[架空歷史] 晚宋 作者: 高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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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CMEAT 2016-1-20 16:2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96888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49
卷二  第七章 計取李文

    「為何去不得?」

    「你們是不知道,這密州以南名義上也是紅襖軍,實際上是悍匪夏全所控制,他手下有四個拜把兄弟,號稱四大天王,分別把持著莒、密、海、沂四州,夏全本人則在東平府。這密州就是多聞天王張惠的地盤,說起來不管名字怎麼叫得好聽,可憐的就是我們這些百姓,那張惠極為好色,見到中意女子,一把便搶去,若有不從,當即強暴後殺死,從者玩膩了後再賞給手下,所以我們密州人都稱他為張色魔,他的手下也是由各山頭的土匪湊成。這安丘縣的首領叫姚萬愁,你們要去的李文鎮就駐紮著他的一支軍隊,約三百來人,統領叫姚二,是姚萬愁的堂弟,這人簡直更是一個惡魔,糧食不夠就食人,把好好的一個鎮子弄得跟人間地獄一般,不知道他父母還能生出這樣的人,聽說他十七歲時家裡遇災就夥同兄弟把自己的親娘煮來吃掉了,所以我叫你們別去,去了也是送死。」

    『嘭!』蕭進忠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把茶碗震得跳了起來。

    「這個惡魔,竟連親娘也不放過,簡直就不是人,將軍!我們把他做了吧!」

    李思業一直在沉思,突然他又問道:「這姚二還有什麼別的嗜好?」

    「此人不僅殘暴荒淫,而且貪婪無比,李文鎮早已被他盤剝一空,就連我這個賣水的小攤,他也要每天收我二十文錢。」

    「那老漢每天能掙多少錢?」

    「好的時候最多也就三十文,像今天你們一下子來五十幾人的,我還是頭一次碰到。」

    「可是他們有三百多人啊!六倍於我們。」李思齊見李思業有些意動,不由擔心地說道。

    「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還有宋湧泉他們的傷病也不能再拖了,我暗他明,只要抓住敵人的弱點、策略得當,也未必會失敗,既然這姚二民憤極大,我們把他除掉不也就贏得了民心嗎?去把翰海和冷千鐸叫來,還有柴煥也一併叫來,我們幾個合計一下計策。」

    李思業一抬頭見那老漢在一旁嚇得臉色蒼白,便溫和地說道:「老漢,我們有幾個同伴病了,能不能暫時安排在你家歇兩天,這是十兩銀子,權當飯錢。」

    說完掏出十兩銀子,塞給老漢,那老漢捧著銀子,手不住地顫抖,突然把銀子往桌上一放,倒頭便給李思業跪下:「我不要錢,只要你們能趕走姚二,我就把你的同伴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快快起來,我同伴們的飯量那麼大,你怎能供得起,銀子是給他們買飯食的,若有剩下就個你做個本錢,以後這小攤也賣點吃的,方便路人。」說完便讓宋大有帶幾個弟兄背著生病的同伴隨王老漢而去。

    李文鎮是個約有八百戶人家的大鎮,自從姚二駐軍後,百姓們就以族而居,若落單一戶必然慘遭橫禍,鎮東頭就曾有一張姓人家,共五口人,兩年前從外地遷來,三個月前姚二進來後便看中他家的大宅,首先拿他家開刀,妻子和兩個女兒被匪軍輪姦至死後全家都被充作了軍糧,後來陸續有落單人家都遭受了同樣的命運,女人被糟蹋者更是不計其數,全鎮婦女甚至以抽籤而輪。

    姚二的駐軍就在鎮東頭,他和幾個弟兄住在張家的大宅裡,其餘手下皆比鄰佔屋而居。

    此時姚二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正眯著眼把玩著手上的一尊金佛,這是一名長得宛如一頭水牛似的大漢,約三十幾歲,他旁邊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彎腰陪著笑臉,眼睛卻不時向裡屋瞟去,屋裡隱隱傳來一個孩子的哭聲。

    「將軍!這下可以把我們的少爺放了吧!」

    「放?你這金佛的中間是空的,有五十兩嗎?」

    「有!有!這是南京金玉堂制的,下面刻有重量,將軍若不信可拿去稱稱。」

    姚二隨手把金佛遞給旁邊的親兵:「稱稱去!」

    片刻那親兵來報:「將軍!只有三十兩。」

    「怎麼可能,這明明是六十兩的金佛,底下明明還刻有金玉堂造的編號和重量,怎麼只有三十兩!」

    話音剛落,姚二『砰!』地一掌便將那管家打得翻滾出去,管家的臉頰立刻腫起老高。

    「你的意思是說老子訛詐你嗎?你回去告訴李老兒,在天黑之前,給老子再送兩萬緡錢來,晚一刻或少一文,老子就拿他的兒子下酒。滾!」

    那管家嚇得連滾帶爬地向門外跑去,剛到門口卻險些和一軍官撞了個滿懷,那軍官狠狠地在那管家背後踢了一腳,這才走進來臉色怪異地笑著說道:「大哥,外面有人要告狀!」

    姚二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錯!老子就是父母官,那人在哪裡?叫他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商人打扮,他一見姚二便跪下號啕大哭起來。

    「哭什麼!你要告什麼狀,快快講來!」

    「將軍,我姓冷,南京人氏,一直以經商為生,上月我和一朋友合夥準備到山東一帶販些熟皮,不料船到沂州時,我那同伴趁我不備竟捲著錢跑了,我一路追來,就在鎮外河邊發現小船,因河水太少,那小船吃淺了,只是他們有四人,我打不過,就想求老爺做主,若能奪回錢,我寧願分一成給老爺。」

    不用說這姓冷的商人自然就是冷千鐸了,眾人商量好就利用姚二貪婪的弱點來引他上當,果然那姚二聽了冷千鐸的話後,眼睛就開始慢慢放光。

    「你被他搶走多少錢?」

    「回老爺,我們各拿十萬緡錢做本,否則我也不會追得那麼急了。」

    「二十萬緡!」姚二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著,興奮得直搓手。

    「你剛才說他們一共有幾人?」

    「四人,加上船伕共有六人!」

    「六人!好,老子就替你奪回來,弟兄們,跟我走!」

    「老爺!小船就在鎮外汶水渡口處。」

    姚二帶著二十幾人趕到汶水渡口處,由於乾旱,汶水幾乎已經見底,河中間停著五、六條船,幾個船伕正吃力地在岸邊拉著船。

    「就是中間那條最大的,上面有白布的那條,老爺,我就在這裡等著,你拿到錢告訴我一聲。」

    「好!你就在這裡等著。」姚二哈哈大笑地走上前去。

    「喂!河中的船統統給老子靠邊。」

    「軍爺,船吃淺了,駛不過來,得靠人拉。」幾名船伕剛說完,一抬頭見凶神惡煞的姚二走過來,嚇得撒腿便跑。

    「混蛋!弟兄們上前把船拉過來,等會兒都有賞!」

    十幾名士兵上前便去拉那繩子,不料剛一用勁那繩子便斷成兩截。

    「沒用的東西,統統下河去,別讓他們跑了。」

    姚二見那大船上跳下四人,扛著兩個大箱子正向對岸趟去,不由大急,他們沒騎馬,若讓對方上了岸,還不一定追得上。

    「早知道這橋就不該拆掉!」二十幾名士兵抱怨著,紛紛跳下河向對岸走去。

    「快!快!給老子快一點!」

    這邊河岸上只剩姚二一人在那裡大吼大叫。

    就在士兵們艱難地走到河中央時,突然從那幾條船上湧出數十人,人人手拿硬弩向河裡的士兵們放箭。

    士兵們沒有提防,瞬間便被射倒一大片,後面幾個見勢不妙扭頭便逃,可沒走幾步,也被弩箭射中,一頭栽進泥河裡,只剩一個年幼的站在那裡哇哇大哭起來。

    姚二看得目瞪口呆,他剛一回頭,只覺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脖子上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冷千鐸又一刀剁下姚二的人頭,高舉過頭頂喊道:「將軍!這邊已經辦妥!」

    這時從大船裡走出一人,正是李思業,他命人將繩子重新拋上岸,那幾名船伕又折道回來,笑嘻嘻地將船拖靠了岸。

    「我來問你一些事情,你若說實話,我便不殺你!否則你的下場就和他一樣!」

    說完李思業一指姚二的無頭屍首,那倖存的士兵嚇得渾身一抖,連忙點頭答應。

    約一個時辰後,一支二十幾人的紅襖軍押著幾隻大箱進入了李文鎮,他們正是李思業他們剝下敵人的衣服改扮的。

    姚二的副將見狀大喊一聲:「你們是哪裡來的?」

    「楊將軍,他們是張大帥派來的,是來催款的,是姚將軍叫我先帶他們回來,說是在老地方招待他們。」

    「娘的!上月不是剛交過嗎?怎麼又來了?」那姓楊的副官暗罵一聲又問道:

    「姚將軍正好不在,我無法做主,你們可有令箭?」

    「媽的,老子去安丘縣要錢都不要什麼勞什子令箭,就你們屁事多!」

    說完那為首將領從懷裡取出一個金色物品遞了上去,他副官剛要伸手來接,突然感到腰下一涼,一左一右兩把短劍已經抵住了他。

    「叫一聲就要你的命!」

    「你們是?難道你們是李全的人?」

    「少廢話!趕緊集合隊伍。」

    聽說有錢要發,姚二的手下們一個個喜不自勝,全部都擁到大宅前。

    「別急,一個個來,記住了拿到錢從後門走,誰也不准外傳,若讓密州那位知道了,當心你們的腦袋!」

    「我們知道!快點發吧!」

    「別急!先進屋子裡領錢,直接從後門出去!」

    就這樣不到半個時辰,大宅裡已捆滿了士兵。

    李思業又命周翰海帶人在鎮子裡巡了一圈,確認再無漏網之魚後,才結束了行動。

    「將軍,下面該怎麼辦?」冷千鐸問道。

    「召集苦主,殺人收心!」

    「姚二即死,帝遂辨降者中有姦淫殺人者,共斬二百餘人,李文鎮民心始服。」

    —《北唐.太祖本紀三》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0
卷二  第八章 蛇吞大象

    「想不到那姚二竟斂了這麼多錢財,我估計不下四十萬緡,將軍這可這麼處理?」冷千鐸望著暗室裡滿屋的財物,不禁嚇了一跳。

    「一部分還給鎮民,一部分留下以資軍用,千鐸,這裡就交給你處理了。」

    殺完姚二的屬下後,李思業他們收編了剩下的一百多人,又從李文鎮的青壯中募集了近兩百人,組成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隊伍,名字依舊叫振威軍,李思業任指揮使將軍。這三百多人分成六個營,由周翰海、宋大有、冷千鐸、李思齊、柴煥、王恩柱任都頭,各率五十人;蕭進忠則任他的親兵隊長,秦小乙任斥候隊長。

    隨後李思業定下了振威軍的十條軍規:

    一、不服從指揮者斬

    二、二次點卯不到者斬

    三、私離軍隊者斬

    四、臨陣脫逃者斬

    五、殺人及偷盜者斬

    六、姦淫婦女者斬

    ......

    在振威軍軍集訓了一個月後,李思業又率部夜襲安丘縣,殺死安丘縣守軍統領姚萬愁,收編其手下一千餘人,王老漢的兒子和媳婦也在這裡被找到,這樣僅僅一個月多的時間,振威軍已經擴軍至一千二百餘人。

    六月初,一輛馬車在十幾名紅襖軍的護衛下進了密州城,密州城有六千餘戶人家,由於臨近大海,蒙古人南侵併沒有殺到這裡,密州便成了難民集中的地方,蒙古人北撤後,難民紛紛返鄉,但也有不少留了下來。但自從匪首張惠佔領密州後,苦難開始降臨,這裡的百姓都成了張惠隨意宰殺的羔羊。

    馬車上坐著的便是李思業和冷千鐸,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時間來操練人馬,故大家商量後,便決定先穩住張惠以爭取到最少三個月的時間,至於李思業,他是一定要親自來密州看看。

    「我聽安丘那邊出了些事,究竟是什麼事?」

    「回稟大帥,譚萬愁濫殺兄弟,激起兵變,他已經被亂軍所殺。」

    「那安丘何人做主?」

    「我們推選了一名鄧州人李思業為首領,現在就是他派我們來拜會大帥。」

    「他本人怎麼不來?」

    「軍心未定,他無法脫身,所以就命我們二人來送依附金。」

    張惠緊緊地盯著李思業,半晌他才回到座位上說道:「姚萬愁死了就算了,你們打算每月送多少依附金給我?」

    「原來姚萬愁是每月送五萬緡,我們決定每月送八萬緡。」

    「那姚萬愁每月還送三個女人呢!」

    「回大帥,安丘縣漂亮一點的女人都被姚萬愁送走了,剩下的連我們都看不上眼,更何況大帥,我們李統領已經派人到宋朝收羅了,估計三個月內就能回來,如果回來我們一定送給大帥。」冷千鐸急忙回答道,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應對之策。

    「那好!我就給你們三個月時間,不過在女人沒來之前,每個月再交二萬緡錢,而且按規矩先付三個月的。」

    「錢已經帶了,就在外面。」

    「哦!你們首領到也機靈,回去叫他好好跟著我幹,下次送女人的時候一併來見我。」

    「是!」

    張惠並不在意姚萬愁的死活,這些本來就是各立山頭的土匪頭子,在他看來,只要按時給他送錢、送女人,打仗時聽調遣,就算是換了一百個首領也不關他屁事,他的真正嫡系部隊是密州城外的八千人馬。李思業他們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敢向姚萬愁下手。

    既穩住了張惠,李思業他們便抓緊時間訓練兵馬,由於人員急劇擴充,李思業又重新建立軍制,振威軍設振威將軍一人,李思業自領,其下再分三個大營:長槍營五百人,由周翰海為指揮使將軍,李思齊為副指揮使,以紅旗為令;弩弓營五百人,由冷千鐸為指揮使將軍,柴煥為副指揮使,以白旗為令;騎兵營二百人,由宋大有為指揮使將軍,王恩柱為副指揮使,以黑旗為令。另設斥候營五十人,蕭進忠為指揮使,級同大營副指揮使;後勤營一百人,秦小乙為為指揮使,也級同大營副指揮使;營下以五十人為一都,設都頭、副都頭各一人;都下以十人為一伍,伍長一人,不設副;副都頭以上皆由從鄧州帶來的舊部擔任。這樣便形成了振威軍指揮體系的雛形,以後隨著軍隊增加,振威軍主要的將領便再也沒有變過。

    由於宋湧泉的傷勢漸漸好轉,便由他接替蕭進忠任親兵隊隊長,後來宋湧泉便一直跟隨著李思業,號『獨臂將軍』。

    很快三個月便過去了,振威軍也漸漸被訓練成一支精銳之軍,除了沒有重型火器,幾乎已完全是一支正規部隊。這一天斥候來報,張惠今天在密州城而不在軍營,李思業當即決定出兵。

    一千四百人在安丘城外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出征儀式後,便趁著黑夜向密州進發,夜裡烏雲低壓、月黑風急,正是偷襲的絕佳時機。

    「快!快!跟上別掉隊了。」

    一支黑色的隊伍趁著夜色急速的行軍著。安丘離密州約三十里遠,急速行軍的話,一個時辰便可抵達,按照部署,攻打密州大營主要戰略是先佯攻制亂以引出密州城內的張惠,防止夏全軍的救援。

    張惠的主力駐紮在密州城外,約八千人,說是紅襖軍,其實也不過是由無數普通農民湊成,平時也不訓練,作戰時一擁而上,以人數取勝,除了李全、楊妙真的五萬精兵外,其餘皆不過是烏合之眾,所以在蒙古軍未來之前,山東一帶的土匪皆被金國駙馬僕散安貞一一橫掃,連李全也被迫逃到海島上。後來僕散安貞被金宣宗所殺後,李全等人才慢慢恢復元氣。

    密州大營的制亂便由宋大有的騎兵營來擔任,二百騎戰馬旋風般的掠過密州城外的大片田野,眼看即將抵達敵營。

    「兄弟們都跟緊了,我們從南門進去,西門出來,在敵人反抗之前完成踏營任務,大家都檢查一下自己的武器,把火把點上!」

    隨著宋大有一聲令下,二百騎騎兵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向敵營瀉去,又如一條火龍騰空而來。在離敵營約一百步時,哨兵發現了這支騎兵,開始大呼小叫起來,振威軍這時才發現敵營根本就沒有圍營柵欄,數百頂帳篷就這麼隨便地紮在一大片空地上。

    「殺!」

    宋大有挑開一支鹿角,率先殺進營去,二百匹戰馬的鐵蹄劃破了寧靜的夜晚,一支支火把朝營帳扔去,睡夢中的敵軍被喊殺聲驚醒,紛紛狼狽不堪地從被點燃的營帳裡逃出來,等他們組織起反抗時,不明來歷的騎兵已經走遠,當夜,軍營裡一片議論紛紛,皆說是李全帶兵來了。

    軍營的紛亂早驚動了密州城內的張惠,他十分擔心是北方的紅襖軍來襲,便立即率二百親兵朝城外馳去。

    「注意!目標來了,第一都負責射戴銀盔的目標,其餘射隨從,記住!取人不取馬。」

    負責伏擊張惠的是冷千鐸的五百弓弩軍,他們靜悄悄地埋伏在一座小橋邊,小橋早已被拆掉,很快,二百匹戰馬由遠而近,張惠一馬當先,突然,他見前方小橋已斷,驚得他猛的一勒韁繩,那馬長嘶一聲、前蹄揚起。幾乎是同一瞬間,一聲梆子響起,密集的箭一齊向敵騎射去,張惠連中二十幾箭,射得彷彿刺蝟一般,『咕咚!』一聲,死屍栽下馬來,他隨行的親兵也紛紛中箭落馬,餘下的數十騎返身欲逃,卻被地上的絆馬索連連絆倒,片刻功夫,二百名人便全部被殲。

    就在張惠死的同時,五十名埋伏在城中的斥候也殺散東門的士兵,放周翰海的鐵槍營和李思業的親兵隊進入了密州。

    天慢慢的放亮,李思業命人挑著張惠的人頭來大營前示眾,得知主將已死,密州大營頓時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正午時分敵軍開始向莒州方向撤離,振威軍分三路出擊,張惠軍無心應戰,大敗而逃,這一陣直殺得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跪地投降者不計其數,李思業盡得降卒六千餘人。

    既得密州,李思業又命令周翰海部取高密縣、冷千鐸部取膠西縣、宋大有部則蕩平普慶、信陽、草橋三鎮的張惠餘部。二十天後密州境內殘匪皆平。

    得知張惠被殺,其手下全軍盡墨,夏全不禁暴跳如雷,立刻命令莒州的廣目天王時青和海州的增長天王彭義斌各率三萬人於一西一南夾擊李思業,此時李思業的手上只有一萬振威軍,且多為新降之卒,人心未定。在這危急的時刻,李思夜採納了柴煥的建議:向李全求救。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1
卷二  第九章 爾虞我詐

    李全者,濰州北海人,在家中排行第三,銳頭蜂目,身長八尺,弓手出身,喜習武,弓馬矯捷,常使一桿四十斤大鐵槍,顧號『李鐵槍』。其人頗有膽識,在山東、江淮一帶橫行多年,五年前與紅襖軍首領楊安兒之妹楊妙真結為夫婦,他在金、宋兩國多年的拉鋸戰中曾降宋後又叛宋,蒙古人南下後又降蒙古人,為木黎華之子孛魯所器重,掌管山東行省。蒙古人北撤後,李全與楊妙真趁勢擴張,幾乎佔據山東東路大部,唯有南面的夏全能與之抗衡,且夏全所佔之地竟將李全所屬一分為二,將南面的海州、楚州的劉慶福部與益都府割裂開來,如何打通山東南北,便成為李全日思夜想的頭等大事。李思業便在這種情況下決定了投靠李全、楊妙真以對抗夏全。

    這一天,李思業正在密州行轅與鄉人商談置官一事,忽然小校來報:「城外來了一行人,自稱是李全特使,求見將軍。」

    李思業聞言大喜,立刻率領眾將出城迎接,這幾日他一直寢食不安,眼看夏全出兵在即,可李全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終於有特使前來,怎叫他不喜出望外。

    「我便是振威軍的李思業,不知閣下該如何稱呼?」

    他見到來使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軍官,便首先上前施禮說道。

    「李將軍真是少年英傑,我是李全大哥李福,全權代表李、楊兩位大帥來接納李兄弟。」

    「李福將軍這邊請!」

    「李將軍請!」

    「不知大帥可見我信?」兩人坐定後,李思業開門見山便問道。

    「自然見了,小兄弟的三點建議,大帥對最後一點略有不解,特命我來確認。」

    「李福將軍請講!」

    「小兄弟的第一點願意奉李全為主,這無異議,我家大帥也姓李,帥旗上的字便不用改了,但帥旗的顏色得改為紅色。第二點小兄弟說今後願奉命出兵,這也是正常,這就不講了。關鍵就是第三點,將軍說願以歲幣,我家大帥想問李將軍打算每年納多少錢?還有就是指揮權問題,也需明確。」

    李思業微微一笑答道:「我聞李大帥是仗義疏財之人,民望極高,手下弟兄有十數萬之眾,不見得和每個手下都討價還價吧!我給歲幣也不過是按慣例而為,象徵大於實際。至於指揮權,我也聽說大帥並未乾涉過別的弟兄,為何獨對密州有興趣?再說我獻密州對大帥百利無一害,大帥為何又如此苛刻。」

    「李小將軍好厲害的嘴,說得面面俱到,只是避開了最關鍵的一點,大帥可是要為你出兵,與夏全撕破臉皮,所以大帥自然要慎重些。」

    「臉皮遲早要撕破,除非大帥不要海州了,現在平靜已經打破,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李小將軍果然是大帥肚子裡的蛔蟲,既然大家心裡都明白,我就不繞彎子了,將軍可有子嗣?」

    「我尚未成親,哪來子嗣?」

    「既無子嗣,但也需一人去益都府為質,這人必須是將軍手下的核心人物,否則大帥絕不發兵。」

    說完李福告辭而去,李福走後,李思業便陷入了沉思之中,談了半天,李全就是需要有一人為質方肯出兵相助,可是派誰好呢?

    這時親兵來報:「周翰海將軍來了。」

    「將軍,我願去益都為質!」

    「這怎麼行,眼看大戰在即,你走了,誰來指揮槍兵營。」

    「不妨,李思齊的指揮已不亞於我,士卒皆服他,我不在可由他可代我。」

    李思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翰海與我如同手足,我不能讓你有事,我還是另作他想。」

    周翰海心中感動,他望著李思業緩緩說道:

    「振威軍中皆不能去,唯獨我能,將軍可知我為何被稱作『周鐵槍』嗎?十幾年前,我就在山東,我是紅襖軍首領楊寧兒最小的一個徒弟,可惜那時我還不太更事,沒有學到楊家『梨花槍』的精髓。後來金國大將僕散安貞擊破紅襖軍,楊寧兒死了,我也逃到鄧州,投靠了振威鏢局。那楊妙真我們都叫她『姑姑』,她是認識我的,我的槍法便是她教授的,她不會害我。將軍,我其實還有另一層想法,就是想帶五百弟兄去,學到真正實用的梨花槍法。」

    「既然是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那你準備何時動身?」

    「即刻!」

    就在李思也與周翰海商量人質事宜時,在益都李全的大帥府內,李全與楊妙真也正談論著同樣的事情。

    「大哥,你真打算要接納那李思業與夏全翻臉嗎?」說話的是楊妙真,她約三十出頭,生得面似桃花、嬌豔無比,一桿梨花槍使得精妙無比,威震山東。

    『嘿!嘿!』李全冷笑了幾聲。

    「我縱橫山東、江淮幾十年,豈看不破那那李思業的心思,他分明不是真心降我,不過是利用我幫他擺脫眼前的危機罷了。」

    這李全已經五十歲出頭,多年的征戰生涯使他的臉上佈滿了傷痕,但也顯得更加威嚴。

    「那大哥為何還要派李福去談判、還索要人質,搞得煞是那麼回事。」

    「那不過是穩住他,讓他和時青血拼,最好兩敗俱傷,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博州我要,密州我也要!」

    「可是,這樣豈不是會寒了其他弟兄的心。」其實楊妙真心裡想說的卻是:你就是這樣無信,才成不了大事。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自己的丈夫降宋、降蒙,還和金國暗通款曲,打了幾十年,還是在山東一帶打轉無法成氣候,就是為人無信的結果。

    李全看了看這個要小自己近二十歲的妻子,搖搖頭淡淡一笑說道:「姑姑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本是漢人,降宋是自然,所以才說過『寧做江淮鬼,不做金國臣』,只是後來那宋國皇帝言而無信,這才叛了它,至於降蒙姑姑也知道那是權益之計,並非真心。但是說起讓其他弟兄寒心,這就是姑姑看不透了,我知道那李思業以五十人起家,不到半年就佔領密州全境,殺了連我都有些懼怕的張惠,這份能耐豈是那些烏合之眾可比,我若讓他坐大,恐怕早晚連你我也會敗亡在他手上。姑姑,你明白嗎?」

    楊妙真望著蒼老的丈夫,不由把頭倚在他的胸膛:「我既然是你妻子,自然聽你的。」

    彭義斌本是李全舊部,因不滿他叛宋而離開了他,夏全看中他手上之兵,便將其拉攏,說是屬下卻又不能真正控制,兩者其實就是一種鬆散的聯盟關係,但彭義斌深恨夏全對百姓殘暴,這兩年更是愈加不滿。

    這天他接到夏全的命令,讓他出兵密州,剿滅李思業,他不由眉頭緊皺,便將副將趙邦永喚來商量。

    「屬下的意思是不可真助夏全,否則莒州空虛,難保沂州的趙必勝和夏全不趁虛而入,再說將軍不也是久恨那張惠殘暴嗎?我聽說密州新主李思業對百姓秋毫不犯,乃仁義之軍,我們助紂為虐,豈不會失盡民心?」

    「可我曾答應過夏全,須奉命出戰,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

    「我倒有一計,讓那夏全無話可說,卻又不損將軍名聲。」

    彭義斌大喜道:「有何妙計,快速速說來!」

    「出兵不出力,離城不離境!」

    彭義斌思索了片刻:「是也!」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2
卷二  第十章 血戰密州(上)

    「當心!把大石運到這裡來,趙員外,讓你拆了自己的屋,真是過意不去。」

    「哪裡的話,李將軍救回我的女兒,對百姓又秋毫不犯,這種仁義之軍,我們豈能不盡心相助,若是讓那時青、夏全殘暴之人進城,可憐的還是我們這些百姓,我只恨自己年紀大了,否則我也會上城助戰。」

    李思齊負責防守的是東門,這十幾天來,幾乎全城的百姓都主動前來幫忙備戰,眼前的這個趙員外就是其中之一,他聽說缺少大石,便毅然將自己家的兩大間祖屋拆掉,貢獻了數百塊巨大方整的青石。

    像他這樣捐錢獻物的大戶數不勝數,有戶張姓的人家甚至還把自己家族祠堂給拆了,只因裡面有二根千斤重的生鐵柱可以用來鑄箭。城上川流不息百姓正忙著加固城牆、運送物資,無論是漢人、女真人還是契丹人,此刻都萬眾一心地協助振威軍守城。

    「將軍,聽說已經有四萬青壯自發來替我們守城了,只要再有十天時間,我們也不會再懼怕夏全的軍隊了。」

    此時冷千鐸正陪著李思業視察城內備戰的情況,宋湧泉領著十名親兵默默的跟在後面,因為挖護城河人力不足,李思業便把他的大部分親兵都打發去擔泥了。

    「千鐸,你要記個帳,以後這些都要補償給人家的。」

    「是!」

    「還有安丘、高密那幾個縣的百姓要快點搬過來,膠西的大戶比較多,更要多費點心,以後我們發展還得主要靠這些中、小地主的支持。」

    「是!」

    「還有糧食儲備,現在僅一個月,不夠!至少也要三個月,就算實行配給也必須給我堅持到三個月。」

    「是!」

    李思業看了他一眼,笑笑說道:「別總『是!是!』的,也談談你的看法,我不是早說過『兼聽則明』嗎?」

    「將軍,屬下這幾天確實有點擔心李全那邊,此人狡詐異常,我擔心他並沒有誠心。」

    李思業嘆了一口氣道:「我何嘗不知,他闖蕩幾十年,梟雄一般的人物,連蒙古人都恨他無信,何況於我們,所以我才這樣努力備戰以圖自保。」

    他見冷千鐸正要開口,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我知道千鐸要問我為何不投夏全,但此計關係到我的原則,所以不能接受。」

    「也並不是真要投他,只是權益之計,等緩過神來再打他不遲,再說我們先前不也投過張惠?」

    「投張惠實在是迫不得已,這種事投惡之事只可一次,豈能一犯再犯,否則早晚會失去民心,要不是李全、楊妙真還有點名望,我是絕不會投他的。」

    「可是將軍明知李全無信,可為什麼還要將翰海送去為質?」

    「翰海與楊妙真有舊,否則我也不會答應。你們幾人中我一直認為你用兵最為詭道,現在卻為何猜不出我的用意?」

    冷千鐸低頭深思片刻,猛然醒悟。

    「我明白了,將軍這是在驅虎吞狼,我們來坐收獵人之利!」

    「我志之遠,豈是一個密州所能遮住。」

    李思業望著無盡無垠地膠東大地,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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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州,宋為密州高密郡安化節度,是山東軍事要鎮,金佔領山東後由重修了此城,現在的密州城長十里、寬五里,城高十丈,皆用巨石砌成,城牆道寬約二丈,可容下五個人並肩而行,城垛十分厚實,只有身材高大的人才能探身看到下面,城牆上佈滿了可用於弓箭手射擊的箭孔。城下的護城河是引濰水和荊水形成,九月前,山東終於下了幾場透雨,河水慢慢地蓄滿,也使得護城河也漲滿了起來,護城河原本寬三丈,現被挖寬為五丈,吊橋和城門也被重新換過,其中城門更是用鐵汁澆鑄,以防止被攻城槌撞破。

    二天前,從密州城牆上便可看到高密、安丘那邊冒起的衝天火光,一些懷著僥倖而留下的百姓皆被時青軍趕盡殺絕。而從昨天起,距密州以西三里處便已紮起了無數的營帳,這是時青的三萬忠義軍終於到了,按照夏全的部署,本應在十天前就開始進攻,但彭義斌的遲遲不來卻打亂了他的戰略計劃,無奈之下,時青只得獨率本部攻打密州,振威軍也由此得到了寶貴的十天備戰時間。

    就在振威軍開始備戰二十天後,大戰慢慢地來臨了,這是一個沉悶的黃昏,預示著一場風暴雨的即將來臨,一大片烏雲掩過血色的殘陽,鋪滿了天空,天漸漸的黑了,進攻的鼓聲終於在此時敲響。

    『咚!咚!咚!』隨著巨大的皮鼓聲,遠遠地一條紅線開始緩慢地蠕動,一眼望不見邊際的火把鋪天蓋地地向城牆湧來。

    突然,天邊一道令人眩目的亮光劃過雲朵,閃電的獠牙刺到城外的平原上,在那一瞬間,城上的守軍看清楚了地面上擠滿了黑色的身影,戴著粗糙的頭盔,拿著黑色的盾牌,揮動著刀劍和弓弩;扛著雲梯、推著樓車、背著泥袋,吼叫著朝城牆衝來。

    「放!」

    『嗚——!』數十道怪異而令人恐懼地呼嘯聲劃過天空,巨大的石塊翻滾著向下面地黑色人海砸去,每一塊大石的落下,都會濺起漫天的血肉和碎片。

    「放!」

    一輪接著一輪,巨大的火球也被凌空拋起,火球滾過之處,便是一片沸騰的火海。

    天邊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滂沱大雨開始毫不留情地嘩嘩落下,地上的黑色大海也開始了攻擊,同樣如滂沱大雨一般的箭雨鋪天蓋地朝城上射來,同時一聲聲炮聲響起,最犀利的攻城武器—火炮也開始了發威。

    「快躲!」

    李思齊大叫一聲,一顆砲彈擊中他前面的城垛,十幾名士兵不及躲閃,拉著長長的慘叫聲墜下城去,一顆石子擦過他的耳廓,腥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

    「思齊!你受傷了!」

    剛趕到旁邊的宋湧泉突然看見李思齊滿臉是血。

    「我不妨事,將軍在哪裡?讓他趕緊下城去,這裡太危險。」

    「將軍就在門樓裡觀戰,他命我來問問思齊,敵人用的是鐵汁彈還是實心彈。」

    「現在是實心彈,你還是趕緊把將軍拉下城去!」

    「知道了!」

    說完宋湧泉匆匆向門樓跑去。

    「啊!」一支狼牙箭射中李思齊身邊的親兵,他慘叫一聲,滾落下城去。

    「第二營、第三營都上,一定要把敵人的弓箭給我壓下去。」

    李思齊突然怒吼起來,他一把搶過士兵的弓,拉滿弓弦向城下射去。

    鏖戰已經進行了二個時辰,城牆內外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隆隆地炮聲夾雜著巨石的呼嘯聲,在密州上空交織著一張死亡的大網。

    李思業此刻正站在城牆正中的門樓裡,仔細地數著敵陣上火炮射出時發出的點點光芒,眉頭隨著光點的亮起時緊時舒。

    火炮聲此起彼伏,每一聲爆炸後,城上必然會傳來一片慘呼聲。

    「火炮!僅十門火炮就如此猖狂!」他緊咬牙關恨恨地說道。

    突然呼嘯聲由遠而來,一枚砲彈擊中門樓,一根大梁被擊成兩斷,伴隨碎木和塵土直向李思業頭上砸來,

    「將軍!小心。」

    他身邊的親兵見勢不妙,猛地撲在主帥身上,大梁正砸在他的背上。

    「趙楊!」李思業一把抱起自己的親兵,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趙楊的脊椎骨已經被砸碎,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將軍!我可能要死了,請你替我把這個給我娘,告訴她,我來生再來伺候她!」他艱難地朝口袋裡掏去,手只到一半突然一鬆,人停止了呼吸。

    李思業滿臉淚水地取出他懷裡的東西,那是一雙女人穿的布鞋,針腳細密,柔軟而厚實,正是密州的特產。

    「該死的東西!」宋湧泉進門正好看到這一幕,他不由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

    李思業默默地將布鞋放進自己的懷裡,突然他隱隱聽到敵陣上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火炮炸膛了!」

    李思業猛地跳了起來,轉身向門外衝出。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3
卷二  第十一章 血戰密州(中)

    雨一直嘩嘩地下著,在滂沱的暴雨著中,無數的敵人已經衝到了護城河邊,千萬隻草袋和戰死的屍體一齊向河裡填去。

    城上的二十架投石機已經被火炮擊毀十六架,剩下的四架也已損壞不能再進行攻擊,所有的士兵都拿著弓箭向城下的敵軍射去,在雨幕中根本沒有目標可言。

    「將軍!」

    李思齊從大雨中跑了過來。

    「敵人的炮火已經稀疏,我懷疑他們要停止攻擊了。」

    「好!等敵人停止攻擊後,指揮副使以上的都來開個會。」

    「是!」

    又過來一會兒,炮聲完全停止了,時青的第一次攻城終於告以段落,扔下數千具屍體退回了大營。雨也漸漸小了下來,趁著停戰的空隙期,城內的百姓紛紛湧上城頭,老人和婦女送來熱騰騰的薑湯和毛巾,青壯們則在忙碌地整理著城牆。筋疲力盡地士兵們三三兩兩地找到一個避雨處,擠在一起便呼呼大睡起來。

    李思業和幾名高級將領則在門樓裡面召開了軍事會議。

    李思業首先說道:

    「這次進攻我們損失了三千多名士兵,我們吃虧最大的還是對敵人的火炮沒有防備,幾乎一半的傷亡都是它造成的,接下來敵人將會使用鐵汁炮,這是從金兵那裡得來的,聽說有五門,炮裡射出的是鐵丸和鐵片,殺傷力十分驚人,這種炮最大的弱點是極易炸膛,在雨中是無法射擊的,起初的實心炮一共有十門,後來幾乎全部炸膛了,也是因為被雨淋著的緣故。

    各位,敵人的兵力並不多,只有三萬人,這用在攻城上是不夠的,所以我估計敵人也是想等雨停,利用火炮掩護來攻城,只要我們能幹掉剩下那五門火炮,我們就不再怕他們。」

    「將軍!我願前往!」

    王恩柱站起來說道:「我率領幾個弟兄可趁黑夜下城,等敵人再次進攻時混入其中,我知道有一種簡單辦法,只要趁發炮之時,用棉布等物堵住炮口,那炮就會炸膛。」

    「將軍,我會說山東話,讓我去吧!」

    「將軍!我去。」

    「不行!這件事是九死一生,你們中誰也不能去。」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

    「何事吵鬧?」

    宋湧泉出去片刻便回來報告道:「抓住幾名趁亂傷人的士兵,等待將軍發落。」

    「推下去砍了。」

    「等等!」冷千鐸止住了李思業的命令。

    「軍法兵不當即斬首必有緣故,將軍不妨問問。」

    「推進來!」

    很快,軍法兵就推進七名被捆綁著的士兵。

    「將軍,他們七人趁亂殺死了一戶人家的十五口人。」

    李思業見這七人都長得十分雄壯,且彼此眉宇有幾分相像之處。

    「將軍,這七人皆是親兄弟,姓晁,號稱『密州七雄』。」

    「他們可是為搶錢?」

    「不是!」

    「那可是為女人?」

    「也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們是為仇而殺人!」這七兄弟中最年長的一人昂首答道。

    「何仇!」

    「我們殺死的是張惠族弟張恆,我們年幼時父親死在他手上,一直沒有機會報仇,現眼看時青要攻入城中,再不殺他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誰告訴你們時青要攻入城內,敵人連護城河都沒有越過,難道你們沒有看見嗎?」

    「我們大仇得報,願憑將軍處置!」

    「願憑將軍處置!」其他六人也齊聲說道。

    李思業看著他們一臉的不悔,心中突然一動,便指著城外說道:

    「敵人的炮火十分犀利,你們若能幫我毀了它們,我不但不殺你們,還會提升你們為都頭,如何?

    你們可願往?」

    「將軍,他們會趁機投降的!」

    「我敬他們為壯士,如果他們真的投降了,就算是我看錯了人!」

    那為首的晁雄遲疑了一下,毅然答應道:「將軍!我們願往!」

    李思業大喜,親自替他解開了繩子,把自己衣服脫下披在大哥晁雄的身上。

    「將軍厚愛,我等願以死命相報!」

    那晁雄感動之極,倒頭便拜。

    李思業又叮囑了他們幾句,才命士兵們用竹筐將他兄弟七人放下城去,七人泅過護城河,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晨的薄霧,像一片白紗覆蓋膠東平原之上,一夜的暴雨洗盡了空氣中的血腥,天漸漸地亮了,初升的太陽終於將一縷陽光從雲縫中透射出來,閃出萬條金龍,金色的光輝灑在密州城樓之上,金光裡漸漸透出了紅青綠等更多的顏色。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這和熙而寧靜清晨裡,渾然忘了昨夜的大戰,在時青的大營裡,喧鬧的士兵們正排隊領著早飯,幾隻麻雀也悄然落在一旁,等著啄食地上的飯粒。

    一名蒙面的黑衣人速度極快地穿過營帳,只見她戴著竹笠,穿一身黑色勁裝,面上也覆蓋著黑紗,左手提一口長劍,只有看到她婀娜地背影才讓士兵們驚覺,目送她向中軍帥帳走去。

    時青原本是宋將,二年前在楚州殺死了李全的妻女,與他結下了不解之仇,李全為殺他甚至自殘一指向蒙古人表明心志,才得以南下楚州。為躲李全的追殺,他無奈投奔了夏全,把自己的兒子也押在夏全那裡為人質。在四大天王中他的實力僅次於莒州的彭義斌,甚至在軍隊的戰力上還超過了他,所以對這次打密州時青也存有趁機吞併密州的私心。

    昨夜的雨中大戰使時青損失了五千士卒和八門火炮,士卒他並不在乎,可火炮卻是他用以每門五百名奴隸的代價從金人手裡換來的,一夜便損失了八門,這讓時青心疼了一夜。此時他斜靠在帥椅上,手用勁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閉目休養著精神,這時帳外傳來了親兵喝問聲。

    「什麼人?」

    「是我!」

    「啊!是大小姐,大帥就在帳內。」

    「我知道了。」

    大帳的門簾被掀開,剛才那名黑衣女子走了進來,她扯下了面紗,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的臉來。

    「爹爹,我回來了。」

    「啊!」時青精神一振,一下子坐了起來。

    「怎麼樣!你弟弟救出來了嗎?」

    「爹爹放心!我出手從不落空,弟弟已經救出,我把他送回博州了。」

    「那就好!這樣一來夏全那廝就拿我無奈了。」

    時青突然發現女兒身上有斑斑血跡,吃了一驚,急忙問道:「月兒你沒什麼事吧!」

    「前面還順利,就是後來被張泰堵住,可恨那張泰險些壞我的事,我一怒之下便將他殺了。」

    「什麼!你將張泰殺了,他、他可是與你有婚約的啊!」

    「那又怎樣!我從未喜歡過他,再說他心中若真是有我,怎會助夏全拘押我弟弟。」

    「你、你,唉!都是爹爹不好,不該讓你去做這樣事,這下可怎麼辦?。」

    時青不禁懊惱地坐下,不住地唉聲嘆氣,女兒竟然把自己的未婚夫給殺了,這怎麼下得了手。

    時挽月半跪在父親面前,仰望父親說道:「爹爹不要著急,大不了我就陪爹爹一輩子。」

    「傻孩子!盡說傻話!」

    時青輕輕地撫摩著女兒的頭髮,笑笑說道:「你娘在你這個時候,已經生下你了,而你今年已經二十了,學藝這麼多年,也該有個頭了,你若中意誰,就由你去,爹爹不攔你。」

    時挽月聽爹爹提到死去的娘,她心中一陣難過,便把頭輕輕擱在爹爹的膝上。她突然想到一事,便起身對

    時青說道:「我昨天遇到來尋我的師姐,師傅要出關了,我要趕回去,所以我恐怕暫時不能陪爹爹了。」

    「既然你師傅要出關,就趕緊回去吧!有空再回來看爹爹。」

    「那我就祝爹爹旗開得勝,早日拿下密州!」

    時青呆呆地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眼角不由潮濕起來,父女倆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成了永別,兩人終無再見之期。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4
卷二  第十二章 血戰密州(下)

    良久,密州城上嗚嗚的畫角聲傳來,時青望著被陽光灑滿了金色的密州城牆,他的心頓時燃起了萬丈豪情,他大步坐回到帥帳之上,對親兵厲聲喝道:

    「擂鼓!聚將!」

    今天密州東城門上主要部署有冷千鐸率領的弩弓營三千人和李思齊率領的長槍營三千人,這將是今天和敵軍血戰的主力。此時城外的平原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敵人的屍體,到處是被巨石砸毀的樓車和殘破盾牌,每一塊巨石兩邊都散落著殘肢斷臂,而在東門旁的護城河裡更是觸目驚心,無數屍體和泥土混在一起,將原本五丈寬的護城河面填實了足足兩丈,長達三百多步,這樣一來,普通的竹梯也能架過河來。所有的人都明白,昨夜敵軍已經達到了他們的目的,今日將大舉進攻,開始真正的功城血戰。

    卯時三刻,進攻的皮鼓聲再次響起,黑壓壓的敵軍列著方陣向密州城開來,隆隆的鼓聲伴隨著低沉而整齊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氣勢懾人,數百架木製的樓車和雲梯也夾雜在人群中緩緩靠近。、

    這時城上巨型拋石機先聲奪人,發出巨大而尖利的嘯聲將一隻隻黑色的火藥包向敵群拋去,昨夜的大雨使它無法發揮作用,而今天它將是震懾敵軍的主力,火藥包落到敵群中猛烈地爆炸開來,中間夾雜的鐵釘和鐵片四散迸射,一片片慘叫聲在人群中響起,從高空望去,它彷彿是在黑色的海洋裡激起的一朵朵紅色浪花,在這一刻,人的生命顯得是那麼渺小、卑微。

    『轟隆!隆隆!』敵軍的火炮聲再次響起,漫天的鐵丸如突降的冰雹一般密集地向城上飛去,城上的士兵猛發一聲喊,一齊將百姓緊急捐獻的門板舉過頭頂,鐵丸砸在上面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也有鐵丸穿過木板。將背後隱藏的士兵擊傷、擊死。

    彷彿商量過一般,地面上衝在前面的數千名士兵突然也舉起無數的門板和樓梯,直向護城河衝來,城上士兵紛紛張弓向他們射去,但箭矢卻大多釘在木板之上,無法傷人。敵人趁機一鼓氣衝到護城河邊,將一架架梯子橫搭在河面上,後面的人紛紛將木板鋪在梯子上,迅速架設起了一座三百多步寬的浮橋。

    「殺!」

    上萬名敵軍如黑色的海潮向密州城奔騰著咆哮而來,一座座雲梯、樓車頂著箭雨沖上了浮橋,士兵們紛紛爬上雲梯,直向城牆上撲去。

    但密州城上早有準備,就在敵人搭建浮橋之時,一捆捆的火箭和一桶桶火油很快被送上城來。

    「火油拋!」

    數百個陶罐從城上扔下,落在浮橋之上,黑色的液體淌滿了浮橋上的木板,發出刺鼻的味道。

    城下已經有不少士兵明白了對方的企圖,開始拚命地逃離浮橋,卻和後面不斷湧上己軍衝撞在一起,場面十分混亂。

    「火箭準備,射!」

    隨著的冷千鐸一聲令下,數千支火箭騰空而起,如流星雨般直落在浮橋之上,浮橋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敵軍群裡發出一片悽慘的哭喊聲,不少人一腳踏空,墜入護城河中。

    突然『轟』地一聲,被燒焦的浮橋再也承受不住上面的重量,轟然坍塌,一百多架雲梯和樓車一起陷入護城河中,已經攀上雲梯的士兵們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恐懼,紛紛慘叫著從上面摔下,城上趁機亂箭齊發,將第一波的數千功城先鋒悉數射死在護城河中。

    李思業此時正站在最東面的城牆之上,數十名親衛環衛左右,他並不關心城下的護城河之戰,而是將焦慮的目光投向數千步以外的敵軍方正陣,在方陣後面,聳立著五座黑色的移動砲臺,那裡有殺傷力最大的鐵汁火炮。

    「晁雄!難道我真看錯你了嗎?」

    火炮的存在與否直接關係到這次戰役的成敗。

    「將軍,攻城的敵人後撤了,敵人馬上就要開炮了,將軍請趕快下來。」

    果然,親兵話音剛落,只聽『轟隆』幾聲巨響,敵人的大砲再次射向城樓,親兵們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把將李思業扯下來,按倒在數塊門板之後。

    又是一陣『劈劈啪啪』的亂響,數十聲慘叫從城牆上傳來,這是沒有來得躲藏的士兵被鐵丸擊中了。

    此後火炮便沒有再停過,一直將城上的守軍死死壓制得抬不起頭來,城下的敵人趁機運來大量的泥土,漸漸地填平了護城河。

    突然,砲臺方向連續傳來五聲沉悶的巨響,火炮炸膛了!城上頓時歡騰起來,彷彿勝利已經屬於自己,但也正是隨著這五門火炮的炸膛,勝利的天平確實已經開始向振威軍傾斜。

    接下來的戰鬥再也沒有多少懸念,沒有了火炮的威脅,振威軍重新開始佔據上風,巨型拋石器射出的巨石、火球和火藥包均給時青軍造成了極為慘重的死傷,雖然敵軍填平了護城河與守軍展開了攻城白刃戰,但密州城軍民上下同仇敵悍,連婦女、老人也登城助戰,使得時青軍最終也未能登上密州城牆一步。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時青軍的士氣開始低落,連續五天的進攻都告失利,在損兵超過兩萬後時青決定最後孤注一擲之時,突然傳來一個不利的消息:益都府李全率八萬軍攻破博州。時青聞此訊頓時如五雷轟頂,他痛苦地望著堅如磐石的密州城,突然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金哀宗天興元年,太祖興兵之初,博州賊時青領三萬人圍攻密州,激戰六日,賊軍大敗,賊首時青遂死於亂軍之中。」

    —《北唐.太祖本紀之密州血戰》

    時青軍兵敗,密州城歡欣鼓舞,成了沸騰的海洋,人們紛紛蜂擁到城牆上的將家中的麵餅、雞蛋乃至涼茶、白水送給殺敵保家的的子弟兵們,由於在戰場上繳獲了大量的物資,李思業趁機向密州民眾發起從軍的號召,一時間,密州城掀起了參軍的狂潮,僅五日功夫,振威軍便擴至四萬。

    『密州青壯幾近罄空』,這是後來的柴煥在北唐振威演武堂的開學典禮上對戰爭中民心的評價。

    由於人數猛增得出人意料,原有的軍事體制太小,已不能適應萬人大規模作戰的要求,李思業和眾人商量後,決定重新改革軍制,這就是北唐軍事史上著名的『密州建制』。

    軍制在宋國軍制的基礎上引用了部分唐朝軍階,首先以振威軍為直屬軍隊的總稱,李思業自領振威軍大將軍;其下分為衛、營、都、伍四級。

    達到萬人則稱衛,每衛最多以五萬人為限,且每衛中必須都要有步、騎、神機三個大兵種,衛的長官稱上將軍,其下設左中右郎將各一人為副;其中以龍、武、虎、雀四衛為李思業直屬。

    衛下是營,為千人級,每一營的上限為九千人;長官稱都尉,兩名副手稱果毅都尉,從營開始就以兵種建制,也是從營開始,首領才能稱為將軍。

    營下是都,為百人級,每一都的上限為九百人;長官稱校尉,兩名副手稱折衝校尉。

    都下是伍,為十人級,每一伍的上限為九十人;長官稱伍長,只設一副,稱伍副。

    另外,李思業又挑選了三千精兵為親兵營,以宋湧泉為親兵營都尉,秦小乙、黃耀為果毅都尉。

    這樣密州建制後,振威軍下的第一衛—蒼龍衛正式成立,李思業兼任蒼龍衛上將軍,周翰海為右將軍領步兵營;宋大有為左將軍領騎兵營;冷千鐸為中將軍領神機營,不過現在還沒有火炮,就把弩兵劃給了神機營。

    在密州解圍的半個月後,李思業在軍中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儀式,哀悼在密州保衛戰中陣亡的將士,在一塊高三丈寬一丈的石碑上密密麻麻刻滿了三千名陣亡將士的名單,後來這塊碑被北唐英烈祠所藏,與內鄉十壯士碑並列在第一陳列廳。但這次密州戰役最耀眼的英雄卻是捨身炸炮的晁氏兄弟,在哀悼儀式上,李思業當著四萬振威軍的面,將振威軍蒼龍衛騎兵第一都的軍旗授與了晁氏三雄中的大哥晁雄(晁氏七雄已陣亡四人),任命其為騎兵營第一都都頭,其兄弟晁義和晁傑為左右副都,此後,晁氏三雄的騎兵旅一直便是振威軍中一隻最強硬的拳頭。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5
卷二  第十三章 再見舊人

    數匹戰馬從前門大街上飛馳而過,嚇得兩旁的百姓急避不迭,一隻黃狗躲閃不及竟被當先的戰馬一腳踢死,那馬上的騎士也視若不見,一揚鞭反而加速而行,戰馬很快遠去,未等塵埃落地,街上又恢復了先前的熱鬧,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這裡便是李全的老巢益都府,雖然談不上大治,但倒也少擾百姓,僅這一點就已讓飽經戰亂的益都人民感激不已。

    在臨街的太白樓上坐有二人,一人相貌黑瘦、神情嚴肅,他正是來益都為質的周翰海,對面一人和他年紀相仿,只是皺紋深刻,乍一看彷彿已經五十餘歲,他便是楊妙真之弟楊鐵手,周翰海當年在山東時便是和他關係最密。

    「這幾名斥候如此倉促,難道將有大戰發生?」此時周翰海最關心的就是李全幾時兌現他的承諾,出兵救密州,他來益都已經二十天了,只有在初來時曾見過李全一面。

    楊鐵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或許吧!大帥的部署我也不太清楚,不談這個,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是否願意到我們這邊來,那李思業不過是曇花一現,何必去為他效命,再說你本來就是紅襖軍舊部,是我大哥最看重的弟子,若不是那次被偷襲,你現在至少一是一州之首,甚至還可能是我的姊夫。」

    「是李全叫你來的還是姑姑的意思?」

    「是大姊的意思,是她叫我來的,她說只要你肯回來,這山東之地除了益都之外,隨你任挑一州,甚至濟南府都可以。」

    周翰海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嘆了一口氣說道:

    「鐵手老弟!從前的周鐵槍已經死了,這十年已發生了太多的事,不是你所能瞭解,替我轉告姑姑,她若還能念一點舊情,就早點出兵幫助密州,已經二十天了,我真的很擔心啊!」

    「哼!」楊鐵手苦笑了一聲,「我就知道是白說,你若有心早就回來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可大姊偏是不信,一個勁的逼我來問你,她總以為你還是她原來的小師侄,算了!我已經勸過你了,也可以回去覆命了,即然來酒家還是喝它個痛快吧!小二,拿酒來!」

    一名小二笑呵呵跑來,「楊爺!你想喝點什麼?」

    「先拿兩瓶即墨老酒來!」

    「對不住楊爺,你也知道大帥有嚴令,不准喝這種高度酒的。」

    「大帥已經到博州打仗去了,他管不了。」話一出口,楊鐵手突然臉色大變,他知道自己說漏口了。

    果然,周翰海『騰!』地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衣領厲聲喝問道:「明明他李全已經出兵,你為何還要瞞我,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嗎?」

    「周大哥,你聽我解釋!」

    「哼!」

    周翰海一把推倒楊鐵手。「我這去問姑姑,看她怎麼答我!」

    周翰海不等楊鐵手再開口,幾步便衝下樓去,上馬便直向大帥府狂奔而去,惹得大街上又是一陣驚亂。

    「她怎麼能這樣,她為什麼要瞞我!」

    雖然周翰海一直不肯見楊妙真,但當他知道益都府已經背著自己出兵時,心中對楊妙真多年積壓的不滿驟然爆發出來。

    漸漸地他的馬慢了下來,此時理智已經戰勝了情感,周翰海已經靜下心來,開始思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或許這是李全圍魏救趙之計,但為何卻要背著自己而行,難道那李全有什麼陰謀詭計不成?這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卻變得越來越清晰,難道李全是想藉機通吃不成,想到這裡,周翰海的額頭已經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心裡頓時象火燒一般,恨不得長了翅膀一子便飛到楊妙真那裡問個清楚。

    周翰海飛馳趕到大帥府,不等馬立穩便飛身跳了下去,幾名門衛沒有提防,竟被周翰海一閃而過,嚇得眾人趕緊追了上去。

    「翰海,是你嗎?」

    楊妙真聽見外面有動靜便從房裡走了出來,迎面便看見一人怒氣衝衝走來,她一眼便認出了眼前這個黑瘦的男子,正是十年前不知所蹤師侄,一個曾讓她痛哭過一夜的男人。

    周翰海猛地停住了腳步,他也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果然是她—姑姑楊妙真。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變得成熟嫵媚,也更加的豔麗,尤其是她那雙含有笑意的眼睛依舊沒變,還是喜歡那麼微微斜睨著看人。

    他們對視著,十年的分別彷彿就只是在昨天,她看著他,發現他的眼光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是憤怒、是悲哀、是惋惜,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彼此都似乎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楊妙真首先緩過神來,她對幾名追趕過來的親兵喝道:

    「你們都下去,以後他要再進來不准你們阻擋!」

    「是!」幾名門衛急忙退了下去。

    楊妙真見那些士兵走遠,這才回頭看了看周翰海,心裡有些慌亂地說道:「我請你三次你都不來,怎麼今天倒這樣凶巴巴地闖來,可是我哪裡得罪了你不成?」

    周翰海深深吸了口氣,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動,平靜地問道:

    「李全呢?他可在?」

    聽到這個名字,楊妙真的身子猛然一震,無情的事實又把她拉回到現實中來,她定下心神,臉上剎那間又蒙上了一層寒霜。

    「李大哥有事出去了?」

    「哼!恐怕是出去打仗了吧!」

    「是誰告訴你的,是鐵手嗎?」

    「別管誰告訴我的,我現在是密州的代表,李全口口聲聲答應過我家將軍要助他殺退時青,可卻並沒有去密州,而是去了博州,這又作何解釋?」

    楊妙真搖了搖頭,「難道你連兵法中的『圍魏救趙』都不知道嗎?」

    周翰海冷冷地說道:「若是別人或許會信了你的話,但我不信,李全是什麼人我很清楚,他既然不肯去密州真刀真槍的和時青幹一場,那只能說明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你敢說不是嗎?」

    「李大哥的心思我不懂,或許你說得是有幾分道理,就算是這樣,又能如何?一切已經無法改變,所以我讓鐵手找你,就是讓你重新歸順於我,那李思業已經不值得你留念了,或許此刻密州的城已經被李大哥攻破。」

    「不!」周翰海大叫一聲,他那嚴肅的臉部由於神經激動的緣故每塊肌肉都在顫慄著。

    「那你就趕快讓李全停止攻城!」

    「夠了!你現在你密州的人質,沒有資格這樣對我說話,我們夫妻縱橫山東,何須要看別人的臉色,就算是宋朝的皇帝老兒,我也不把他放在眼裡,你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好!好!好一個夫妻縱橫山東,我周翰海不想再求你,算我看錯了人,我這就回我該去的地方,去和那李全拚個你死我活,讓他知道,就算我們振威軍全部陣亡,也絕不會有一個人投降!」說完他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翰海!」

    楊妙真眼見周翰海要離去,心中突然泛起一陣莫名的恐懼,她的心突然變得異常軟弱,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其實從未忘記過這個倔強的小師侄。

    「姑姑,你還有事嗎?」周翰海站住,冷冷地問道。

    楊妙真緩緩地背過身去,看著牆上的地圖,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激動,雖然千萬人都叫她『姑姑』,可沒有一個人能像周翰海這樣叫得讓她震撼。

    「或許我有辦法能讓李全改變策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周翰海驀地轉過身來。

    「我要你完成十年前你不肯做而出走那件事。」

    周翰海呆住了,他回憶起十年前自己和楊妙真為撤離的路線而爭吵,她命自己跪下道歉,但自己死活不肯,一怒之下便不辭而別,遠去了南京,後來又去了鄧州,他聽說楊妙真在他離去後不久就嫁給了李全。一晃已經十年,周翰海萬萬沒有想到楊妙真竟一直把它牢牢記在了心上。

    周翰海望著楊妙真削瘦而微微顫抖著的肩膀,他中一酸,緩緩跪了下來,不為別的,他彷彿看見了密州城內的大火,彷彿看見了即將戰死的李思業,熊耳山的友情、內鄉的戰鬥、輾轉千里的奔波,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決不能失去!壯士的膝蓋終於在朋友的生命和舊人的深情前彎了下來。

    楊妙真突然感到了什麼,她猛的轉過身來,頓時被驚呆了,她一把抓住周翰海的手,一顆淚珠從她眼裡滾落下來,滴在周翰海的手上,這一跪若是提早十年,或許所有的事情都會改變。

    「好!我答應你!我會讓他不要進攻密州!」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6
卷二  第十四章 奸雄之色

    密州戰役震動了整個山東,此戰如同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水塘,一舉打破了山東的平衡局勢,無論是益都府的李全、東平府夏全以及莒州彭義斌、沂州趙必勝、海州劉慶福、曹州的嚴實都敏感地察覺到,山東的群雄時代即將來臨。

    李全率先而動,趁虛出兵佔領了博州,緊接著兵鋒一轉,直指大戰初歇的密州,但就在此時,留守益都府

    的楊妙真突然率五萬軍南下攻打東平府,這使得李全不得不改變攻打密州的戰略部署,轉頭圍攻東平府。

    夏全在惱怒之下,集東平府及藤、邳、兗、泰安數州近十五萬大軍彙集東平府以抗衡李全夫妻的圍攻,但屢被李全軍所破,眼看夏全即將大勢已去。就在這時,原本一直沉默的莒州彭義斌突然出手,命副將趙邦永守莒州,自己率軍三萬突插李全的後背,奪取了博州,李全倉促之下只得撤退到濟南,分兵敵住彭義斌,夏全頓時緩過氣來,一舉擊敗李全手下大將范成進,三軍逐漸戰成了膠著狀態。就在這時,一直被大家遺忘和輕視的密州李思業抓住了機會,突然出兵益都府,一月間,橫掃山東半島,終於在眾人面前彰顯出了他的雄才大略。

    「什麼!大將軍要打益都府!這絕對不行!」

    周翰海暴怒地望著冷千鐸大聲的叫喊起來,他臨回來前答應過楊妙真,振威軍一定會配合李全的作戰,不料李思業竟產生了趁虛而入的念頭,這實在讓他萬萬不能接受。

    「坐下!坐下!你吼什麼?先冷靜一下。」

    冷千鐸接下來沒有說話,而是要讓周翰海先從極衝動的情緒中平靜下來,同時大腦裡飛快地考慮著最有力的說詞。今天上午,大將軍把他叫去,突然告訴他自己準備趁李全被夏全拖住的時機進攻益都府,冷千鐸跳入腦海的第一個詞便是:『卑鄙!』。

    這完全就是趁人之危,但冷千鐸並沒有說什麼,他已經看出,自己的主公確實已經經過慎重的考慮,這是一個決定了的戰略,唯一的阻礙便是周翰海,這也是李思業把自己叫去的主要目的,讓他去說服翰海。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大將軍的決策,說實話,我覺得這一招並不光彩,甚至有點卑鄙,可仔細一想,在我們最艱難的時候,那李全並沒有來相助,反而趁機吃掉的博州,這和我們的這個決定又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換了個角色,李全行,為什麼我們就不行,當然我知道翰海兄可能一時接受不了大將軍的這個近似卑鄙的手段,那是因為翰海兄並沒有真正瞭解大將軍。

    『夫成大事者,當不拘於小節』,你只看見將軍正義光明的那一面,卻沒有發現大將軍也有野心的一面,可以說大將軍就是你和我的結合體,有你的光明磊落,也有我的陰險狡詐,但這恰恰是一個舉大事者所必須的,如果非要加上一個詞的話,那就是—奸雄!只有亂世的奸雄,才會變成治世的明君。翰海,你明白嗎?你需要從大將軍的角度考慮。」

    冷千鐸和李思業都是知道周翰海有心病,自他從益都府回來後,就有點變得魂不守舍,當聽到楊妙真突然出兵東平府的情報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猜到了一定是周翰海和楊妙真之間發生了什麼不為人所知的事情。但這件事卻絲毫不能提起,只能從大義上來勸周翰海。

    聽了冷千鐸的話,周翰海慢慢地從起初的憤怒中冷靜了下來,畢竟他也是一個英雄,他完全能理解自己主公的決定,甚至會拍手稱讚,但這一次,只是因為中間多了一個楊妙真,他真正擔心的是出兵取了益都府後,他該如何去面對楊妙真。這也是這個鐵漢子最大的弱點,太重於情,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冷千鐸一直在細心的觀察著周翰海眼神微妙的變化,多年的交情使他漸漸地摸透了這個漢子的性格,他見周翰海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七分,只要再點一把猛火,便大事可濟。

    想到這,冷千鐸話題一轉,淡淡地說道:

    「翰海兄與我認識大概有五年了吧!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你還有過紅襖軍的一段經歷,你總是那麼沉默,讓人難以接近,更不要說去瞭解你,或許在我們振威鏢局裡只有京娘才有那麼細膩的心思去慢慢理解你,大將軍讓我來勸你,真有點高看我了。」

    果然,周翰海聽到京娘的名字,身體猛然一震,眼睛裡突然暴射出深深的痛苦,他一把將頭埋進手掌裡,拚命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冷千鐸心中歉然,他知道只有用京娘才能激起這個漢子最大的鬥志,才能讓他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思業說,如果你想通了就去找他,他有話要對你說!」

    說完,拍拍周翰海的肩膀,起身離去,將他一個人留在了無盡的痛苦之中。

    「站住!是誰?」

    「是我,周翰海,我要找大將軍。」

    「原來是周將軍,大將軍就在房間裡。」

    周翰海默默的穿過走廊,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了李思業的房門,只見主公正在燈下聚精會神的看書,腿盤在床上,襪子已經除去,一隻手在腳趾縫裡摳挖著,還不時的把手拿到鼻子前嗅嗅。

    周翰海看到此景,本來鬱悶的心情一下子被打散,他使勁地忍了忍,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思業突然被大笑聲嚇了一跳,他抬頭見是周翰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把襪子穿上。

    「讓你看到了,少年時留下的習慣,怎麼也改不了。」

    周翰海走了進來,翻了翻李思業的櫥櫃,搖了搖頭。

    「你不喝酒嗎?我聽說你以前在宋朝釀過一種好酒,每天只賣一壇,連蒙古大汗也死在這種酒下,怎麼樣,什麼時候也釀給弟兄們喝喝!」

    李思業見他輕鬆的樣子,知道冷千鐸已經勸通了他,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見周翰海問他酒的事,便笑笑答道:「想喝還不容易,我把方子抄給伙頭,等拿下益都府後我們再喝過痛快!」

    說完他看著周翰海,注視著他臉上的表情。

    「以你的計劃,恐怕拿下益都府我們也喝不了,釀那酒最少也要三個月吧!而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兵?」

    「明天!」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7
卷二  第十五章 巧奪益都

    金哀宗天興元年十月,密州的李思業趁李全和楊妙真被夏全拖住之機突然出兵,他命周翰海守密州,自己親率三萬軍出征,只用三天便佔領了濰州全境,隨後兵分三路,命冷千鐸率五千軍往東取登州,又命宋大有率五千軍北取濱州,自己率本部大軍兵壓益都府,益都府留守大將楊鐵手一方面派人火速向李全求救,另一方面率領五千留守軍悄悄趕到博興縣濟水南岸準備伏擊李思業。

    這是一個初冬的夜晚,天空佈滿暗紫色的雲彩,但沒有下雨。地面潮濕,但是並不泥濘。軍隊無聲無息的行進著,只是偶然可以聽見馬匹的響鼻聲,不准高聲說話,不准停下歇息,儘量不讓馬嘶鳴。行軍的隱秘顯示了這支軍隊任務的特殊。這支軍隊一共有二千人,是李思業親兵營,首領就是『獨臂將軍』宋湧泉和果毅都尉黃耀,他們接受了一個秘密任務,繞過博興縣偷襲益都城。天快亮時,一夜強行軍二百里的宋湧泉部終於趕到了益都城外。

    『嗖!』五支穿有勸降信的響箭分別射進了益都城各門……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東門的吊橋緩緩落下,一支約五十人的隊伍舉手從城內出來,皆袒露著上身,遠遠地便跪在路旁高聲喊道:「益都王義深願獻城以降,請上軍入城。」

    黃耀大喜,躍馬就要馳入益都城。

    「等等!」宋湧泉突然發現了其中的不對,這麼大的益都城怎麼可能只有五十人出降,就算東門一處也絕不止幾十人,這其中必然有詐,此念一定,他當即決定將計就計,便對黃耀低語了幾句:

    「我率人繞道西門,你可在此拖住時辰!」黃耀連連點頭答應。

    說完宋湧泉便率一半人馬掉頭離去,那黃耀也是三十宋兵之一,臨安人,從小就好偷雞摸狗,長大後漸成鄉中一潑皮,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想進皇宮去看看皇帝老兒的生活,他伯父怕他惹禍,便送其入伍,機緣巧合也成了押解李思業的差兵,李思業念舊,他也搖身一晃成了親兵果毅都尉,但他的無賴積習難改,毫無半點將軍風範,所以人送外號『無賴將軍』。

    這次是這個『無賴將軍』第一次獨立處理大事,宋湧泉也只告訴他可見機行事便自行而去,無奈之下他思量了半天才終於想到一策,他先上前將王義深扶起,學著戲文中的情節好言安慰他幾句後便開始整軍準備入城。

    東門內果然藏有一千留守的軍隊,由大將鄭衍德和王義深率領,二人見敵軍突至,商議之下決定由王義深詐降麻痺敵人,鄭衍德則藏在城門處等敵軍入城時施以突襲以敗敵軍,那王義深見對方分兵離去,以為中計,暗暗心喜不已,但他等了半天也不見黃耀有半點入城的意思。

    「既然城門已開,將軍為何還不入城,難道懷疑我等誠心不足?」

    「非也,我家大將軍臨行前有言,他德行不足,若得益都大城,應先祭禱上天方可入城。」

    說完竟命人搭起台來,按他鄉中的風俗又找來一肥胖士卒,在其身上遍塗油脂,命其在台上跳起舞來。

    王義深是第一次見此仗勢,不禁又急又氣,但又不敢催得太急,怕對方生疑,只好耐下性子等待。

    過了約半個時辰,突然東門處喊殺聲大起,宋湧泉已從西門偷偷入城,殺了過來。

    黃耀哈哈大笑,上前一刀劈死了王義深,手一揮:「弟兄們,跟我殺!」

    就這樣,山東兩路最大的城市—益都城終於落進了李思業的手中。

    楊鐵手率軍在博興縣已等了二天一夜,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早就被振威軍的斥候探得報告了李思業,更不知道他身後的益都城已失。

    進入益都府地界後,振威軍紮營休息了一夜,但振威軍的首腦們卻沒有休息,全部聚集在主帥的大營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各位!取益都的重點便是一個字『快』,不能和敵人拖,一定要盡快將戰果鞏固下來,以防止李全的反撲。為考慮得更加周全一些,我請各位來商量一下取益都的戰術安排,各位可先說說自己的想法,柴將軍,就從你開始。」

    「是!」柴煥站起來向李思業行了個軍禮,對著眾人說道:

    「我認為取益都府不僅是一個『快』字,而且還需要一個『輕』字,何謂『輕』?那李全夫婦在益都的口碑不錯,很得人心,若我們大起戰火,必然會波及到百姓,一旦民心不附,李全反撲之時必然會倒戈相助,那時就是我們兵力再強,也難長久在益都府立足,再者,我們也會在益都長久經營,無論給養、兵源、財力都要依靠百姓,所以我強調一個『輕』字。」

    「柴將軍說得非常有理,這個『輕』字我就收下了,各位還有補充嗎?」

    「我也來說兩句!」李思齊站起來說道:

    「既然定下了進攻的主旨是『快』和『輕』字,那麼實現這個目標,我就再加一個字『奇』!以奇取勝,『兵者,詭道也!』只有出奇兵方可取得滿意的效果,大將軍已經派宋湧泉去偷襲益都城,這便是個奇字,但要滅博興的楊鐵手,也要一個奇字,但我現在說的奇並不是要分兵攻打,恰恰相反,要以正道以對,正就是奇,再讓敵軍知道益都已失,這樣正奇結合,一戰便可擊潰楊鐵手。」

    「好一個正就是奇,李將軍之言正合我意!下面眾將聽我調兵」

    「柴煥、蕭進忠!」

    「末將在!」

    「你二人可領步兵第二營為左翼,見我紅色令旗起,便可出擊,不得怠慢!」

    「末將尊令!」

    「李思齊、王恩柱!」

    「末將在!」

    「你二人可領步兵第三營為右翼,見我黃色令旗起,便可出擊,也不得怠慢!」

    「末將尊令!」

    李思業最後取出一支令箭,望著坐在最後的晁雄。

    「晁雄可在?」

    晁雄一怔,隨即大喜上前行禮。

    「卑職在!」

    「我聞密州晁氏兄弟勇烈過人,我給你一千鐵騎為先鋒衝擊敵陣,後退一步即斬,你可敢領命!」

    「我晁氏三雄只進不退!」」好!壯士也!」

    「各位!我自領第一營、第四營為中軍,卯時造飯,辰時出兵!」

    楊鐵手苦候的敵軍主力終於在第三日早晨抵達了博興縣,但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渡濟水,而是直接向他藏身之處開來,楊鐵手知道自己行蹤已經暴露,倉促之下只得整軍迎戰,兩軍終於在濟水南岸遭遇。

    王恩柱見楊鐵手軍背濟水列陣,心中有些擔憂,便向李思齊問道:「敵軍明顯有背水一戰之意,若攻得太急,恐怕對我軍不利。」

    李思齊微微一笑道:「背水一戰並不是任何軍隊都可適用,訓練、士氣、軍紀、戰力還有兵力對比,少了任何一樣都起不了作用,那楊鐵手以土匪的烏合之眾來下此險棋,豈不就是『東施效顰』嗎?」

    果然,戰鬥還未打響,楊鐵手的手下見對方兵力四倍於己,早就人心惶惶,有許多水性好的,早已悄悄脫去衣甲,準備泅水逃生。

    突然有一個士兵驚叫起來:

    「快看,益都起火了!」

    所有的士兵都聞聲回頭看去,果然遠處益都城火光衝天、濃煙滾滾,這是宋湧泉按主帥的命令點燃了城樓。

    「爹!娘!」一名少年士兵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李全軍已經開始出現了騷動。

    楊鐵手看見煙火也大吃一驚,益都城已經陷了,這仗還有什麼可打。

    「咚!咚!咚!」

    震人心魄的進攻鼓聲開始敲響,振威軍中軍處白旗首先亮起。

    「殺!」晁氏三雄同時一聲怒吼,率先衝出陣營,帶領著一千鐵騎兵直向敵軍最密集處飈去,那氣勢驚天動地,直嚇得李全軍士兵心寒腿軟。

    「出擊!」楊鐵手也一聲令下,挺槍便迎了上去。

    一千鐵騎兵如狂風暴雨一般殺進了敵陣,瞬間便將敵陣撕扯成兩半。

    楊鐵手大怒,一抖鐵槍,連挑十幾名騎兵,他在敵人騎兵陣中橫衝直撞,無人可擋,晁雄見那敵軍首領槍法精妙,便抽出箭來,偷空一箭向楊鐵手的戰馬射去,正中戰馬的前腿,戰馬長嘶一聲跪倒在地將楊鐵手摔了出去,眾軍一擁而上,將楊鐵手牢牢按在地上捆綁了起來。

    李思業顯然高估了李全的軍隊,他不知道李全軍中最精銳的五千槍兵已經被楊妙真帶走,剩下的都是些老弱殘兵,所以當兩翼殺出時,所起的作用只是防止潰兵的逃跑,這一戰,振威軍以三百人的代價,全殲了五千李全軍,其中降兵四千餘人,僅一百多人跳濟水逃走。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58
卷二  第十六章 山東格局

    李思業出兵佔領益都府的消息傳來濟南,李全大叫一聲,便覺得眼前昏黑,腿發軟,心裡卻像火燒。他本能地扶住了帥椅,便癱軟在椅子裡了。他的幾根稀疏的鬍子簌簌地抖動著。

    「大帥!大帥!」

    一名親兵站在帥案前急急的喊道。

    這時李全猛地睜開眼來,眼裡兇狠狠地閃著紅光,臉色也已經變成鐵青。他突然跳了起來,隨手抓起案上的令箭氣吼吼地搶前一步,照準親兵的頭上打去,發狂似的罵了起來。

    良久,他罵累了,這才頹然的躺進椅子裡,心裡突然深深地恐懼起來,他為李思業時機捏拿之準而恐懼,此時他與東平的夏全及博州的彭義斌剛剛戰成膠著狀態,彷彿一個三人角力的比賽,任何一方只要稍為放鬆便立遭淘汰。若是再早個十天,他也能分出二萬人馬去支援益都,可現在他連一千人馬都拿不出來,而且只要消息一洩露,軍心即變。

    李全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思量不出對策,只得派人去將妻子楊妙真和大哥李福請來商議。

    楊妙真幾乎是和李全同時知道了益都府及北方大部被襲佔,她的第一個反映便是悔恨,並不是為出兵而悔恨,而是為周翰海的無信而傷心,她生平最恨無信的男人,可偏偏她生命中重要的兩個男人都佔了這一條。

    「小姐!你就吃點東西吧!」

    楊妙真的兩名貼身丫鬟在她的寢帳前低低的喊著,從昨天下午,她就把自己關在帳裡,已經一天一夜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名丫鬟實在忍不住,端著放食走了進去。

    「滾出去!」

    丫鬟跌跌撞撞地逃了出來,緊接著所有的飯菜碗碟都一齊被扔了出來。

    此後再沒有誰敢走進帳內一步。

    時間漸漸地到了下午,突然帳簾一掀,一臉寒霜的楊妙真走了出來,她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和理智,只有從她那微微紅腫的眼角,才能猜出她或許曾經痛哭過。

    她默默地吃了晚飯,重新又回到了帥帳裡,望著沙盤陷入了沉思。

    黃昏時,李全派來請她的親兵也到了,楊妙真便翻身上馬直向李全的營帳奔去。在擺脫了兒女情長的心態後,楊妙真又重新變成了叱咤風雲主帥。

    對益都的丟失她卻沒有周翰海想的那樣氣急,畢竟也是女中豪傑,在答應幫助周翰海的當夜,楊妙真便恢復了理智,出兵東平府是她一夜深思的結果,如果她不出兵,一旦李全急攻密州不下,很可能就會被夏全從背後偷襲。而且從大局上講,她也並不贊同丈夫過於看重李思業,她始終認為東平府的夏全才是自己的真正對手,重彼輕此,必然會造成戰略上的決策失誤,而最終被夏全所敗。如果不是李思業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楊妙真的考慮都完全是正確的,現在的實力對比夏全是一頭惡狼,而李思業不過是剛剛長成的幼犬而已。

    但楊妙真的失誤便是在於她看錯了人,李思業絕不是剛剛長成的幼犬,他是一條龍,一條一遇風雲便會騰空九天的巨龍。

    很快,楊妙真和李福都先後趕到了李全的大帳。

    「現在怎麼辦?你們說說,眼看老巢要失,我們卻不能分身,而且一但消息讓士兵知道,那極有可能是我李全敗亡之日。」

    「三弟、弟妹,趁現在消息還沒有洩露,我們趕快回攻益都,趁李思業立足未穩或許還能來得及。」

    這三人中最窩火的就是李福,因為李思業便是他親自招攬的,現在卻讓他大失面子。

    「不可!現在若撤軍,那夏全怎會放掉這個千載難逢之機,三面同時夾攻,這仗不打也輸了。」

    楊妙真當即否定李福的建議。

    「那怎麼辦!我們最多只能向士兵隱瞞十天,難道就這樣幹等不成。」

    「那倒不必!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破僵局,如果那彭義斌能撤兵就好了。」

    楊妙真陷入沉思。

    「或許我有辦法讓彭義斌撤兵!」

    這時一直沉默的李全突然開口,他走到大帳門口望著北方咬牙切齒地說道:

    「有人剛剛教會我一招!」

    三天後,沂州趙必勝接到李全密信突然出兵莒州,但卻被趙邦永示弱所迷惑,在日照鎮遭到了趙邦永的火攻,二萬人馬只逃出五千殘兵。趙邦永趁勢追擊,這時沂州也發生兵變,全城軍民自發組織起來阻止趙必勝的敗軍入城,眼看追兵已至,趙必勝無奈只好率敗軍逃至海州,投靠了劉慶福,天興二年一月,劉慶福見李全大勢已去,便向宋國的沿江制置使趙善湘投降,使得宋國的版圖北擴到了海州,一百年的故土重歸宋朝。

    趙邦永見魯南空虛便動了佔據之心,立刻寫信給博州的彭義斌,要求其往南發展。彭義斌接信大喜,隨即放棄博州率兵南下,一舉攻破藤、邳、兗、泰安四州,和北面的李思業遙相呼應。

    博州即空,李全軍壓力大減,他一方面派其兄李福進駐博州,另一方面分兵想奪回益都府,不料還未出兵,夏全便大舉來攻,李全只得暫時放棄回攻益都府,全力抵禦夏全的進攻。

    如果以李思業佔領密州為導火線,山東兩路的形勢在短短的兩個月內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終使原來北李南夏的兩雄對峙局面演變成了『北李南彭中兩全』的群雄爭霸的格局.

    北李,指李思業。新起之秀,僅用大半年時間便從五十人發展到四萬軍,佔據益都府、德州、密州、濰州、登州、萊州、濱州等山東北部和山東半島。「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化成龍」便是對李思業最好的評價。

    南彭,指彭義斌。卓有遠見的軍閥,原夏全手下的增長天王,善以靜制動,後發制人,利用李思業造成的山東混亂,一舉戰據夏全的大半領地,據有山東南部的莒、沂、藤、邳、兗、泰安六州。

    中全一,指夏全。山東最殘暴的軍閥,手下的四大天王除曹州的多聞天王嚴實還在外,其餘皆散亡,『敗於民』便是其衰落的根由,現據有東平府、曹州兩地,但其身後有金國的支持。

    中全二,指李全。曾經縱橫山東、淮東的梟雄,曾是除宋、蒙、金三國外的天下第四大勢力,現倒變成了山東四強中最弱的一方,『失於信』則是他衰落的起因,現據濟南府和博州兩郡。

    自此山東進入了諸強爭霸的時代,但這樣的格局能維持多久,李思業將遇到什麼新的挑戰,又將怎樣面對自己的故國。請看本書第三卷—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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