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65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七十五章 死馬當活馬醫

  連吳超越都沒有想到的是,吳軍內部竟然也有一些人不贊同與太平軍聯手發起北伐,更反對比太平軍提前大舉北上——原因嘛,當然是擔心楊秀清言而無信,騙吳軍和清軍先打得熱火朝天,自己卻遲遲不動手坐收漁利,甚至乘著吳軍重心北傾的機會,突然出兵偷襲吳軍後方。

  不能說這些吳軍文武官員是杞人憂天,這樣類似的例子在歷史上比比皆是,最典型的就是三國時關二爺在樊城和魏軍打得天翻地覆,日月無光,吳國卻背信棄義從背後偷襲關二爺,要了關二爺的老命。

  而更糟糕的是,與蜀國和吳國的關係相比,吳軍和太平軍的關係無疑要更惡劣得多。同時集結在南京碼頭上的太平軍艦隊逆流而上偷襲吳軍老巢武漢城,也比從海路北上攻打京城要容易幾倍。

  還好,吳超越的性格品行再是糟糕,在大是大非上卻從不含糊,不但沒有因為部下的勸阻而動搖,還在軍事會議上直接說道:「不錯,我們和長毛之間是有血海深仇,他們是有可能乘著我們大舉北上的機會偷襲我們的後方!但你們考慮過另一個問題沒有?如果我們拒絕和長毛髮匪聯手北伐,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假如我們拒絕楊秀清的聯手提議,首先第一個後果就是楊秀清會放棄北伐計劃,因為他也得害怕我們乘機偷襲他的後方,他也得留下主力精銳防範我們。如此一來,我和楊秀清都只顧著防範對方,誰還會去考慮發起大舉北伐,給京城亂黨致命一擊?」

  「然後第二個後果就是京城亂黨有了喘息的機會!你們都知道長毛名將石達開在山東吃了大敗仗,吃敗仗的原因除了長毛軍隊的士卒素質下降嚴重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山東的亂黨軍隊用上了俄國武器。俄國洋人為了從京城亂黨身上敲竹槓,能幫著亂黨對付長毛,當然也能幫著亂黨對付我們!我們如果還不抓緊時間北伐,等亂黨軍隊全部裝備上了俄國武器,全部接受了俄國洋人的軍事訓練,到時候我們再想北上,難度將要增加多少?」

  「還有,我們如果不和長毛聯手,選擇和長毛互相警惕防範,那麼不需要京城亂黨挑撥離間,光是我們之前和長毛積累那些血海深仇,就隨時可能發生武力摩擦,導致我們和長毛再次全面開戰,到時候是什麼後果,你們心裡明不明白?」

  「我們和長毛聯手北伐,比長毛更早出兵,不僅是為了勤王討逆的大事,也不僅是為了讓亂黨軍隊沒有喘息休整的機會,更是為了給長毛和楊秀清餵了一顆定心丸!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信譽,我們和他們聯手討伐京城亂黨的誠意,也讓他們可以放心北上,和山東直隸的亂黨軍隊打一個你死我活!」

  吳超越的堅持與固執堵住了部下的異議聲音,兵分兩路北上的計劃也被吳超越當場強行敲定,然而即便如此,卻還是有人問道:「大帥,萬一長毛不講道義,突然出兵偷襲我們後方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照打就是。」吳超越輕描淡寫的答道:「大不了就是兩線開戰,楊秀清現在對外地統兵的長毛將領控制力本來就弱,如果他再背信棄義來偷襲我們,那些差不多快變成軍閥的長毛將領肯定更不願為他賣命,我們打起來更輕鬆。」

  戰略上固執歸固執,戰術上吳超越卻還是十分的小心,為了防範萬一還是沒敢動用自己的直系兵團和黃大傻的大冶兵團北上,選擇了派遣馮三保副手吳軍老人黃崇經率領湖南吳軍北上山西,幫助劉坤一北上攻取山西全境,在雲貴戰場上過於疲憊的李續賓和江忠濟兩軍則擔任戰略預備隊,一邊休整恢復,一邊看情況再決定到底是投入那個戰場。

  東線這邊,鑑於曾國荃軍此前奪得了大批俄國軍火的緣故,吳超越便也沒給曾國荃增派太多軍隊,只是從湖北地方軍隊中抽調了兩千人北上,幫助曾國荃補強可靠兵力,給曾國荃封了一個署理河南巡撫的官職,把河南的人事任命權交給曾國荃,讓曾國荃在河南自行任命官吏和招募士卒擴建軍隊,並要求曾國荃務必要突破清軍的黃河防線,殺入直隸幫助太平軍分擔北伐壓力。

  另一邊,楊秀清也在迅速的調兵遣將籌備北伐,陸地上仍然是石達開擔任陸師主帥,只是鑑於石達開的嫡系主力此前遭到重創的緣故,楊秀清不得不從其他戰場抽調韋俊、曾立昌和李世賢三支軍隊北上魯南,幫助石達開從陸路進兵北上。同時為了對付山東清軍的裡治步槍,楊秀清還把高價買來的擊針槍、米尼槍和燧發槍分出一部分交給石達開,幫助石達開補強實力。

  海路方面,楊秀清既無法親自率軍北上,也不放心把寶貴的艦隊交給外人,便一咬牙把主帥的重任交給了自己的二弟楊元清,輔之以朱錫琨、楊輔清、範連得、林紹璋、曾玉秀和邱福恩等太平軍老將,作戰主力則是楊秀清自己的嫡系精銳,不但忠誠可靠,還大都裝備向洋人高價買來的先進武器。

  對於楊秀清在海路上的安排,洪仁玕頗有異議,很是擔心沒有多少指揮作戰經驗的楊元清難以挑起這個重擔,也指揮不動範連得、曾玉秀和邱福恩等早在永安建制時就已經聲名顯赫的太平軍老將,建議楊秀清要麼親自率軍北上,要麼就讓成名更早、太平天國創建時地位更高的朱錫琨擔任主帥。

  很可惜,楊秀清沒理會洪仁玕的決定——不是楊秀清覺得洪仁玕是在胡說八道,而是楊秀清無法接受這個建議。所以楊秀清只能是聽了春宮又正丞相蒙得恩的建議,把自己的佩刀金龍刀交給了楊元清,讓楊元清可以隨時代表升賞殺罰,藉以節制諸將。

  結果也不洪仁玕所料,當楊秀清正式宣佈了這一決定後,不要說是功勞高資格老的朱錫坤和範連得等太平軍老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連楊秀清的本家兄弟楊輔清都是眉頭大皺,既不看好楊元清的統兵能力,也不願聽從楊元清的指揮,和朱錫坤等人一樣略帶蘊色,只是畏懼楊秀清的淫威,不敢開口反對。

  「不妙啊,我辛辛苦苦從洋人那裡買來的艦隊,不會就這麼白白糟蹋了吧?」洪仁玕心中隱隱有這麼不詳的預感。

  對洪仁玕來說還算好,楊秀清並沒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出兵,而是耐心的等待吳超越兌現首先出兵北伐的承諾。同時吳超越主動派人送來了吳軍的出兵計劃之後,楊秀清還對吳超越的出兵規模頗有些不滿,道:「超越小妖,果然奸詐,東西兩路加在一起才出兵一萬二,就這麼點兵力,能為本王牽制多少清妖?」

  聽到楊秀清的不滿冷哼,楊元清、楊潤清和楊轉清三兄弟當然是隨聲附和,大罵吳超越敷衍不敬。洪仁玕正想開口為吳超越辯解時,不曾想近來越來越得楊秀清信任的蒙得恩卻搶先開口,恭敬說道:「東王萬歲,恕臣下提醒一句,超越小妖用兵一向是貴精不貴多,幾乎從來沒有在一個戰場上投入萬人以上的兵力。他現在雖然只出兵一萬二,但是他此前早已在河南和山西部署了上萬精兵,對北線的用兵規模之大,已經是他前所未有之舉,所以臣下斗膽認為,超越小妖這次還是很有誠意的。」

  驚訝的看了一眼蒙得恩,洪仁玕這才給他幫腔道:「東王萬歲,臣下也認為超越小妖很有誠意,他的軍隊構成與我們天國軍隊不同,我們軍隊戰兵與輔兵之比是六比一,他的戰兵與輔兵之比卻只是三比一,他在北線動用兩萬多軍隊作戰,實際上已經等同於我們的五萬軍隊。」

  見兩個親信都這麼說了,楊秀清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超越小妖還算有點信用,那我們也不能做背信之人,給石達開去道命令,叫他儘快發起進攻,和超越小妖聯手牽制清妖的主力,為我們的海路北上創造機會。」

  …………

  吳超越和楊秀清都在攜手抗清的大事上不犯糊塗,這一點當然坑苦了可憐的滿清朝廷,甚至還沒等吳軍和太平軍聯手發起進攻,光是太平軍在山東南部大規模集結和湖廣吳軍大量增兵北線這兩個消息,就已經讓滿清朝廷一日三驚,惶惶不可終日。

  這時,吳超越越俎代庖給滿清朝廷出的借兵之計也收到了理想效果,儘管滿清朝廷沒再磕頭作揖的懇求俄國出兵,俄國公使伊格納季耶夫還是主動做出了大幅度讓步,不再要求滿清朝廷割讓東北和外蒙等大片領土,僅僅只是要求滿清朝廷先割讓一塊西北土地就答應繼續軍事援助,還答應在太平軍從海路北上時出動俄國遠東艦隊給滿清朝廷幫忙,準備先幫已經奄奄一息的滿清朝廷挺過這口氣,然後再借著出兵鎮壓太平軍和吳軍的機會繼續敲詐勒索。

  即便如此,京城政變集團上下還是不敢有半點的大意,因為即便俄國答應幫忙,在西伯利亞鐵路還沒有修建的情況下,萬里之外的俄國軍隊和軍事援助還是無法迅速送到京城給他們續命,滿清朝廷還必須得靠自己先挺過這一波吳軍和太平軍的聯手猛攻,然後才有希望,不然的話,滿清朝廷也就徹底完了。

  滿清朝廷現在還能勉強靠得住的軍隊有三支,一是京城禁軍,二是僧王爺麾下的滿蒙騎兵和附屬步兵,三就是駱秉章和勝保率領的山東清軍。其中京城禁軍和山東清軍都不能動,唯一能被滿清朝廷當做戰略機動隊的也就是僧王軍,所以在如何運用僧王爺這支軍隊的問題上,滿清朝廷裡吵翻了天,也讓僧王爺出夠了風頭。

  有人認為應該把僧王爺的軍隊留在直隸,優先固保直隸,拼死抵抗吳軍和太平軍的聯手進攻;也有人認為應該把僧王爺請到山西,保護滿清最後的可靠錢糧來源地;還有人認為應該把僧王爺當救火隊員用,那裡先告急就先救那裡,然後再掉過頭去救其他戰場;各說各有道理,吵得天翻地覆都沒有結果。而僧王爺則是風光八面,早早就以大清的救世主自居,囂張得不可一世。

  慈安、慈禧和鬼子六都不擅長軍事,當然也就在各種不同的意見面前不知所措,根本無所適從。結果關鍵時刻,已經復出為官的吳超越老上司官文出了一個好主意——建議慈安和慈禧向滿清朝廷目前碩果僅存的戰略家駱秉章求援,問他是什麼看法。

  採納了官文的建議給駱秉章去文後,駱秉章的答覆也很快就被快馬送回了京城,也替慈安和慈禧等人找到了目前唯一正確的戰略選擇——全力防範太平軍!避開吳軍鋒芒,以空間換時間,用山西的南北縱深拖住吳超越,等待俄國援助到達。

  「駱籥門是這麼認為的。」首先看到駱秉章奏摺的鬼子六講解道:「吳超越逆賊兵鋒過銳,大清軍隊與之交戰,即便取勝也必然要元氣大傷,不但再難防範吳賊的後續援軍,還連長毛軍隊都再難以抵擋。」

  「好在吳超越的出兵方向對我們有利,吳賊軍隊如果從開封一帶大舉北上,那麼用不著我們全力防範,光是之前黃河改道形成的黃泛區,就足以拖垮吳賊的糧草補給。而吳賊如果大舉進兵山西,縱然山西的官軍無法抵擋,僅憑山西的南北縱深和雀鼠谷天險,就足夠拖住吳賊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讓我們大清朝廷可以等到羅剎國的軍事援助。」

  「駱籥門又認為,從道路地理這方面來看,長毛髮匪對我們的威脅雖然最大,但長毛髮匪是既不如吳賊軍隊精銳,也不及吳超越逆賊奸詐,僅憑山東官軍之力,即便殺不退長毛髮匪的北上賊兵,拖住長毛髮匪的腳步也有很大把握。」

  「長毛髮匪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他們的火輪船艦隊,可我們也沒必要和長毛在海上交戰,長毛的火輪船即便打下大沽口,也最多隻能開到天津城下,到時候長毛被迫登陸作戰,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所以駱秉章建議,對吳賊採取以空間換時間的拖延戰術,由山東官軍全力防範長毛陸師,僧王爺的軍隊不必調動,仍然駐守直隸,待長毛髮匪從海路北上時,海上避其鋒,陸上挫其銳,再待羅剎遠東艦隊南下助戰時,便海陸夾擊,全殲從海路北上的長毛!如此一來,京畿無憂之後,僧王爺的軍隊便可以先救山東,助山東官軍擊退陸上長毛,然後再集中全力應對吳賊的進犯。」

  聽了鬼子六講解,又反覆看了駱秉章的奏章,不懂軍事的慈安和慈禧低聲商議了許久之後,也只好一起嘆了口氣,說道:「也罷,死馬當活馬醫,就按駱愛卿的方略來吧。」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七十六章 喪心病狂

  收到吳超越命令新湘軍攻打開封並突破黃河的命令後,曾國荃在第一時間用書信向吳超越問了一個問題——如何處置曾經派人刺殺過吳超越的英蘭坡?是千刀萬剮報仇雪恨?還是故意留他一條活命收買人心?

  吳超越的親筆答覆就一句話——英蘭坡本姓鄭,名瑛桂,漢軍正白旗人,為了更象滿人才改姓。

  吳超越的答覆似乎有些沒頭沒腦,然而曾國荃卻對吳超越的暗示心領神會。然而就在曾國荃摩拳擦掌,準備弄死英蘭坡給未來侄女婿報仇出氣的時候,河南清軍卻搶先做出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軍隊部署調整——原本負責與洛陽吳軍對峙的清軍崇安部突然主動放棄了汜水,東撤到了鄭州,似乎象是準備與開封清軍聯手對付曾國荃這一支軍隊。

  如果換成了其他的吳軍將領負責執行曾國荃所承擔的任務,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是不以為然,甚至還會認為有圍城打援的機會,逼開封和鄭州的清軍其中之一與自軍在野外決戰。然而曾國荃卻相反,才剛確認了崇安率軍東撤到鄭州就立營駐紮的情況,飽讀史書的曾國荃就馬上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不可能吧?亂黨能有這麼喪心病狂?但是崇安那支廢物主力不直接撤到開封,選擇駐紮在鄭州,怎麼看怎麼象是準備用那一招啊?現在又已經開春了,桃花汛也馬上就要來了……。」

  苦思了許久不敢輕易弄險,還有考慮到自己已經是湖北臨時政府的署理河南巡撫,得為自己將來的治理河南作想,曾國荃便毅然放棄了直搗開封的既定作戰計劃,決定先打鄭州,然後再東進攻打開封。同時曾國荃還派遣使者北上聯絡清軍總兵崇安,明白告訴崇安說——敢打黃河的主意,吳軍就絕不接受崇安軍的投降!

  曾國荃的威脅被崇安第一時間派快馬送到了開封,得知曾國荃已經識破自己們的用心後,祕密操持此事的英蘭坡和託明阿也頓時把臉拉得比驢還長,之前從許州逃回開封的託明阿還破口大罵,「奸詐狗賊,居然這麼快就識破了我們的計劃!」

  「沒辦法了。」英蘭坡也嘆道:「這下子再想靠洪水消滅吳逆賊軍徹底沒指望了。」

  「但我們還可以靠洪水保住開封。」託明阿陰森森的說道:「這時候動手挖開花園口大堤,洪水沿賈魯河東下,吳逆賊軍就再難越過賈魯河一步,開封城也可以穩如泰山。」

  英蘭坡又有一些猶豫,託明阿則提醒道:「英撫臺,我們沒有多餘選擇了,吳賊兵臨城下之後,開封城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你身為河南巡撫,丟失省城是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又猶豫了許久之後,自私自利的念頭終於還是佔了上風,英蘭坡也這才低聲說道:「不能用公文,用口頭下令,叫崇安派最可靠的人動手。」

  讓英蘭坡和託明阿萬分意外的是,他們聯名發佈的口頭命令送到鄭州後,竟然遭到了崇安的斷然拒絕,崇安還要密使告訴英蘭坡和託明阿,說叫他執行這個喪盡天良的命令可以,但必須要有英蘭坡和託明阿親筆的手令,命令上還必須有英蘭坡的河南巡撫大印和託明阿的欽差大印,否則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敢這麼做!——實在背不起這麼大的黑鍋。

  英蘭坡和託明阿當然不願在這件事上留下墨吃紙,然而沒辦法,已經識破了他們罪惡手段的曾國荃已然從許州出兵北上,取道長葛直撲鄭州,留給河南清軍的時間已經不多。所以別無選擇之下,英蘭坡和託明阿一咬牙,乾脆滿足了崇安的要求,真給崇安下了簽名用印的親筆命令,讓崇安挑選絕對可靠的士兵悄悄動手,暗中挖傷黃河大堤,讓即將到來的桃花汛洪水沖毀堤壩灌入賈魯河,以水代兵抵禦吳軍進攻開封。

  「沒事,反正賈魯河的下游不是吳賊控制地,就是被捻匪打爛的破地方,再下游的淮河流域更已經全部是長毛髮匪的地盤,我們這麼做了對朝廷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而且崇安除非是腦袋有毛病,否則也絕不敢隨意宣揚這件事。」末了,託明阿和英蘭坡還這麼互相安慰。

  英蘭坡和託明阿的算盤雖然打得不錯,然而他們卻忘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清軍崇安部目前所處的位置是在賈魯河以南,洪水一旦灌入賈魯河,崇安所部馬上就變成了一支孤軍。所以他們即便把親筆手令送到了鄭州後,崇安卻還是猶豫著不敢動手。

  「崇將軍,不能再耽擱了,再不動手就晚了。」由託明阿親兵擔任的信使催促道:「託軍門交代,要小的親眼看到你辦完了差使再回去。你放心,黃河潰堤之後,你可以馬上渡河北上,朝廷那邊,託軍門和英撫臺會替你交代。」

  猶豫了再三,崇安還是不敢下這個決心,還藉口白天容易暴露,要等到晚上再行事,先打發了託明阿的親兵離開,然後才和心腹部下商量道:「怎麼辦?是依令而行,還是抗命不從?」

  「大人,小的認為絕對不能這麼做。」心腹膽戰心驚的說道:「且不說這麼做太過傷天害理,死後肯定要下十八層地獄。就算大人你可以狠下這個心,吳賊軍隊和河南百姓也肯定饒不了你,到時候能不能渡過黃河逃命姑且不論,就算我們過了黃河,吳賊軍隊也照樣在上游過河追殺我們!」

  說罷,心腹部下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還有,崇將軍,別忘了你的部下都是河南本地的綠營兵,你叫他們做這種事,他們也很可能不會聽命,到時候把他們逼急了,他們發動兵變殺了你投降吳賊都有可能!」

  「可是抗命不遵,託軍門那裡我怎麼交代?」崇安遲疑著說道:「他是欽差大臣,有生殺之權,他追究下來,我承擔不起啊?」

  「崇大人,恕小人說句大膽的話,你不必交代,更不必承擔。」心腹部下小心翼翼的說道:「託軍門和英撫臺給你的親筆手令,就是你獻給吳逆賊軍的最好禮物,你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抗命降吳,想來朝廷也沒臉追究你在滿州的家眷。舒保、有鳳和都興阿這些旗人,在吳超越那邊也混得不錯。」

  猶豫到了天色微黑,當託明阿的親兵再次來到崇安面前催促時,崇安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果斷命令手下把託明阿親兵拿下。然後召集全軍將士,把託明阿和英蘭坡的無恥命令公諸於眾,結果以河南本地綠營兵為主的崇安軍將士果然是怒吼震天,紛紛要求拒絕從命,崇安也乘機宣佈決定投降吳軍,與喪心病狂的託明阿和英蘭坡一刀兩斷!早就被吳軍打怕了的崇安軍將士也馬上歡聲如雷,無不支持崇安這一正確決定。

  再接著,還沒等吳軍開拔到鄭州城下,鄭州知縣王綬林就已經在崇安的勸說下主動易幟投降,同時投降的還有周邊的滎陽和滎澤兩縣。甚至就連距離開封比距離鄭州更近的中牟縣,也在得知託明阿和英蘭坡的掘堤命令之後,當天就易幟投降了吳軍。

  被崇安出賣的後果遠比託明阿和英蘭坡想象的更加惡劣,儘管他們一再聲稱手令是崇安偽造,手令上的印章是蘿蔔刻成,還裝模作樣的命令各地清軍和團練守衛黃河防範洪水,然而飽受黃患之禍的河南軍民百姓卻還是一邊爭先恐後的投降吳軍,一邊嚴密守衛黃河堤壩,不給託明阿和英蘭坡任何再偷偷動手的機會,也幫著曾國荃軍不費一槍一彈就直接開抵了開封城下,四面合圍了河南省城。

  隆隆炮聲中,很懂攻心戰術的曾國荃一邊用開花炮彈和改進型康格里夫火箭猛轟開封城內,以強大的火力震懾敵人軍心,一邊用吳軍隊伍中已經十分罕見的弓箭把大量書信射入城內,揭露託明阿和英蘭坡妄圖以洪水淹沒河南東部的喪心病狂之舉,號召開封清軍斬殺英蘭坡和託明阿開城投降,早就聽說過這件事的開封守軍也更是軍心浮動,大都無心再戰,也早就打起了只要吳軍破城就馬上放下武器投降的主意。

  垂死掙扎的英蘭坡和託明阿當然矢口否認吳軍方面對他們的一切指控,一邊大喊與開封城池共存亡的口號,憑藉幾年來修建的堅固工事負隅頑抗,一邊徵調正在豫東南與捻軍交戰的清軍回援開封,同時不斷向直隸的清軍求援,既不敢放棄省城而走,更不敢再開城投降。

  畢竟是錢糧物資優先供給的省城,靠著此前堆資源堆出來的堅固城防工事,還有託明阿麾下的滿蒙士兵全力守城,開封城還真扛住了一段時間,等到了直隸清軍給出的求援答覆。然而這個答覆卻讓託明阿和英蘭坡徹底絕望——太平軍石達開部在向山東清軍發起全面進攻的同時,還派陳玉成率領一支偏師殺進了直隸大名府,直隸清軍現在自顧不暇,自然騰不出手來救援開封。

  更加打擊託明阿和英蘭坡還在後面,第二天清晨,城外再度傳來消息,說是從豫西南迴援開封的清軍已在杞縣一帶被吳軍舒保部擊敗,被迫撤回了歸德府,已經無法再救援省城。結果英蘭坡一聽嚎啕大哭,哀號開封休矣,託明阿則是臉色鐵青,突然衝英蘭坡大吼道:「哭什麼哭?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除了以身殉國之外,還能有什麼選擇?!」

  英蘭坡流著眼淚點頭,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藥瓶,哽咽說道:「吳賊一破城,我就馬上吃這個,託軍門,如果可能的話,麻煩你叫人把我偷偷埋了,我不想讓我的屍體落在吳賊手裡。」

  「閉嘴,沒用的東西!」託明阿咆哮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考慮你的屍體?也不考慮一下我們在死之前,還能為皇上和朝廷做些什麼!」

  「可我們還能做什麼?」英蘭坡又留下了眼淚。

  「開封城裡的軍需輜重,糧草火藥,絕不能留給吳賊!」託明阿惡狠狠說道:「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把這些東西帶走,讓吳賊只能得到一座空城!也讓吳賊和那些從賊的刁民沒辦法過今年的春荒!」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會挑時機

  曾國荃始終還是被曾國藩影響太深,始終牢記曾國藩未慮勝、先慮敗的教誨,攻打開封時戰術仍然有些過於拘泥陳規,沒能抓住開封守軍士氣低落的機會一鼓作氣破城,給了託明阿和英蘭坡最後垂死掙扎的機會。

  也和吳軍的攻城戰術全都被開封清軍破解有關,吳軍的主要三個攻城手段中,向太平軍學的地道爆破攻城戰術,因為開封清軍已經把護城河加深到了近四丈而失效;向英國軍隊學的直接爆破城門戰術,也因為多次吃過大虧的開封清軍提前用土石沙包堵死了城門甬道而宣告無用,逼得曾國荃只能是使出最後一個辦法——直接在城牆上挖洞埋藥爆破。

  但很可惜,這個戰術同樣被開封清軍給破了,每當吳軍在尖頭木驢的保護下開始挖掘城牆時,城上的清軍便直接扔下澆過火油和火藥的蘆葦柴捆,又扔下火把點燃,結果火藥火油遇火即燃,躲藏在尖頭木驢下的吳軍將士便直接淹沒在了火海之中,只能是扔下尖頭木驢撒腿逃命,跑得慢點都不行。

  除此之外,開封城的堅固城牆也註定了吳軍的這個爆破戰術很難得手,就在黃河邊上常受水患侵擾,又是河南省城兼千年名城,開封城的城牆不象其他中原城池那樣是磚包夯土結構,而是用糯米汁黏結青石包夾夯土築成!負責鑿牆的吳軍將士就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絕無任何可能在短時間內鑿穿三尺厚的青石,所以吳軍的城牆爆破戰術幾乎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無法得手。

  還好,開封已是一座孤城,在後顧無憂的情況下,曾國荃雖然沒辦法用自己拿手的鐵桶戰術困死開封守軍,卻可以拿更加常規的雲梯飛梯戰術攻城。而經過一番辛苦努力後,吳軍一邊填平了一段開封的護城河,一邊趕造出了大量的常規攻城武器,便立即向開封城發起蟻附強攻,也終於敲響了開封清軍最後的喪鐘。

  負責打頭陣的當然是新投降吳軍的河南清軍,結果還別說,在吳軍的槍炮掩護下,在崇安管帶時不堪一擊的河南清軍就好象的換了一支軍隊,頂著開封清軍的槍林彈雨衝得是既勇敢又堅決,才第一波進攻就有士卒衝上了城牆頂端,然後這名率先登城的勇士雖然馬上就被清軍士兵的火槍打死,卻還是鼓舞起了同伴的軍心士氣,讓他們看到了殺進開封城裡發財的希望——曾國荃可是早就說過,那支軍隊先打進開封城,就可以獨享城裡三成的戰利品!

  正統的蟻附攻城戰術從清晨一直持續到了下午都沒有結束,雖然戰鬥力仍然很一般的新降兵付出了慘重代價都沒能奪占城牆陣地,卻還是給戰鬥力更不如的開封守軍制造了不少傷亡,尤其是大量消耗了開封清軍士卒的體力。結果曾國荃一看時機已經成熟,也這才真正發力,派遣自己從湖南帶來的湘軍精銳發起蟻附進攻,也終於在蟻附戰中使出了近戰利器苦味酸手雷。

  突然被拋上城牆的苦味酸手雷當然給了開封清軍一個驚喜,本來就體力下降飢渴疲憊,又被苦味酸手雷炸了措手不及,再等吳軍精銳衝上城牆展開刺刀白刃戰時,開封清軍也終於撐不住了,不到片刻就被吳軍將士殺得節節敗退,逐漸露出敗象。

  第一面吳軍旗幟插上開封城頭時,城外的吳軍陣地上頓時是歡聲雷動,躲在巡撫衙門裡督戰的託明阿和英蘭坡卻是面如死灰,絕望沮喪,然後託明阿還對英蘭坡說道:「英撫臺,是時候了,先做好準備,今天如果實在擋不住,咱們就點火,留一座空城給吳賊。」

  英蘭坡臉色蒼白,嘴皮蠕動了許久都發不出聲音,最後只能是點了點頭,然後還要起身親自去辦理此事。結果守侯在一旁的河南布政使沈葆楨卻搶先說道:「英撫臺,吳賊攻城甚急,你是巡撫不能輕離撫署重地,糧庫藩庫那邊歸下官管,讓下官去做準備吧。今天開封城如果真守不住,你們一下命令,我馬上點火。」

  英蘭坡又點了點頭,語氣絕望的說道:「那就拜託幼丹你了,去吧,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一定會有。」沈葆楨點頭,向英蘭坡和託明阿各行了一個禮,然後就趕緊去了自己負責督管的河南藩庫準備,留下英蘭坡和託明阿在巡撫衙門裡愁眉對苦臉,各自向隨從親兵託付後事。

  吳軍主攻的西門那邊爆炸聲一直不斷,隨著城牆上出現的吳軍旗幟越來越多,託明阿也被迫把城中最後的預備隊投入了西門戰場,然而沒用,到了天色微黑時,吳軍終於還是成功奪佔了西門城牆陣地,殺進城內開始清理城門甬道。

  「去給沈藩臺傳令,叫他動手燒糧。」冷冷頒佈了命令後,託明阿又轉向了英蘭坡,拱手說道:「英撫臺,我帶著親兵去殺吳賊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就此永別,下輩子見。」

  英蘭坡流下了眼淚,還著禮哽咽說道:「託軍門,來生見。」

  託明阿帶著親兵隊走了,英蘭坡也神情絕望的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砒霜隨時準備服下,目光中一片茫然,壓根不想去考慮任何事。最後到了天色全黑時,還是在心腹親隨的提醒下,英蘭坡才突然發現了有些不對——河南藩庫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火光。

  「出什麼事了?糧庫怎麼還沒燒起來?難道是沈幼丹出了什麼意外?」

  驚疑之下,英蘭坡當然是立即上轎直奔藩庫查看情況,結果在震天的喊殺聲與槍炮聲中艱難穿過了混亂街道,好不容易到得河南藩庫的門前時,英蘭坡又無比傻眼的看到,河南藩庫的大門緊閉,院牆上守庫士兵槍口對外,正在嚴密戒備不許任何人靠近院牆。

  下轎到藩庫門前表明身份後,英蘭坡和幾個隨從倒是順利進到了藩庫門內,然而藩庫大門才剛關上,兩旁的守庫士兵就已經舉起了火槍對準他們,逼著英蘭坡的隨從放下武器,還把英蘭坡也給按住捆了。英蘭坡又驚又怒,大吼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本官無禮,是不是想被朝廷抄家滅門?放開!把本官放開!」

  「英撫臺,別白費力氣了。」

  自告奮勇來燒藩庫的沈葆楨終於重新出現在了英蘭坡的面前,面色平靜的對英蘭坡說道:「我早就和這裡的將士約定好了,我們要把河南藩庫完好無損的留下。」

  「你要投降?!」英蘭坡終於醒悟過來,大吼道:「沈幼丹,你這個賣國求榮的宵小鼠輩,貪生怕死,為了活命竟然要投降吳賊?!」

  「我不是為了活命投降,我是為了河南百姓才投降。」沈葆楨冷冷說道:「河南這幾年的戰亂災荒本來就嚴重,如果再讓你燒了這裡的糧食,河南的父老鄉親就不知道要多餓死多少人,本官身為河南藩臺,絕不能容許你們如此禍害我的治下百姓。」

  「可你把糧食留下,你就是資賊!是叛逆!」英蘭坡掙扎著大吼道:「沈葆楨,你如果聰明的話,就馬上把這裡的糧食輜重燒了,不然的話,你的全家滿門一個都活不了!」

  聽英蘭坡提到自己在福建的親人,害怕家人受到牽連的沈葆楨還是忍不住動搖了一下,可沈葆楨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為了千千萬萬的河南百姓,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想就是岳父大人泉下有知,也一定會贊成我這麼做。」

  「少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沈葆楨,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的岳父林則徐和吳超越的爺爺吳健彰逆賊是舊交,對吳健彰還有知遇提攜之恩,你這個逆賊投降吳賊,馬上就是高官得坐,駿馬得騎!為了河南百姓而投降?我呸!你分明就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你這個逆賊!奸賊!忘恩負義的狗賊!」

  英蘭坡再怎麼大罵也沒作用,歷史上坑曾國藩坑得比李鴻章、左宗棠都狠的沈葆楨就是不為所動,而那些夥同沈葆楨一起叛變的清軍士兵一聽沈葆楨竟然和吳超越還有這樣的特殊關係,更是一個賽一個的意志堅定,不但絲毫沒理會英蘭坡的威脅利誘,還開槍打跑了試圖衝擊藩庫大門的英蘭坡隨從,接著又和匆匆回來救援英蘭坡的清軍士兵打成了一團,牢牢守住了河南藩庫的大門。

  二更將至時,戴著白色纓帽的吳軍將士終於殺到了藩庫附近,守藩庫的清軍士兵歡聲如雷,不斷大聲招呼吳軍士兵趕緊過來接管藩庫。而嗓子都罵啞了的英蘭坡也全身開始顫抖了,還帶著哭腔向沈葆楨哀求道:「幼丹,給我一個痛快,我派人刺殺過吳超越,又下令挖開黃河大堤水淹河南,我如果落到了吳超越的手裡,肯定死得要多慘有多慘。求求你了,念在我們的往日情分上,給我一個痛快,我懷裡揣得有藥,讓我馬上吃下去,求求你讓我馬上吃下去。」

  招架不住英蘭坡的痛哭哀求,也清楚英蘭坡被吳軍將士生擒後必然死得無比悽慘,沈葆楨嘆了口氣後,還是叫人從英蘭坡的懷裡拿出毒藥,親手打開瓶塞喂到了英蘭坡的嘴邊……

  「謝謝。」英蘭坡道了聲謝,含住藥瓶昂頭,將瓶中砒霜全部吞嚥下肚。

  託明阿此前已經在巷戰中被吳軍將士擊斃,英蘭坡再服毒自盡後,開封城裡的清軍文武官員也大部分選擇了投降,吳軍進城接管城防,搜殺殘敵,繳獲大批輜重糧草。同時沈葆楨用計保住河南藩庫的消息,也很快就被送到了曾國荃的面前,結果曾國荃卻是低聲暗罵,「賊殺的,真會挑時機,既和我那個侄女婿有淵源關係,又送上這麼一份大禮,以後想不升官發財都難了。」

  突然倒戈的沈葆楨不但幫吳軍保住河南藩庫裡的錢糧輜重,還向曾國荃提供了捻軍首領李昭壽已經祕密降清的重要情報。結果也是湊巧,開封府的鄢陵縣令恰好在這個時候送來了主動請降的文書,還送來了李昭壽軍正在趁火打劫圍攻鄢陵縣馬欄鎮的消息,勃然大怒的曾國荃也馬上派軍隊向李昭壽軍進攻,收拾這個妄圖挑起吳軍與捻軍全面衝突的卑鄙小人。

  交戰的結果是實力不足的吳軍偏師只是打跑了李昭壽,把他重新攆回陳州境內,然而也是在收到了消息後,正在籌備渡河戰役的曾國荃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自己忘了向吳超越報告關於李昭壽的事,也沒向捻軍幾個大旗主知會李昭壽已經祕密降清的事。結果再等曾國荃亡羊補牢的公文送到湖北時,時間已經晚了,太平軍那邊已經把張樂行的抗議也送到湖北了。

  「這個曾九叔,這樣的事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也不給捻軍那邊打個招呼?這個李昭壽可是捻軍正黃旗的大旗,捻軍正黃旗的旗主張樂行,又恰好是太平軍最堅定的盟友啊!」

  叫苦不迭之餘,吳超越也只好以自己的身份給張樂行寫了一道書信,向張樂行介紹李昭壽已經祕密背叛的情況,同時附上從英蘭坡書房裡抄到的李昭壽受封清軍總兵的證據,證明曾國荃的師出有名。

  再然後,吳超越也當然順便向來送抗議信的太平軍使者問起了石達開北伐的情況,結果太平軍使者很是得意的答覆道:「吳大帥放心,我們天國的北伐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已經打下了東阿和平陰,馬上就能打到濟南城下了。」

  「哦,那泰安府打下沒有?」吳超越順口問道。

  「沒有。」太平軍使者答道:「我們翼王八千歲這次沒打泰安。」

  「那你們的糧道如何保護?」早就被山東地形牢記在心的吳超越一驚,趕緊問道:「你們就不怕清妖從泰安出兵,切斷你們的糧道?」

  「這個……。」太平軍使者有些為難,答道:「回吳大帥,小人的官職只是東殿指使,沒資格知道這些軍機大事。不過就小人所知,我們東王萬歲沒幹涉過這件事。」

  「楊秀清沒幹涉過這件事?」吳超越心中盤算,暗道:「以楊秀清的能力才幹,不可能看不到泰安這個危險隱患,既然他沒有阻攔干涉,那石達開要麼就是在兗州留下了充足兵力保護糧道,要麼就是反過來利用兗州佈置陷阱,引誘清軍上套。但……。」

  「但不管石達開是佈置陷阱還是保護糧道,他都又犯了上次分兵太過的錯誤啊。駱秉章那隻老狐狸,搞不好又有機會下手了。」

  擔憂之下,又聯想到楊秀清以他的弟弟楊元清為海路主帥的問題,吳超越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擔心太平軍的海陸兩路都有可能同遭失敗,也不得不考慮更多的潛藏問題——假如太平軍的這次北伐再遭慘敗,會在太平軍的內部引發什麼樣的後果,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是有利?還是不利?熬過了這一關的滿清朝廷又會把矛頭優先指向誰,是註定要逐漸衰亡的太平軍?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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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舉步維艱

  太平軍使者在吳超越的面前還是吹了點牛,石達開率領的太平軍是拿下了東阿和平陰兩城不假,然而期間的戰事進展卻絕對算不上什麼勢如破竹,打得其實相當吃力和艱難,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石達開運氣還算不錯,太平軍或許連這兩座縣城都拿不下來。

  打得吃力的關鍵原因有兩個,一是太平軍的戰鬥力下滑明顯,二是太平軍的軍閥化問題逐漸開始凸現,受命參與北伐的太平軍各路兵馬開始怕打硬仗難仗,也開始了琢磨如何保存自己的嫡系實力。

  這一點在太平軍打東阿縣時表現得最明顯,清代的東阿縣城位於現代的東阿東阿鎮,三面環山易守難攻,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死死卡在太平軍從兗州進兵濟南的必經之路上,太平軍無論是想繞過泰山山脈打濟南,還是西取東昌沿運河直搗京城,都非得先打下東阿不可。所以老狐狸駱秉章寧可放棄東平州州城都不願放棄東阿,早早就把魯西南的清軍力量集中在了東阿,逼著太平軍猛攻這座堅城,打算憑藉東阿大量消耗太平軍的彈藥兵力,也乘機摸清楚太平軍這次北伐的決心與實力。

  結果也正因為都知道東阿難打,被楊秀清新調來給石達開幫忙的韋俊、曾立昌和李世賢三支太平軍都不願啃這塊硬骨頭,全都藉口自己的軍隊遠來疲憊,難以挑起先鋒重任怕傷了全軍士氣,爭著搶著要承擔輔助任務。而吉文元的軍隊被留在了兗州保護糧道,李開芳的軍隊是騎兵無法攻堅,石達開不敢過於逼迫韋俊和曾立昌等三支友軍,也只好是親自率領嫡系發起攻城。

  基層士兵素質普遍下滑的問題嚴重影響了太平軍的整體戰鬥力,以至於在攻打東阿清軍的外圍屏障時,石達開就被迫動用了新裝備的先進武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除城外的五座清軍據點,得以展開太平軍最拿手的地道攻城戰術。然而清軍卻摸清楚了太平軍土營將士從不參與戰鬥的習慣,反過來挖掘地道連通太平軍地道,以火槍打死太平軍的土營將士多人,破壞了太平軍的地道。

  關鍵時刻,還是在歷史上從沒打過一次象樣勝仗的勝保將軍幫了石達開的大忙,率軍趕來增援東阿戰場的期間,勝保將軍不肯接受駱秉章只在戰場外圍遊蕩騷擾的建議,妄圖偷襲太平軍曾立昌部的營地,結果遭到了在浙江戰場上就已經大量裝備了西方武器的曾立昌軍迎頭痛擊不說,還導致東阿清軍出現誤判,主動出城接應援軍。

  東阿守軍誤判的責任應該由駱秉章承擔,為了最大限度利用東阿清軍消耗太平軍,駱秉章此前曾經一再承諾會有援軍入城增援,黑夜之中東阿城裡的清軍又不知道偷襲太平軍營地的是無法守城的騎兵,還道是駱秉章所承諾的援軍到來,為了補強實力便匆匆出兵。

  結果這麼一來,自然也就給了石達開在野戰中重創東阿清軍的機會,在倉促遇襲無法掌握全局情況的前提下,石達開瞎貓碰上死耗子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沒去理會被清軍偷襲的曾立昌軍,集中所有機動兵力全部用來對付主動出城的東阿清軍。結果一番激戰下,偷雞失敗的勝保將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狼狽而逃,石達開則幾乎全殲主動出城的東阿清軍,不但重創了東阿守軍的實力,還嚴重打擊了東阿清軍的軍心士氣,十分意外的為拿下東阿城奠定了堅實基礎。

  最後,太平軍靠飛梯登城成功,僥倖攻城得手,促使東阿清軍只能是大罵著勝保坑爹棄城而逃。同時在外圍戰場,李開芳還帶著太平軍騎兵再一次把勝保揍了一個灰頭土臉,兩線全勝。

  再接著,按照原定計劃去攻打平陰城時,已經休整了一段時間的韋俊、曾立昌和李世賢倒是推託不過,用抽簽的辦法決定了攻城順序,然而這三位爺卻依然還是隻想保存實力,輪流攻城間誰都不願賣苦力,三次攻城都沒能得手。然後還是在太平軍以地道兩次炸塌平陰城牆後,暴跳如雷的石達開派出嫡系擔任督戰隊逼迫下,韋俊軍才勉強殺入平陰城內,攻克了這座守軍主力為地方團練的小縣城。

  仗打到了這個地步,石達開當然是只能和幾個昔日戰友坐下來談心,要求韋俊、曾立昌和李世賢等人以北伐大計為重,不要一味貪圖什麼保存實力,要象以往一樣的齊心協力,不計個人私利的勇往直前。同時為了鼓勵友軍奮勇作戰,石達開還承諾在攻破濟南之後,讓首先進城的軍隊獨享三成戰利品。

  很可惜,石達開的苦口婆心並沒有收到任何效果,完全是懼怕楊秀清淫威才來參與北伐的曾立昌等人是既已經享慣了福,不願再辛辛苦苦的衝鋒陷陣,又已經自行領會了有槍有人才能挺直腰桿說話的硬道理,只是嘴上答應說得好聽,心裡卻依然把石達開的話當成耳旁風,依然還是我行我素,不願為楊秀清和石達開衝鋒賣命。

  更糟糕的是,老狐狸駱秉章也通過各種明暗渠道收集到的情報,察覺到了太平軍內部不穩的情況,尤其是探得石達開用督戰隊逼迫友軍衝鋒攻城的消息後,駱秉章更是歡喜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大聲道:「好!破賊有望矣!」

  「籥門,你又打算用離間計了?」幕僚長劉蓉微笑問道。

  「那是當然。」駱秉章笑笑,說道:「長毛偽王石達開竟然要用他的嫡系賊兵督戰,逼迫其他長毛衝鋒攻城,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老夫再不出手離間,豈不是太對不起大清朝廷了?」

  「那你打算向誰下手?」劉蓉又問道。

  「當然是長毛偽國宗韋俊。」駱秉章想都不想就回答道:「這個匪首和吳超越逆賊有殺兄之仇,楊秀清和吳超越這兩個逆賊化敵為友,這個髮匪沒辦法為他哥哥韋昌輝報仇不說,楊秀清還故意把他從長毛與吳賊對峙的湖口前線調走,這個髮匪心裡說沒有什麼不滿老夫第一個不信。這個髮匪心裡不滿,再想離間他自然是事半功倍。」

  「那具體怎麼做?」

  劉蓉又問,駱秉章卻不回答,只是笑了一笑,然後親自提筆給韋俊寫了一道書信,先說了一番當年吳超越用計坑死韋昌輝的往事,然後聲稱說自己收到可靠情報,吳超越和楊秀清已經達成了暗中交易,楊秀清要通過這次北伐借刀殺人,先削弱韋俊的嫡系實力,然後或是借清軍之手幹掉韋俊,或是讓石達開找藉口用軍法直接處死韋俊。最後駱秉章當然又假惺惺的力勸韋俊懸崖勒馬,浪子回頭,幹掉石達開來向滿清朝廷換取榮華富貴。

  還是在駱秉章簽名用印之後,劉蓉才頗有些擔心的問道:「這麼做有用嗎?韋俊不太可能會相信啊?」

  「絕對有用。」駱秉章自信的回答道:「就算韋俊那個髮匪不相信本官的書信,也絕對不會再不計個人得失的為石達開賣命,只會優先考慮保存實力。如此一來,石達開逆賊必然會對他更加不滿,使二賊之間的嫌隙更深更大,他們的矛盾越多,對我們當然也就更有利。」

  駱秉章的攻心戰術算是掐準了韋俊的脈,儘管韋俊絕不相信駱秉章在書信上的鬼扯,也認定了這是駱秉章的離間計,然而考慮到自己嫡系一旦遭到重創後的下場,韋俊也更加的不願為石達開打硬仗惡仗。所以在討論攻取濟南的戰術時,韋俊就主動提出由自己率軍渡過已經改道進入山東境內的黃河,西進攻打聊城,剪除濟南的外圍之兵,也吸引直隸清軍的火力,為石達開攻打濟南分擔壓力。

  讓韋俊沒有想到的是,他提出了這個建議後,曾立昌和李世賢竟然也爭著搶著要去打聊城,不願去打山東清軍重兵守衛的省城濟南。結果石達開也當場就發了火,大吼道:「用不著理會聊城,聊城的清妖敢出兵西進增援濟南更好,正好給我們以逸待勞野戰破敵的機會!全軍進取濟南,圍城打援,逼山東清妖和我們決戰!」

  「可是翼王,如果直隸的清妖南下救援濟南怎麼辦?」韋俊問道。

  「本王求之不得!」石達開怒吼道:「實話告訴你們,東王萬歲這次安排我們打濟南,交給我們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儘量吸引直隸清妖南下,為我們從海路北上攻取清妖京城創造機會!」

  韋俊和李世賢等人都不吭聲了,心裡還都這麼說道:「果然是讓我們來當炮灰,直隸清妖真要是傾巢南下,你翼王八千歲倒是用不著擔心,彈藥打完了有東王萬歲給你補充,軍隊打殘了東王萬歲也會給你再派,但我們怎麼辦?我們的彈藥士卒打完了,誰給我們補充?」

  友軍首領心裡都存了這樣的念頭,石達開北上攻打濟南的計劃自然也就註定了充滿坎坷。而老狐狸駱秉章也早早就把濟南當做了這次會戰的主戰場建設,不但提前集結了重兵守衛,還修築了大量的堅固工事迎接太平軍的到來。同時為了增強濟南戰場的防禦深度和韌度,駱秉章還以濟南、長清與齊河三城為防禦支撐點,精心設計了一個嚴密的防禦體系,逼迫石達開先打長清與齊河兩城,更進一步消耗石達開的軍力和彈藥。

  石達開果然在駱秉章的三角鐵桶陣上碰了一個頭破血流,沒想到駱秉章竟然會把一半的山東新軍部署在長清小城,石達開的正面強攻自然宣告無效,地道攻城的戰術也被清軍少年名將袁保恆輕鬆破解。同時駐紮在齊河的清軍騎兵也憑藉事前修建的浮橋之利,頻繁過河南下騷擾太平軍的外圍,給太平軍的攻城製造了諸多困擾,讓太平軍更難迅速拿下長清縣城。

  仔細研究了敵人的部署之後,石達開發現駱秉章的這個防禦體系有個漏洞,就是把騎兵的主力佈置在了黃河以北的齊河,太平軍只要破壞清軍架設的浮橋,就可以把清軍騎兵隔離在黃河以北。所以石達開也沒猶豫,馬上就派李世賢率軍去打齊河浮橋,不求攻取齊河,只希望把清軍騎兵阻隔在黃河以北。

  石達開很快就發現齊河浮橋其實是駱秉章精心設計的誘餌,李世賢軍受命去攻打齊河浮橋後,雖然勝保將軍的騎兵沒過河阻攔,然而駱秉章事前在齊河浮橋旁邊修築的大量堅固工事卻給太平軍帶來了巨大傷亡,躲在工事裡守橋的清軍以槍炮封鎖道路,接連打退了太平軍的多次進攻,李世賢又不願過於損耗自己的私人軍隊,打得自然不夠堅定堅決。所以激戰了三天時間,李世賢軍都沒能切斷齊河浮橋,相反還派人向石達開求援。

  距離不遠,石達開很快就帶著主力來到了齊河戰場,先是把攻堅不力的李世賢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把他官職連降三級,然後又親自督師猛攻齊河浮橋,最後在付出了慘重代價之後,石達開軍這才總算是燒燬了清軍修建的齊河浮橋,也把南岸的清軍工事徹底夷為了平地。可是……

  可是才到第二天早上,太平軍斥候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濟南城北面濼口渡上,竟然在一夜之間搭建起了一道過河浮橋,原本已經被堵在黃河北岸的清軍騎兵主力也正在奸笑著渡河,出現在同樣有眾多堅固工事保護的濼口渡南岸。

  收到這一消息後,石達開是連發火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屁股坐回帥椅上連連搖頭,然後才十分無奈的向參謀張遂謀說道:「給東王萬歲去一道書信,讓他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告訴短時間內我無法攻破濟南,甚至連逼迫直隸清妖主力南下救援濟南這點都很難做到,請他決斷。」

  張遂謀神情沮喪的答應,提起毛筆做書時,石達開卻又突然說了一句,「等等,把韋俊、李世賢和曾立昌他們的情況也報告給東王萬歲,請東王萬歲給我對他們三個人的生殺之權!也授權我可以隨時接管他們的軍隊!」

  「這樣要求,會不會讓韋國宗和曾丞相他們不高興?」張遂謀有些擔心的問道。

  「管他們高不高興!」石達開破口大罵,「三個王八蛋,全都只想著保存實力,一個都不願意賣力打仗!東王萬歲如果不給我這樣的權力,我拿什麼制約他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七十九章 這次是坑你

  石達開的告急書信很是讓楊秀清發了一通脾氣,因為同是向清軍控制的省城發起進攻,河南吳軍繞遠路轉著彎去打河南省城開封,都輕鬆拿下還迫降了周邊的七八個縣城;太平軍這邊卻是舉步維艱,打兩個縣城都異常吃力,又在濟南戰場上接連受挫,最後堅定支持楊秀清的石達開乾脆還說沒把握打下山東省城濟南,也難以完成逼迫直隸清軍主力南下救援的任務。

  對比這麼鮮明,得手的成果相差這麼巨大,楊秀清當然是覺得臉上發燒,顏面喪盡,繼而大罵石達開無能。

  最後是洪仁玕給石達開說了一句公道話,指出太平軍北伐進展不順的關鍵原因並非石達開無能,而是滿清朝廷把戰略重心放在了山東直隸,石達開面對是拿著洋槍洋炮的山東清軍和擁有絕對機動優勢的滿清騎兵,河南吳軍所對陣的卻是至今還在用抬槍火繩槍作戰的河南吳軍,強弱懸殊巨大,吳軍在北伐戰場上表現得比太平軍更好也就毫不奇怪。

  覺得洪仁玕的分析有點道理,楊秀清這才怒火稍抑,改口向侯裕寬、傅學賢和劉紹廷等親信問道:「翼王八千歲在濟南被清妖擋住,接下來怎麼辦,你們可有主意?」

  「東王萬歲,臣下認為應該催促翼王八千歲全力猛攻,不惜代價的拿下濟南城。」

  很得楊秀清信任的助天候劉紹廷率先說道:「只有做到這點,我們才能逼迫直隸的清妖主力南下救援濟南,或者防範我們天國軍隊繼續北上,然後我們天國的水師再從海路發起北伐時,把握才能做到最大。」

  補天侯李俊良、翊天侯吉成子和洪仁玕都是這個看法,覺得應該不惜代價拿下濟南為海上出兵創造更好得手機會,然而東殿吏部尚書侯謙芳卻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說道:「如果還是拿不下怎麼辦?請各位不要忘了,天國二年時我們圍攻長沙,就是老清妖駱秉章守城,害得我們打了三個月都沒有打下來,還犧牲了西王六千歲,翼王八千歲的能力才幹都遠不及我們東王萬歲,東王萬歲都沒把握攻得破駱秉章這個老清妖守得城池,更何況翼王八千歲?」

  侯謙芳的諛諫收到了讓他滿意的效果,被侯謙芳捧得飄飄然的同時,楊秀清毫無火氣的想起了當年自己與駱秉章對陣時的往事,也點了點頭,說道:「侯尚書說的有道理,駱秉章那個老清妖守衛的城池,連本王都不敢保證一定能攻破,更何況翼王?」

  「東王萬歲太謙虛了,其實當時沒能打下長沙,完全是因為東王萬歲你覺得應該先打武昌更好,這才放了駱秉章老清妖一馬,不然的話,當時如果繼續打下去,駱秉章老清妖的腦袋早就被天國將士拿來當夜壺了。只可惜東王萬歲你現在不能輕離天京,親臨濟南指揮作戰,否則我們天國大軍肯定早就已經踏平濟南城,生擒駱秉章老清妖了。」

  靠拍馬屁新近加入楊秀清心腹團隊的蒙得恩一如既往的諛詞如潮,然後才又說道:「臣下認為,既然翼王八千歲沒把握攻破濟南城,那我們也未必一定要現在就強攻濟南,不如讓翼王八千歲效仿天國三年時的李丞相和吉丞相,繼續統兵北上,我們的水師也同時從海上出兵,海陸兩路同時進取京城,先破京城清妖,然後再掉過頭來對付已成甕中之鱉的濟南清妖不遲。」

  還別說,蒙得恩的這個提議還真讓楊秀清心中一動,開始覺得自己之前制定的陸上徐徐進取的北伐戰術是否過於保守?然而不等楊秀清仔細考慮這個冒險策略,洪仁玕就已經搶先反對道:「不行!這麼做太危險了,讓翼王八千歲遠離後方孤軍北上,稍有不慎,馬上就會重蹈李丞相和吉丞相之前孤軍深入的覆轍!」

  「洪軍師,之前李丞相和吉丞相他們失敗,是因為超越小妖當時站在了清妖那邊。」蒙得恩微笑說道:「現在情況不同了,超越小妖已經站在我們這邊了,我們難道還用害怕他又從海路出兵北上,去給京城清妖幫忙?」

  「上次就算沒有超越小妖,李丞相和吉丞相他們也絕對不可能成功!」

  洪仁玕大聲說道:「我在出使武昌時,曾經和超越小妖談起過那件事,超越小妖告訴我說,當時我們的天國軍隊其實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清妖重兵四面圍城,京城的清妖也已經做好了守城準備,同時我們天國的將士不但疲憊不堪,還極不適應北方的嚴寒氣候,另外我們天國的後續軍隊也無法穿過清妖的重重封鎖趕到天津增援李丞相他們,所以就算超越小妖當時不出兵,李丞相他們也絕無可能攻破京城,相反還會遲早被清妖活生生死!」

  說到這,洪仁玕頓了一頓,又說道:「超越小妖還告訴我,他當時出兵天津,其實真正目的是想幫李丞相他們突圍南下,也用了無數的巧妙手段促使我們天國軍隊突圍,這才保住了我們李丞相、吉丞相和天國的眾多忠勇將士。」

  在場眾人都笑了,包括目前正和吳超越處於蜜月期的楊秀清都忍不住嘲笑了幾句吳超越的恬不知恥,厚顏吹噓,硬把李開芳和吉文元艱難突圍成功的功勞安在自己身上。

  嘲笑過後,正在和洪仁玕爭辯的蒙得恩又說道:「洪軍師,當時超越小妖究竟是什麼立場我們姑且不論,也就算超越小妖說的有道理,可現在他說的那些危險對翼王八千歲來說是否還存在?」

  「他說氣候寒冷對李丞相和吉丞相他們不利?但現在是春天,翼王八千歲直接北上直隸,是否還需要擔心不適應北方的寒冷天氣?」

  「他說李丞相他們是強弩之末,李丞相他們當時從浦口出兵,橫穿安徽、河南和山西三省才殺入直隸,再打到天津時,應該的確是疲憊不堪,強弩之末。可翼王八千歲現在是從濟南出兵,渡過黃河越過德州就能打進直隸,再打到天津與我們的海上軍隊會師,難度豈不是遠比李丞相他們小得多?」

  「最後,與我們的海路出兵的軍隊會師一處之後,洪軍師你還用得著再擔心翼王八千歲他孤立無援嗎?」

  洪仁玕徹底語塞,旁邊的侯謙芳和李俊良等人也被蒙得恩的振振有辭打動,開始仔細考慮蒙得恩的冒險提議,然後也很快發現,蒙得恩的這一建議冒險歸冒險,然而卻可以避開攻打濟南堅城的難題,同時也解決了海路出兵在陸上無軍接應的問題,加大攻取京城的把握。除此之外,石達開繞開濟南直接北上,還有很大希望促使山東清軍出兵追擊,乘機在野戰中幹掉清軍中目前最能打的山東新軍。

  其實最為動搖的還是楊秀清,回想到李開芳和吉文元當年的功敗垂成,又考慮到僅憑海路孤軍直搗京城的危險,楊秀清也益發覺得自己決定的陸路緩緩而上的戰術過於保守,開始盤算複製李開芳和吉文元當初北伐的成功經驗。

  說出來絕對讓人難以置信,對於蒙得恩這個建議,此時此刻楊秀清最大的顧慮並不是危險性,而是楊秀清擔心石達開攻下京城後會功高震主,在聲勢上與自己分庭抗禮,進而失去控制,無法制約——這點可絕不是危言聳聽,太平軍現在的軍閥化傾向可不是一般的明顯。所以猶豫再三後,楊秀清也沒急著採納或者拒絕蒙得恩的建議,只是說道:「這事不急,容本王考慮幾天再說。」

  眾人應諾,然後侯裕寬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東王萬歲,翼王八千歲向你要對曾丞相和韋國宗他們的生殺予奪之權,不知可否答應?」

  楊秀清的眼睛突然亮了,因為楊秀清忽然想到石達開能借自己的權威制約韋俊和曾立昌等外軍軍頭,自己的寶貝弟弟楊元清當然同樣也能用自己的權威制約石達開。所以楊秀清也沒往下多想,喝道:「給他!賜給翼王八千歲一面黃金柄東王令旗,陸路將領有違抗軍令者,翼王都可以拿出本王令旗,當場處死!」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軍事天才楊秀清反覆推演了石達開軍放棄糧道直接北上的戰術,結果發現這個危險與機遇並存的戰術實際上就是拋銀圓賭博,賭贏了什麼都好說,然而一旦賭輸了後果就不堪設想,損失慘重的太平軍將註定再沒力量發起大規模北伐,必須得被迫轉入守勢,實力嚴重受挫,所以性格素來果斷的楊秀清也難得的久久難決,遲遲下不定這個決心。

  這時,一道吳超越的書信突然送到了楊秀清的面前,書信上,吳超越先是介紹了吳軍的北伐進展,說是吳軍已經成功迫降了山西絳州並攻克了平陽,不日就將進兵霍州與清軍爭奪雀鼠谷天險的控制權,又明白告訴楊秀清,說自己已經下令把從雲貴戰場抽身的戰略預備隊派往山西,遠離太平軍目前的控制,湖廣只留自保之力,不設進攻兵力。

  然後,吳超越又向楊秀清知會了一個重要情報——沙皇俄國已經與滿清朝廷正式締結了軍事同盟,俄國援助滿清朝廷的槍炮彈藥已經飄在送來中國的海上,準備直接參戰的俄國軍隊也正在從陸地上向中國殺來。

  鑑於此情,吳超越當然提醒楊秀清越快出兵越好,不給滿清朝廷獲得俄國軍事援助增強實力的機會,也避開夏季海面上容易出現的風暴之險。同時吳超越還建議楊秀清自己率領太平軍的艦隊從海路北上,以免楊元清威德不能服眾,影響到太平軍的團結和凝聚力。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好心附上了湖北情報局收集的直隸清軍情報,幫楊秀清知道直隸清軍的兵力部署和編制等各種情況。同時吳超越還把直隸清軍主帥僧格林沁的情報也告訴給了楊秀清,讓楊秀清知道了僧王爺的性格脾氣,晉升經歷,也讓楊秀清知道僧王爺生平打得最漂亮的八里橋之戰——陣亡一千二百多人,殺敵十二人!

  「三萬多軍隊陣亡一千二百人就崩潰?殺敵十二人?靠投胎投得好當上王爺,又靠幫清妖搞政變掌握兵權?清妖這位僧王爺,還真是有意思啊!」

  大笑之餘,楊秀清心中的疑慮幾乎盡消,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採納蒙得恩的建議,讓石達開放棄攻打濟南直接北上殺入直隸,去收拾遠比駱秉章好對付的僧王爺,與從海路北上的太平軍聯手攻打京城,徹底消滅滿清朝廷!

  然而也很可惜,楊秀清卻斷然否決了吳超越的另一個好心建議,還是決定由自己的二弟楊元清擔任海軍主帥,仍然不打算御駕親征。——這一點有三個原因,一是楊秀清不放心讓別人替自己坐鎮南京統籌全局;二是楊秀清有些暈船,怕受不了海上顛簸;第三則是楊秀清已經在南京城裡享慣了福,已經捨不得離開駿馬華車、錦衣玉食和幾十上百的嬌妻美妾……

  敲定了這一決議後,楊秀清又對楊元清做了一番祕密交代,要求楊元清注意防範石達開割據自立,攻破京城之後,務必要讓楊元清從南京帶去的軍隊控制北京城防。而當楊元清問起與石達開會師後的互相節制問題時,楊秀清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當然是你節制他,我給你對石達開全軍的生殺予奪大權,包括石達開本人!」

  祺祥元年三月初八,在沒有任何信心攻破濟南的情況下,收到楊秀清改變北伐戰術的命令後,喜歡打運動戰的石達開沒有做任何的猶豫,立即撤離濟南戰場,在平陰渡過黃河,放棄糧道率領五萬多太平軍直接北上,取道聊城、臨清殺向直隸。

  同日,楊元清率領的一萬六千多太平軍精銳也從南京直接出兵,在蓄勢已久的阿思本艦隊保護下,駕乘四百餘艘大型運兵船東出長江口,沿著海岸線浩浩蕩蕩殺向渤海灣。

  消息傳開,不止是華夏震動,西方列強也無不關心,都說這將是決定中國命運走向的一場戰略決戰,太平軍勝則滿清亡,滿清勝則太平軍必將走向衰弱。而吳超越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卻是心情複雜萬分……

  「楊秀清,好兄弟,抱歉了,我這次是坑你,故意慫恿你不顧一切的打這場決戰。」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八十章 今昔往昔

  「長毛就要來了!快跑啊!」

  「長毛馬上就要來了,快滾!帶上你們能帶上的所有東西馬上滾!否則就是私通髮匪,格殺勿論!」

  瘋狂的吼叫著,勝保麾下的清軍騎兵更加瘋狂的衝進一個個村莊集市,用馬鞭皮鞋逼迫居民離開,又毫不猶豫的把一支支火把扔進房間院落,火頭四起間,村莊集鎮裡那些百姓無法帶走的糧米物資也逐漸化為了灰燼。

  馬蹄錚錚,烈火熊熊,濃煙滾滾,扶老攜幼揹著大包小包逃命的百姓人頭似蟻,呼爹喚娘,大人喊小孩哭,悽慘得讓人不忍卒睹。類似的悽慘景象在山東的西北部一帶,太平軍北伐即將經過的道路上,比比皆是,而一手導演這一慘景的,則是素來以清廉愛民著稱的山東巡撫駱秉章。

  駱秉章是猶豫了許久才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原因也是被太平軍放棄攻打濟南直接北上的戰術逼的,駱秉章很清楚勝保將軍的騎兵在石達開的主力面前不堪一擊,也知道自己控制的山東新軍在石達開面前雖然有一戰之力,卻很難再象上次那樣創造奇蹟,打敗已經大量裝備了洋槍洋炮的石達開,稍有不慎,還可能活生生的被兵力眾多的石達開活生生耗死,所以駱秉章只能這麼做。

  老狐狸駱秉章的手段雖然殘忍,卻恰好打在了石達開的七寸上,執行放棄糧道直接北上的戰術後,石達開就只能是以戰養戰靠劫掠沿途村莊市鎮補給糧草,清軍騎兵靠機動優勢搶先燒燬了沿途村莊市鎮,石達開軍的糧草補給就成了大問題,不得不和清軍騎兵拼速度搶先劫糧,也不得不停下腳步,攻打沿途的州府縣城搶糧自給,消耗了無數的寶貴彈藥不說,北上速度也因此大為放緩。

  必須得交代一句,駱秉章此舉雖然招來了無數民怨,卻並沒有逼反太多的山東百姓,因為野豬皮九世咸豐三年時,太平軍的李開芳部就已經禍害過一次這一帶的山東百姓,徹底搶光了每一個被太平軍攻佔的村莊市鎮,山東老百姓已經飽受其害。現在清軍雖然燒房燒糧,卻好歹還讓這些百姓帶走一切能帶走的東西,多少給百姓留一條活路,而太平軍為了獲得補給基本上是見什麼搶什麼,甚至連老百姓的隨身錢糧都不放過,所以這些老百姓當然也就更恨太平軍一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註定了石達開不可能象李開芳和吉文元那樣可以輕鬆劫糧補給,因為黃河改道之後,山東西部和北部本來就是重災區,連受水旱蝗災的影響,饑荒不斷,這幾年來民生雖然勉強有些恢復,卻仍然遠不及咸豐三年時那麼富庶,所以石達開那怕是不惜代價的打下了清平、高唐和平原三座城池,也還是沒能劫到多少糧食,糧荒問題始終在困擾無論素質和紀律都遠不及當年的太平軍。

  用焦土戰術拖住了太平軍的北上速度,在駱秉章的指揮下,山東新軍也在張國樑和袁保恆的率領下繞到了石達開的前面,搶先趕到戰略重地德州設防。石達開則不做理會,繞開清軍陣地繼續北上,誰曾想張國樑和袁保恆早已料定這點,故意放走大量裝備先進武器的石達開和曾立昌兩支軍隊,然後突然向太平軍隊伍中實力最弱的李世賢發起衝擊,殺死殺傷大量的李世賢軍士卒,又搶在石達開回援前撤回防禦陣地,導致石達開大罵李世賢無能,損失慘重的李世賢則暗怪石達開回援太慢,將帥益發離心。

  著急北上的石達開並沒有攻打堅固的清軍陣地實施報復,只是調整了一下進兵隊列,讓實力僅次於自己本部主力的曾立昌軍擔任殿後任務,然後就帶著軍隊繼續北上。終於,在越過了桑園鎮之後,太平軍將士終於還是在時隔七年之後,再一次踏上了直隸的土地。

  然而很可惜,沒等太平軍將士發出歡呼,也沒等李開芳露出故地重遊的微笑,太平軍將士就已經目瞪口呆的看到,前方的村莊集鎮空空蕩蕩,不見一人,更不見一顆糧食,一匹騾馬。

  這一點當然也是駱秉章的傑作,在用焦土戰術遲滯太平軍前進速度的同時,駱秉章又派快馬奏請滿清朝廷在直隸境內實施堅壁清野的戰術,把太平軍進兵道路上的沿途百姓連同糧食盡數遷移,不是轉移進城,就是遷往他鄉,不給太平軍任何劫糧補給的機會,也逼著太平軍攻打沿途諸城,繼續拿直隸各州府縣城的城防消耗太平軍的兵力和彈藥,達到逐步削弱太平軍的目的。

  駱秉章這一手把石達開逼到了絕境,迫於無奈,太平軍只能是在山東新軍、勝保軍和直隸清軍虎視耽耽的情況下,向七年前曾經被太平軍攻佔過一次的東光縣城發起進攻。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當年輕鬆攻破東光城的李開芳才愕然發現,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直隸境內的城池已經遠遠沒有當年那麼好打了。

  當初李開芳率軍橫穿冀南的時候,每攻一城甚至都不用地道爆破,經常光憑雄壯聲勢就已經能逼迫城裡的清軍出城逃命,即便發起攻堅,也基本上是光靠徒手攀爬或者火燒城門就能拿下敵城。另外當時的直隸城池也大都城牆坍塌,護城河淤塞,守軍更是基本上一觸擊潰,打一座城池其實和行軍進兵沒有多少區別。

  現在呢,坍塌的東光城牆早已煥然一新,護城河又深又寬,同時城裡的守軍團練不但數量遠勝當年十倍,還鬥志頑強,戰鬥力截然不同,在太平軍已經登上城牆的情況下,仍然能做到死戰不退,多次打退太平軍的進攻。而太平軍也再次暴露出整體素質遠不如以往的弱點,基層士卒普遍貪生怕死,軍官老人也不再象以往那麼勇往直前,所以即便是在兵力和武器裝備都遠勝東光守軍的情況下,太平軍始終無法迅速拿下東光小城。

  最後,原本認為可以輕鬆拿下的東光小城,石達開足足打了八天多時間才勉強破城,期間太平軍又和外圍的清軍激戰多次,從上到下都打得十分辛苦疲憊。而更糟糕的是,縣城被攻破的時候,東光縣的滿人縣令瑞祥還點燃了城裡的糧倉,投火自盡而死,所以太平軍即便攻破了東光城也沒能搶到多少糧食,不得不把城裡的民間存糧搶劫一空,也把本來就十分仇恨太平軍的直隸百姓徹底逼到了清軍一邊。

  「不妙啊,如果北面的滄州、南皮和靜海這些地方也象東光一樣,那我們的糧食不但撐不到打下天津,軍隊也得累垮啊。」

  戰後總結的時候,石達開、李開芳和曾立昌等人都覺得東光戰事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早有準備的直隸清軍肯定絕不會象上次一樣讓太平軍輕鬆直搗天津,全都對此憂心忡忡。不過還好,能動腦子打仗的石達開很快就想出了辦法,對眾將說道:「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我們準備沿運河北上攻打天津的進兵計劃,肯定已經被清妖那邊識破。」

  「如果我們繼續按照原訂計劃打,只怕每到一地都得象攻打東光一樣陷入苦戰,我們最後的辦法應該是放棄運河這條路,先向直隸腹地打,劫掠到足夠的糧草軍需,然後再掉頭來打天津,接應我們的水師登陸。」

  「可這麼一來,我們打到天津就要多花無數時間。」曾立昌提出疑問道:「如果我們的水師比我們先到大沽口,又得不到我們的接應,那他們豈不是陷入了孤軍苦戰?到時候東王萬歲如果追究責任,我們如何交代?」

  「派人化裝成百姓去大沽和他們聯絡,叫他們先在海上堅持幾天,等我們掉頭殺到大沽口再接應他們不遲。」石達開說道:「我們只有這個選擇,不然的話,我們一旦糧草斷絕,情況只會更危險。將來東王如果追究責任,我一個人扛。」

  見石達開主動站出來背黑鍋,早就已經被清軍拖怕了的太平軍眾將自然不再反對,還全都高舉雙手錶示支持。然而很可惜的是,石達開和曾立昌等人都不知道的是,石達開的這個戰術選擇,其實早就在老狐狸駱秉章的意料之中,還最巴不得石達開這麼做。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八十一章 感謝僧王爺

  「駱籥門真乃神人也!真被他料中了,長毛果然放棄了運河這條大路!」

  得知陸上太平軍從東光西進殺入直隸腹地的消息後,以鬼子六為首的滿清軍機大臣沒有一個不是失聲驚叫,也沒有一個不欽佩駱秉章的先見之明,竟然半個多月前就已經料定石達開一旦進兵不順,必然會放棄直取天津與太平軍水師會合的既定計劃,改道向西殺入直隸腹地就糧。

  老狐狸駱秉章牛叉的地方還不止如此,甚至就連石達開必然會派人與太平軍水師這一點,同樣也被駱秉章早早就料中,結果化裝成百姓趕往大沽口去和太平軍水師聯繫的太平軍細作,也才剛摸到蘆北口,就被嚴陣以待的清軍士卒生擒活捉,截住了石達開寫給楊元清的親筆書信。

  替石達開給楊元清送信的太平軍細作叫曾祥,是個安徽的不第秀才,太平軍定都南京後投入石達開帳下,因為能識字會說話逐漸得到石達開的賞識和重用,石達開之所以派他給楊元清送信,也是想用曾祥的口才儘量向楊元清解釋改變會師計劃的原因。被清軍士兵生擒活捉後,對石達開還算忠心的曾祥也隻字不說,做好了被清軍處死的心理準備。

  出乎曾祥的預料,他被押到了天津城裡後,不但沒被當街斬首或者凌遲處死,還受到了坐鎮天津的直隸總督恆福的親自接見,對他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好言安慰,同時也隻字不提審問審判的事,只是一個勁的拿好酒好菜招待他,晚上還安排兩個美女侍侯他過夜,三下兩下就把為了吃飯和享福才投靠石達開的曾祥骨頭泡軟。然後也不用恆福開口要求,不第秀才曾祥便竹筒倒豆子一樣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太平軍軍情交代得乾乾淨淨,換來了清軍對曾祥的更加厚待,還把伺候他過夜的美女升級為四人。

  當然,一品總督恆福恆制臺這麼禮賢下士一個不第秀才,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從曾祥口中掏出石達開的軍情這麼簡單。很快的,一道偽造的石達開書信,一道滿清朝廷冊封曾祥為五品知府的委任狀,還有一千兩銀子和十顆珍珠,就一起放到了曾祥的面前,然後恆福又微笑著告訴曾祥道:「曾相公,只要你把這道書信送去交給長毛匪首楊元清,這些東西就全是你的。」

  回答恆福的沒有斷然拒絕,只有曾祥的磕頭叩首,賭咒發誓一定終生效忠大清朝廷。

  與此同時,石達開率領的太平軍陸路主力仍然深陷直隸腹地——雖然滿清朝廷把直隸全境都堅壁清野,卻仍然還是儘量把城外野谷轉移進城,太平軍要想奪得糧草就必須花時間攻城,再加上山東新軍和勝保率領的清軍騎兵一直咬著石達開的尾巴不放,想方設法的阻撓破壞石達開的攻城奪糧行動,所以西進殺入直隸腹地之後,太平軍的糧荒問題只是得到了一定改善,卻仍然還是始終受到糧草不足的制約,不得不繼續攻城奪糧,一時半會根本抽不出手來東進接應楊元清。

  和陸上的尷尬處境截然相反,在包括鐵殼蒸汽戰船的阿思本艦隊保護下,楊元清率領的太平軍水師船隊卻是在海面上暢通無阻,還幾近橫行霸道,先後多次擊沉或俘虜來不及躲避的滿清船隻,打得清軍名將吳全美率領的紅單船隊只敢東躲西藏,根本不敢正面交戰,完全是以勢如破竹之勢殺入了渤海灣,逼近了京畿咽喉大沽口。

  這裡必須得表揚一下楊元清,雖然是第一次領兵作戰,楊元清卻還算知道謹慎小心,順利殺入渤海灣之後,楊元清並沒有志得意滿的直接去打大沽口,而是現在清軍未做防備的祁口母豬港暫做駐紮,派人登陸打聽石達開軍的動向,以便決定下一步的戰術計劃。

  還是很可惜,這一點同樣已經被滿清朝廷提前料定,在無法封鎖消息的情況下,滿清朝廷乾脆來了一個反客為主,冒著動搖民心的危險自行在沿海一帶大肆散播謠言,不斷在民間宣稱石達開打到了什麼什麼地方。所以太平軍士兵收集到了情報也就五花八門,有說石達開已經打到天津的,也有說石達開只是打到了靜海,還有說石達開已經攻下了武清,甚至還有百姓聽到傳言說石達開正在攻打京城,各種各樣的假情報五花八門,別說初次領兵的楊元清無法分辨真假,無法判明敵情。就是朱錫琨和曾玉秀等太平軍老將都無所適從,不知那條是真,那條是假。

  這時候,拿著太平軍身份證明突然出現的曾祥當然就成了楊元清唯一的指路明燈,所以才剛見到曾祥,楊元清甚至來不及辨別曾祥的身份真假,劈頭蓋臉就問道:「你們究竟打到那裡了?翼王八千歲現在在那裡?」

  「稟國宗,翼王八千歲他現在在天津軍糧城。」曾祥抹著汗水說道:「打下了靜海後,翼王八千歲本來想乘勝打下天津,但清妖重兵守衛天津,一時半會難以攻克。」

  「好在曾立昌曾丞相順利打下了軍糧城,繳獲了一批清妖的糧草,翼王八千歲就乾脆沒急著打天津,帶著我們天國的主力移駐到了軍糧城和清妖對峙,準備等國宗你們抵達時出兵大沽口,和你們前後夾擊清妖的大沽口炮臺,打開海河水路然後再聯手攻打天津。」

  說著,曾祥還雙手呈上了所謂的石達開親筆書信,勉強認識幾個字的楊元清趕緊接過細看,見信上內容與曾祥的口頭介紹大概無差,也頓時大喜過望,拍案說道:「好!這下子我們終於可以放心打大沽口了!」

  永安建制後成為太平天國第十號人物的老將朱錫琨比較細心,先是驗明瞭曾祥的身份真假,又仔細檢查了石達開的筆跡印章,直到沒有發現破綻後,朱錫琨才向曾祥問起石達開一路攻城撥寨的情況。但是無用,恆福早就給曾祥編造了一套幾無破綻的謊言,再加上曾祥的口才確實不錯,把所謂的太平軍連取滄州、青縣過程描繪得有聲有色,合情合理,甚至還編造出了石達開幾度分兵奇襲直隸各地的故事,解釋了民間流言繁多迥異的原因。所以朱錫琨也最終信以為真,相信了石達開已經打到大沽口附近的假情報,還催促楊元清儘快出發北上,不給大沽口清軍更多的防範準備時間。

  終於,上當後的太平軍艦隊還是北上來到了大沽口,還派小船把曾祥送到了岸上,讓曾祥去給石達開送信,約定以槍炮聲為信號,聯手夾擊清軍嚴密守衛的大沽口南北炮臺,並約定以海河北岸的炮臺為主攻陣地,先取北岸炮臺,然後再打南岸。

  一天之後,天色微明時,海河北面的清軍炮臺背後,果然響起了密集的槍炮聲音,楊元清聞報大喜,沒有仔細確認岸上情況,馬上就指揮蒸汽船艦隊向大沽口發起進攻,集中火力猛轟大沽口的北岸炮臺。同時早早就安排好了預備隊,隨時準備登陸作戰。

  驚天動地的海陸炮戰再一次在大沽口展開,烈火硝煙的猛烈炮戰中,已然經過多次實戰鍛鍊的大沽口清軍以堅固炮臺為掩護,操縱著高價買來的西方火炮與俄國援助的先進火炮不斷轟擊,接連擊傷了多艘太平軍蒸汽炮船,太平軍水師艦隊中噸位次大的天台號,還被清軍的一發炮彈直接打進了炮窗,引發了艙內火災。期間太平軍水師將士雖然也開炮轟擊炮臺不斷,無奈大沽口炮臺過於堅固,激戰多時也僅僅只是打死打傷了不少清軍炮手,打啞了十來門清軍火炮,始終無法重創和搗毀清軍炮臺陣地。

  激戰的同時,負責前線戰事的清軍直隸提督樂善還沒忘記演戲,故意安排了一些頭上包著紅布的士兵打著太平軍旗幟從陸路進攻清軍的塘沽營地,對著塘沽清軍的陣地開槍放炮,偽造進攻假象。結果經驗不足的楊元清也果然上當,為緩解炮戰壓力,馬上命令率領水師陸戰隊的太平軍老將範連得率軍搶灘登陸,配合石達開夾擊塘沽的太平軍。

  震耳欲聾的隆隆炮聲中,一千五百餘名武器精良的太平軍精銳乘坐著民間運沙船改造而成的運兵船,藉著對自軍有利的初夏南風直衝塘沽,聲勢十分驚人。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眼看運兵船就要靠近海岸線時,多條運兵船的吃水線處卻突然接連發生猛烈爆炸,幾乎是在轉眼之間就炸穿了多條太平軍運兵船的船舷,海水洶湧入艙,船上的太平軍步兵將士也頓時驚呼不絕,東倒西歪者不計其數。

  「那是什麼?!」楊元清也發出了驚呼。

  「應該是清妖的水雷。」同宗的楊輔清臉色陰沉,解釋道:「聽說清妖和洋人有一種可以飄在水裡的火藥桶,只要一拉繩子就會爆炸,專門用來打水師戰船的。」

  知道清軍用的是什麼武器也晚了,僅僅是靠著水雷陣的突然襲擊,塘沽清軍就不費一兵一卒的炸沉炸傷了十餘條太平軍運兵船,造成無數的太平軍精銳士兵落水,海面上也頓時飄滿掙扎求救的太平軍士兵,然而清軍此前大量佈置的水雷卻依然爆炸不斷,繼續不斷打擊太平軍的運兵船隊。

  在這樣猛烈而又突然的打擊下,太平軍的運兵船隊當然是徹底一片大亂,不是互相碰撞就是四散而逃,幾條僥倖躲過清軍水雷突襲成功靠岸的太平軍運兵船更倒黴,馬上就遭到了塘沽清軍的瘋狂火力打擊,很多忠勇的太平軍將士甚至還沒能下船,就已經悲壯的倒在了清軍的槍口面前。

  激烈的炮戰還在持續,儘管清軍士兵的技術水平不高,打移動靶的命中率很低,然而憑藉著絕對的火炮數量優勢,大沽口炮臺的清軍還是靠運氣蒙中了不少次,重創了去年才從英國海軍退役的太平軍水師廣壽號,還直接打中了廣壽號的蒸汽明輪,當場報廢了廣壽號的蒸汽推動能力。太平軍除天台號和廣壽號之外的另外五條木殼蒸汽炮船也受創不輕,惟有兩條鐵殼船受創不大,無奈這兩條鐵殼船都是排水量只有四五百噸的的小型炮船,火力過於薄弱,防禦力再強也無法對清軍的大沽炮臺形成致命威脅,僅僅只是給大沽口的清軍守軍制造了更多士卒傷亡。

  事前沒想到大沽口炮臺的火力會這麼凶猛,石達開的主力能夠及時殺到增援,當然已經是楊元清此戰獲勝唯一最後的指望,所以即便運兵船隊被清軍水雷重創,楊元清仍然還是沒有下令撤退,仍然還是讓旗艦打出旗號,命令範連得軍堅決搶灘登陸,猛攻清軍的塘沽陣地,接應一度出現在塘沽陣地附近過的石達開軍。

  看到已經受創不輕的太平軍運兵船隊依然堅持登上了塘沽海岸,親臨第一線指揮戰事的清軍直隸提督樂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笑容,因為恆福很清楚自己的戰術快要成功了,只要讓太平軍的步兵登陸上岸,楊元清就必須繼續再打下去了,而戰鬥再持續下去,不用俄國人的遠東艦隊幫忙,僅憑大沽口炮臺的火力,就足以削弱太平軍的艦隊,為清軍的水師吳全美部創造取勝戰機了。

  「樂提臺,快看,僧王爺的軍隊來了!」

  親兵的驚呼讓樂善全身一震,已經被火藥硝煙薰得滿臉漆黑的樂善趕緊扭頭看去時,也馬上目瞪口呆的看到——僧王爺那面高貴的平黃色郡王大旗,果然已經出現在了塘沽陣地的西面,隨同僧王爺高貴大旗出現的,還有大群耀武揚威的滿蒙騎兵。

  再然後,樂善也一屁股坐在了鋪滿火藥殘渣與石屑碎片的大沽口北岸炮臺上,看著炮臺上橫七豎八的清軍將士屍體發呆。許久後,樂善還流下了兩行眼淚,放聲哭喊道:「僧王爺,你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的這些弟兄,今天算是白死了啊!」

  被樂善料中,看到僧王爺的騎兵出現後,本就已經被打得心驚膽戰的楊元清認定石達開已敗,不敢再有任何的遲疑,馬上就命令運兵船隊停止登陸,掉頭撤回本隊,同時匆匆召回已經被大沽口清軍打得遍體鱗傷的蒸汽炮船艦隊,與運兵船隊會師一處,不敢再和大沽口清軍再打火炮對射戰。

  「啪!」

  事還沒完,匆匆從軍糧城跑來搶功勞的僧王爺因為收穫不大,還一見面就重重賞給了樂善一個耳光,咆哮道:「廢物!沒用的狗奴才!為什麼打了那麼久,都沒能把長毛大隊給騙上岸?也一條長毛火輪船都沒能打沉?!蠢貨!朝廷精心設計的誘敵之計徒勞無功,就是你這個狗東西害的,等著聽參吧!」

  破口大罵著,怒火難消的僧王爺還一腳把樂善踹了一個四腳朝天,同為蒙古人的樂善是既沒有僧王爺官高爵顯,又沒有僧王爺的血統高貴,也就不敢還手和反駁——否則鐵定象舒保一樣被整得更慘。所以樂善只能是看著堆砌在炮臺上的清軍將士屍體流淚,哽咽哭泣……

  「弟兄們,我廢物,我蠢貨,我害你們白死了,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八十二章 長毛之友

  攻打大沽口的失敗本來就讓楊元清顏面掃地,再當得知石達開屯軍軍糧城其實是個假消息之後,楊元清更是羞慚萬分,太平軍全軍上下也無不質疑楊元清的統帥能力,暗中大罵楊元清愚蠢無能者不在少數。

  還好,託僧王爺及時救援的福,太平軍這一戰損失還不算太大,最為關鍵的蒸汽炮船艦隊也還有一戰之力,同時強烈要求儘快進兵的太平軍老將朱錫琨也可以替楊秀清背鍋,所以楊元清也沒客氣,馬上就把中計上當導致戰敗的責任全部推給朱錫琨,當眾把朱錫坤重打了一百軍棍就算了結此事。

  再接著,帶著艦隊撤回到了祁口母豬港之後,楊元清當然是馬上派人尋找和聯絡石達開軍。然而很遺憾,因為清軍的嚴密封鎖,還有太平軍不得直隸百姓支持的緣故,楊元清僅僅只是探得石達開軍西進到了直隸腹地,卻始終無法與石達開取得聯絡,所以楊元清也就只能是在母豬港一邊破口大罵石達開,一邊靠著不多的隨軍糧食等待石達開東進會合。

  與此同時,雖然石達開軍的軍糧不足問題仍然沒有完全解決,也無法得知楊元清軍的準確情報,但是推算時間估計楊元清肯定已經到了,石達開軍也已經在有意識的向東轉移,一邊全力收集糧草,一邊儘量收集關於楊元清軍的情報。結果也還算走運,李開芳所部的太平軍騎兵無意中截到了一道清軍公文,讓石達開知道了楊元清目前正屯兵母豬港的消息,然後石達開也毫不遲疑,馬上就帶著主力從安州趕來母豬港與會合。

  石達開的向東移動當然讓滿清朝廷萬分恐慌,在沒能用駱秉章的計策重創太平軍水師的前提下,滿清朝廷當然不願看到石達開與楊元清會師一處。所以慈安、慈禧和鬼子六也沒猶豫,馬上就抽調僧王爺的滿蒙騎兵南下,任命僧王爺為欽差大臣負責主持全局,阻攔石達開與楊元清會師。

  所以輪到咱們才智卓越的僧王爺大顯身手了,帶著萬餘騎兵才剛開始南下,僧王爺馬上就以前敵總指揮的身份下令,要求勝保率領騎兵迂迴到前方正面攔截石達開主力,為山東新軍和直隸清軍陳國瑞部迂迴到石達開前方爭取時間,然後三支軍隊聯手攔截,等自己率軍趕到,再和石達開打一場正面決戰。

  「僧格林沁,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到底會不會打仗?叫老子的騎兵打陣地戰正面攔截,你叫老子怎麼攔?下馬挖工事攔截?還是正面衝擊長毛的主力大隊攔截?」

  僧王爺的高明指揮差點沒讓勝保將軍氣昏過去,然而沒辦法,僧王爺現在是欽差大臣全軍主帥,敗保將軍在和吳超越穿一條褲子時又把僧王爺得罪得不淺,如果敢抗命只會白白給僧王爺乘機行軍法的機會。所以勝保別無選擇,只能是放棄駱秉章指點的尾隨騷擾戰術,全速迂迴到石達開的前方,與石達開正面交戰。

  「清妖騎兵腦袋進水了?敢搶到我軍前方正面攔截?這不是給本王送人頭麼?!」

  與勝保將軍完全相反,石達開倒是對僧王爺的這個戰術高舉雙手支持,歡呼過後,一直逮不到野戰機會的石達開毫不客氣,馬上就指揮軍隊向勝保用騎兵組建的防禦陣地發起進攻,勝保將軍別無選擇,只能是硬著頭皮指揮所部騎兵正面衝擊,妄圖擊潰太平軍的步兵,完成僧王爺交代的任務。

  激戰的結果是勝保將軍欲哭無淚,他麾下的六千多軍隊雖然全部是騎兵,卻還沒有換裝先進武器,同時又不擅長打近身白刃戰,只能是拿著原始火繩槍衝近五六十米內輪流開槍,結果自然被石達開軍大量裝備的米尼槍、卡賓槍和遂發槍打得死傷慘重,抽得滿地找牙,白白死傷大量的寶貴騎兵,卻仍然擋不住太平軍步兵的緩緩推進。

  更慘的還在後面,激戰了大半天之後,瞄準了勝保軍騎兵戰馬體力下降和輪換作戰軍隊時出現些許混亂的機會,石達開一聲令下,李開芳所部的兩千餘太平軍騎兵立即發起衝鋒,從側翼突襲出現混亂的清軍騎兵隊伍,還全都是隻開一槍就換上馬刀,衝入清軍騎兵人群中打白刃戰。

  太平軍的整體素質確實在下降,蛻化嚴重的清軍也的確在實戰中逐漸的重新復甦,然而不管如何的此消彼長,在近身打白刃戰這個方面,太平軍仍然還是明顯勝過清軍許多,所以很快的,想要擊潰太平軍的勝保將軍就反過來被太平軍給擊潰了,大罵著僧王爺的瞎指揮狼狽而逃了。

  不過勝保將軍倒也不是白辛苦,靠著清軍騎兵的阻攔遲滯,清軍步兵也追到了太平軍主力的背後,不知道清軍意圖的石達開也一度準備掉頭迎戰,然而謀士張遂謀卻提醒道:「翼王,如果清妖象以前一樣,一打就跑怎麼辦?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讓騎兵殿後,全軍繼續東進,先和楊國宗會師再說。」

  石達開很明智的採納了張遂謀的建議,結果就無意中買到了雙色球的頭獎——與石達開仇視似海的山東新軍不敢違抗僧王爺的鈞旨,被迫全速前進,迂迴到石達開的前方正面攔截。再然後,石達開當然是紅著眼睛大吼,「擊針槍隊,上!給老子報仇!報仇!」

  輪到率領山東新軍的張國樑和袁保恆欲哭無淚了,山東新軍裝備的裡治步槍雖然是膛線槍,射擊精度比擊針槍高,使用的庫利科夫子彈也在造型上比擊針槍的橄欖形彈頭先進,然而卻因為是前裝槍的緣故,在射速上被擊針槍甩開了十八條街,線形戰術火槍對射,純粹是給太平軍送人頭刷經驗!

  激戰中,太平軍將士只是排成兩排橫隊輪流開槍射擊,火力上就把使用三段射的山東新軍完全壓制,很多山東新軍的將士都只獲得一次開槍的機會,就被太平軍的擊針槍密集火力放倒,無數山東新軍的士兵在裝火藥時就被太平軍的擊針槍打中,更多的山東新軍將士在保持站姿用特製棍棒推送子彈時被太平軍士兵打死。心願得償的石達開放聲狂笑,張國樑和袁保恆卻是流著眼淚不斷問候僧王爺的娘親。

  最後,在陣亡了八百餘人之後,山東新軍連衝鋒都不敢發起,直接就撤退逃跑,李開芳大笑著率領太平軍騎兵發起衝鋒追擊,瘋狂砍殺奔跑中無法裝填彈藥的山東新軍,無師自通的使出目前西方軍隊流行的變形版砧錘戰術,直接殺潰了山東新軍。也逼得勝保只能是趕緊帶著清軍騎兵過來掩護山東新軍逃命,又被迫和李開芳打了一場清軍騎兵最不擅長的近身白刃戰。

  被僧王爺坑慘了的還有直隸清軍陳國瑞部,雖然石達開的重點主攻目標是老仇人山東新軍,負責對付他們的是太平軍李世賢部,壓力比較小,然而看到山東新軍潰敗之後,軍心受到影響的陳國瑞部也很快被李世賢,同樣損失不小。

  事後,通過審問俘虜得知了清軍突然發瘋打野戰的原因後,從來沒信過拜上帝教的石達開第一件事就是對天禱告,跪求天父以他的無上神力保佑,讓僧王爺永遠擔任清軍主帥,讓滿清朝廷最好是把京城清軍也劃歸太平軍的好朋友僧王爺指揮。

  還是與石達開完全相反,勝保、張國樑和袁保恆等人卻是流著眼淚用鮮血寫了一道摺子,強烈要求滿清朝廷撤換僧王爺,另換一個靠譜點的主帥。

  託了僧王爺的福,幸運重創了一直陰魂不散的勝保軍和山東新軍之後,壓力大減的太平軍東進速度立即大為提高,前前後後總共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從保定府東進到了天津府境內。最後還是因為僧王爺親自率軍攔住道路,石達開軍才被迫在運河西岸停住腳步,與僧王爺的大軍對峙於唐官屯,勝保和張國樑等人尾隨而來,屯兵在太平軍背後。

  這時,滿清朝廷也對勝保等人的血書給出了答覆,然而對勝保等人來說很遺憾——考慮到僧王爺的高貴血統和他在祺祥政變中立下的汗馬功勞,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決定給僧王爺最後一個機會,仍然還是讓僧王爺繼續擔任直隸剿匪戰事的總司令,準備等打完了唐官屯這一戰再說。

  「沒辦法了,看來是絕對攔不住長毛會師了,只希望我們運氣好點,別被長毛把腦袋砍去當夜壺用。」

  勝保、張國樑、袁保恆和陳國瑞等清軍將領都是這麼認定,可是沒辦法,在被滿清奴化政策徹底洗腦的情況下,勝保等人還是隻能乖乖的接受僧王爺的指揮調遣,聽從僧王爺的號令行事。

  還別說,僧王爺對於唐官屯會戰的戰術安排其實還相當靠譜——針對石達開急於東進與楊元清會戰這一點,僧王爺決定採取半渡而擊的戰術計劃,故意先讓一部份太平軍越過運河,然後出動滿蒙騎兵突襲,逼迫太平軍不斷過河救援,待太平軍的後隊空虛之後,再讓山東新軍從背後正面,勝保和陳國瑞從兩翼一起衝鋒,四面合擊太平軍。然而……

  然而僧王爺卻忘了一件事,運河不是長江和黃河,甚至不是水流有急有緩的普通河流,而是水流平緩的人工河,處處都適合橫渡。同時還是因為黃河改道而水量大減的廢棄運河!所以……

  所以,當太平軍將士在石達開的指揮下,將大量的土石沙包扔進運河填平河段的時候,僧王爺就傻了眼睛了,「直接填河造路?!石達開這個泥腿蠻子,居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再次感謝僧王爺,為了阻攔太平軍填河造路,僧王爺派出了他麾下的滿蒙騎兵跑到運河岸邊開槍,和太平軍打遠距離對射戰,結果不但主動暴露了他的軍隊已經大量裝備西方武器的重要情況,還給了太平軍步兵在不必擔心遭到騎兵突襲的情況下盡情射擊的機會——拿步兵換騎兵,石達開當然是一百個樂意,一萬個願意。

  事還沒完,僧王爺又很快發現,他心愛的滿蒙勇士竟然連火槍對射都幹不過太平軍——雖然不是象吳軍狙擊手那樣經過嚴格訓練,然而經過多年的實戰鍛鍊之後,太平軍隊伍裡還是湧現出不少的神槍手和熟練射手,槍法射技甩過僧王爺麾下那些養尊處優的滿蒙大爺八條街都不止,再加上僧王爺看不上吳軍和太平軍這些土包子喜歡修築的地堡羊馬牆,清軍騎兵缺乏土石掩護擋槍……

  所以隔河對射,僧王爺仍然還是在給石達開送人頭。

  如同爆豆一般的連綿槍聲中,輪流衝鋒上前開槍的清軍騎兵就象當初的八里橋之戰一樣,接連不斷的被太平軍的火槍放倒打翻,人喊馬嘶,嚎叫不絕。而他們在衝鋒中打出的槍子不是偏出目標十萬八千里,就是打在地面、河裡和天上,對躲在土石沙包後開槍的太平軍將士幾無任何威脅。石達開和太平軍眾將個個眉開眼笑,太平軍士兵也是驚喜萬分,沒有一個人不在感激運河對岸指揮清軍作戰的僧王爺。

  不過也沒多大關係,僧王爺還有充足炮灰可以用,一聲令下之後,勝保、張國樑和陳國瑞等清軍將領也只好流著眼淚再次向太平軍陣地發起進攻,被迫和實力超過自己的太平軍主力打野外決戰。

  然後很自然的,石達開又拿擊針槍隊替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再次教訓了曾經讓自己灰頭土臉的山東新軍;曾立昌則用子彈加刺刀迎接勝保將軍,讓勝保將軍又一次碰了一個頭破血流;可憐的陳國瑞陳總兵則被太平軍柿子揀軟的捏,先是被韋俊踩在地上盡情摩擦,然後又被李開芳攆著屁股跑。

  唐官屯會戰的結果是清軍四路合圍,四路潰敗——用土石沙包填平了運河之後,大步過河的太平軍且走且戰,接連多次擊退僧王爺的衝鋒射擊,幾乎是大搖大擺的向東挺進。等得心頭冒火的楊元清也派軍隊西進接應,和石達開聯手讓僧王爺知道了死字怎麼寫。

  勝利在母豬港會師之後,海陸兩路的太平軍當然是歡聲如雷,士氣大振,然而讓石達開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當太平軍將士還在持續歡呼的時候,楊元清就已經拿出了楊秀清的東王詔書,迫不及待的宣佈了他對石達開軍的節制指揮權。

  聽完了楊元清朗讀的楊秀清詔書之後,石達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許久才平息下來,無比勉強的叩首接旨,然後石達開又在心裡說道:「算我還楊阿秀的人情,誰叫上次山東大敗之後,楊阿秀幫了我那麼多,又是給我軍隊又是給我彈藥武器。也但願楊元清爭氣點,千萬別浪費了我好不容易打出來的有利局勢。」

  太平軍更換了指揮大腦,清軍也換了,唐官屯之戰結束後才過去兩天,吳超越的老上司官文就帶著滿清朝廷的聖旨匆匆趕到了唐官屯,當著清軍眾將的面向太平軍的恩人僧格林沁僧王爺朗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差大臣、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才堪大用,正可報效國家,邃料竟患足疾,步履維艱,難勝職任,著即調回京城休養,以示體惜。所部兵馬即刻移歸領侍衛內大臣官文統率,節制各路兵馬之權亦一併移交。欽此。」

  「臣僧格林沁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飛快謝完了恩,患了足疾的僧王爺鐵青著臉衝出大帳了,腳步速度還比說話速度更加飛快。張國樑、勝保和袁保恆等人卻是眼淚汪汪,一起向拿著聖旨的官文連連磕頭,泣不成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將軍快快請起,今後我可就要什麼都仰仗你們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尊重你們的意見,絕對不會瞎指揮亂打仗,也絕對不會再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八十三章 換帥如換刀

  吳超越的好朋友,石達開和楊秀清的摯愛知己,太平天國的忠誠戰士,英法聯軍的帶路嚮導,捻軍將士心目中最可愛的人,京城政變集團最恐怖的強敵,僧格林沁僧王爺,其實只差一點就可以幫太平軍打下京城,滅亡滿清朝廷。

  在僧王爺近乎藝術一般的戰術之下,象牛皮糖一樣粘在石達開主力屁股上的清軍勝保部,象陰魂不散一樣的時刻威脅著石達開軍的山東新軍,還有象一隻老鼠一樣不時在太平軍周邊竄來跑去的直隸清軍陳國瑞部。

  無時無刻不在遲滯干擾太平軍行軍進兵、攻城奪糧的這三支清軍隊伍,本來靠著主場作戰的補給駐紮優勢,機智靈活的騷擾遲滯戰術,見縫插針的勇猛作戰,已經把石達開的主力拖累,甚至有希望把石達開的主力直接拖垮。

  結果因為僧王爺的一道命令,不得不利用自己騎兵和步兵機動速度截然不同的這個弱點,與始終保持步騎並進的太平軍輪流作戰,強行分散自己本來就不及太平軍的力量,以一根根手指頭去抵擋太平軍的一記記鐵拳。

  又不得不在太平軍已經構築了臨時防禦陣地的情況下,含著眼淚向太平軍的密集隊形發起衝鋒,以血肉之軀去抵擋太平軍將士用擊針槍、米尼槍和燧發槍打出的子彈;用必須保持站姿才能裝彈的裡治步槍,去和蹲著趴著都能裝彈的擊針槍比拼排隊槍斃;拿原始的火繩槍去攻打與吳軍精銳兵團對峙多年的太平軍韋俊部陣地;也用騎兵去衝擊太平軍的防禦工事,讓手裡拿著高精度米尼槍的太平軍將士一一點名射擊。

  兩場決戰打下來,所部全是騎兵的僧王軍倒是跑得快損失不大,一度把石達開纏得喘不過氣來的勝保軍和山東新軍卻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上到山東清軍的總指揮勝保,清軍名將張國樑和袁保恆,下到最基層的清軍士卒,沒有一個人不是這麼認定——再讓僧王爺指揮下去,快的話十天,慢也不會超過半個月,太平軍的旗幟絕對能插到紫禁之巔,皇城上空!

  很可惜,就是因為還差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不小心患了腳氣病的僧王爺被滿清朝廷請回了京城養病,清軍的前敵總指揮換成了吳超越的老上司官文,同時太平軍的指揮大腦也變成了楊元清,所以原本已經逐漸明朗的直隸戰局又多了無數變數,原本已經明顯傾向於太平軍的勝利天平,也就……

  其實和駱秉章一樣,官文同樣也不擅長戰場指揮,更沒什麼親臨第一線鼓舞軍心士氣的勇氣,然而和駱秉章一樣,官文卻擅長用腦子思考,能夠聽得進部下的正確意見,能用人敢用人,能夠把手中力量最大化運用。——吳超越都因為這一點,心甘情願的給官文當了一年多的幫凶走狗。

  「官大帥,現在從海陸兩路北上的長毛已經會師一處,聲勢大張,士氣正旺,末將認為切不可與之交戰,戰之必敗!這點不是末將貪生怕死,而是我們勢不如人,我軍連敗士氣低落,軍心也十分沮喪,再主動進兵母豬港與長毛決戰純粹是找死,毫無取勝希望!」

  「長毛下一步的戰術選擇有兩個,第一是西進和我們決戰,先把我們幹掉再從容攻打天津和京城。第二個選擇是先取大沽口,打開他們水師進兵天津城下的道路。但不管長毛做出那一個選擇,我們都不能再冒險和他們交戰,只能是避其鋒芒,另擇理想戰場再圖破敵。」

  「末將的建議是立即退兵撤回天津,不給長毛和我們野外決戰的機會,逼著長毛先打大沽口後打天津。然後一邊全力加固天津防禦,一邊以部分騎兵牽制和騷擾長毛背後,為大沽口的樂善將軍分擔壓力,儘量爭取拖延時間,消耗長毛的糧草,適當時候再接應樂善將軍突圍,主動放棄大沽口,集中兵力以天津戰場與長毛決戰。」

  「如此一來,我們不但卡住了長毛進兵京城的咽喉,讓長毛不敢扔下水師不管直取京城,也可以憑藉天津的城防工事與長毛周旋,揚我軍糧草輜重充足之長,克長毛遠來糧草不足之短,待長毛師老兵疲,糧草告罄,我軍再看準機會全力反擊,必可大獲全勝!」

  當眾提出以上見解的,是僅掛著翰林院侍讀虛銜的清軍青年名將袁保恆,如果僧王爺現在還是清軍主帥,那麼不用說,僧王爺的口水馬上就能噴到貪生怕死的袁保恆臉上。然而很可惜,現在的清軍主帥已經換成了連吳超越的意見都能聽得進去的官文,所以聽了袁保恆包括主動放棄大沽口的建議後,官文不但沒有象僧王爺一樣的暴跳如雷,相反還認真的盤算考慮了一番,然後才問道:「主動放棄大沽口炮臺是否太可惜?為什麼就不能全力守衛大沽口,在大沽口和長毛決戰?」

  問罷,官文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老夫對軍旅之事並不熟悉,但也知道先皇八年時,我們在大沽口連洋人都打贏過,這長毛再厲害,也沒洋人厲害吧?」

  「官大帥,先皇八年那次我們是運氣好,又趕上洋人輕敵,所以才僥倖取勝。」袁保恆毫不客氣的說道:「那次洋人想投機取巧,先進海河再登陸夾擊炮臺,正好中了我們的埋伏,被我們用隱藏的火炮先重創了洋人的艦隊,搶佔了先機才有後來的勝利。」

  「長毛不會給我們這麼好的機會。」袁保恆又說道:「洋人是水上強陸上弱,長毛上陸上強水上弱,長毛會師以後北上去打大沽口,肯定是以步騎當先,我們的炮臺在戰事中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是靠步兵馬隊說話。」

  「大沽口那裡沒有足夠的工事城垣駐紮我們所有的軍隊,糧草也要靠天津供給。」張國樑也說道:「在大沽口和長毛決戰,我們不但打防禦戰的難度比在天津大得多,糧道也有被長毛切斷的危險,如果長毛真做到這點,那我們別說耗垮長毛了,不被長毛耗垮就算好的了。」

  「我也認為應該在天津打。」勝保難得發表一點正確意見,說道:「在天津打,雖然對我們騎兵馬隊的作戰不利,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把騎兵放到外圍當機動隊用,防範長毛分兵襲取直隸其他城池,把步兵主力放在天津守城,等於就是掐住了長毛的脖子,除非長毛捨得扔下他們的火輪船艦隊不管,否則就絕不敢孤軍北上,直取京城。」

  官文不說話了,雙手抱胸靠在椅子上苦思,許久都不說一句話。那邊僧王爺留下的慶祺和那馬善等將卻是怪話連天,說什麼崽賣爺田心不疼,僧王爺好不容易保住的大沽口炮臺也捨得說扔就扔。然而怪話無用,盤算了許久後,官文突然一拍桌子,喝道:「全軍拔營,立即撤回天津!」

  聽到這話,袁保恆和張國樑等清軍有識之士當然是喜笑顏開,慶祺和那馬善等僧王爺舊將卻是大聲嚷嚷,咋呼問道:「官大帥,你真要放棄大沽口炮臺?」

  「本官什麼時候說過放棄大沽口炮臺了?」官文微笑反問,然後才又說道:「本官是說先撤回天津再說,免得長毛乘機西進和我們決戰。怎麼?慶將軍那將軍你們想和長毛正面決戰?如果是那樣的話,請你們打先鋒如何?」

  慶祺和那馬善等人飛快閉嘴,官文也這才笑吟吟的再次重複命令,讓清軍立即拔營北上,全速撤回天津,同時故意安排僧王爺的嫡系殿後,給真正靠得住的山東清軍休息恢復的機會。

  官文做出了正確選擇,事實上太平軍那邊才剛探得清軍臨陣換帥的情報,石達開就極力建議楊元清乘機先在陸上發起決戰,然後從容進攻大沽口和天津。只可惜剛節制了石達開軍的楊元清擔心石達開乘機甩脫自己的控制,不肯答應,採納了楊輔清圍城打援的建議,決定先打大沽口引誘直隸清軍在大沽決戰,結果就給了直隸清軍以從容轉移的機會。石達開嗟嘆再三,可是又無可奈何,也只能是安慰自己說楊元清的戰術也不算錯,效果相差不大。

  正所謂換帥如換刀,儘管官文在軍事上菜鳥,然而在玩弄權腕方面卻是連吳超越都畏懼三分的狠角色,帶著清軍主力撤回天津之後,儘管已經探得太平軍正在向大沽口逼近的消息,僧王爺留下的親信也故意慫恿他親自率軍增援大沽口。然而官文卻微笑著突然宣佈了一個驚人決定,就是任命勝保為自己的副手,讓勝保統率所有的騎兵馬隊,並賜予勝保以臨機專斷之權。

  決定公佈,勝保自然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當年沒少幫著僧王爺故意刁難勝保的慶祺和那馬善等人卻是臉色微微發白,知道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而再接著,官文又當眾宣佈採納袁保恆的戰術建議時,僧王爺的幫凶走狗們當然再不敢公開叫嚷反對,只能是忍氣吞聲的老實領命。

  事還沒完,針對大沽口的地形特點,官文又採納了熟悉大沽口情況的勝保和陳國瑞建議,決定採取徐徐放棄大沽口的辦法遲滯太平軍的進攻速度,命令守衛大沽口的樂善調整戰術,搶先把肯定會遭到太平軍首先攻的大沽口南岸炮臺火炮掉轉炮口,用來對付準備攻打炮臺的太平軍,只留北岸炮臺對付太平軍水師,並適當以火力掩護南岸陣地。然後先儘量守衛大沽口南岸炮臺,藉助工事火炮消耗太平軍和拖延時間,迫不得已時再放棄南岸陣地,撤到北岸繼續守衛。

  除此之外,官文還用上了吳超越訓練水師時的辦法,搶先給大沽口守軍送去了大量的葫蘆和氣囊,讓南岸清軍在必要時可以跳河泅渡逃命,解決大部分清軍士兵不通水性的後顧之憂,讓他們可以安心作戰。

  又輪到太平軍過苦日子了,當楊元清和石達開率領太平軍趕到大沽口南岸時,首先看到的就是大沽口南岸的三座炮臺已經被及腰深的濃稠泥漿所包圍,泥濘地的背後還有三道灌滿水的深壕,深壕的背後則還有石質壘牆。整體防禦不敢說固若金湯,也可以說是堅固得可怕。

  太平軍眾將看著大沽口炮臺的堅固防禦大皺眉頭,用不著親自上陣的楊元清卻馬上調兵遣將,毫不客氣的把攻堅重任交給了太平軍韋俊所部。韋俊辯解了幾句說自己的軍隊裡水手多,應該好鋼用在刀口上用來負責搶渡海河,楊元清卻馬上指著大沽口炮臺下的龐大泥漿地,振振有辭的說道:「就是因為你的軍隊裡水手多,所以才把這個任務派給你,看到沒有?那裡全都是水。」

  「在泥漿地裡打水戰?」韋俊欲哭無淚,可是又不敢公然違抗軍令,只能是在李世賢和曾立昌等太平軍軍閥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拱手領命,硬著頭皮接過這個任務。

  不得不承認,儘管武器裝備要稍微差些,常年在湖口最前線和吳軍精銳對峙的韋俊軍在避免兵員素質下滑這個問題上,表現得明顯要比其他太平軍強得多。那怕接的是苦差,乾的是髒活累活,韋俊軍的將士還是義無返顧的向大沽口炮發起了衝鋒攻勢,匍匐舉高著武器,頂著清軍的槍林彈雨和密集炮火艱難前進,不畏髒苦死亡的風範一如鼎盛時期的太平軍精銳將士。

  可是無用,鼎盛時期的太平軍之所以橫掃清軍,除了太平軍自己爭氣以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久疏戰陣的清軍太過無能。而現在守衛大沽口炮臺的清軍不但有士氣有鬥志,許多人還曾經接受過與英法聯軍交戰的戰火考驗,再加上擁有絕對的地利優勢,太平軍攻堅之舉也就變成了踏上死亡之路。

  尤其是那片因為潮水形成的可怕泥濘地,歷史上讓英法聯軍都吃了大苦頭的泥濘地,在這樣的地形上前行,太平軍將士不但得注意槍支防水,還不管付出多少的體力都提升不起速度,甚至就連簡單的側移閃躲都是困難重重,完全就變成了陷入泥漿潭裡的一個個活靶子。

  炮臺守軍密集的槍彈打在泥漿中,不斷濺起腥臭泥漿,也不時濺起朵朵血花,舉槍而行的太平軍將士接連中彈倒地,受傷慘叫的聲音此起彼伏。同時已經提前掉轉炮口的清軍火炮也不斷開炮,把一枚一枚沉重炮彈轟入太平軍人群中,不斷砸出沖天泥浪,也不時打中艱難前進的太平軍將士,直接把可憐的太平軍將士砸得筋斷骨折,粉身碎骨。

  太平軍海陸火炮當然也在不斷開炮,轟擊大沽口清軍的南岸炮臺,然而作用卻始終不大,因為清軍直隸提督樂善照例親臨主陣地南岸炮臺指揮督戰的緣故,士氣高昂的清軍將士就是死戰不退,那怕太平軍將士已經摸到了壕溝邊緣,正在壕溝上搭建便橋,南岸炮臺上的清軍也絲毫不露敗象,始終都在瘋狂對著太平軍士兵開槍開炮。

  大沽口北岸的炮臺也在不斷開炮,轟擊的對象則是水面上的太平軍蒸汽炮船艦隊,也靠著密集的火力,不時蒙中太平軍水師船隊,給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的太平軍蒸汽炮船留下新的創傷,在上次激戰中受創最重的廣壽號還因為接連中炮,不得不被迫退出戰場。

  見此情景,負責指揮陸上戰鬥的石達開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有些不敢想象拿下大沽口的南北炮臺會讓自軍付出多少的代價,而再聯想到細作報告的清軍正在天津戰場瘋狂備戰的情報,石達開更是心裡發憷,如同芒刺在背……

  「應該放棄先打大沽口再打天津的戰術,水師留在海上等待,陸師先打天津,不給清妖更多的備戰時間。先打下天津,然後再回來打大沽口不遲。」這是韋俊軍攻堅失敗後石達開提出的建議。

  「不行!只能先打大沽口,然後水陸並進,同取天津!」這是楊元清給出的斬釘截鐵答覆,因為楊元清既不放心讓寶貴的蒸汽炮船艦隊孤軍在外,更不願讓石達開控制步騎軍隊。

  石達開和楊元清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在場的太平軍眾將誰都沒有開口參合,也全都臉色陰沉,因為他們的心裡都已經出現了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這次的北伐,恐怕又得糟……

  事實上,收到直隸清軍主帥換人的消息後,遠在湖北的吳超越也是心中一沉,頓時覺得情況不妙,因為吳超越太清楚官文的本事了,打仗的確不行,然而玩手段鬥心眼的本事卻絲毫不在花沙納和駱秉章這兩條老狐狸之下。而十分不巧的是,太平軍這次北伐的將帥配置問題卻偏偏毛病多多,到處都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八十四章 前戲得做足

  天天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交公糧,又牢記吳老買辦要求自己多多繁衍子孫的要求,吳超越當然優先跑到了惟一還沒給自己生兒育女的馮婉貞房間裡,糟蹋蹂躪在自己懷裡逐漸長大成了青春少女的馮婉貞。

  的確是很長時間沒來了,接連交了兩次租子後,同樣急著給吳超越生孩子的馮婉貞還有些不肯滿足,仍然還在主動的悄悄挑逗吳超越,然而在這方面能力還算不錯的吳超越卻反應不大,只是撫摩著馮婉貞光滑的肌膚盤算。幾次努力都宣告失敗後,馮婉貞也只好乖乖放棄,還關心的問道:「相公,出什麼事了?你好象有心事?」

  「沒什麼。」確實有心事的吳超越隨口答道:「就是在擔心長毛的北伐軍,他們恐怕又要糟。」

  託了吳軍控制地現在已經有三家報紙在發行的福,馮婉貞對太平軍北伐軍的情況也有點了解,便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擔心長毛的北伐軍?報紙上不是說,長毛已經又打到亂黨控制的天津府境內了麼?」

  「是快看到天津城的城牆了。」吳超越答道:「但是很可惜,就我掌握的情報來看,長毛已經逐漸露出敗象了,這次搞不好又得象上次一樣,又輸在天津了。」

  說到這,吳超越嘆了口氣,乾脆對心愛偏房說起了心裡話,道:「我曾經寫信給楊秀清,讓他知道俄國洋人已經和京城亂黨結盟的事,其實就是在鼓動他儘快出兵,抓住俄國洋人還來不及大規模援助京城亂黨機會,儘快打一場戰略決戰。」

  「其實我早就料定長毛根本沒什麼希望拿下京城,他們的軍隊戰鬥力和基層士卒素質下滑太快太嚴重,京城亂黨又肯定會拼死頑抗到底,長毛攻破京城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過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就算長毛拿不下京城,北伐再一次失敗,起碼也能把亂黨軍隊打一個元氣大傷,同時長毛就算失敗也還有一戰之力。這麼一來,京城亂黨就只能他們的殘餘力量優先用來防範長毛,優先佈置在華北平原的南端,為我從山西出兵西進減輕壓力,增加勝算。」

  「但我這次大錯特錯了。」吳超越露出了一些苦笑,說道:「我萬萬沒想到,長毛軍隊的戰鬥力下滑情況會比我想象的更嚴重,除了靠僧格林沁那個蠢貨幫倒忙打了兩個漂亮仗,就沒一個稍微象樣的勝利。我更沒想到楊秀清竟然會讓他那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弟弟楊元清擔任北伐主帥,指揮這場關乎長毛未來命運的戰略決戰。」

  「長毛這次已經輸定了,水師絕對全軍覆沒!」吳超越很是斬釘截鐵的說道:「陸地上如果運氣稍微不好點,最輕也是傷亡過半,否則全軍覆沒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懂軍事,馮婉貞當然不明白吳超越為什麼會這麼看衰太平軍,不過馮婉貞也沒追問原因,只是這麼說道:「那又怎麼樣?相公你不是說過,你遲早還要和長毛決一死戰,讓亂黨軍隊先把長毛殺一個人仰馬翻,以後你再和長毛決戰的時候,不是可以更輕鬆點?」

  「寶貝,你只看到了其一,沒看到其二。」

  吳超越笑笑,捻著馮婉貞胸前的花生米說道:「不錯,亂黨軍隊消滅了長毛的北伐軍,是對我也有利,讓我將來和長毛開戰時可以輕鬆許多。但是這麼一來,長毛就沒辦法再替我有力的牽制亂黨軍隊了,亂黨軍隊就會優先把他們獲得的俄國援助拿來對付我們,我再想拿下京城消滅亂黨,難度就會加大不止一倍兩倍了。」

  說到這,吳超越又嘆了口氣,說道:「到了那時候,楊秀清搞不好也得暗中去幫京城亂黨,因為他已經元氣大傷,當然希望我和京城亂黨也打得兩敗俱傷,給他東山再起爭取時間和減輕壓力。」

  「就算以楊秀清的性格和脾氣,不太可能直接幫著京城亂黨打我們,起碼也不會再犧牲他的力量,幫我們全力牽制京城亂黨,只會坐山觀虎鬥,巴不得我們和京城亂黨打得越激烈越好。」

  心不在焉的說著這些話時,吳超越的語氣之中盡是憂慮,也的確非常擔心太平軍北伐軍慘敗後的各種不測後果。結果馮婉貞聽了以後卻是不以為然,說道:「怕什麼?那相公你和亂黨軍隊直接打不就是了?反正是要打的,晚打還不如早打,而且亂黨軍隊就算殺敗了長毛北伐軍,自身的損失也肯定不小,這時候和他們打對相公你更有利。」

  「說得倒輕鬆。」吳超越笑笑,拍著馮婉貞的臉蛋說道:「亂黨軍隊不是傻子,就算他們打敗了長毛的北伐軍,也絕對不會急著來和我決戰,只會繼續採取守勢,先恢復了實力再想辦法和我打。」

  「我現在又沒有做好全面北伐的準備,想打亂黨就得先拿下山西做前進基地,或者從開封這條路出兵打進直隸,這條路又偏偏是黃泛區人煙稀少,補給困難,亂黨軍隊用不著和我交戰,光憑耗糧草就能把我的後勤耗垮……。」

  「相公,那你就不能把長毛引來和你打?」馮婉貞打斷吳超越的絮絮叨叨,說道:「只要長毛沒被全部消滅在天津戰場,有軍隊往南跑逃命,亂黨軍隊就肯定會追殺到底斬草除根,相公你只要提前做好準備,再派人聯繫長毛,叫長毛往你的包圍圈裡跑,把亂黨軍隊引進你的包圍圈,那你不就可以乘機狠狠教訓亂黨軍隊了?」

  脫口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之後,馮婉貞反倒有些後悔,忙又補充道:「相公,我不懂軍隊上的事,就是隨口說說,說錯了你別怪我。」

  回答馮婉貞的沒有責怪,相反在盤算了許久之後,吳超越還突然抱著馮婉貞又親又吻,馮婉貞害羞掙扎,嬌嗔道:「相公,你又發什麼瘋?開始不要,這會奴家都準備睡了,你又要來了?」

  「睡什麼睡?趕緊給我生兒子才是正事!來,相公我幫你準備。」吳超越一邊在馮婉貞曼妙的身軀上動手動腳,一邊笑著說道:「這是獎勵你的,我的女中小諸葛,感謝你給我出了一個好主意啊。」

  「咦?相公,我說的辦法真的能用?」

  「絕對能用!和你說的一樣,長毛的北伐軍崩潰以後,亂黨軍隊絕對不會錯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亂黨軍隊也絕對不會想到長毛會給我們當誘餌,把他們引近我們的伏擊圈。所以這事只要我們能說服長毛的敗兵配合,就一定能給亂黨軍隊來一下重的,說不定還能乘機重創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亂黨騎兵,大大削弱亂黨軍隊的機動能力。」

  「真的?那太好了,哎喲,不許咬,疼……。」

  次日一早,吳超越把自己在床上用體力換來的戰術計劃向幾個心腹走狗公佈之後,以趙烈文和閻敬銘為首的幫凶走狗全都轟然叫好,都認為只要提前準備充足,這個計劃就能有很大的把握成功——尤其是在清軍絕不可能容許太平軍敗兵大隊與魯南太平軍會合的情況下,甚至不用吳軍主動開口要求太平軍配合行動,清軍自己就能優先把太平軍的敗兵大隊往豫魯邊境趕,自行追擊至吳軍控制地的附近。

  「前戲得做足,馬上給曾國荃去令,叫他分出重兵去收拾捻軍那個叛徒李昭壽,製造我們在豫魯邊境兵力不足的假象,也讓亂黨軍隊覺得我們既然和捻軍打得這麼厲害,就不可能再幫長毛。」吳超越這道命令的靈感還是來自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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