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62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四十五章 命中剋星

  為了親臨前線指揮這場關乎山東存亡的決戰,也為了誘石達開上鉤,老狐狸駱秉章故意大張旗鼓的帶上了自己的巡撫儀仗隊,在袁保恆和張國樑兩員悍將的率軍保護下,大搖大擺的走張夏鎮這條官道南下泰安戰場,明白告訴正在兗州的石達開——讓他找自己報仇的機會來了。

  被駱秉章料中,探到自己親自率軍南下的消息,石達開果然立即派遣軍隊北上,補強太平軍在大汶口的駐軍兵力,早早就擺出了要和山東清軍主力決戰於泰兗邊境的架勢。

  也有出乎駱秉章意外的,早一步率軍趕到泰安的勝保竟然不是很歡迎他的到來,還一見面就向駱秉章埋怨道:「駱撫臺,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親自來前線做什麼?本官是欽差大臣,泰安這邊有我就行了,又何必你親自來?」

  勝保故意把『欽差大臣』四個字說得重些,變著法的提醒說他才是前敵總指揮,叫駱秉章別和他爭軍隊控制權,老狐狸駱秉章對勝保的用意當然心明肚知,也馬上就微笑說道:「勝大帥放心,老夫不是來發號司令的,老夫不懂軍務,具體的行軍打仗和佈陣安營還得繼續拜託你,老夫只是來給你當個幕僚糧臺,幫你出出主意,管管錢糧,絕不會礙你的事。怎麼?大帥你連這都不歡迎?」

  聽駱秉章這麼說,勝保陰鷲的臉上立即也露出了一些笑容,笑道:「晚輩就是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不歡迎名滿天下的大清名臣駱前輩你啊。晚輩只是擔心駱前輩你快七十歲的人了,不適應軍旅顛簸,怕對你的身體不好,完全是一片好意。」

  「沒事,沒事,多謝勝大帥好意,老夫又不上戰場作戰,些許顛簸還受得了。」

  駱秉章笑著擺手,輕描淡寫的安撫了害怕自己爭權的勝保,然後才與自己一手提拔的泰安知府劉瀛階和總兵百勝等親信說話,很是誇獎了他們之前兩度擊退太平軍進攻的功勳,之前只是泰安同知的劉瀛階和百勝則不敢居功,都誠懇的說道:「撫臺大人過獎了,我們能夠兩次擊退長毛,全是靠著撫臺大人你之前修建得固若金湯的泰安城,還有撫臺大人你一手調教出來的泰安團練,不然的話,我們那能擋得住長毛名將石達開的麾下賊軍?」

  「二位用不著謙虛,再堅固的城池,再多的團練,沒有你們運用得當,也擋不住石逆賊軍。」駱秉章微笑說道:「對了,還忘記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兩宮皇太后頒佈詔書,已經讓你劉瀛階領三品按察使銜,百勝你是提督銜,封巴圖魯,一起戴單眼花翎,賞穿黃馬褂。」

  劉瀛階和百勝大喜,趕緊向駱秉章道謝,駱秉章則又轉向了泰安的兩個團練首領,也是微笑說道:「邱練總,範練總,也得恭喜你們二位,兩宮皇太后知道你們殺賊有功,親自下詔軍機處,讓軍機處給你們二位記名以道府用,詔書也快到了。你們二位正式步入仕途之後,可別忘了請老夫喝杯喜酒。」

  兩個自掏腰包辦理團練的泰安地主聽了同樣大喜,趕緊向駱秉章連連磕頭道謝,駱秉章笑著攙起了二人,與眾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勝保的中軍大營落座,還很主動的坐到了勝保的帥位右面首席,擺出尊重勝保主帥權威的架勢,暫時安撫住了其實很難相處的勝保。

  落座之後,駱秉章這才向勝保問起石達開軍的情況,結果勝保答道:「石逆派遣賊將曾仕和率軍三千增援大汶口後,大汶口那一帶的長毛賊軍已經有五千之眾,在他們之前在大汶口修建的壘城裡大肆屯草積糧,似乎是想用做進兵泰安的前進基地。」

  「未必。」駱秉章笑笑,又問道:「石逆主力可有什麼動靜?」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勝保答道。

  「石逆的目的很明顯了。」駱秉章一聽笑了,輕鬆笑道:「拿大汶口駐軍做誘餌,誘使我們進兵攻打大汶口,待我們師老人疲之後再乘機發起反攻,打得好算盤。」

  「駱撫臺就這麼斷定石達開逆賊的戰術?」勝保冷笑問道。

  看了勝保一眼,駱秉章這才答道:「長毛在大汶口修建了一大兩小三座壘城,壘牆全為磚包夯土,高度與泰安城牆一樣都是三丈,女牆高五尺,牆厚丈二,三座壘城互為犄角,全都十分堅固難打,城外又修有炮臺二十八座,互相之間可以炮火掩護。有這麼堅固的防禦工事在手,石達開逆賊只要不犯傻,就一定希望我們先動手攻打大汶口,然後再後發制人。」

  勝保張大了嘴巴,十分震驚的問道:「駱撫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長毛的大汶口壘城好象是在你升任山東巡撫、去了濟南上任之後才修建的吧?你怎麼能對大汶口的賊城情況知道得這麼詳細?」

  「當然是細作探到消息,報告到老夫面前,老夫看了記住,沒什麼可奇怪的。」駱秉章的回答讓勝保有些臉紅,也徹底收起了對駱秉章多少存在一點的小覷之心,知道面前這個滿臉皺紋和親切笑容的老狐狸不是什麼善與之輩,事實上可能比那個只是身份高貴卻滿肚子稻草的僧王爺更加難纏。

  不敢再隨便小覷駱秉章之後,勝保也這才想起向駱秉章討教對策,問道:「駱撫臺,既然你認為石達開逆賊是打算後發制人,那你覺得,我們當如何應對?」

  「勝大帥,老夫說過,老夫真的不懂行軍打仗,所以這個問題得問你。」駱秉章答道:「如果你覺得有把握迅速攻得破長毛的大汶口賊城,不給石達開逆賊後發制人的機會,那老夫就支持你打。」

  「但你如果覺得沒把握能迅速拿得下大汶口賊城,擔心猛攻不下給了賊軍主力乘機反撲的機會,那就別打。」駱秉章笑笑,說道:「讓老夫來給你想辦法,讓石達開那個逆賊放棄以逸待勞的打算,引他先出手北上。」

  皮球踢回了勝保的面前後,勝保盤算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正面強攻大汶口的長毛賊城,本帥雖然也有很大的把握得手,可不敢說十成。如果能有幾門象吳超越逆賊手裡那種洋人火炮,本帥倒是有十足把握……。」

  聽勝保說到這,駱秉章從濟南帶來的部將張國樑張口想要說話,結果卻被精明過人的袁保恆立即拉足。好在勝保也沒注意到張國樑這個小動作,說完了面子話就馬上改口,說道:「如果駱撫臺能想辦法讓石逆賊軍的主力主動北上,先動手來攻打我們,讓我們處於以逸待勞的有利地位,那本帥就有把握一舉擊敗石達開逆賊了。」

  「那好,就這麼辦吧。」駱秉章很是輕鬆的點頭,說道:「大帥只需要叫我們的泉河駐軍嚴密戒備,提防長毛出兵偷襲泰安,多派斥候細作探察各路長毛的動靜,然後耐心等待就行。」

  「耐心等待就行?」勝保有些張口結舌。

  「對。」駱秉章點頭,又微笑說道:「當然,勝大帥你也不能閒著,今天你得先給老夫擺設宴席接風洗塵。明天開始,你得隨著老夫四處遊覽泰安的名勝古蹟,看戲聽曲。對了,聽說勝大帥你還是風流陣裡的一把好手,連行軍打仗都不忘記攜帶姬妾,沒關係,老夫從不介意這些,你隨老夫遊覽聽戲的時候,可以把你的美人全帶上。如果數量不夠,還請大帥你稍加破費,把泰安城裡的青樓女子多包上幾個。」

  駱秉章就象是開玩笑一樣的話聽上去十分荒唐,但勝保畢竟是舉人出身,當過國子監祭酒和翰林,凝視駱秉章許久,見駱秉章笑容雖然輕鬆卻充滿自信,勝保便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只是笑道:「既然駱撫臺給本帥安排這麼一個美差,那本帥豈能有不遵之理?就這麼辦了,快來人,安排酒席,本帥要為駱撫臺接風洗塵!」

  駱秉章含笑謝了,然後乘著帳內安設酒席的機會,駱秉章把張國樑叫到了自己面前,低聲問道:「殿臣,老夫記得你的帳下有個叫馮子材的都司,好象在廣西參加過天地會,老夫沒記錯吧?」

  「撫臺大人明察秋毫,的確有這個馮子材,他是隨著末將從江南大營裡出來的人。」張國樑點頭,又趕緊補充道:「不過這個馮子材和末將,早就和賊寇一刀兩斷,改邪歸正了啊。」

  「殿臣想那裡去了?」駱秉章笑道:「我不是要追究他以前參加天地會的事,老夫是早就發現他人才難得,有心想抬舉他。你安排一下,等酒席散了,就帶著他到老夫的住處拜見老夫,老夫有件大事要交代給他。」

  還別說,按照老狐狸駱秉章的要求,從第二天開始,本來就風流成性的勝保還真幹起了攜美同遊的美差,每天白天帶著一大堆美女和駱秉章四處遊山玩水,吟詩作賦,晚上公然在大營裡看戲聽曲,壓根就不再關心前線戰事。清軍駐紮在泉河的警戒軍隊也和太平軍的大汶口駐軍相安無事,相隔二十里對峙,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一連七八日都是如此,這樣的局面不但太平軍無法接受,清軍內部也有不少人看不下去,一個叫馮子材的清軍將領膽大,當眾攔住了勝保和駱秉章聯手組成的旅遊團,上竄下跳的要求勝保和駱秉章結束這種腐朽透頂的荒淫生活,請求勝保和駱秉章以國事為重,嚴整兵馬提兵南下,和長毛逆賊決一死戰!

  一個只領著都司虛銜的小小部將竟然敢犯言直諫,敢和僧王爺拳腳相向的勝保當然是勃然大怒,立即喝令將馮子材當眾斬首,駱秉章也當眾大罵馮子材的膽大包天,並且當眾提起了馮子材曾經參加過天地會的醜事,支持勝保砍死馮子材。

  再然後,馮子材的直系上司張國樑當然及時趕到,對著勝保和駱秉章又是磕頭又是作揖的求情,好說歹說才讓勝保對馮子材網開一面,改為當眾毒打四十軍棍,把馮子材打得是皮開肉綻,嚎叫震天。

  有了馮子材的教訓,從此以後,清軍上下當然再沒有什麼人敢對勝保的荒淫之舉說半個不字。同時泰安清軍這邊的情況,當然也被太平軍的細作一一收集,如實報告到了石達開的面前,石達開則不置可否,沉住了氣和清軍對拼耐心,同時指示曾仕和謹慎守衛大汶口,除了防禦戰外,任何進攻都必須徵得自己的同意。

  又過得三四天時間,一個化裝成了普通百姓的清軍士兵突然摸到了太平軍的大汶口壘城門前,聲稱攜帶有滿清都司馮子材的親筆書信,請求當面呈遞給目前的大汶口太平軍主將曾仕和。已經聽說過馮子材故事的曾仕和立即下令召見,然後很自然的,馮子材自請擔當太平軍內應,幫助太平軍攻破山東清軍主力的書信,也就理所當然的放到了曾仕和的面前。

  「曾丞相,我們馮將軍當初被貪官汙吏逼迫,參加了天地會劉八的隊伍反清復明,只是沒想到那個劉八,還四處欺男霸女,魚肉百姓,馮將軍大失所望,這才拉著隊伍投降了清妖。這些年來為清妖雖然對我們馮將軍還算不薄,可我們馮將軍還是沒忘了曾經加入天地會的事,害怕清妖兔死狗烹,秋後算賬。」

  「……我們馮將軍一直以為劉八已經夠壞了,可沒想到現在這個敗保更壞,天天就只知道帶著女人遊山玩水,全然不思軍務,我們馮將軍勸阻,他不但不聽,還打了馮將軍四十軍棍。我們馮將軍實在忍耐不住,又知道敗保絕對必敗,所以才派小的來給他送信。」

  「曾丞相,只要你們願意,隨便那個白天在龍山頂上點狼煙發出信號,晚上三更的時候,馮將軍就帶著我們在清妖營地縱火作亂,給你們偷襲清妖營地創造機會!」

  如果要想獲得馮子材的配合偷襲清軍營地得手,曾仕和就得先攻破清軍的泉河營地,打開直抵清軍主力大營的道路,所以曾仕和也沒敢擅專,馬上就派快馬把情況和馮子材的請降信送到了兗州,請石達開決斷。

  「苦肉計!」石達開的兩個心腹參謀曾錦謙和張遂謀異口同聲,一起說道:「真正目的是想誘我們的大汶口駐軍出兵先打泉河,或者繞過泉河直接偷襲清妖主力大營,給清妖乘機奪取我們的大汶口壘城創造機會!」

  石達開不吭聲,只是在心裡反覆盤算,過了許久後,石達開果斷命令道:「叫曾仕和告訴馮子材,我們接受他的投降,也讓馮子材稍安勿躁,等我們安排好了再動手!」

  「翼王殿下,你打算將計就計?」張遂謀猜出石達開的打算。

  「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錯過豈不是太可惜了?」石達開冷笑說道。

  「但是要想將計就計,曾仕和手裡的兵力是不是有些單薄了?」曾錦謙問道:「曾仕和手裡總共只有五千軍隊,雖然其中戰兵居多,但既得誘敵,又得守衛大汶口,還得防範清妖的泉河駐軍,另外還得設伏收拾清妖的出營之兵,兵力安排捉襟見肘啊?」

  「本王親自率領一萬主力北上,親自指揮這次戰鬥。」石達開斬釘截鐵的答道。

  曾錦謙和張遂謀有些張口結舌,然後張遂謀忙說道:「翼王殿下,如此一來,我們之前議定的後發制人戰術,豈不是落了空?」

  「那只是一個既定戰術,並非一定要堅決執行。」石達開答道:「現在清妖既然不上當,還反過來設計誘我,本王當然只能是隨機應變,將計就計。」

  張遂謀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又說道:「翼王,是不是給李丞相和吉丞相那邊打個招呼,請他們回師增援,也把捻軍請過來,這樣我們更有把握一些。」

  「用不著!」石達開斷然拒絕,說道:「李開芳和吉文元對我只是聽宣不聽調,把他們叫回來不但浪費時間,還會在排兵佈陣之時增加許多麻煩,倒不如就憑我軍之力破敵,反正也足夠!」

  張遂謀和曾錦謙又勸了幾句,可石達開還是不聽,二人無奈,也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石達開一意孤行,把石軍主力戰兵盡數率領北上,以一軍主力單挑山東清軍主力。——不過話又說回來,正常情況下,野外決戰還真夠。

  在聽戲時收到了石達開親自率軍北上的消息後,正在聽《失空斬》的駱秉章和勝保當然是一個比一個笑得開心,勝保還向駱秉章連連拱手,欽佩說道:「駱撫臺妙計,石逆果然中計了。」

  「料定了的事。」駱秉章輕鬆笑笑,又說道:「不過勝大帥,從明天開始,這聽戲遊覽的事,咱們可就得暫停了,一是不能裝得太假,二是行軍打仗老夫真的不行,得賴你親力親為。」

  「沒關係,只要請駱撫臺您為晚輩出謀劃策就行。」勝保一口答應,然後又迫不及待的問道:「周瑜打黃蓋演完了,曹達開已經上當了,接下來怎麼火燒赤壁,還得請駱撫臺指點。」

  「曹達開已經上當了?」駱秉章很驚訝的看了勝保一眼,說道:「勝大帥,難道你覺得石達開真是為了偷襲我們的營地而來?《三國演義》成書數百年,隨便那家書鋪都有,石達開文武雙全,能不知道周瑜打黃蓋這個故事?能識不破老夫這個苦肉計?」

  「駱撫臺,你說石達開逆賊早就識破了我們的苦肉計?」勝保驚訝問道:「那他還來幹什麼?」

  「當然是為了將計就計而來。」駱秉章笑笑,說道:「不過沒關係,他將計就計,老夫只要將計就計再計就行。」

  PS:關於石達開能力的問題一些朋友很有意見,純潔狼這裡解釋一下,石達開的確是天縱奇才,可並不代表他不會犯錯犯糊塗。最典型的兩個例子,石達開打進四川后就犯了兩個愚蠢錯誤,第一是政治愚蠢,對四川土司一味高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把以王應元為代表的四川土司徹底逼到了駱秉章那邊,幫著駱秉章前堵後追石達開。

  第二個錯誤最愚蠢也最荒唐,石達開軍打到大渡河的紫打地渡口時,其實對岸還沒有清軍,還有太平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渡過了大渡河,可是石達開的小妾突然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石達開就歡天喜地的下令慶祝三天,還把已經過河的軍隊撤了回來慶祝。然而三天後,洪水突然來了,清軍也帶著火炮趕來封鎖渡口了。再然後的故事,朋友們就都知道了。

  另外必須說一句,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駱老頭除了一手撫養長大了湘軍和楚勇之外,實際上本書中曾經提到的李藍賊軍、橫掃黔東南的張苗子軍和切斷雲貴聯繫的張馬賊軍,其實都是在駱老頭的親手指揮下平定,本書很厚顏的讓主角搶了駱老頭的功勞,然而卻絕不能抹殺駱老頭在保護華夏西南版圖完整上做出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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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鹹魚翻生

  石達開並非沒有希望逃出老狐狸駱秉章的陷阱,率領主力北上出發的頭一天,正在和捻軍、陳玉成軍聯手攻打荷澤城的李開芳主動派人送來書信,說是他們已經知道了山東清軍主力集結在泰安的情況,主動詢問石達開是否需要增援?並表示如果需要,西線戰場可以立即抽調一支無法參與攻城作戰的騎兵馬隊,東進趕來增援石達開。

  李開芳和石達開沒有太深的交情,卻也沒有什麼過節,他這麼熱情主動的提出給石達開幫忙,石達開當然不會拿冷屁股貼李開芳的熱臉,當即回書向李開芳道謝,也請李開芳派一支騎兵過來,幫自己彌補與清軍騎兵之間的機動力差距。

  然而很可惜,石達開雖然向李開芳求了援,卻壓根就沒考慮過什麼等待援軍抵達再北上,第二天清晨,石達開留下了蕭華和張遂儒等將率領老弱後軍守衛兗州後方後,還是按照原訂計親自率領一萬精銳北上,並且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趕到了五十多裡外的大汶口,與曾仕和軍會師在了一處。

  一大兩小三座壘城當然無法容納石達開的主力大軍,石達開軍只能是背靠大汶河立營,立營期間,石達開召集幾個親信部下開會,迫不及待的宣佈了自己的作戰計劃。決定先出兵攻擊清軍的溪河營地,打開直抵泰安城下的道路,然後故意踏入清軍圈套,引清軍出營埋伏,故意派一支佯兵虛打自己的旗號,假裝配合馮子材去偷襲清軍營地,一遇敵人立即詐敗後撤,反過來把清軍誘入自軍伏擊圈。

  從理論上來說,石達開的作戰計劃當然毫無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動手的時間,張遂謀、曾錦謙、曾仕和與黃再忠等親信都建議石達開不必著急,等李開芳的援軍抵達後再說,石達開卻搖頭拒絕,說道:「不能等,夜長夢多,倘若清妖發現李開芳出兵來援,有可能就會不敢再冒險誘敵,得越快越好。」

  言罷,石達開又立即命令曾仕和第二天就率領本部軍隊北上,攻打清軍溪河營地,還十分自信的說道:「看著吧,清妖的溪河營地必然一戰而下,清妖想誘本王的主力北上,絕不會賣力死守溪河。」

  石達開出現了嚴重的誤判,次日曾仕和率軍北上攻打溪河時,清軍的溪河駐軍不但沒有立即棄營而逃,相反還憑藉營防優勢迎頭痛擊曾仕和軍。而隨著太平軍的日漸腐化墮落,還有清軍士卒在不斷的實戰中得到了歷練,在武器裝備水平大致相等的情況下,清軍竟然頑強的頂住了太平軍的進攻,還讓太平軍付出了相當不小的代價。

  大半個白天的激戰下來,曾仕和所部精銳損失超過六百人,還陣亡了多名金田起事時的老兄弟,心疼得讓曾仕和直接流下了眼淚,可太平軍仍然還是沒能拿下溪河營地,僅僅只是嚴重的破壞了清軍的營防工事,迫使溪河清軍在太平軍撤走後主動棄營離去,還在撤退時把殘餘的營防工事夷為平地,不給太平軍繼承和利用的機會。

  事情到了這步,石達開當然也明白了清軍的險惡意TU-—那怕是詐敗,也要先用地理優勢崩掉太平軍幾顆牙!暗恨敵人的狡猾之餘,石達開卻還是十分固執的連夜派軍搶佔了最多隻能起點緩衝作用的溪河,以便實施自己的將計就計戰術。

  終於到了主力對決的時刻,按照與馮子材的事前約定,太平軍才剛在溪河建立起了一座臨時營地,石達開就急不可耐派人在溪河旁邊的龍山山頂上點燃狼煙,通知馮子材今夜動手。結果清軍斥候把這個情況報告到了駱秉章的面前後,駱秉章卻是哈哈大笑,道:「沒想到石達開逆賊竟然這麼沉不住氣,前天下午才趕到大汶口,今天晚上就想動手,看來這個逆賊肚子裡早就憋著一團火,想找個地方發洩了。」

  「駱撫臺,那我們今天晚上該如何收拾這個逆賊?」對駱秉章越來越佩服的勝保趕緊問道。

  「別急。」駱秉章笑著搖頭,獰笑說道:「今天晚上,先讓蚊子跳蚤收拾長毛!」

  …………

  為了確保重創清軍主力,甚至贏得一舉擊潰山東清軍主力的機會,當天晚上,石達開的主力軍隊當然是傾巢出動,摸黑趕到溪河以北佈置埋伏,還得是在搶在三更之前構築陣地準備戰鬥。期間因為天色漆黑和地形不熟的緣故,太平軍沒少發生掉隊落單和意外受傷的狀況,體力消耗巨大不說,還得埋伏在草叢荊棘之中認識蚊蠅蛇蟲的騷擾,從上到下都受了不少的罪。

  靠著石達開長期以來努力維持的軍紀紀律,在整體素質下滑不小的情況下,太平軍將士終於還是搶在三更之前全部部署到位,同時虛打著石達開旗號的誘軍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發起佯攻。然而好不容易的熬到了三更時分,清軍主力那邊卻是毫無動靜,絲毫不見任何火光騷亂。

  「三更初刻都已經過了,怎麼還不見動靜?」

  始終盯著手中的西洋懷錶,見懷錶上的指針都已經越過了午夜的十一點三十,清軍營地那邊卻還是毫無動靜,石達開的心中難免益發的惴惴不安,開始有些懷疑中計,可是又不肯死心,咬著牙齒只是繼續等待。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四更正凌晨一點,清軍營地那邊卻還是不見半點異常情況,相反倒是各軍將領紛紛派人來打聽情況,詢問是否繼續埋伏等待下去?

  這時候撤軍回營固然是一個選擇,但如果清軍有所準備,乘著太平軍撤退時突然出動騎兵突襲,那太平軍的步兵隊伍說不定就得吃大虧,石達開當然不敢隨便下定這個決心。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終於有哨馬來報,「稟翼王八千歲,清妖的巡夜哨隊在營外大喊,說是……。」

  「說是什麼?」石達開趕緊問道。

  膽怯的看了石達開一眼,哨馬這才答道:「說是馮子材突然又不想叛變了,讓翼王殿下你白白辛苦一夜,實在不好意思。」

  重重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石頭上,石達開的雙手指關節攥得蒼白,臉色卻變成了青黑色。那邊的哨馬則又說道:「清妖哨隊還大喊,說他們的騎兵馬隊已經做好了準備,叫翼王殿下你放心撤退,他們絕不會追殺!」

  石達開神情猙獰著不吭聲,旁邊的曾錦謙和張遂謀兩個心腹謀士也不吭聲,心裡既懷疑這不過是清軍的空城計,卻又不敢斷定——士氣本來就不高,如果再讓清軍騎兵在太平軍連夜撤退時捅上一刀,太平軍這仗基本上就別打了。

  「傳令全軍,小心戒備,原地侯命,沒有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既定陣地。」石達開十分無奈的下令,又在心裡說道:「不能冒險,也不能再吃敗仗傷士氣了。」

  就這樣,在無法判斷敵情的情況下,太平軍將士只能是在荒郊野外露宿餵了一個晚上的蚊子,雖然運氣不錯沒碰上什麼下雨,可是一夜時間下來,全軍將士還是消耗了相當不少的體力和精力,士氣和體力同時受挫,戰鬥力受到不小影響。

  好不容易煎熬到天色微明,臉色陰沉了一個晚上石達開趕緊下令全軍集結準備撤退,然而就在太平軍將士集結列隊之時,十幾裡外的清軍營地中卻突然衝出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精神飽滿的在營前排列起進攻陣形,勝保的主帥大旗和駱秉章的山東巡撫大旗,也同時出現在了清軍隊伍之中。

  「勝大帥,還是那句話,老夫不懂行軍打仗,戰場上由你指揮。」帶著得意的微笑,駱秉章意氣風發的向勝保說道:「但老夫也有一個要求,讓老夫從濟南帶來的山東新軍打前鋒,走在最前面。」

  「駱撫臺,你就這麼信得過你的山東新軍?」勝保將信將疑的問道。

  駱秉章笑笑,向旁邊的親兵努了努嘴,親兵會意,立即跑到張國樑和袁保恆率領的山東清軍面前傳達命令。再接著,讓勝保和其他清軍將士一起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山東新軍的將領士卒竟然一起解開手中的槍包,亮出了清一色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洋槍,還全都裝上了刺刀,明晃晃的刺刀反射朝陽光芒,亮瞎狗眼。

  「駱撫臺,你那來的這麼多洋槍?!」勝保瘋狂大吼,問道:「怎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這些以後再告訴你。」駱秉章笑笑,說道:「現在最關鍵的是,老夫親手組建的山東新軍,現在可以為你打頭陣了吧?」

  讓裝備先進火槍的軍隊衝在前面打頭陣,這樣的要求勝保只有傻了才會拒絕,歡天喜地的下令讓張國樑和袁保恆擔任先鋒後,勝保還突然想起了吳超越曾經對他介紹過的變形版錘砧戰術,也馬上如法炮製,把清軍騎兵佈置在了山東新軍的兩翼稍後,自領清軍主力尾隨,大踏步殺向已經被折磨了一夜太平軍。而更讓勝保大喜過望的是,山東新軍竟然還是以他曾經見過的吳軍戰術行軍,排列著密集的橫隊大步而進。

  與此同時,石達開當然面臨著一個痛苦抉擇——到底是跑?還是堅決迎戰?結果在關鍵時刻,自從北伐以來就一直心情不順的石達開怒火爆發,不顧自軍目前狀況不佳,仍然大吼道:「傳令全軍,準備迎戰!和清妖決一死戰!」

  命令傳達之後,儘管體力下降和精神不好,石達開的嫡系主力還是立即排列好了戰鬥隊形,擺出了太平軍賴以橫掃清軍的螃蟹陣和清軍周旋。同時雖然石達開和不少太平軍老人都非常清楚山東新軍線性戰術的厲害,心裡卻普遍都有這麼一個幻想,「清妖的兵不可能象超越小妖那樣的不要命,敢衝近三五十步內再開槍。」

  殘酷的事實很快就粉碎了石達開等人的幻想,湘軍和楚勇的雙料生母駱秉章雖然不懂軍事,然而在選擇兵員方面卻和曾國藩、吳超越同出一脈,都是最喜歡用老實憨厚的農民兵,同時山東人的性格本來就是以憨厚淳樸著稱,在接受了駱秉章和劉蓉從吳超越那裡抄襲來的規章制度嚴格訓練之後,再加上有張國樑和袁保恆這兩名鳳毛麟角一般的清軍悍將統帥,山東新軍還是在太平軍將士張口結舌的注視中,頂著槍林彈雨衝到太平軍陣地五十米內方才抬起槍**擊。

  山東新軍裝備的裡治步槍也是一款非常優秀的步槍,前裝線膛,槍身雖然稍微短小,卻又有一個優勢是可以在裝上刺刀的同時裝填彈藥,同時還使用的是目前最為先進的圓錐形子彈(庫利科夫彈頭)——這點比英國的主戰步槍M1842都還先進,射擊精度相當有保障。所以山東新軍即便在槍法上還欠生疏,卻仍然在第一次輪射中讓上百名太平軍將士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乒乒乓乓的槍響不斷,清軍方面歡聲如雷,太平軍方面卻是個個臉色凝重,火槍對射被完虐,衝鋒突擊又得先挨三段射,死傷慘重才能近身作戰,與清軍士兵刺刀見血。儘管手拿藤牌的太平軍敢死隊也靠著經驗優勢砍死砍傷了不少的清軍士兵,接受過嚴格訓練的清軍士兵卻始終保持著嚴密隊形,互相保護著捅倒了一個又一個捨命衝到近前的太平軍勇士,頂住了太平軍的捨命進攻。

  前隊死傷太大,迫於無奈,石達開只能是撤回前隊另換軍隊衝擊,然後不等臉色普遍蒼白的太平軍後軍發力衝鋒,清軍方面早已經乘機重新整理好了隊形,重新裝填上了彈藥,象割麥子一樣的成排成片放翻衝鋒來的太平軍將士。臨陣退逃的太平軍士兵開始出現,石達開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因為死的這些士兵,都是他的本部嫡系精銳,每損失一人,他的主力就會被削弱一分…………

  …………

  自告奮勇來給石達開幫忙的是捻軍張樂行部,為了及時趕到戰場給石達開幫忙,才剛收到石達開的求援答覆,張樂行就馬上帶著他的四千捻軍騎兵大步東進,僅用了兩天時間就從荷澤趕到了兗州,得知石達開已經親自率領主力北上後,很講義氣的張樂行又不顧行軍疲憊,讓軍隊稍做休息就立即出發趕往大汶口。然而剛看到太平軍的大汶口壘城時,還沒等張樂行等捻軍將士發出歡呼,讓他們驚掉下巴的一幕卻突然發生了。

  北面開闊的華北平原上,穿著華麗制服的清軍滿蒙騎兵就象一群群覓食的野獸,歡呼嚎叫著,策馬奔騰著,肆無忌憚的在平原上左衝右突。而被他們所覓食的對象,竟然全都是頭上包著紅布的太平軍士兵,哭著喊著逃命的太平軍士兵。

  「出什麼事了?怎麼會敗得這麼慘?」張樂行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然而出於義氣和職責,張樂行卻還是毫不猶豫的下達了衝鋒迎戰的命令,帶著捻軍騎兵淌過大汶河,接住清軍騎兵,掩護已經徹底崩潰的太平軍步兵逃回壘城。

  如果不是捻軍騎兵及時趕到,石達開本人都有陣亡在戰場上的可能,然而即便僥倖逃回了大汶口壘城容身,石達開卻還是忍不住跪地大哭,哀痛這一戰的慘敗,更心疼這一戰所陣亡的太平軍將士。

  石達開所部主力慘敗在山東新軍面前的消息傳開,就象一聲炸雷一樣,驚呆了整個魯南戰場的太平軍將士,迫使太平軍兩翼軍隊只能是匆匆放棄已經快要得手的魯南城池,緊急撤回兗州救援,士氣大振的魯南清軍和地主團練則是乘機反攻,迅速奪回了多座城池和大片土地,使得太平軍在魯南戰場上的形勢急轉直下,被迫由全面進攻改為全面防禦,太平軍的第二次大舉北伐也基本鑄定了敗局,日薄西山的滿清朝廷則乘機躲過了覆滅之險,成功度過了吳超越突然叛變後的最危險時段,贏得了繼續苟延殘喘的機會。

  南京城裡的楊秀清同樣被驚呆,壓根都不敢相信帶頭支持自己架空洪秀全的石達開會敗得這麼慘,輸得這麼窩囊。而相應的,全靠楊秀清個人威信和石達開全力支持才勉強維持穩定團結的太平軍內部,各種大小矛盾也逐漸開始浮出水面。

  與楊秀清截然相反,對於石達開的這場慘敗,滿清朝廷的反應當然是欣喜若狂,痛哭大清有救的同時,鬼子六還立即主張把吳超越好不容易讓英法兩國歸還給滿清的庫頁島割讓給沙俄,換取沙俄侵略者對滿清朝廷的更進一步支持,甚至直接出兵相助。

  慈安和慈禧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鬼子六的主張,但慈禧又指出道:「老六,你不能只光盯著長毛,還有吳超越逆賊那邊,你也得趕緊想辦法削弱。不然的話,等那個逆賊夯實了後方,我們又和長毛打得兩敗俱傷,揀便宜的可就是他了。」

  「微臣當然知道不能忽視了吳超越逆賊,但微臣一時半會還真沒什麼辦法。」鬼子六很是無奈的答道:「那個逆賊太奸猾了,把能躲的危險全都躲得乾乾淨淨,專挑最弱的雲貴下手,微臣就是想削弱他也做不到啊?」

  「能不能在上海想點辦法?」慈禧提出建議道:「那個地方的吳逆賊軍不多,又洋夷雜處還被長毛三面包圍,局勢複雜萬分,吳逆賊軍絕不可能全面掌握。如果能想什麼辦法奪回上海,不但可以抓到吳超越逆賊的家人,還可以封鎖吳逆賊軍的出海口,切斷吳超越逆賊和海外洋夷的聯繫。」

  「西太后高明。」鬼子六點頭,說道:「要想削弱吳賊,上海的確是最容易成功的地方。讓微臣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麼辦法給吳賊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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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攻其必救

  石達開主力的潰敗同樣讓吳超越大吃一驚,此前吳超越還一直認為,整體素質正在逐步下滑的太平軍就算打不下濟南拿不下山東,起碼穩住魯南局勢和持續向滿清朝廷施壓問題絕對不大。但吳超越萬萬沒有想到,石達開會被駱秉章克得這麼死,竟然連嫡系主力都能被駱秉章給直接擊潰。

  仔細研究了具體的戰役過程後,吳超越才發現石達開輸得不冤,心態過於急切,對敵情的掌握不足,又過於輕敵沒有果斷抽調兩翼之兵回援主力戰場,妄想僅憑一軍之力抗衡整個山東清軍的主力,忘了倚多為勝的兵家正道,最後再加上沒能掌握山東新軍已經裝備了沙俄武器的重要情報,輸得半點不冤,甚至可以說是活該!——假如不賭氣證明自己,先把左右兩翼的主力拉回來再和山東清軍打這場決戰,那人多勢眾的太平軍無論如何都還有可以取勝的機會。

  暗罵石達開愚蠢的同時,吳超越難免也有些慶幸,直接就對趙烈文和閻敬銘兩個親信說道:「幸虧先皇腦袋進水,提前把駱秉章趕到了山東去和我隔開,不然的話,我這次起兵絕對不會這麼順利,說不定現在我的主力都還在湖南境內和駱秉章這個老狐狸苦戰。」

  「所以說慰亭你洪福齊天,諸神保佑。」趙烈文笑笑,說道:「假如駱老撫臺還在湖南,咱們別說是提前控制湖南正規軍了,就是楚勇團練我們都絕對拉不過來,有他在,劉長佑和江忠濟不會跟你走。」

  「但他還是打亂了我的整個戰略計劃。」吳超越的神情有些擔憂,說道:「原本我還指望石達開能夠穩住魯南,逼迫京城亂黨把主要力量放在山東防範石達開,讓我乘機消化雲貴,夯實後方。但是沒想到石達開連穩都沒能穩住,這下子只怕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慰亭,你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趙烈文難得和吳超越的意見沒有達成一致,說道:「石達開只是主力慘敗,傷筋動骨,元氣還剩一些,又有李開芳、吉文元和捻軍幫忙,仍然還有一戰之力,京城亂黨還必須得把主要力量放在山東,一時半會之內,京城亂黨別說是招惹我們了,恐怕還得求神拜佛的求我們別對他們下手吧?」

  「如果我是京城亂黨,這個時候我絕對不會急著收復魯南,逼著魯南太平軍和我拼命。」吳超越說道:「我只會努力保持目前的對峙局面,一邊訓練新軍積蓄力量,一邊騰出手來削弱我這一邊,然後坐等長毛內亂,同時千方百計的設法讓我們和長毛翻臉開戰,以穩對亂,坐收漁利。」

  「京城亂黨就不怕長毛再次北上?」旁邊的閻敬銘插口問道:「石達開和楊秀清不是傻子,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又發現京城亂黨拼命擴編和武裝山東新軍,能不先下手為強再次大舉北上,不給京城亂黨喘氣的機會?」

  「長毛已經沒力量再發起北伐了!」吳超越的語氣十分武斷,說道:「除非楊秀清親自統兵北上,否則長毛就算強行發起北伐,也絕不可能再給山東官軍造成致命威脅,更威脅不到京城亂黨!」

  拋出了自己的定論後,吳超越這才列舉出自己的論據,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太平軍現在的具體情況?自楊秀清徹底架空洪秀全以後,他對外地軍隊的控制力度就已經大為削弱,全靠外地將領中實力最強的石達開大力支持,還有太平軍諸將對太平天國殘餘那些忠心,他才能勉強控制局面,維持太平天國不至分裂。」

  「現在石達開遭到了重創,再沒辦法幫助楊秀清壓制外地統兵將領,楊秀清本人和他的直系軍隊又必須坐鎮南京,拱衛他們的京城,騰不出手來教訓那些不聽話的外地統兵將領,就只能是通過人質威脅和利益交換來指揮調動這些兵馬。」

  「你們說,這樣得來的軍隊,能有多少戰鬥力,又能有多願意和京城亂黨的軍隊死拼到底?這些軍隊又怎麼可能聽從楊秀清的要求,無條件服從一個楊秀清指定的一個主帥?他們就不怕拼光了本錢,失去了權力地位?」

  「慰亭的分析有道理,長毛現在不但面臨戰鬥力迅速下降的問題,還面臨軍閥各自割據的要命問題。」

  趙烈文接過話頭,說道:「長毛原來的軍制其實不錯,以軍為單位,軍帥只負責平時訓練和行軍安營,由監軍負責調度指揮,又在作戰時臨時任命一將統帥軍隊,戰後歸還兵權。這樣的制度可以避免出現軍閥,讓軍隊始終只聽令於洪楊二賊。」

  「但現在不行了,其實早在洪楊二賊翻臉之前,因為戰線拉得太長,戰場攤得太大,水陸道路聯繫時常被官軍切斷,再有戰事過於頻繁,統兵在外的太平軍將領基本上就不再交還軍隊,直接把手中軍隊變成各自的私家兵,自行招募也自給自足,就已經出現了軍閥割據的苗頭。只不過當時他們還比較團結,這種情況還暴露得不夠明顯而已。」

  「後來就不行了,楊秀清架空了洪秀全之後,為了爭取外地將領的支持,不得不對外地將領做出各種讓步,尤其是公然允許石達開對他聽宣不聽調,雖然暫時穩住了局面,沒有造成分裂。但也埋下了更大的禍根,造成長毛諸將越來越喜歡自行其事,越來越不把楊秀清的號令放在眼裡,軍閥割據的態勢已經基本形成,這次外軍實力最強也最支持楊秀清的石達開又被駱秉章殺得元氣大傷,再沒辦法幫楊秀清有力壓制諸將,楊秀清孤掌難鳴,長毛那些大小軍閥當然也就更難制約了。」

  雖然沒有趙烈文那樣長遠的政治眼光,也不象吳超越是穿越者知道太平軍遲早會四分五裂,但是聽了吳超越和趙烈文的先後分析後,閻敬銘還是很快就醒悟了過來,點頭說道:「不錯,現在除了楊秀清親自率領他的嫡系兵馬北上,否則不管他派遣那一個將領統兵北伐,都絕不可能對京城亂黨形成致命威脅了。僅憑一個駱秉章,就足夠對付任何一個長毛軍閥。」

  「只可惜楊秀清也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吳超越嘆道:「在南京城裡享福享習慣了,這個時候要他再親自帶兵上陣,恐怕比殺了他還難。」

  閻敬銘和趙烈文同樣嗟嘆,因為湖北特務局早有多次呈報,說楊秀清現在早就是非錦衣不穿,非玉食不吃,王妃數量也快趕上洪秀全的八十八位了。嗟嘆過後,趙烈文又問道:「慰亭,既然你擔心京城亂黨穩住了山東局面,騰出了手來就會對我們下手,那你覺得,京城亂黨會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會不會對我們用兵?」

  「直接對我們用兵倒是絕無可能。」吳超越搖頭,說道:「京城亂黨現在手裡的錢糧只能優先用於訓練新軍,採購洋人武器,積蓄軍隊力量,不會再敢亂花。而且京城亂黨心裡也應該非常清楚,這時候再派軍隊來討伐我,其實就是給我送人頭,除了白白送死沒有任何收穫。」

  「所以我敢斷定,京城亂黨最多隻能用些挑撥離間之類的宵小伎倆。」吳超越毫不臉紅的說道:「不惜代價的挑起我們和長毛之間的戰火,如果能誘得我們和長毛開戰,對京城亂黨來說,等於勝過打十個這次在山東這樣的勝仗。」

  趙烈文和閻敬銘點頭認可,吳超越卻又十分鬱悶的說道:「只可惜我們的錢糧大部分扔進了雲貴那個無底洞,不然的話,這個時候我們發起一次大規模北進,倒是可以和長毛**京城亂黨,既不給京城亂黨喘氣的機會,打亂他們一邊休養生息一邊挑撥離間的如意算盤;又可以幫楊秀清和石達開那邊緩口氣,讓他們看到再次乘機北上的希望。」

  閻敬銘和趙烈文一聽都笑了,閻敬銘還笑著說道:「慰亭,別做美夢了,雲貴的賊軍是不難打,可那裡山高林密,道路崎嶇,補給困難,想把雲貴賊軍徹底平定,把雲貴地盤徹底消化,不往雲貴再砸一年半載的錢糧,你休想辦到。」

  吳超越無奈苦笑,道:「只可惜雲貴實在太窮,否則我還真想效仿長毛以戰養戰,讓南下軍隊就地自籌糧食,那怕花高價在當地採購都行,花三倍的糧價我都願意!他娘的,從洞庭湖平原運糧到貴州前線,平均送到一石糧食在路上就要耗去差不多五石,這叫什麼事?!」

  「等著往北打的時候就輕鬆了。」理財專家閻敬銘安慰道:「河南雖然窮點,也被捻軍燒殺得有點慘,但怎麼都比打雲貴強,起碼可以就地補給一些糧食。打下了河南繼續北上山西,那地方產糧更多,又基本上沒被戰火破壞,錢糧全部就地自給也……,咦?!」

  說到這裡,閻敬銘突然自行打住,一高一低兩隻怪眼眨巴了片刻後,又突然衝到了吳超越帥堂旁的全國地圖沙盤上查看,吳超越和趙烈文知道閻敬銘肯定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便也湊了過去,等待閻敬銘得出結論。

  果不其然,看著地圖沙盤盤算了片刻之後,閻敬銘很快就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如果你想達到和長毛聯手**京城亂黨的效果,不給京城亂黨從容休養生息的機會,還有幫長毛那邊緩一口氣,讓楊秀清和石達開這些逆賊重新看到北上的希望。那麼用不著大舉北上,只要派出一路偏師,打下一個地方就行!」

  「那裡?」吳超越趕緊問道。

  「洛陽!」

  閻敬銘用竹竿指住了地圖上的洛陽位置,又從吳軍目前控制地最北端的南陽畫了一條線,說道:「從南陽出兵,先取南召、魯山、寶丰和汝州四城,然後直搗南陽,奪取此城立足!開闢我們的河南疆土!」

  看著閻敬銘建議的進兵路線圖,吳超越問道:「為什麼要這樣進兵?打下洛陽,我們又如何能收到我說的那些效果?」

  「很簡單,威逼山西,削弱河南。」閻敬銘指出道:「直隸山東自打滿清開國以來,就因為氣候變遷和人口增多,糧食無法自給,咸豐五年黃河改道以後,直隸和山東更是水旱蝗災頻發,流民遍地,交不出多少賦稅錢糧。」

  「現在京城亂黨唯一穩定可靠的錢糧來源就是山西,我軍打下洛陽威逼山西,京城亂黨那怕把褲子當了也只能是全力加強懷慶府的防禦,不給我軍進攻山西的機會。如此一來,我們也用不著大舉進兵山西,只要和懷慶守軍隔河對峙,耗就可以耗掉京城亂黨無數用於養兵備戰的錢糧賦稅,削弱他們的財政基礎,拖住他們擴軍備戰的後腿。」

  吳超越點了點頭,又在心裡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還可以故意讓路,放縱捻軍騎兵殺進山西,幫我砸掉野豬皮家族最後的錢罐子!」

  「還有,我說這條進兵路線也對我們十分有利。」閻敬銘又補充道:「捻軍主要活動於地勢開闊的河南東部,魯山、寶丰和汝州這些州府雖然也受到了過幾次騷擾,但是被破壞不多,官庫民倉的錢糧相對來說都比較充足,有很大把握可以做到就地籌糧,減輕後勤負擔,同時也打掉河南亂黨的幾個重要錢糧來源,收彼消我長之效。」

  聽了閻敬銘的分析後,吳超越先是吩咐親兵取來關於河南的情報彙總,然後才仔細分析這一行動的得手可能性。結果吳超越很快就發現達成這一目標有一定把握和希望,首先就是吳軍的北線兵力充足,讓聶士成率領一軍北上後既不必擔心北線空虛,又絕對放心——大舅子聶士成有多厚道老實吳超越可是比誰都清楚。另外河南清軍主要集中在東部保護省城開封,防範捻軍和自己出兵直隸,西線相對來說兵力比較少。

  「故意揚言打開封,生擒英蘭坡凌遲處死,騙河南清軍全力死守許州到禹州一線,然後突然偷襲汝州洛陽,殺山東清妖一個措手不及!」吳超越心中甚至還習慣性的生出了聲東擊西的念頭。

  仔細研究了河南敵情,又仔細盤算了自軍財政和後勤的供應能力,吳超越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採納閻敬銘這個靈機一動的戰術建議。然而制訂北上戰術的同時,吳超越也不肯浪費這個機會,向趙烈文吩咐道:「惠甫,幫我寫一道書信給楊秀清,把我們對京城亂黨的下一步策略分析告訴他,也明確指出他現在面臨的分裂危險,叫他未雨綢繆,早點想好辦法應對。」

  「另外再告訴他,為了幫他**京城亂黨,也幫他緩解壓力,我會在近期內對河南發起一次大規模軍事進攻。建議他親自率軍北伐山東,提前消弭駱秉章這個隱患,也把山東新軍將來對他的巨大威脅告訴他,讓他心裡有個底,最好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中。」

  趙烈文一聽笑了,笑道:「慰亭,你還真敢開這個口啊,楊秀清看了你的信,會不會罵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敢對他指手劃腳,發號司令?」

  「我只不過是提醒他考慮這個計劃,讓他發現這是他唯一有希望北伐成功的辦法。」吳超越聳聳肩膀,又稍一盤算,馬上又補充道:「對了,隨信給楊秀清送去一千枚手雷彈,他現在的處境逐漸開始艱難了,得幫他加強些力量,多給我撐一撐。」

  趙烈文應諾,立即提筆做書,吳超越則是心中哼哼,暗道:「大侄女,快把腿張開,你超越叔叔要來了。聽見過你的郭嵩燾說,你長得好象還勉強算是端莊,比那些歪瓜裂棗的旗女強出不止十倍八倍,年齡也和我一樣大,真有機會的話……。」

  盤算著這個齷齪念頭,吳超越腦海裡還真浮現出了一連串的骯髒畫面。結果也是惡有惡報,與此同時的北京城中,鬼子六也向吳超越的大侄女慈禧和慈安祕密奏報了自己構思的奪占上海計劃——向沙皇俄國借兵借船,運載一支軍隊南下和沙俄軍隊聯手攻打上海,奪回上海縣城。

  「老六,俄國人會幫我們火中取栗嗎?」慈安有些擔心的問道。

  「臣弟覺得應該有把握。」鬼子六答道:「只要我們答應把上海港租借給俄國人做軍港,再答應讓俄國人在上海獲得一塊租界,破城之後,吳賊的錢糧軍費全部歸俄國人所有,俄國人應該不會不動心。」

  說罷,鬼子六又補充道:「這也是我們拿下上海的唯一辦法,不然的話,皇嫂你們就是殺了臣弟,臣弟也想不出別的招數了。」

  慈安和慈禧先是商議了幾句,然後才由慈禧點了點頭,說道:「也罷,既然這是唯一的辦法,那就去爭取一下吧,先看看俄國人是什麼態度。」

  鬼子六恭敬應諾,慈禧則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對了,可以再加上一條,允許俄國人的商船軍艦自由通行於長江航線。記得先皇時俄國人也提出個這個要求,只是被拒絕了,俄國人還非常不高興。」

  鬼子六眼睛一亮,讚道:「皇嫂高明,若成功,不消我們動手,長毛和吳賊自己就得與羅剎兵打起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四十八章 聲西擊東

  也是活該可憐的河南巡撫英蘭坡倒黴,大清逆賊吳超越本來就已經盯上了河南,正在磨刀霍霍向豬羊,可憐的英蘭坡英撫臺竟然還主動招惹吳超越,白送給了吳超越一個名正言順向他下手的出兵藉口。

  英蘭坡招惹吳超越的手段非常荒唐,荒唐得連吳超越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英蘭坡竟然派遣武術高手刺殺吳超越,想用專諸刺王僚的辦法替滿清朝廷除掉吳超越這個禍害!

  其實也說不上荒唐,雖說清末革命黨人拿手絕技刺殺戰術目前還不沒開始流行,但刺殺除害這個辦法自古有之,再加上太平軍北伐時,河南清軍曾經幹過化裝混進太平軍引爆太平軍火藥船的漂亮事,有過類似的成功經驗,所以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的英撫臺在打不過吳超越的情況下,曾經不止一次的考慮過用刺殺手段幹掉吳超越,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人選和機會辦法而罷休。

  促使英蘭坡下定這個決心的是晚清形意拳大師劉曉蘭的一個叫王四年的得意弟子,張曉蘭既是武術大師又是成功商人,收的徒弟也大都是他的商業助手,經常替他押運貨物遠銷過地,王四年就是其中之一。

  王四年不該在替張曉蘭押貨到開封時顯擺武藝,在與河南鏢局的鏢師切磋時,王四年一時技癢,當眾表演了一手得到張曉蘭六七分真傳的鷹捉,慢悠悠的在青磚上演武,腳步無聲無息,腳下青磚卻都被踩斷踩裂,博得了滿堂喝彩,也恰好被英蘭坡的一個幕僚師爺看到。

  幕僚不該對英蘭坡說起這事,建議英蘭坡把王四年請進河南撫標營教授武藝,提醒了英蘭坡可以收買這個武術高手刺殺吳超越。結果在被英蘭坡派人請進河南巡撫府後,受寵若驚的王四年也不該忘了師傅的教導不要招惹是非,在被英蘭坡用迷魂湯灌暈腦袋後,一口答應為國除害,還在河南清軍奸細的幫助下付諸了實際行動。

  當然,如果王四年鐵了心要和吳超越同歸於盡,也不是絕對沒有機會——喜歡以親民偽善面具示人的吳超越時常在大庭廣眾下露面,還從不坐轎子只騎馬,王四年只要逮到機會近身,不消動手,只要一腳踢出,九成九能把吳超越送上西天!

  在河南清軍細作的幫助下,機會出現在了王四年面前,喜歡培養漢奸買辦接班人的吳超越果然出現在了武漢希望學堂的開學典禮上,給一大幫窮苦人家的孩子訓話演講,王四年也暗藏利刃混進了看熱鬧的人群中。然而關鍵時刻,王四年卻腿軟了——吳超越是不難殺,可吳超越那幫親兵卻是個個裝備著左輪手槍,還是每人裝備兩支!

  赤手搏擊王四年有信心單挑吳超越的親兵隊,可是吳超越那些廢物點心親兵只要隨便打中王四年一槍,就足以葬送王四年二十多年的苦練,好不容易練出一身武藝還沒享受夠人生的王四年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臨陣退縮。

  事還沒完,回到了祕密據點後,王四年正在接受河南清軍細作的埋怨時,禍從天降,一隊吳軍士兵突然在湖北情報局特務的引領下包圍了院子,要求院中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這點得怪王四年,刺殺吳超越臨陣退縮就算了,在人群中還神情異常,不時偷摸暗藏在腰間的利刀,潛伏在人群中暗中保護吳超越的湖北特務真是想不發現他不對勁都難,再悄悄跟蹤觀察,如果還不能發現王四年來意不善,湖北特務們就太對不起吳超越開給他們的高薪了。

  也別說,真到了必須拼命的時候,王四年還真打死了兩個吳軍士兵,但還是很可惜,時代已經徹底不同了,王四年的武藝再好也擋不住吳軍士兵的洋槍齊射,連中數槍倒下後,身負重傷的王四年成了吳軍俘虜,被他連累的河南細作也基本上被生擒。而再經過湖北情報局源自前明東廠的熱情招待後,幕後主使英蘭坡的真面目也很快暴光。

  「看來老子是得再加強一下警衛力量,不然就算沒當上林肯和肯尼迪,當上里根也夠鬱悶的。」

  把時刻多帶保鏢的差使踢給吳大賽和張德堅去安排後,吳超越又很快發現這其實是一個機會,操作得好的話,可以最大限度的掩護自己向北出兵的真正目的,大大減輕直搗洛陽威逼山西的阻力。所以吳超越也沒遲疑,馬上就叫來了趙烈文、閻敬銘和郭嵩燾等幫凶走狗開會討論,也很快就制訂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偽裝偷襲戰術!

  「號外!號外!河南亂黨巡撫英蘭坡派遣刺客暗殺大元帥失敗!大元帥震怒,發誓必報此仇!」——這是吳軍喉舌《湖北人民報》的公開宣傳。

  「弟兄們,英蘭坡狗雜種,竟然敢派人刺殺我們吳大帥,這仇我們一定得報!打到開封去,生擒英蘭坡,踏平開封城!」——這是吳軍隊伍中的公開宣傳。

  「聽說沒有?吳大帥馬上就要出兵打開封了,要把河南巡撫英蘭坡抓來我們湖北,當眾親手一刀一刀把英蘭坡割死!」——街談巷議的流言有時候也靠譜,至少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已經親自率領吳軍北線主力到了襄陽,大張旗鼓的準備出兵北上,還直接喊出了直搗開封城的口號。

  表現得更積極的仍然還是深恨僧王爺入骨的吳軍滿人大將舒保,才剛收到吳軍前線總指揮聶士成叫他出兵的命令,早就巴不得發起北伐的舒保立即親自率軍北上,氣勢洶洶的殺向葉縣,還再一次親自打響吳軍北伐河南的第一槍,在葉縣南郊的保安驛(今保安鎮)和清軍幹了一仗,成功奪佔保安驛為吳軍北伐建立了前進基地。

  折騰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不幸成了吳軍目標的英蘭坡當然是叫苦不迭,後悔萬分,同時河南眾官和以託明阿為首的清軍將領也紛紛指責英蘭坡的荒唐行為,竟然夢想靠一個刺客幹掉大清頭號逆賊,簡直痴人說夢!——現在好了,吳超越沒殺成,倒把如狼似虎的吳軍將士給招來了。

  再怎麼後悔和譴責也沒用,木已成舟,別無選擇之下,河南清軍只能是拼命加強許州和葉縣一帶的防禦,調集重兵準備保衛省城,同時用六百里加急向滿清朝廷求援,請求政變集團趕快給河南派遣援軍,抵擋吳軍突然發起的大舉北上。

  消息傳到京城,滿清朝廷的文武百官當然也是無不大罵英蘭坡的腦袋進水,沒事瞎招惹,惹來了此前只是專心對西南用兵的吳超越。但鬼子六卻覺得有些蹊蹺,說道:「吳超越逆賊要打開封?這不太可能吧,他的錢糧主要已經扔進了雲貴那個爛攤子,很難再有多餘的力氣大舉北上了啊?」

  「如果只是打到開封駐步,他的錢糧肯定夠。」桂良指出道:「別忘了,湖廣兩省同是產糧大省,這幾年既沒有漕糧負擔,又一直沒什麼水旱蝗災,存糧肯定不少,支持他的賊軍打下開封應該問題不大。」

  「那他怎麼守?」鬼子六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道:「河南東部早就被捻匪打爛了,產出的錢糧賦稅絕不可能維持他在開封部署重兵,他難道還想再接一個爛攤子,把錢糧繼續往河南砸,專做賠本買賣?」

  「這個……。」桂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或許吳賊只是想打下開封找英蘭坡報仇,然後搶一把就跑,繼續把河南這個爛攤子甩給我們。」

  鬼子六不能否認這個可能,但鬼子六總是覺得這不象是吳超越的奸猾性格,會為了這麼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大動干戈,白白糟蹋大把錢糧報一個仇。而慈禧雖然不懂軍事,卻同樣懷疑吳超越在被雲貴拖累的情況下會打這麼遠,還沒把一隻腿從雲貴泥潭裡抽出來,又主動把另一隻腿踏進河南爛泥潭。

  此時此刻,和吳超越相愛相殺多年的楊秀清終於直接幫了吳超越一個忙,在不知道吳超越真正目的的情況下,楊秀清還是命令張樂行和蘇天福回師豫皖邊境,補強那裡的捻軍力量,同時命令忠心於自己林鳳翔從安徽抽調兵馬北上,配合捻軍攻打夏邑,進逼商丘,為吳軍北上攻打開封分擔壓力。

  除此之外,楊秀清又把吳超越送給自己手雷彈分出一半祕密送到石達開軍中,要求石達開設法誘敵出擊,以手雷彈給山東清軍一個驚喜,繼續向山東清軍施加壓力。同時楊秀清還要求比較聽話的吉文元務必聽從石達開指揮,絕不能因為石達開此前慘敗而抗拒石達開命令,將帥失和白白便宜駱秉章老狐狸。

  「還有,讓石達開大造聲勢,就說本王親自率軍北上,討伐駱秉章老妖。」楊秀清又在命令上補充了這麼一句,熱血尚未被酒色消磨一空的腦海裡也不止一次的盤算過親自統兵北上,挽回北線局勢的同時,也警告一下外地那些越來越不聽話的太平軍將領——石達開是被削弱了,但老子的直系主力還在!

  隨著戰局氣氛的再一次緊張,剛緩過一口氣來的滿清朝廷即便有些懷疑吳超越的出兵目的,也不敢再有半點的掉以輕心,只能是趕緊把黃河一線的駐軍抽調東進,調派到開封一帶加強防禦。而很自然的,目前局勢比較穩定的洛陽和懷慶一帶的駐防清軍也被調走了不少。

  與此同時,在曾經搭檔邵彥烺的輔佐下,聶士成也帶著一萬兩千餘吳軍將士越過了湖北邊境,進入了河南南陽府境內,打著直搗開封的旗號北上。先是與老部下劉盛休會師一處,然後派遣劉盛休率領本部人馬去攻打至今沒有臣服的南召縣城,自領主力北上葉縣,與舒保會師,在進兵路線上營造出進攻開封的假象。

  如此一來,當然坑苦了葉縣的清軍守將鞠殿華,本來就裝備不及吳軍,這會還連兵力總數都已經不及吳軍,鞠殿華除了拼命向駐守許州的託明阿求援之外,也真了任何辦法。而更糟糕的是,為了掩護真正的進兵目標,還有為了將來的糧道安全,吳軍這次的北上目標中同樣把葉縣包列在內,所以聶士成率領的吳軍主力才剛抵達葉縣戰場,吳軍將士也就立即對葉縣展開了強攻。

  炮聲隆隆,火箭呼嘯,蓄勢多年的北線吳軍主力從一開始就拿出了全力,動用七十餘門輕重火炮猛轟葉縣小城,並且輔之以邵彥烺親手改進的康格里夫火箭,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把葉縣城內化為了一片火海。同時聶士成所部的狙擊手也把城牆上的清軍士兵打得根本不敢抬頭,只敢趴在牆上守城——狙擊手是拿成千上萬子彈堆出來的,在這個時代可不是隨便那支軍隊能夠配備的。

  以遠程炮火徹底壓制住了葉縣守軍後,吳軍將士這才不緊不慢的向葉縣發起進攻,雖說清軍也汲取了此前教訓,早早就把葉縣護城河疏浚加深,灌滿河水,不給吳軍以地道攻城的機會。然而很可惜,吳軍將士根本就懶得學太平軍當土撥鼠,直接以壕橋車過河,再在尖頭木驢的保護下,直接在城牆上挖掘坑洞埋設炸藥,清軍士兵再是如何從城上開槍投石,也對尖頭木驢下的吳軍將士威脅不大,相反還被吳軍狙擊手乘機打死打傷了無數。

  百餘斤苦味酸炸藥輕鬆炸塌了一段葉縣城牆,吳軍蜂擁入城,與守城清軍展開巷戰,鞠殿華雖然率軍拼死抵抗,卻還是招架不住吳軍將士的手雷攻堅戰術,城內陣地空間迅速被吳軍將士打開,最後鞠殿華別無選擇,只能是帶著還能指揮的軍隊棄城而去,吳軍輕鬆拿下葉縣小城,張榜安民,重整城防,以便長遠控制。

  一天後,還是在收到了劉盛休同樣順利拿下南召的消息時,聶士成才向吳軍滿人舒保攤了牌,說出了自軍此次北上的目標並非開封而是洛陽,同時要求舒保繼續擔任自軍先鋒,假意攻打襄城,掩護自軍主力的真正行動。

  「聶兄弟,我是滿人,你不怕我賣了你?」舒保很坦白的向聶士成問道:「如果我把消息祕密告訴給託明阿,你這次奇襲洛陽的計劃恐怕就得泡湯。」

  「舒兄弟,和你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你是什麼為人我還不清楚?」聶士成回答更坦白,又說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妹夫吳大帥也有交代,說我軍的真正行動計劃不必對你隱瞞,他信得過你。」

  舒保的眼中淚花閃爍,半晌才說道:「聶兄弟,你放心,那怕是我最信任的木拉奇,我也不會告訴他。」

  「拜託了。」聶士成拍拍舒保的肩膀,先是交代了讓舒保軍擔任佯攻任務的計劃,然後才又說道:「我軍的真正目標被亂黨軍隊發現後,亂黨軍隊肯定會全力反攻,你首當其衝,千萬小心。情況不對,馬上撤回葉縣。」

  「不!」舒保斷然拒絕,說道:「我不回葉縣,我的騎兵多,我打游擊,騷擾亂黨軍隊的糧道,讓他們不敢全力反撲葉縣和南陽。」

  聶士成憨厚一笑,又拍了拍舒保的肩膀,說道:「我妹夫絕不會虧待了你。」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吳超越和聶士成對舒保的誠懇態度換來了所期望的效果,在舒保的率領下,吳軍虛兵北上襄城之後,毫不猶豫的向城外的清軍據點發起了進攻,成功擺出了掃蕩外圍據點為吳軍主力攻打襄城開闢道路的假象。同時幾個被清軍收買的舒保軍滿人士卒也向敵人報告,說是自軍擔任的任務就是為聶士成主力開路,還有替吳軍探聽許州清軍的虛實情況,徹底騙過了河南清軍。

  上當受騙的託明阿果然集兵於許州重鎮,同時在城外修築了大量防禦工事準備迎接吳軍進攻,還有開封的清軍也是不敢亂動,同樣是全力深挖壕高築牆,還針對吳軍的攻城特點大修羊馬牆保護城牆。而與此同時,聶士成也不著痕跡派遣了一路偏師西進,配合劉盛休攻打魯山。

  被清軍重視不夠的魯山縣城很快就被吳軍偏師攻克,結果也不出閻敬銘所料,此前很少遭到戰火波及的魯山城中果然儲藏有不少糧食。聶士成聞報沒有遲疑,一邊命令劉盛休繼續攻打寶丰,一邊又在夜間祕密分兵,又給劉盛休派去了一支援軍,全力爭取迅速拿下寶丰。

  還在收到寶丰告急的消息後,正在許州嚴陣以待的託明阿才嗅出了一絲異味,很是奇怪的自言自語道:「怎麼寶丰那邊也告急了?吳逆賊軍到底在幹什麼?」

  關鍵時刻,運氣站到了站到了老實人聶士成一邊,很得託明阿信任的惠成斬釘截鐵說道:「聲西擊東!明攻寶丰,不過是誘我們分兵西線,如果我們中計,賊軍主力絕對是繼續向著許州來!甚至乘機和我們打野戰!我們絕不能上當!」

  分析了一下,已經在野戰中被吳軍打怕了的託明阿認可了惠成的這個分析,點了點頭,說道:「是不能上當,吳賊偏師喜歡打那些小縣城就讓他們打去,讓那些小縣城的守軍多替我們消耗一些賊軍彈藥也不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四十九章 碰上硬茬

  攻打寶丰小縣的城池時,吳軍偏師劉盛休部出人意料的遭到了頑強抵抗,連續發起兩次攻城都沒能取得勝利。

  進展不順的原因是吳軍碰上了一個能人知縣杜嘉善,頗通兵法,懂得如何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抵禦吳軍進攻,境內又有海南知府丁浩的族人組建的一支團練比較能打,在守城戰事給杜嘉善幫上了大忙。而吳軍吃虧在軍隊有些疲憊,重武器不足,所以受到了些挫折。

  時間就是生命,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寶丰,清軍一旦醒過味來立即調兵增援洛陽,吳軍在攻打洛陽堅城必然要付出更大代價,甚至可能導致奇襲洛陽的目標落空。知道這些道理,老實人聶士成一手帶出來的憨厚部下劉盛休也發了狠,乾脆來了一個親自上陣率軍發起蟻附攻城,重新激勵起了吳軍將士的士氣鬥志。

  槍林彈雨中,鬥志再度昂揚的吳軍將士前仆後繼,終於還是衝上了寶丰城牆,與守城團練展開近身白刃戰,雖說老丁家組建的寶丰團練還算有點膽量,敢和吳軍將士打刺刀見紅的白刃戰,無奈卻招架不住吳軍的近戰利器苦味酸手雷,幾個首領先後被吳軍手雷炸死之後,丁家團練終於還是土崩瓦解。最後寶丰知縣杜嘉善自殺殉職,吳軍偏師則在付出了近三百人的死傷後勝利光復寶丰,成功達成了一天之內拿下寶丰的既定目標,為吳軍主力進兵汝州打開了道路。

  兵貴神速,剛收到偏師得手的消息,聶士成留下兩千軍隊保護葉縣重地之後,立即率領吳軍主力向西開拔,急行軍大步殺向汝州。而事情到了這一步,英蘭坡和託明阿等滿清河南高官也終於明白自己上了吳軍惡當,逆賊吳超越的幫凶大舅子聶士成這次不上來打開封找英蘭坡報刺殺之仇,而是攻打與開封同樣重要的河南重鎮洛陽,進而威逼滿清朝廷目前唯一能收得上錢糧的山西大後方。

  發現上當的英蘭坡當場癱倒在了巡撫衙門的大堂上,象打擺子一樣的顫抖了許久後,才突然帶著哭腔吼叫了起來,「快給洛陽知府和洛陽副將楊飛雄傳令,叫他們無論如何都要給本官守住洛陽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本官馬上就派援軍給他,馬上就給洛陽派援軍!」

  「還有,給汝州知州舒亨頤去文,叫他無論如何都要給本官頂住吳賊軍隊十天!頂住了十天,他就算丟了汝州本官也會替他向朝廷求情!如果連十天都頂不住,那怕少一天,本官也要奏請朝廷抄他的家,滅他的門,把他全家發配到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歇斯底里的大吼完了,還是在逼著河北鎮總兵崇安立即率軍西進救援洛陽後,英蘭坡才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旁邊的河南布政使沈葆楨問道:「幼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象剛好有欽差大臣正在洛陽查辦知府任桂吧?」

  「撫臺大人沒有記錯。」和吳超越有點淵源的沈葆楨答道:「御史劉毓楠奏劾任桂和副將楊飛雄擅殺治下百姓,朝廷以內閣學士張之萬為欽差查辦此案,目前張大人正在洛陽調查,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結果。」

  英蘭坡的臉拉得比驢還長了,先是罵了一句劉毓楠添亂,然後又趕緊求神拜佛,禱告道:「蒼天保佑,但願還沒查出什麼眉目,但願任桂和楊飛雄這兩個蠢貨還在任上主持城防,也但願張之萬別犯糊塗,在這個緊要關口摘了任桂的頂子,害得洛陽群龍無首,只能是任由吳逆賊軍宰割!」

  …………

  如果能知道此時此刻的洛陽城中情況,可憐的英蘭坡英撫臺肯定要徹底絕望,因為幾乎同一時間的洛陽城內…………

  「欽差大人,下官認罪,下官為了殺人滅口,故意沒報刑部批准就直接殺了李書聲,我認罪,我自首!請欽差大人立即把下官打入囚車,押往京城治罪!」

  突然衝進了欽差行轅,之前一直狡辯頑抗的洛陽知府任桂任府臺撲通一聲跪倒在查案欽差張之萬的腳下,聲淚具下,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坦白了自己的所犯罪行,磕頭如搗蒜一樣的哀求張之萬立即把他拿下,裝進囚車押往京城治罪。

  調查對象突然自首坦白,功德圓滿的欽差大臣張之萬卻是苦笑連連,說道:「任府臺,你到底是良心發現,還是知道吳賊要來打洛陽,怕承擔守土之責?為了趕緊逃命寧願去京城坐牢?」

  「下官是良心發現,是良心發現。」任桂趕緊答道:「自從冤殺了良民李書聲之後,下官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時時刻刻被良知折磨,今天下官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自己跑來欽差大人你面前自首,請欽差大人你立即把罪員打入囚車,押到京城交部議罪!」

  「但是任大人,現在正是你立功贖罪的機會啊?」張之萬慢悠悠的說道:「吳逆賊軍攻打汝州,威逼洛陽,河南重鎮洛陽城危在旦夕,你如果能在這個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率領洛陽軍民百姓抗擊賊軍,待殺退了吳逆賊軍之後,你就算有什麼過失,朝廷也會以功折罪,對你從輕發落甚至不予追究了啊?」

  「欽差大人恕罪,下官能吃幾碗飯自己心裡清楚。」任桂哭喪著臉說道:「下官知道我沒那個本事擋得住吳賊大軍,更知道我頂不住吳賊攻城,所以下官就不敢再連累洛陽的父老鄉親了。下官情願服罪,情願服罪。」

  說罷,任桂連連磕頭,就好象真的良心發現一樣。結果就在這時候,門外卻又傳來了洛陽府副將楊飛雄求見的消息,張之萬點了點頭同意接見,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別又是來主動自首的吧?」

  張之萬很快就發現自己誤會了好人,雖說張之萬來洛陽查案之後,楊飛雄一直沒給他什麼好臉色,在私底下還沒搞小動作逼自己收手,這次進來時也是神色匆匆,然而開口說的話卻是,「末將楊飛雄,拜見欽差大人,末將找任知府稟報緊急軍情,但聽說任知府來了這裡,所以末將就追到了這裡。失禮之處,請欽差大人海涵。」

  「什麼軍情這麼緊急?」張之萬趕緊問道。

  「剛收到的消息,汝州州城已經被吳逆賊軍攻破了。」楊飛雄沉聲答道。

  「怎麼可能?吳逆賊軍前天傍晚才抵達汝州城下,怎麼這會就有消息說被攻破了?」張之萬大驚問道。

  「暫時不清楚原因,只是聽說好象是有賊人在城中作亂,接應了吳賊進城。」楊飛雄如實回答道。

  張之萬目瞪口呆的時候,任桂卻是在一旁殺豬一樣的慘叫,再次哀求張之萬立即把他打入囚車押往京城議罪。張之萬聽得心煩,也索性就遂了任桂的願,喝令隨行武賁把任桂摘去頂戴,然而就在任桂歡天喜地的道謝時,張之萬卻又喝道:「暫時打入大牢,待本官查清楚他的其他罪行,然後再押往京城治罪!」

  「欽差大人,你……,你好狠啊!我不認罪了,不認罪了,我要繼續當知府,我要帶著洛陽軍民和吳逆賊軍血戰到底!」

  沒理會任桂的哀嚎,張之萬隻是命令武賁把任桂押走,然後才揉著耳朵苦笑道:「耳朵終於安靜了,也不錯,起碼不用擔心這個廢物臨陣倒戈,打開城門向吳逆賊軍投降。」

  「欽差大人說得極是。」楊飛雄開口,語氣不善的說道:「恕末將提醒你一句,欽差大人你雖然有臨機專斷之權,有權把任知府拿下,但是他進了大牢之後,守衛洛陽的千鈞重擔,可就要由你來挑了。」

  「我又沒說我不挑。」張之萬聳聳肩膀,說道:「煩請楊將軍派人傳令,召集洛陽其他文武官員來本官行轅開會,商議守城之責。」

  楊飛雄毫不猶豫的應諾,立即就轉身出去傳令,張之萬則衝著他的背影又問了一句,「楊將軍,差點忘了問你一句,你現在手裡有多少兵力?」

  「綠營兵九百六十三人。」楊飛雄頭也不回的答道:「李錫祺李縣令手裡有團練一千六百餘人,另外城外有劉定敷的團練兩千二百人,目前駐紮在龍門鎮。收到汝州淪陷的消息後,末將已經派快馬去叫他回城商議,估計馬上就能到。」

  「還有,孟津那邊還有兩個哨的綠營兵可以調動。不過那兩個哨都不滿員,一個哨只有六十五人,一個哨只有七十二人。」

  儘管楊飛雄很不給面子的沒有回頭回答,可張之萬聽了之後,反倒露出了一些笑容,還轉向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幫手堂弟,向楊飛雄的背影一努嘴,問道:「怎麼看?」

  張之萬的堂弟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生得頗英俊,聽了張之萬的問題後,堂弟也馬上就答道:「靠得住,脾氣雖然臭點,但是到了守城時,肯定是兄長你的好幫手。」

  張之萬點點頭,同樣認為洛陽清軍主將(清代洛陽未設總兵)楊飛雄雖然毛病很多,可是在戰場是個靠得住的角。然後張之萬才向堂弟笑道:「我最靠得住的人還是你,多虧了今年我是會試的同考官,逼得你只能迴避罷考,又恰好拉著你來當查案幫手,否則的話,剛才我還真沒底氣摘去任桂的頂子,挑起守洛陽這個千鈞重擔。」

  「兄長,虧你還有臉說這個話。」堂弟很有些氣憤的說道:「我準備了那麼多年,正準備在會試中大展身手,你要死不死偏偏也是考官,誤我前程!」

  「我不管。」張之萬哈哈一笑,說道:「誰叫你是我堂弟,又有幫辦軍務和指揮作戰的經驗,這時候吳賊大軍壓境,我不叫你幫忙守城叫誰去?」

  「但兄長你也太強人所難了吧?」堂弟苦笑說道:「這麼大一個洛陽城,官軍兵不滿千,團練加在一起也不到四千人,你叫我怎麼幫你抵禦吳賊的洋槍洋炮?」

  「想想辦法。」張之萬鼓勵道:「只要稍微能穩住幾天,開封、懷慶、許州和山西的救兵肯定就能先後趕到,到時候我們就有希望守住城池了。」

  「恐怕很難。」堂弟搖頭,說道:「吳賊揚言攻打開封,調虎離山騙得英撫臺調走洛陽守主力,乘機奇襲洛陽,肯定進兵十分神速,現在汝州又飛快淪陷,吳賊主將只要不傻,就絕對不會浪費時間打掃戰場,肯定會只留少許軍隊善後,然後主力全速北上,快得話明天正午,慢的話也絕對不會超過明天傍晚,就能兵臨洛陽城下。」

  「就一點都沒有了?」張之萬趕緊追問道。

  「唯一的辦法,應該就是用緩兵之計,暫時拖住吳逆賊軍的北上腳步。」堂弟答道。

  …………

  好人有好報,吳軍主力之所以能夠神速拿下汝州,又是沾了太平軍的光——汝州規模最大的團練叫連莊社,連莊社的首領叫李瞻,舉人出身,甚得汝州知州舒亨熙的信任,吳軍主力刀指汝州時,李瞻所部團練便被舒亨熙在第一時間叫到了城裡幫助守城。

  但是很可惜,舒亨熙做夢也想不到的是,舉人出身的李瞻竟然是一個腦後生反骨的貨,不但早就懷有勃勃野心,還曾經和太平軍的盟友捻軍張樂行見過面,暗中與捻軍締結有祕密盟約(真實人物及事件)。看到已經和捻軍、太平軍化干戈為玉帛的吳軍兵臨汝州城下,貪圖榮華富貴貪得快要發瘋的李瞻當然也沒客氣,馬上就派人暗中聯絡聶士成請獻城池,又在夜間悄悄打開城門迎接吳軍入城,幫助吳軍神速拿下了汝州。

  不過李瞻也還算講點良心,汝州知州舒亨熙被吳軍將士擒獲之後,李瞻也跑到了聶士成的面前為舒亨熙求情,假惺惺的表示願意用自己的獻城之功換舒亨熙全家不死。同時還算識時務的舒亨熙同樣選擇了投降,和李瞻一起變成了吳超越的幫凶走狗,事件最後以皆大歡喜的局面結束。

  被張之萬的堂弟料中,成功拿下汝州後,聶士成果然只留一部分兵馬打掃善後,馬上又親自領著吳軍主力北上,馬不停蹄的往洛陽這邊殺來,並在拿下汝州的當天傍晚就越過了臨汝鎮,駐紮在了洛陽府最南端的白沙鎮旁邊,駐守白沙鎮的團練首領董南鄉也沒敢做任何抵抗,剛看到吳軍先鋒抵達,馬上就帶著所部團練百餘人放下武器投降。

  不顧行軍疲憊和天色已晚,憨厚過人的聶士成又專門派人進白沙鎮去張榜安民,同時也順便向主動投降的白沙鎮團練首領董南鄉瞭解前方敵情。結果令聶士成意想不到的是,董南鄉竟然說清軍早有暗中調動,此前已經祕密調來了兩支清軍增援洛陽,並且早早就好了守城準備。

  「聶將軍,其實官軍早在你們開始打寶丰的時候,就已經懷疑你們是衝著洛陽來了。」

  董南鄉振振有辭的說道:「欽差張大人為了預防萬一,就馬上拿了他的欽差關防,從懷慶和陝州(三門峽)借來了兩支官軍,讓他們趕來洛陽這邊增援。懷慶的兵馬四天前就已經到的,陝州的官軍是前天到的。這事雖然官府儘量隱瞞,但動靜太大,所以我們很多洛陽團練都知道。」

  「有多少兵力?」聶士成趕緊問道。

  「不知道。」董南鄉搖頭,然後又說道:「對了,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小的聽說那兩支官軍沒進城,被欽差張大人安排了埋伏在城外的什麼地方,只等聶將軍你們的軍隊一到,就突然殺出殺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麼重要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聶士成的參謀長邵彥烺趕緊問道。

  「小人的小舅子蘇五,是在龍門鎮那邊當團練,兩天……,哦不,三天,三天前。」董南鄉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三天前,我小舅子在的那支團練祕密送了一批酒肉上山,交給了埋伏在山上的官軍。昨天我去龍門鎮拜見劉定敷劉練總聽命的時候,我小舅子閒聊時對我說了這件事,不過究竟是把酒肉送上那座山,我小舅子沒敢說。」

  對董南鄉提供的重要情報十分重視,為了謹慎起見,聶士成和邵彥烺便立即拿來了洛陽地圖查看,結果也很快發現,洛陽城外確實有地方非常適合埋伏奇兵偷襲吳軍——龍門山!那一帶群山連綿,峰高林密,同時區域廣大,清軍把伏兵部署在龍門山,既可以在吳軍進兵時發起攻擊,也可以隨時在吳軍攻打洛陽城或休息過夜時,突然往吳軍背後捅上一刀!

  「攻打洛陽之前,必須嚴密搜索龍門山,經過龍門鎮的時候,也必須小心山的伏兵。」聶士成和邵彥烺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也誰都沒有注意到,董南鄉已經悄悄低下了頭,眼中還盡是得意光芒。

  為了爭取時間,在白沙鎮休息了一夜後,第二天才剛到清晨,聶士成和邵彥烺便又率領著疲態已露的吳軍將士大步北上,急匆匆趕往洛陽,連中途經過的彭婆鎮都過多理會,只是派人進鎮探察了一番和張榜安民,然後馬上在地勢開闊不容易遭到伏擊的彭婆鎮東渡伊水,準備取道伊水西岸向洛陽進兵。同時為了謹慎起見,聶士成自然多派斥候偵察對岸動靜不提。

  越怕越見鬼,吳軍渡河期間,龍門鎮那邊的竟然主動派出了一支團練隊伍,向正處於半渡階段的吳軍主力發起進攻,然後吳軍將士雖然只用了一通排槍就把這支團練打跑,可這支團練卻跑到了遠處重新整隊後,竟然又跑來勾引吳軍開槍。

  見此情景,聶士成和邵彥烺當然是心中一起大疑,都暗暗說道:「難道真有埋伏,想誘我們出兵追擊,把我們引進伏擊圈?」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五十章 空城妙計

  讓聶士成和邵彥烺覺得不對勁的還在後面,連橫掃中原的捻軍騎兵和聲名遠播的太平軍都不敢和吳軍打野戰槓正面,洛陽清軍竟然還捨不得放棄城南的龍門鎮,仍然在只有一道土圍子保護的龍門鎮內留下了一支團練駐守,並沒有拱手把龍門鎮送給吳軍。

  龍門鎮裡有多少敵人吳軍不知道,但是沒關係,那怕把自願前來助戰的汝州團練李瞻部刨除在外,僅是聶士成帶到洛陽戰場的吳軍主力也有八千之眾,裝備精良並且還帶有全世界目前最先進的後裝線膛炮,轟平龍門鎮易如反掌。然而在是否攻下龍門鎮掃除城外清軍的問題上,聶士成和邵彥烺卻猶豫了。

  讓聶士成和邵彥烺猶豫的是龍門鎮旁邊的龍門山,如果清軍真的在城外佈置有伏兵,那伏兵肯定就是藏在龍門山裡,吳軍強攻事實上並沒有守衛必要的龍門鎮清軍,說不定就會落入清軍圈套。

  但不打又不行,龍門鎮正好卡在吳軍進兵洛陽的道路咽喉上,即便步軍馬兵可以繞開龍門鎮北上,吳軍的輜重糧隊和炮兵隊伍也非得從龍門鎮旁經過,性格穩重的聶士成當然不能冒這個險。所以盤算再三之後,聶士成還是咬了咬牙,道:「打!先拿下龍門鎮再說,也乘機試探一下龍門山裡是否真的有亂黨伏兵!」

  使者招降被龍門鎮團練拒絕後,吳軍的進攻正式展開,為了防範隨時可能殺出的清軍伏兵,聶士成只能是牛刀殺雞,先在陣地兩翼部署了軍隊嚴密龍門山區,然後才對龍門鎮展開炮擊,還很小心的對龍門小鎮足足炮火準備了一個小時,最後才派軍隊攻堅作戰。

  出乎聶士成和邵彥烺的預料,想象中的苦戰並沒有出現,龍門鎮的團練只是躲著破土圍子的背後開了一通槍,用榆門做的土炮打了幾炮,然後就馬上棄鎮而走,打開土圍子的東北兩門直接逃進了龍門山區,還一邊跑一邊衝著戴著白色冠纓的吳軍將士大罵,「白帽賊,有種就來追!到山上來決一死戰!白帽賊!」

  被激怒的吳軍將士也果真追進了龍門山區,然而進山之後吳軍將士又很快就發現上了當——他們基本上不認識路,龍門鎮團練卻是在山林中如魚得水,有機會開冷槍偷襲吳軍,沒機會就往深山裡鑽,吳軍將士再是如何的窮追猛趕,也很難追得上基本都是這塊山林里長大的龍門鎮團練,吃了地理上的大虧。

  消息報告到了聶士成的面前後,聶士成很果斷下令停止追趕,收兵歸隊,扔下基本上被轟成一片廢墟的龍門鎮繼續北上。在此期間,給聶士成當參謀的邵彥烺也曾向鎮中居民打聽清軍的伏兵情況,得到的答覆卻是五花八門,或是說清軍早有埋伏,或是說從沒看到過清軍增援,還有的則是說不止兩支清軍已經趕到了洛陽參與守城,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魚目混珠,泥沙俱下,讓邵彥烺根本搞不懂那個是真,那個是假。

  敵情不明,性格穩重的聶士成也只好採取保守策略,沒敢把營地設置在地勢開闊的洛陽南門城外,選擇了在遠離龍門山區的洛陽西南角背靠洛水立營。同時採納邵彥烺的建議,一邊排出斥候哨馬偵察周邊情況,一邊從李瞻的汝州團練中挑選出了一些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讓他們化裝成本地百姓進山偵察,搜尋清軍伏兵的埋伏地點。

  與此同時,才收到吳軍遠離龍門山立營的消息,張之萬和張之洞這對狼狽為奸的堂兄弟就知道他們的虛張聲勢之計已經得手了,頓時就笑得一個比一個更開心了。此前不看好此事的楊雄飛、劉定敷和李錫祺等清軍文武卻是個個張口結舌,都驚訝說道:「真上當了?吳賊就那麼蠢,真以為我們有什麼伏兵?」

  「不是蠢,是謹慎。」張之洞微笑說道:「吳賊千里遠征而來,於洛陽情況一無所知,就算事前派有一些細作潛入洛陽城中刺探消息,也決計無法接觸我軍高層機密,我們密調援軍在城外設伏這麼重要的軍情,吳賊細作刺探不到也合乎情理。情況不明,除非吳賊主帥是個粗魯莽夫,否則就決計不敢掉以輕心,只能是謹慎為上。」

  「我的臥龍小諸葛!」張之萬一把勒住張之洞的脖子誇獎,又威逼道:「快說,接下來怎麼辦?怎麼才能讓吳賊軍隊認定我們有恃無恐,不敢貿然發起攻城?」

  「這還用說,當然是在晚上出兵騷擾了!」張之洞掙扎著說道:「快鬆手,把我勒死了,看誰給你出主意。」

  張之萬終於放開張之洞時,那邊李錫祺忙問道:「孝達先生,你說出兵騷擾?難道你要那些逃進龍門山的團練出山打仗,他們行不?」

  「我的那些團練不行。」洛陽團練總練官劉定敷也趕緊說道:「叫他們在山裡和吳賊捉迷藏還行,讓他們出山打仗,和吳賊軍隊正面硬拼,他們絕對不行。到時候如果他們被吳賊軍隊抓了舌頭,讓吳賊知道了山裡虛實,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誰說要山裡的團練出兵了?」張之洞翻翻白眼,微笑說道:「難道你們忘了,我們還有一條比較安全的路可以出兵騷擾吳賊營地?」

  …………

  是夜三更,夜深人靜,當遠來疲憊的吳軍將士基本進入深層睡眠時,下游途經洛陽城下的洛河之上,突然悄悄駛來了幾支民間小船,靠近吳軍陣地之後就立即敲鑼打鼓,大放鞭炮。驚得吳軍營地內人喊馬嘶,將士紛紛起身準備迎戰,聶士成也被驚得趕緊跳下了床,衝進大帳瞭解情況,結果卻是聶士成前腳剛進帳,後腳營外的鼓聲鑼聲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更過半時,洛陽清軍又來了這麼一手,故意製造聲響驚擾吳軍營地,吳軍將士飽受其苦,聶士成也是叫苦不迭,不得不與邵彥烺對策。結果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邵彥烺為了營地安全,也只能是建議聶士成移營到洛陽東門外,在洛水北岸立足,憑藉洛水防範清軍伏兵突然偷襲吳軍營地,多建哨樓監視敵情,封鎖洛水不給敵人故技重施的機會。

  就這樣,在明知道時間比黃金更加寶貴的情況下,不敢弄險的聶士成只能是以安全第一,在第二天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轉移營地和建設哨樓的無用功上,還有就是多派細作進山搜尋,偵察敵人動靜。

  聶士成下了一步蠢棋,龍門山裡只有一支擔任疑兵任務的洛陽團練,並沒有任何清軍伏兵,吳軍細作進山搜查當然是說什麼也找不到,同時因為李瞻帶來的汝州團練實力太差的緣故,進山搜查的汝州團練還在洛陽團練的偷襲下接連死傷,也徹底誤導了吳軍決策層的判斷,不敢斷定被殺和失蹤的汝州團練到底是死於龍門鎮團練之手,還是清軍伏兵乾的好事。

  洛陽本地百姓提供的消息也坑苦了聶士成,在張之洞未雨綢繆的安排下,清軍已有援軍到來並且埋伏在洛陽城外的假消息,早就在清軍士卒和洛陽團練的有意散播下在民間傳開,無意中當了死間的洛陽百姓把消息報告到聶士成面前後,自然又混淆了吳軍的視聽。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也混亂了吳軍的判斷,雖說明清之時洛陽城的地位已經大為下降,但好歹是千年名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目前已經被降為府城的洛陽城仍然還有一道殘破不堪的土圍子外郭——張之洞也故意沒讓清軍放棄這道一推就倒的破爛外郭,仍然分出了寶貴兵力駐守,同時還故意允許居住在外郭之內的城下町百姓任意出入外郭,擺出了一副有恃無恐的假象。

  痛苦的抉擇放到了聶士成的面前,明知道京城亂黨的援軍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向洛陽趕來,繼續浪費時間肯定會增加攻城難度,甚至可能導致奇襲洛陽的計劃徹底失敗。可是敵情不明,傳說中埋伏在城外的清軍伏兵死活找不到,要想讓聶士成下定決心不管不顧的全力攻城,難度的確不小。

  「是賭上一把,不惜代價的全力攻城?還是謹慎起見,只拿一半的力量攻城,留下一半的軍力保護營地,防範敵人伏兵?這麼做,如果因為力量不足導致攻城失敗怎麼辦?那豈不是讓弟兄們白白死傷?」

  死活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又有意外出現——第二天晚上,巡邏哨探的吳軍遊騎在夜間巡邏時,無意中抓到了一個出城北上的清軍信使,從他身上搜出了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連人帶書一起送到了聶士成面前。

  張之萬寫給京城亂黨的奏摺一度讓聶士成歡喜萬分——奏摺上,張之萬聲稱洛陽城中清軍兵不滿千,團練也不過三四千人,且彈藥匱乏,守城器械乏善可陳,說是清軍援軍如果不能在吳軍攻城前趕到洛陽,那麼洛陽就很可能被吳軍一戰而下,自己也就只剩下以身殉國的唯一選擇。所以在奏摺的最後,張之萬還乾脆直接明說這有可能就是自己的遺折。

  與大喜過望的聶士成相反,邵彥烺看完摺子後卻是滿肚子狐疑,向聶士成問道:「功亭,你有沒有發現這件事有點奇怪?如果張之萬那個亂黨真要上這道摺子,為什麼不在我們兵臨城下之前就送走,非要在我們已經殺到洛陽城下時才冒險送出?他就不怕運氣不好,被我們半路攔截,知道了他的虛實底細?」

  聶士成只是性格憨厚,人卻不笨,被邵彥烺這麼一提醒後,聶士成也很快醒過味來,驚訝問道:「難道說,你懷疑張之萬是故意讓我們截到他的這道奏摺?」

  「有這個可能。」邵彥烺點頭,又稍微盤算了一下後,邵彥烺提議道:「仔細審問那個信使,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馬腳很快暴露,雖說那個清軍信使一口咬定他是直隸人張之萬的親隨武賁,然而他的濃重河南口音卻徹底露出了破綻。發現破綻的邵彥烺再下令嚴刑拷打後,那信使也很快就說了實話——其實他只是孟津縣曾釗派來和洛陽聯繫的孟津衙役,被張之萬強派出城送摺子,又說他如果在半路上被吳軍攔截,就必須冒充是張之萬的親隨,事成之後給予重賞。

  差點中計的聶士成又驚又怒,趕緊又拷問城內情況時,也這才發現張之萬的陰狠之處——這個信使竟然是個洛陽城裡只呆了一個白天的外人,送信來到洛陽後,一直都被留在張之萬的欽差行轅裡沒能出門,所以不管吳軍如何拷打,這個倒黴信使也無法向吳軍交代關於洛陽敵情的一字半句。

  「狗亂黨,太狡猾了!」

  聶士成氣得破口大罵,可是又無可奈何,同時又更加對洛陽城裡的敵人情況摸不著頭腦。而徹底被帶到了陰溝裡去的邵彥烺更慘,以至於還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張之萬這麼做,難道是在故意誘我們攻城?」

  是夜,聶士成和邵彥烺都徹夜未眠,大眼瞪小眼的枯坐到了天亮,還是在天色微明之時,兩眼熬得通紅的聶士成才向邵彥烺問道:「彥烺先生,怎麼辦?是先掃蕩外郭,還是直接攻城?」

  玩大腦實在玩不過十二歲就能出版詩文集的張之洞,邵彥烺也只好給聶士成出了一個餿主意,遲疑著說道:「先清掃外郭吧,開闢出攻城道路,然後再見機行事。」

  聶士成採納了邵彥烺的餿主意,吳軍將士也又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打掃外圍,推倒洛陽東門建春門外的破土圍子打開攻城,夷平建春門外的房屋街道,建立攻城陣地,沒有急著向其實完全不堪一擊的洛陽城發起進攻。

  也是湊巧,恰好就在當天下午,孟津那邊傳來清軍喜訊,說是懷慶派出的援軍已經趕到孟津渡口的黃河北岸開始渡河,除非吳軍出兵攔截,否則第二天肯定就能趕到洛陽助戰。張之萬聞報大喜,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向洛陽文武公佈,洛陽眾官歡呼雀躍,欣喜若狂,無不欽佩張家兄弟的空城妙計,終於騙過了吳軍等到了援軍到來。

  只有張之洞保持冷靜,仔細盤算了許久之後,張之洞還對張之萬說道:「兄長,謹慎起見,不能讓這支援軍直接南下進洛陽助戰,只能讓他們南下到安樂寨就立營駐紮,深溝高壘只守不戰。」

  歡呼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驚訝看想張之洞時,張之萬也很驚奇的問道:「賢弟,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能暴露我們的空城虛實。」張之洞答道:「如果我們的援軍不惜代價的直接南下洛陽,那麼吳賊必然明白上當,就會搶在我們的大股援軍趕到之前全力攻城,到時候我們仍然還處於下風,仍然還沒有把握能守得住洛陽。」

  說罷,張之洞又轉向洛陽眾文武,沉聲說道:「各位大人,還有各位將軍,我知道你們都盼著援軍早些趕來救援,但你們別忘了,因為事前準備不足,懷慶方面給我們只派來了兩千六百援軍,這點援軍就算進了洛陽城,也照樣擋不住裝備著洋槍洋炮的吳逆賊軍,反倒會暴露我們其實不堪一擊的真實情況。」

  「與其如此。」張之洞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倒不如來一個虛則虛之,故意不急著讓懷慶援軍南下進城助戰,讓他們暫時駐紮在北面二十多裡外的安樂寨立營。如此一來,吳逆賊軍肯定會益發認定我們守備完善,城中兵力充足,更加不敢輕易發起全力攻城,不但可以讓我們獲得等到強力增援的機會,說不定還會心生怯意,不戰而走!」

  如果張之洞是在沒有建立自己威信說這番話,那麼洛陽文武肯定會大罵張之洞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黃口小兒胡言亂語。但是沒辦法,張之洞這幾天的表現已經徹底折服了洛陽的清軍文武,所以此刻不但沒人敢說了一個不字,沉默了許久後,此前一直十分敵視張家兄弟的洛陽副將楊飛雄還帶頭說道:「說得對,我支持這麼辦!反正懷慶那邊的援軍進了城也幫不上多少忙,還有可能被吳賊在路上攔截,倒不如讓他們駐紮在城外遠處,牽制恐嚇吳賊軍隊,讓他們徹底摸不清楚我們的虛實!」

  曾經深恨張家兄弟入骨的楊飛雄都這麼信任張之洞了,洛陽的其他文武當然也全都點頭,認為張之洞的冒險辦法反而最為妥當。而張之萬苦思了許久後,也終於親自提筆給率軍來援的懷慶副將戴膺寫了一道公文,以欽差身份命令他駐軍安樂寨,不得直接南下洛陽,又安排了孟津縣為懷慶援軍提供糧草軍需。

  還是在張之萬派遣可靠信使把公文送走之後,張之洞才又說道:「我們的危險還沒有完全過去,如果吳賊那邊也收到了懷慶援軍即將趕到的消息,說不定就會狗急跳牆,連夜發起攻城,在我們的懷慶援軍趕到安樂寨立營徹底迷惑敵人之前,我們還有危險。」

  「那怎麼辦?」張之萬趕緊問道:「怎麼才能再穩住吳賊一天?」

  張之洞笑了,笑得還非常輕鬆和開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是敵人太狡猾

  吳軍的細作也還算給力,到了傍晚時分時,聶士成和邵彥烺就已經收到了清軍援軍正在孟津渡河的消息,本就承受著巨大壓力的聶士成和邵彥烺也頓時感覺肩上壓力更加巨大,益發相信洛陽城堅固難打。

  還有讓聶士成和邵彥烺意外的事,天才剛黑,正當他們在商議如何應對明天要從孟津殺來的清軍援軍時,設在城外高處的吳軍瞭望哨突然來報,說是他們在天快要黑時,用望遠鏡看到洛陽城中有一支帶著白色冠纓的軍隊出現,北上去了洛陽北門安喜門的方向。

  「看清楚沒有?真戴著白帽?」

  邵彥烺向吳軍哨兵追問,得到了確認之後,邵彥烺的臉色開始嚴峻了,轉向聶士成說道:「功亭,今天晚上怕是會有動靜,亂黨軍隊恐怕要打劫營的主意。」

  聶士成也落入了張之洞的圈套,點了點頭後,聶士成立即吩咐道:「在安喜門那邊加派雙倍斥候和暗哨,多備鼓鑼,一有異常,立即報警。另外給李永的值夜軍隊傳令,敵人今天晚上有可能裝扮成我們的模樣偷襲我軍營地,發現敵情,只許守衛營地,不許出營交戰,以免亂黨軍隊混水摸魚。」

  被張之洞料中,發現洛陽清軍有可能出城偷襲之後,聶士成和邵彥烺果然沒敢打連夜攻城的主意,老老實實的只堅守營地,嚴密防備。而為了更進一步迷惑和誤導吳軍判斷,三更時分時,一支假扮成吳軍的清軍士兵還真的摸出了安喜門佯裝去偷襲吳軍營地,同時在路上故意驚動吳軍斥候,誘使吳軍敲響鼓鑼報警,然後又假裝偷襲失敗,順理成章的全部撤回洛陽城內。

  「吳賊可以暈頭轉向了。」張之洞很是得意的說道:「發現我們真的出城偷襲,吳賊就是打破腦袋也決計不會想到這只是我們的虛張聲勢,只會認為我們真的兵力強盛,不但足以守城,還有餘力發起偷襲。今天晚上,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看看懷錶見時間已是凌晨兩點過半,吳軍此時出兵來猛攻洛陽幾乎已經是毫無可能,張之萬倒也點了點頭,認可堂弟今夜已經安全的判斷。然後張之萬才問道:「明天呢?如果吳賊明天早上發起攻城怎麼辦?吳賊軍隊這幾天可沒上山砍伐樹木,肯定準備好了大量的攻城武器,稍微準備一下就可以發起攻城。」

  「兄長,如果你是吳賊主帥,明天你還敢來攻城?」張之洞很奇怪的反問道:「龍門山裡有我們的伏兵,從孟津南下的援軍明天之內隨時可能趕到洛陽增援,我們城裡的守軍兵力不但充足,甚至還敢出城偷襲吳賊的營地,設計引誘吳賊軍隊強攻洛陽城。如果換成了你是吳賊主帥,在這麼嚴峻的形勢面前,你還敢不顧一切的強攻洛陽城?」

  仔細盤算了片刻後,張之萬啞然失笑,道:「忘了站在吳賊的立場考慮了,如果我是聶士成那個賊子,在你小子擺出這個迷魂陣面前,除非我有把握能在同時應對伏兵和援軍的情況下,一戰攻克洛陽城,否則我絕不敢冒這個險。」

  更讓張之萬和洛陽守軍文武狂喜萬分的還在後面,天色微明時,一個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清軍信使跌跌撞撞的衝到了洛陽城下,給洛陽清軍帶來了開封援軍已經在昨天抵達鞏縣的天大喜訊。張之萬和楊飛雄等人狂喜歡呼,張之洞卻是十分冷靜的向信使問道:「來了幾個信使,有沒有被吳賊軍隊抓到?」

  「我們來了三個人。」信使如實答道:「為了不給吳賊一鍋端,我們是分三路行動,我走的是洛水南岸,另外兩個兄弟走的是北岸。」

  「好!」張之洞鼓掌,喜道:「雖然有些對不起冒險給我們送信的弟兄,但還是希望他們被吳賊斥候抓到,讓吳賊也知道我們的大隊援軍明天之內就能殺到他們背後了。」

  言罷,張之洞又趕緊建議張之萬趕緊把開封援軍已經抵達鞏縣的好消息公諸於眾,藉以鼓舞守城軍民的士氣。張之萬應諾,剛要怕人傳令時,不曾想卻又有一個斥候跌跌撞撞的衝進了門來,喘著粗氣大喊道:「張大人,吳賊出兵了!吳賊出兵來攻城了!」

  剛才還歡騰萬分的清軍指揮部突然鴉雀無聲,只有正在喝茶的洛陽知縣李錫祺手中茶碗落地,發出破裂聲響。張口結舌之餘,張之萬很快回過神來,趕緊喝問道:「看清楚沒有?是不是真來攻城?!」

  「看清楚了,吳逆賊軍不但出動了幾十門火炮,還帶著大量的攻城器械。」

  斥候喘著粗氣的回答讓張之萬徹底傻眼,也讓聰明過人張之洞難得暈頭轉向一把,驚叫道:「怎麼可能?我的空城計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破綻啊?」

  沒人能夠回答張之洞提出的問題,有的只是全都趕緊隨著張之萬匆匆登城,一邊親臨現場瞭解情況,一邊匆匆組織軍隊登城作戰。結果到得昨天已經被吳軍開闢為攻城戰場的建春門城樓後,不用舉起望遠鏡,張家兄弟和李錫祺、楊飛雄等人就已經清楚看到,遠處的吳軍營地方向,的確正有一支規模龐大的吳軍隊伍正在向著建春門這邊趕來,白帽如雪,如同一條雄壯的白色巨龍。

  「只能是執行備用戰術了。」張之萬臉色陰鬱,趕緊又親自寫了一道公文,以欽差身份命令懷慶援軍戴膺部放棄駐紮安樂寨的原訂計劃,全速直接趕來洛陽增援。

  還是到了吳軍排兵佈陣時,張之洞才發現自己的空城計應該還沒有被吳軍識破——為了防範突然從龍門山殺出的清軍伏兵,吳軍特意分出一千兵力守衛洛水橋樑,不給清軍伏兵直搗吳軍側翼的機會。同時吳軍的一千多騎兵也被抽出了兩個營,安排在了洛陽城東北角,用於防範隨時可能趕來的清軍援軍。

  然而越是這樣,張之洞就越是稀裡糊塗,越是想不通一個問題——明明已經上當了,甚至都很可能已經知道自軍的援軍主力就要抵達了,聶士成怎麼還敢來強攻在他看來應該防禦完善的洛陽城?難道聶士成的實力就真這麼強勁嗎?拋除防範城外清軍的軍隊,還有留守營地和守衛火炮的炮兵營,再不算上根本派不上多少用場的汝州團練,聶士成手裡能夠用來攻城的吳軍隊伍,最多隻有四千來人啊?

  「難道是來武力試探?」張之洞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也在心裡禱告道:「蒼天保佑,但願只是來試探,這樣我們只要打得頑強點,表現強硬點,就有可能逼迫吳賊主動退兵。」

  只是在護送父親靈柩回鄉安葬路過湖北時遠遠看見過吳軍營地的張之洞又很快發現,吳軍那怕只是武力試探,洛陽守軍其實就已經有些招架不住。排列好了進攻陣形後,六十餘門吳軍輕重火炮立即開炮轟鳴,第一輪炮擊就輕鬆轟塌了明朝洪武年間修建的建春門城樓,城樓崩塌發出巨響,此前只是和捻軍打過幾個小仗的洛陽清軍和團練也個個開始臉色發白,壓根不敢去想象自己被吳軍炮彈直接轟中的慘狀。

  更可怕的還是吳軍的苦味酸開花炮彈和攜帶著苦味酸炸彈的康格里夫火箭,爆炸威力大得清軍不敢相信就算了,炸開後還馬上就是一片火海,燒得被火焰引燃的清軍將領士兵鬼哭狼嚎,滿地打滾,也迅速引燃了城裡的許多房屋院落,濃煙沖天,火頭四起。

  張之洞和清軍主將楊飛雄一起被清軍士兵按蹲在了箭垛背後,因為天空中不但隨時有炮彈打來,地面上還有吳軍的狙擊手在不斷的冷槍殺敵,守城的清軍士兵只要敢露出腦袋,隨時就有可能被一顆突然飛來的米尼彈擊中。而更慘的是,清軍守城用的火炮沒開得幾炮,才剛暴露炮位,沒過多少時間,就已經被吳軍的火炮和擲彈筒幹掉,徹底變成了光挨大無法還手。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張之洞蹲坐在箭垛後臉色發青,不是怕,而是在自責,後悔當初沒能在途經湖北時仔細瞭解吳軍情況,更大罵自己的井底之蛙,以為給父親幫辦了幾年的軍務,帶著軍隊打過一些鎮壓貴州苗民起義的戰鬥,就以為自己熟悉軍事,還寫了那麼多的兵法心得,壓根就不知道天下還有這麼猛烈的火力,這麼可怕的洋槍洋炮。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戰鬥,吳軍只炮火準備了半個小時就發起了攻城,見吳軍炮火停歇,張之洞心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建議楊飛雄立即依計行事,繼續虛張聲勢恐嚇吳軍。結果因為耳膜幾乎被爆炸聲震破的緣故,張之洞大吼了好幾遍,楊飛雄才聽清楚他的意思,也馬上命人在城內指定地點點燃狼煙,向城外的假伏兵發出信號。

  出乎張之洞的預料,他這一招竟然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看到城內信號後,儘管埋伏在龍門山的清軍團練第一時間做出響應,又是敲鼓又是放炮的製造巨響,偽裝殺出突襲的假象。然而吳軍攻城將士卻是腳步不停,絲毫不受影響的直接向著老舊的洛陽城牆殺來,在洛陽城下的壕溝上搭建起一架接一架的壕橋車,推著尖頭木驢和抬著飛梯大步過壕。

  還好,張之洞的第二招起到了一定作用,當吳軍將士的飛梯大量搭上城頭,同時尖頭木驢下的吳軍將士也奮力展開挖掘時,清軍突然點燃了埋在城牆下方的地雷,黑火藥地雷先後炸響間,吳軍將士慘叫倒地不斷,攻勢頓減。

  「好!」

  先是重重一掌拍在箭垛上叫了聲好,張之洞又趕緊透過箭垛小孔向遠方張望時,卻又大失所望的看到,吃了虧後的吳軍不但沒有半點後退的跡象,還又向城牆陣地投入了一個營的軍隊,補強攻勢。同時城牆下的吳軍將士在度過了突然受襲的慌亂期後,很快也回過神來,一邊搶救傷者,一邊重新開始蟻附挖掘,還有許多受了傷的吳軍將士都不肯後撤,仍然咬牙重新投入戰鬥。

  假伏兵沒能騙得吳軍分心,真地雷沒能動搖吳軍的攻城決心,迫於無奈,洛陽清軍也只好和吳軍展開真刀真槍的激戰。結果到了這個時候,洛陽清軍和團練戰鬥力低下的真面目也很快逐漸暴露,根本擋不住吳軍精銳將士如狼似虎的衝擊,逐漸開始有吳軍將士衝上城牆,與清軍士兵展開刺刀見血的白刃戰。

  此時此刻,張之洞留在城牆上純粹已經是拖累,派人強行把張之洞架下城牆後,楊飛雄不但被迫立即投入預備隊,還馬上帶上了自己的親兵隊承擔救火補漏的重任,親自上陣與吳軍將士展開血戰。

  被強行架著穿過早已亂成一團的洛陽城內街道,來到清軍指揮部見到了堂兄張之萬後,張之洞第一時間到了張之萬的面前請罪,坦然承認自己犯了輕敵錯誤,太過輕視了吳軍的真正戰鬥力。張之萬卻是臉色平靜的說道:「不怪你,是吳賊的軍力太過強盛。如果不是你用計穩住了吳賊三天,洛陽城早就被吳賊攻破了。」

  堂兄的安慰並沒有讓張之洞感動輕鬆,張之洞也一直都打破腦袋都不明白,吳軍明明已經上當受騙,清軍的增援已經兩路趕來,聶士成為什麼還要僅憑只能動用一半的軍力強攻洛陽城?

  懷慶援軍及時趕到已經成了洛陽清軍唯一的指望,也是靠著這點渺茫的希望,楊飛雄和劉定敷才能鼓舞起他們麾下的將士不斷投入建春門陣地,拼死抵抗吳軍進犯做困獸之鬥。然而很可惜,武器裝備方面的巨大差距註定了清軍的垂死掙扎是徒勞無功,隨著苦味酸手雷的不斷炸響,吳軍將士連繼續挖掘城牆實施爆破都沒有必要,直接就已經可以踏著飛梯大量衝上城牆,搶佔了大片的城頭陣地,逐漸奠定破城勝勢。

  脾氣極臭卻性格極頑強的楊飛雄不肯死心,又用出了張之洞事前佈置的第三招,故意讓吳軍將士用撞木撞開了建春門的月城城門,把吳軍將士誘入了建春門的月城之內,然後再度引燃事前埋在月城內的地雷,炸死炸傷了許多吳軍將士。然而很可惜,清軍這一手不但沒能迫使吳軍撤退,相反還徹底激怒了吳軍將士,也逼得聶士成又向前方投入了一個營的兵力,再度補強攻勢。

  建春門防線搖搖欲墜的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到張之萬的面前,張之萬臉色鐵青,卻只能是提前做好建春門告破和吳軍打巷戰的準備。同時張之萬又對張之洞吩咐道:「孝達,換一身方便行動的衣服,準備好馬匹、乾糧和路費,情況不對,就馬上和我的武賁一起出西門去澠池,那裡沒有吳賊軍隊。」

  「要走一起走!」

  張之洞聽出了張之萬想要留下與洛陽共存亡的弦外之音,張之萬卻是無奈搖頭,苦笑說道:「我是欽差,把洛陽知府任桂的頂子摘了以後,我就得擔起洛陽的守土之責,如果我再棄城而走,就算可以活命,最輕也是發配新疆的下場,我受不了那樣的汙辱。」

  「那我也留下,和你一起與洛陽共存亡!」張之洞大吼道。

  「瞎說!」張之萬呵斥道:「你有老婆孩子,又不必承擔任何罪責,為什麼要陪我一起白白送死!」

  「我不管!你是我的兄長,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逃命!」

  張家兄弟爭執不下的時候,吳軍的爆破組也已經用苦味酸炸藥直接炸開了建春門的內城門,吳軍將士蜂擁入城,清軍憑藉巷戰工事殊事抵抗,卻還是擋不住吳軍的手雷攻堅戰術,據點一個接一個的被吳軍將士拔除。而更糟糕的是,清軍副將楊飛雄還在激戰中被流彈打死,只能是由劉定敷暫時挑起指揮重任,結果也造成了不少聰明的清軍綠營兵乘機撒腿開溜,嚴重的動搖了守軍的軍心士氣。

  就連派不上多少用場的汝州團練都已經跟在吳軍背後殺入城內,投降不殺的口號聲也開始在洛陽城內迴盪,見大勢已去,清軍士卒和洛陽團練也紛紛開始了投降和逃亡。洛陽知縣李錫祺更是極不講義氣的馬上在縣衙門前打出了白旗,向吳軍表示了投降誠意,還在向吳軍投降後的第一時間派人給吳軍將士帶路,幫著吳軍將士直搗張之萬的欽差行轅,讓吳軍在巷戰還在持續的情況下就衝進了清軍指揮部,堵住了還在爭執張家兄弟。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面對著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吳軍將士,張之萬的隨從武賁不是逃命就是投降,張之萬也措手不及,只能是趕緊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毒藥,想要服毒自盡。張之洞卻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張之萬的手大吼,「兄長,你不能這麼做!」

  「放開!快放開我!」

  爭執中的張家兄弟被吳軍將士直接踹翻,厚底軍鞋踩到了張家兄弟身上後,張之洞也沒了多餘選擇,只能是喊,「我們投降!」

  順便說一句,八國聯軍時,晚清老滑頭張之洞一邊在東南互保條約上簽字,同意在慈禧和光緒被洋人幹死後公推李鴻章為中國總統;一邊送給岑春煊大批漢口生產的武器,出兵幫著岑春煊北上勤王…………

  被押解到了吳軍指揮官聶士成和邵彥烺的面前後,張之洞當然第一件事就是向聶士成問道:「聶將軍,罪人我佈置的空城計,你是怎麼看破的?」

  很奇怪的先是反問了張之洞提出這個問題的原因,得知了大概經過之後,聶士成才笑道:「原來是你小子搞的鬼,把老子騙得還真夠慘,害得老子前天晚上一晚上沒睡覺,怕的就是洛陽城裡守軍太多,我的弟兄們優勢不大死傷太多!」

  罵了句髒話,聶士成才又微笑說道:「不過也算你厲害,不瞞你說,其實我直到打進了洛陽城裡,都還在擔心巷戰推進不利,被你們的雄厚兵力阻攔,一直都沒有識破你的空城計。」

  「那你為什麼還要堅持攻城?」張之洞趕緊問道。

  「我不發起攻城,怎麼向我妹夫和全軍將士交代?」聶士成答道:「我妹夫頂著被人罵任人唯親的壓力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這麼多將士隨著我千里跋涉來打洛陽城,我如果不盡最大努力打下洛陽城,怎麼向我妹夫交代?怎麼向我麾下的將士交代?」

  張之洞徹底無語,半晌才喃喃說道:「不是我的敵人太狡猾,不是我的敵人太狡猾啊。」

  更加打擊張之洞的還在後面,聶士成又補充了一段話,「還有,其實你的空城計從一開始就沒什麼作用,我之所以耽擱了兩天多時間才攻城,主要還是因為我的麾下將士太疲憊,我得讓他們休息一下,也儘量多做些攻城準備。不然的話,別說你在龍門山裡沒有伏兵,就算真有,我也會在趕到洛陽第一天照打無誤!」

  張之洞更加張口結舌的時候,邵彥烺也跑出來打擊張之洞,笑道:「知道不,我們吳大帥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時代不同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三十六計已經起不了多少的作用了。」

  「如果什麼虛張聲勢和空城計能起作用,那洋人還能只用一萬多軍隊就打下北京城?現在這個時代,工業實力才是最重要,槍炮才是硬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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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最大弱點

  打進洛陽並不代表河南戰事宣告結束,早在巷戰期間,懷慶參將戴膺率領著清軍援軍趕到洛陽城外時,吳軍就被迫兩線作戰,讓負責攔截的吳軍騎兵和懷慶清軍幹了一仗。

  戰事沒有任何懸念,和戴膺軍交戰的吳軍將士既是騎兵裝備又好,十分輕鬆的就把懷慶清軍殺得狼狽北逃,只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沒有北上預備隊的吳軍騎兵沒有追擊過遠,給了懷慶清軍崩潰後在孟津重新集結成軍的機會。

  更多的激戰還在後面,打下洛陽城後,還沒等吳軍站穩腳步,河南河北鎮總兵崇安也帶著開封救兵殺到了洛陽近郊,所部又和吳軍在洛陽城外幹了一仗。雖說吳軍再次取得勝利,開封清軍卻並沒有因此放棄,只是撤退到了石橋集建立營地,等待其他地方的清軍趕來增援。

  再接著,陝州和澤州的清軍救兵也先後趕到了洛陽戰場,與開封清軍崇安部匯為一股,再加上已經緩過氣來的懷安清軍,以及逃出城外的洛陽團練劉定敷軍殘部,洛陽戰場上的清軍數量迅速突破了萬人之眾,組成了一股不容吳軍忽視的龐大軍事力量。

  與此同時,許州的託明阿也早已帶著河南清軍展開了瘋狂反撲,猛攻緊扼吳軍糧道的葉縣小城,雖說葉縣吳軍在舒保軍的幫助下,成功擊退了託明阿的進攻。卻苦於力量不足,同樣無法徹底擊敗託明阿,託明阿軍仍然象一條癩皮狗一樣的遊蕩在葉縣周邊,頻繁騷擾葉縣吳軍,還十分惡毒的在秋收將至驅逐城外百姓,搗毀即將收穫的農田,不給吳軍就地徵糧補給的機會。

  河南吳軍推進過快造成的一些缺陷開始逐漸暴露,在根本來不及有力控制農村地方的情況下,河南吳軍只能是一邊應對清軍威脅,一邊鎮壓不肯臣服的鄉下地主團練,藉以確保錢糧賦稅的徵收,陷入了兩線作戰的窘境。而河南地方上的清軍也打得十分聰明,知道正面幹不過吳軍,就儘量的避免與吳軍正面交戰,象一條條癩皮狗一樣的遊走於吳軍控制地的周邊,干擾吳軍控制地的秋糧收割,妄圖讓吳軍將士無糧過冬,被迫退走或從南方運糧北上,吳軍頻繁出兵與之交戰,卻每次都是打跑又來,白白浪費無法就地補給的寶貴彈藥,收效始終不大。

  除此之外,過於漫長的戰線也註定了河南吳軍難以互相增援,不能把力量集中於一點給清軍以致命一擊,處境十分尷尬。

  察覺到這一危險後,聶士成倒是聽取了邵彥烺的建議,親自率軍向河南清軍的河橋集大營發起強攻,打算殺退河南清軍主力後再掉過頭來收拾後方敵人。結果經過了一番苦戰過後,吳軍主力倒是成功拿下了石橋集,打跑了崇安。然而不等河南吳軍的主力緩口氣,山西團練大臣徐繼畬又帶著他訓練多年的山西團練主力來到了孟津,駐紮到了黃河北岸,重新對彈藥消耗過大的河南吳軍主力形成了巨大威脅。

  這時,一直在努力讀書學文的聶士成也醒過味來,發現滿清軍隊是拿對付太平天國的辦法對付自己,仗著人數優勢,以一支數量足夠的軍隊牽制住自己的主力,不求取勝只求纏住自己的主力,然後在偏師上做文章削弱自己,靠人力和物力的優勢消耗自己無法就地補給的彈藥,把自己拖進對河南吳軍十分不利的消耗戰。

  在這樣的情況下,聶士成最正確的選擇當然是向吳超越求援,請求吳超越增兵****助自己補強因為戰線過長而被攤薄的兵力。然而聶士成卻並不打算這麼做,因為聶士成此前一直都是為吳超越負責北線安全,清楚湖北的北線情況,知道如果再從湖北北部抽調軍隊北上,那麼湖北北部就會出現兵力無法維持漫長防線的情況,給捻軍和安徽清軍以可乘之機。同時湖北的錢糧和大冶那點工業能力,也很難支撐吳軍在河南大量駐軍,所以即便明知道妹夫還有武漢的直屬兵團這支戰略預備隊可以調動,性格質樸的聶士成也不願過於給吳超越增加負擔。

  與邵彥烺商量對策的時候,雖然邵彥烺也對這樣的局面十分揪心,可同樣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扭轉這個局面。絞盡腦汁間,邵彥烺竟然還又給聶士成出了一個餿主意,說道:「要不找張之洞問一問如何?那小子可是天下知名的奇才,十二歲就能刊印書法集的神童,守洛陽時想出的鬼點子也沒少給我們添麻煩,說不定能給我們想出什麼好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他剛投降過來,而且他的老婆孩子都還在直隸,能靠得住不?」聶士成有些擔心。

  「試一試吧。」邵彥烺建議道:「他如果真心願意為我們效力,肯定能給我們出好點子,他如果懷有二心,我們不聽不就是了?」

  抱著姑且不妨一試的心態,聶士成還真找來了目前還被關在大牢裡的張之洞求計,結果張之洞聽完了邵彥烺介紹的吳軍現在情況後,卻是笑得前仰後合,大笑說道:「聶將軍,早就聽說你是個實誠人,但真沒想到你能實誠到這地步,連長毛和捻匪都不如!你就不會動動腦筋,想想為什麼周邊的官軍為什麼不怕你?為什麼敢騷擾你的軍隊?」

  「為什麼?」聶士成趕緊問道。

  「就是你太老實,太死板,也太心善。」張之洞答道:「不知道因地制宜,隨機應變的調整戰術策略,所以周圍的官軍才敢欺負你。」

  忠厚過人的聶士成還是不太明白張之洞的話,只能是改口問道:「那我應該如何隨機應變?調整戰術策略?」

  張之洞猶豫了一會,然後才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怎麼辦,但我有個條件,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是我給你出的主意。我的家人目前還在直隸,我不能連累他們。」

  「只要你辦法有效,我不但絕不會說出去,還會想辦法把你的家人接到湖北定居。」聶士成答道。

  厚道人聶士成的承諾張之洞當然信得過,點了點頭後,張之洞才答道:「聶將軍,你周邊的官軍團練之所以敢騷擾你,原因有兩個,第一是你太心善,不濫殺無辜,戰術上又偏保守,出動出擊的力度過小,周邊的官軍團練覺得後顧無憂,才敢和你對著幹。」

  「第二個原因就是官軍的主力,有官軍的主力在,河南地方的軍隊和團練就覺得有主心骨,出了事的時候有官軍主力會出兵救援,所以才敢放膽和你做對。」

  說到這,張之洞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對於這樣的情況,只要來一個殺雞儆猴,給你周邊的地方官軍和團練一點顏色看看,保管他們乖得象三孫子,就算不向你投降,也絕不敢隨便招惹你!」

  「那如何殺雞儆猴?」聶士成趕緊又問道。

  「隨便挑一個敢和你過不去的縣城或者團練,全力攻打。」張之洞答道:「打下之後,把他們的首領抄家滅門,全家殺光,手段越殘酷越好,首級傳示諸縣,讓那些敢和你做對的地方官和團練首領看一看和你對著幹的下場!也讓他們看一看,徐繼畬、崇安和託明阿這些統兵大員敢不敢出兵救他們?!」

  一向把軍紀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聶士成沉默了,倒是邵彥烺深以為然,慫恿道:「功亭,是個好辦法,應該試一試,我們周邊最可惡的就是孟津縣令曾釗,不投降我們就算了,還仗著離亂黨主力近和地理位置好,天天給我們找麻煩,把他幹掉既可以殺雞儆猴,也可以讓周邊的其他亂黨軍隊看看,那怕只是隔著一條黃河,徐繼畬也不敢出兵增援!」

  聶士成盤算了許久,然後才遲疑著說道:「打下孟津之後,我們豈不是又要分兵駐守,更加拉長戰線!」

  「用不著分兵駐守!」邵彥烺和張之洞異口同聲,「打下孟津,殺光曾釗全家,搶光糧食就撤退,把孟津甩給徐繼畬當負擔!」

  「那我們豈不是和長毛捻匪一樣了?」聶士成苦笑。

  苦笑歸苦笑,為了殺雞給猴子看,聶士成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親自率領著五千軍隊北上攻打孟津,孟津知縣曾釗聞報魂飛魄散,趕緊一邊組織麾下的烏合之眾守城,一邊派人過河向徐繼畬求援,結果徐繼畬倒是一口答應肯定會出兵幫忙,事實上卻是按兵不動,只是緊緊守住浮橋渡口,不肯派遣一兵一卒過江參戰。

  彈藥還有一點庫存的吳軍主力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攻破了比洛陽更加老舊的孟津城,攻入城內大開殺戒,把此前頻繁騷擾吳軍控制地的幾個孟津團練首領和他們的全家一起活埋,也把已經跪地投降的曾釗砍下腦袋,全家問斬。然後不但搶光了孟津縣庫的錢糧,還把孟津的老舊城牆給全部夷為平地,最後才大模大樣的撤兵南下。

  在此期間,很有自知之明的徐繼畬始終在黃河北岸按兵不動,不管曾釗派出的使者如何磕頭哀求,就是不肯出兵過河,眼睜睜的看著吳軍拿下孟津,搶光錢糧揚長而去。結果消息傳開後,看到了孟津這邊血淋淋的教訓,吳軍控制地周邊的地主團練和地方清軍果然乖巧了許多,不但不敢再隨便招惹吳軍,還開始有人主動聯絡吳軍請求通好。

  河南吳軍被動局面逐漸得到緩解的同時,京城裡的政變集團也早就慌了手腳,因為一天不能奪回洛陽打跑聶士成,滿清朝廷就一天不能撤走洛陽周邊的清軍主力,只能是象供養江南江北大營一樣,天天把已經越收越少的錢糧往洛陽戰場砸。同時吳軍也隨時可以越過黃河,殺入滿清朝廷目前唯一穩定的錢糧來源地山西境內,把滿清朝廷最可靠的大後方攪一個天翻地覆。

  迫於無奈,政變集團只能是下詔英蘭坡和徐繼畬,命令他們合力進攻洛陽,與河南吳軍在洛陽戰場上打一場戰略決戰。然而幫著歷任山西巡撫努力維持山西不亂的徐繼畬卻拒絕從命,還上表抗辯,公然言道:「戰無勝算!不戰尚可保山西,戰則山西必亂!」

  不但勞苦功高的徐繼畬拒絕從命,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的英蘭坡也反對冒這個險,同樣上了抗辯摺子表明態度,指出道:「河南之力一半用於吳賊,一半用於捻匪,已再無餘力可用,戰若不勝,河南必亡。且吳賊尚有武昌之兵安閒,大冶之軍久置,絕無任何坐視聶賊一軍獨戰河南山西官軍之理,大戰一開,吳賊定有援軍北上,河南之軍勝算更小。」

  無比煩躁的把徐繼畬和英蘭坡幾乎同時送來的抗辯摺子摔在桌子上,鬼子六大吼了一句,「膽小如鼠!本王就不明白了,合兩省之力圍剿一支吳賊孤軍,竟然還不敢打!要眼睜睜的看著吳賊孤軍在洛陽盤踞,吞併我大清河南疆土!」

  「應該是被吳賊的洋槍洋炮打怕了。」旁邊的桂良很是無奈的說道:「也不能全怪他們貪生怕死,主要還是吳賊洋槍洋炮的確厲害,在天津剿長毛的時候我親眼看到,就連長毛的精銳強兵都不敢和吳賊軍隊正面抗衡,更何況英蘭坡和徐繼畬?」

  鬼子六板著臉不吭聲,半晌才吼道:「弈山那邊怎麼還沒消息?朝廷要他找到俄國人借兵借船打上海,他怎麼過去這麼久了還沒消息?去道公文催一催,叫他快點!」

  也是湊巧,恰好就在當天下午,膽小無能的滿清黑龍江將軍弈山終於還是派人送來了六百里加急,向滿清朝廷奏報了向沙俄軍隊借調艦隊攻打上海的情況,然而鬼子六滿心歡喜的拿起摺子仔細一看後,只看得一個開頭,鬼子六的表情就比哭還難看了——沙俄的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一口拒絕了打上海。

  穆拉維約夫不是傻子,上海目前在英法兩國的戰略利益中有多重要穆拉維約夫早就一清二楚,穆拉維約夫要是敢為了滿清朝廷得罪英法兩國,那麼或許用不著英法兩國出手,目前的沙俄皇帝亞歷山大二世就能宰了他!

  不過穆拉維約夫也沒完全拒絕出兵幫滿清朝廷對付吳超越,還通過弈山給滿清朝廷指出了十分重要的一點,吳軍之所以能在戰場上橫掃清軍,最關鍵的原因並不是吳軍的戰術和武器,而是吳超越經營多年的大冶工業基地!

  同時穆拉維約夫還明白告訴滿清朝廷,假如滿清朝廷能夠幹掉吳超越的大冶工業基地,讓吳軍失去穩定的槍支彈藥來源,那麼等於就是抄了吳超越的老窩,滿清朝廷不但能夠迅速穩住陣腳,還可以憑藉向西方列強敞開出售的武器彈藥反敗為勝,幹掉吳超越這個比吳三桂更加猖獗橫行的滿清史上最大逆賊!

  最後,穆拉維約夫又通過弈山知會滿清朝廷,沙俄的遠東艦隊可以南下幫清軍幹掉吳超越的大冶工業基地,甚至可以承擔主要作戰任務,也只要滿清朝廷答應一個小小的條件就可以這麼辦——割讓山海關以北、大興安嶺以東的土地給沙俄帝國。

  倒吸了一口涼氣過後,鬼子六當然不敢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擅自做主,也不顧天色已然微黑,馬上進宮見到了慈安和慈禧,向她們雙手呈上了弈山剛送來的摺子,請示她們的意思。

  慈安的反應讓鬼子六頗有些意外,看完了弈山的摺子後,慈安馬上破口大罵沙俄的無恥貪婪,竟然連野豬皮家族興旺發達的老地盤都想搶——注意不是老家,野豬皮家族的老家通古斯早就被《璦琿條約》割讓出去了,為了拉著沙俄打吳超越和太平軍,滿清朝廷也已經答應承認了。

  與慈安的態度截然相反,曾經兩次把遼東割讓出去全靠列強幹涉才逼著日俄還回來的慈禧卻是陷入了深思,盤算了許久之後,慈禧還向鬼子六問道:「老六,俄國人說只要拿下吳賊那個什麼大冶基地就能扭轉局勢,是真的嗎?」

  「臣弟也不太懂。」鬼子六如實答道:「但是從地方上的奏報來看,吳超越逆賊的確十分重視大冶那個地方,派遣了重兵駐守,那裡的文武官員,也都是吳賊最信任的心腹走狗。」

  「那就派人去仔細調查一下那個大冶工業基地的情況,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重要。」慈禧聲音溫柔的說道:「如果真的把那裡夷為平地就能扭轉天下局勢,那麼俄國人提出的條件,也不是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慈安突然提高了聲音,憤怒說道:「誰敢答應把關外土地割讓給俄國老毛子,哀家要他全家的命!包括你,蘭兒妹妹!」

  慈禧和鬼子六驚訝去看慈安,見慈安的憤怒神情不似作偽,慈禧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姐姐,妹妹我只是說可以商量,意思是和俄國人討價還價,沒說割讓關外土地啊?」

  「討價還價也不行,關外的土地,不能再讓一尺一寸!」慈安怒喝,又直接說道:「今天我也給你們擱下句明白話,關於關外的事,先皇留有遺詔在我這裡,絕不能再讓半分!誰要是敢再割讓關外土地,哀家要他腦袋!」

  提到咸豐大帝留下的遺詔,慈禧的眼中先是閃過了異樣光芒,然後才說道:「妹妹明白了,姐姐放心,小妹絕不敢再提這件事。」

  「明白就好!」慈安還是有些生氣,又衝鬼子六喝道:「老六,明白回絕俄國老毛子的無恥要求!再派人仔細調查那個什麼大冶基地,如果真對吳賊來說那麼重要,我們自己想辦法幹掉那裡!」

  鬼子六唯唯諾諾的答應,心裡卻連珠叫苦,暗道:「我們自己動手夷平大冶工業基地?皇嫂你也太看得起我們的軍隊了,那裡可是吳賊控制地的腹地,沒洋人的艦隊幫忙,我們怎麼可能幹得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五十三章 艦隊迷影

  對外關係在十九世紀的中後葉一直都是困擾滿清朝廷的一大難題,然而也有例外,正當以鬼子六為首的滿清軍機處還在為難以滿足北極熊龐大胃口這個難題而煩惱的時候,一直呆在香港的滿清軍機大臣文祥突然用快船送來急報,把一個十分難得的重要外交機遇放到了鬼子六等人的面前。

  這個機遇表面看上去十分要命,文祥獲得準確情報,太平天國向英國購買的九條蒸汽炮船已經在才印度開往香港的路上,而這支由四條中型蒸汽炮船和五條小型蒸汽炮船組成的船隊一旦順利移交到太平軍手中,那麼清軍不但在水面上再也無法直接與太平軍水師抗衡,苦心營造的山東防線也將在事實上報廢,太平軍水師隨時可以效仿英法聯軍從海路北上,直搗天津直隸。

  但是滿清朝廷還有機會,文祥掌握的準確情報顯示,太平軍購買這支船隊時只支付了一半的費用做為定金,餘下的一半要等移交艦隊及配套裝備時再支付。——這也就是說,太平軍目前還沒有正式買下這支艦隊,交易還有擱淺和破裂的可能。

  除此之外,文祥還奇蹟般的刺探到了一個重要情報——英國方面在交易中玩了手腳,私自加了價碼,太平軍一旦無法接受,不但這筆交易無法達成,太平軍和英國方面還有可能因此反目成仇,把英國軍隊逼到滿清朝廷這邊。

  英國方面玩的手腳是在艦隊的控制權上,洪仁玕代表太平天國與英國外交官員簽署艦隊購買合同時,明確說明了是每條中型蒸汽炮船向英國軍隊僱傭三十名海軍士兵,每條小型蒸汽船僱傭十人,餘下水手則全部由太平軍士兵擔任,並且由英國方面負責培訓。

  然而,也不知道是英國方面有意為之,還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參加過兩次鴉片戰爭的英國海軍上校舍納德.阿思本,竟然直接僱傭了八百名英國海軍的退役士兵完全掌握了這支艦隊,並準備要求太平軍足額支付軍費,由阿思本統帥這支艦隊,艦隊事務完全由阿思本全權決定,阿思本只接受楊秀清的命令參與作戰,不接受太平軍的法律約束。

  簡單點來說,也就是由太平軍出錢購買這支船隊,也由太平軍出錢供養船上英國士兵並負責出錢保養維修,掏腰包花銀子買彈藥武器,但這支船隊的控制權卻仍然還是英國人阿思本的。

  提供這個重要情報的同時,文祥自然少不得建議滿清朝廷以此為契機,插手這筆太平軍很有可能不會答應的交易,做出適當讓步把這支艦隊買到手裡,如此既增強了滿清軍力,又乘機離間英國和太平軍之間的關係,促使兩者反目開戰,讓滿清朝廷坐收漁利。

  這麼重要的消息,鬼子六當然是在第一時間拉著軍機處眾人跑到了慈安和慈禧的面前奏報,一起商議對策。結果仔細看了文祥的奏摺之後,慈安和慈禧驚喜之餘也難免有些驚奇,忙一起問道:「六王爺,給文祥提供消息這個英國人李泰國是什麼人?他告訴文祥的事可不可靠?」

  「回太后,文祥以前曾經奏報過這個李泰國的情況。」鬼子六恭敬答道:「這個李泰國的父親,是英國派駐廣州的第一任領事,他十歲那年就隨父親到了大清,在大清長大,是個地道的大清通,目前在英國香港總督包令的總督衙門裡擔任商務參贊,能夠接觸一部分的英國機密,所以他提供的消息應該可靠。」

  「還有。」鬼子六又趕緊補充道:「文祥此前還說過,本來包令打算讓這個李泰國出任英國駐江寧的首任領事,只不過後來發生了變故,他才沒能順利上任。照此推算,他應該參與過長毛向英國人買船的事,所以他提供的消息,十有八九不假。」

  又仔細看了文祥的奏摺,見太平軍向英國購買艦隊的總價格是八十七萬兩紋銀,慈安和慈禧再稍做商議後,很快就由慈禧點頭說道:「甚好,就把這件事交給文祥辦,只要他能把這支船隊買到手,那怕多花點銀子多讓點步我們也認。」

  「但有一點,這支船隊必須要由我們大清的將領統帥指揮。」慈安補充道:「還有,船上的水手也必須是我們大清的士兵居多,這一點務必要對文祥交代清楚,絕對不能做任何的讓步。」

  鬼子六等人恭敬唱諾,桂良還十分興奮的說道:「如果真能買到這支船隊就太好了,那我們不但離間了長毛和洋人的關心,還再也用不著害怕吳賊和長毛的火輪船,甚至可以用這支船隊直接攻打大冶,搗毀吳賊的火器局和鐵廠,讓他沒辦法自產火炮!」

  慈禧和慈安等人紛紛點頭,末了,慈禧還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告訴文祥,可以多給這個李泰國送點銀子,只要李泰國能幫著我們攪黃長毛和英國人這筆買賣,我們事後可以再送他一萬兩銀子!」

  …………

  京城政變集團有些高興得過早了,慈禧和鬼子六等人大概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是,事隔僅一天之後,身在湖北的吳超越竟然也收到了這個消息,消息內容幾乎完全一致,還同樣被慫恿加入這支船隊的貿易爭奪。

  這個消息是吳超越已經從湖南迴到香港主持家事的父親吳曉屏派人送來的,也是老包令的祕書李泰國洩露給吳曉屏的,同時李泰國還極力慫恿插手買下這支可能會被太平軍退貨的船隊,並表示願意當這個中間人。而便宜老爸吳曉屏也明白告訴吳超越,如果吳超越真的需要這支艦隊,那他馬上設法籌備現銀,那怕變賣一些資產也要把這支船隊買下來。

  與政變集團的反應截然相反,吳超越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否定了乘機買下這支艦隊的念頭——這麼做肯定會觸怒楊秀清,在太平軍控制長江下游航道的情況下,這支艦隊不但很難送到湖北,甚至還有可能導致太平軍和吳軍再度翻臉開戰。而與此同時,吳超越還對這件事也充滿疑心,很是懷疑英國人臨時加碼的原因,甚至懷疑是滿清朝廷從中搞鬼。

  「奇怪,英國人雖然霸道,可是白紙黑字簽訂的合同,一般都是說話算話的啊?這次英國人是吃錯什麼藥了,怎麼會做得這麼絕,逼著楊秀清當這樣的冤大頭?」

  疑慮之下,吳超越為了小心起見,還是派黃勝去和英國駐鄂公使普魯斯聯繫了一下,瞭解其中情況,結果普魯斯給出的答覆卻是他也不知道詳細情況,說這筆交易是巴夏禮和洪仁玕談判達成,事後巴夏禮沒來湖北,直接回到了英國述職,所以普魯斯對這筆交易瞭解不多。

  但黃勝也不是白跑一趟,普魯斯在向黃勝介紹情況時,又說他清楚記得普魯斯與太平軍達成這筆交易時,李泰國也是英國外交代表團的重要成員,很有可能參與了貿易談判,所以普魯斯還建議吳軍找李泰國瞭解具體情況。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李泰國的身上,雖說這件事與吳軍無關,吳超越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然而考慮到這筆交易如果破裂,就有可能導致太平軍和英國翻臉,進而影響到自軍控制地與英國的聯絡暢通。所以吳超越還是上了點心,在洋務人才十分充足的情況下,決定派個人去南京和香港瞭解一下情況,儘可能的幫太平軍和英國方面暫時維持住友好關係,繼續孤立滿清朝廷。

  讓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剛替吳超越主持完了吳軍控制地第一次科舉會試的郭嵩燾竟然搶著要去辦這個差使,那怕吳超越明白告訴他這個差使並不重要,自己也沒有任何搶購這支艦隊的打算。郭嵩燾也堅持要去,說是想親眼去看一看香港這座目前被西方文明影響最深的中國城市,還想乘機參觀一下太平天國的首都南京城。

  考慮到郭嵩燾兩次北上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給自己辦事,吳超越便也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就把這個美差交給了郭嵩燾,然後吳超越又叮囑道:「記住兩點,第一是到了南京後得先找洪仁玕瞭解情況,他比較容易溝通,別直接找楊秀清,那個暴脾氣一點就著,說不定馬上就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明白。第二呢?」郭嵩燾點頭問道。

  「第二點,留心京城亂黨插手。」吳超越又吩咐道:「香港那邊的消息,京城亂黨的偽軍機大臣文祥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香港,正四處遊說西方列強支援他們和我們還有太平軍開戰,他的狗鼻子如果聞到了這件事,九成九會打主意買走這支艦隊,既補強軍力,又乘機離間英國人和太平軍。」

  「如果京城亂黨真的這麼做怎麼辦?」郭嵩燾趕緊又問道。

  「想盡一切辦法,攪黃他們的買賣!」吳超越答道:「在不得罪英國人的情況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行,如果資金方面不足,去找我父親想辦法。」

  郭嵩燾應諾,匆匆安排好了出行準備,然後連辭行的過場就免了,直接就登上了開往南京的輪船。結果也是在郭嵩燾離開之後,吳超越才哭笑不得的從趙烈文口中得知,死活不肯給自己當幫凶走狗的狂士龔橙從郭嵩燾那裡知道了情況後,竟然厚著臉皮強行上了郭嵩燾的船,硬纏著郭嵩燾過上了花自己銀子公費旅遊的好日子。

  「隨便他吧,反正他會說英語又懂外交,說不定能給郭嵩燾幫上什麼忙,也不算白花我的銀子。」

  哀嘆了一句過後,當了冤大頭的吳超越也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目前最要緊的反清戰事上面。

  目前吳軍的戰局形勢看上去相當不錯,江西方面,雖說吳軍的署理江西巡撫蕭啟江突然患病,無法親自主持南征事務,逼著吳超越只能是任命王國才為贛南前敵總指揮。然而王國才的表現卻讓吳超越小小的驚喜了一把,帶著畢金科、蕭慶高等將依然還是把贛南清軍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迅速攻佔了瑞州、臨江和袁州三府,打進了吉安府腹地,並且打退了從北上增援的廣西清軍,光復贛南全境應該已經只是時間問題。

  雲貴方面,攻破了貴州張馬賊軍的主力之後,吳軍已經重新疏通了和雲南的聯繫,同時四川吳軍也成功勸降了雲南昭通府,兩路大軍一起入滇,成功迫使四面環敵的雲貴總督吳振棫易幟歸降,與吳軍聯手剿殺雲貴賊軍。

  北線方面,聶士成軍奇襲奪佔了洛陽府之後,不但咬牙在洛陽站穩了腳跟,還一舉牽制住了河南和山西這兩大清軍主力,成功打亂了滿清朝廷戰略上全面防禦休養生息的如意算盤,迫使滿清朝廷在錢糧嚴重吃緊的情況下仍然還得優先供養河南和山西這兩支廢物主力,無法全力擴建對吳軍威脅最大的山東新軍。

  東線就不用說了,風平浪靜不說,與吳超越越來越互相信任的楊秀清為了避免磨擦,還主動把與吳超越仇深似海的韋俊調到了安徽戰場,讓韋俊去找翁心存父子的麻煩,讓比較聽話的林啟榮負責防範吳軍。而吳超越也投桃報李,同樣是把對太平軍威脅巨大的劉坤一軍調回湖北省城休整,充當自己的戰略機動部隊,代之以鮑超一軍守衛九江。

  只是形勢上看上去喜人,吳超越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還不能找任何人傾訴,內部隱患無數,戰局只要稍有不利,被迫加入吳軍麾下的滿清文武官員隨時都有可能倒戈反正;盟友太平軍越來越不給力,內部隱患比自己更多更大,一旦太平天國的內部問題突然爆發,太平軍肯定是馬上就會四分五裂,到時候吳超越不但要單獨應對滿清朝廷的壓力,還得時刻提防無人制約的太平軍軍閥突然翻臉,往自己的背後捅刀子。

  經濟和外交方面也不容樂觀,經濟方面,雖然吳軍控制著江漢平原和洞庭湖平原這兩處產糧地,糧食可以確保自給,然而湖南和湖北畢竟遠遠不及東南沿海那麼富庶,在四川尚未消化變現的情況下又被迫挑起了雲貴這兩個大負擔,吳軍軍費開支早就開始逼近能夠承受的底限,被迫加徵賦稅的議題也一度被放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吳超越雖然拒絕,卻也不得考慮發行戰爭公債,向民間借錢打仗。

  外交方面吳超越只是成功爭取了西方列強基本保持中立,卻至今還沒有一個西方列強公開承認吳超越組建的湖北臨時政府合法(普魯士那邊時間上還來不及),這導致了吳超越既不能西方列強借錢貸款,又得時刻提防西方列強被滿清朝廷收買,出兵幫助滿清朝廷對付自己。

  最要命的還是工業方面,正式起兵後僅僅半年時間,吳軍就消耗了將近一半的庫存軍火,大冶工業基地雖然早已是全面動員,全力開工,可是受限於生產力和技術設備,生產出來的武器彈藥卻依然無法保證供給前線所需。逼得吳超越只能是向西方列強大量採購,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在向西方列強訂購的軍火送到湖北之前,吳超越仍然還是隻能靠大冶這唯一一個工業基地的產出作戰,無法迅速給滿清朝廷以致命一擊,極不情願的看著滿清朝廷在北方苟延殘喘,逐漸恢復元氣。

  「這時候如果效仿太平軍,派一支孤軍殺進山西,徹底攪亂滿清朝廷最後的錢糧供給地,那麼就算我暫時沒力量幹掉滿清朝廷,對耗下去也是我佔便宜。」

  吳超越不止一次的琢磨過這個計劃,然而考慮到即將到來的冬天,還有太平軍北伐軍的教訓,吳超越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吳軍之中除了聶士成這個實在人之外,還真沒什麼人能象李開芳和吉文元那麼瘋狂和堅定不移,敢帶著一支孤軍打到天津城下。

  不過這個念頭也十分誘人,只要搞亂了山西就可以打掉滿清朝廷最後的錢糧袋子,甚至直接引發滿清朝廷的財政徹底崩潰,所以即便明知過於冒險,吳超越卻還是一再琢磨這個計劃,甚至還考慮主動聯絡捻軍,借路給擅長遊擊的捻軍搞破壞。結果也是湊巧,恰好就在這個時候,不久前才帶著本部莊字營撤回湖北省城休整的劉坤一突然跑來求見,主動向吳超越提起了這件事。

  「大帥,既然聶士成聶兄弟的軍隊已經牽制住了亂黨軍隊的山西主力,為什麼我們不再派一支軍隊北上,渡過黃河殺進山西境內,開闢我們的山西控制地?也打掉亂黨在山西的錢糧賦稅收入?」

  「那有那麼容易?我們的軍隊度過黃河北上後,彈藥糧草如何補充?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寒衣問題如何解決?我們的將士以南方人為主,沒有足夠的禦寒衣服,如何能夠熬得過北方的寒冬?」

  「大帥,末將一直都很佩服你,但這次真不敢贊同你的話。我們的軍隊越過黃河之後,是得面臨氣候和後勤補給的問題,可長毛以廣西人為主,照樣還不是打進了天津城,幾乎直搗北京?沒有寒衣,我們可以就地購買徵調,沒有彈藥,我們可以就地補給,挖老房子房基熬硝難道很難嗎?難道我們的軍隊進了山西后,面對的敵人都是拿著洋槍洋炮的亂黨軍隊,我們的弟兄離開了洋槍洋炮就不會打仗了?」

  聽出了劉坤一的弦外之音,吳超越便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硯莊,你想去打山西?」

  「想。」劉坤一坦然點頭,說道:「自加入大帥你的麾下以來,大帥你雖然一直把末將的莊字營當做嫡系對待,但末將卻一直沒能為你立下什麼象樣的功勞,實在是愧對於你,也實在是閒得手癢。」

  吳超越仔細盤算的時候,劉坤一突然向吳超越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大帥,讓末將去吧,末將願立軍令狀,只帶本部莊字營北上,抵達洛陽後十天之內,末將如果不能突破亂黨軍隊的黃河防線,殺入山西境內,末將願領軍法!」

  凝視了劉坤一的神情半晌,見他神情興奮而又緊張,求戰之心十分熱切,又考慮到沒有自己的彈藥供給,劉坤一就算孤軍在外也不難制約——這也是吳超越御下的重要優勢,吳超越這才點了點頭,說道:「你可以去,但不必立什麼軍令狀,也不必象長毛北伐那樣顧頭不顧尾一味孤軍深入,要有條理的打。最好首先是打下運城鹽池,斷了全山西的鹽,也斷了亂黨在山西的鹽稅。」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9
第三百五十四章 當面對質

  公款旅遊的郭嵩燾和龔橙到達南京後,受到了讓他們自己都有些意外的隆重歡迎,在下關碼頭上郭嵩燾才剛報出自己的身份是吳軍使者,守碼頭的太平軍師帥馬上親自出面接待了他們,一邊熱情款待,一邊在第一時間派人進城,直接向東王府的官吏稟報此事。

  再接著,讓郭嵩燾有些臉紅和尷尬的事發生了——隊伍龐大的太平軍迎賓隊竟然安排了一頂十六人抬的大轎接他進城,受不了這麼隆重禮節的郭嵩燾一再推辭,堅決不肯上轎,來接他的太平軍官員卻也堅決不幹,還說郭嵩燾如果不坐這樣的轎子進城,他就沒有辦法向上面交代。最後郭嵩燾也沒了辦法,只能是在好友龔橙嘲笑的眼神中坐上轎子,在震耳欲聾的禮樂聲中乘轎入城,期間沿途百姓還紛紛向郭嵩燾的轎子鞠躬作揖,很明顯是被太平軍逼著這麼做。

  後來郭嵩燾才知道,自己也是運氣好才受到這麼熱情的款待,因為南京一帶的太平軍隊伍全是楊秀清的嫡系,與吳軍既沒有血海深仇,又在吳軍和太平軍化敵為友後受益最多,被楊秀清所主張的攜手破清戰略洗腦最多,所以南京太平軍才這麼重視和歡迎吳軍使者。如果換成了是在其他太平軍將領的地盤上,那怕是楊秀清親自下令,其他地方的太平軍也絕不會這麼歡迎吳軍使者。

  當然,這樣的禮節既讓郭嵩燾全身不自在,還讓郭嵩燾隱隱明白了太平軍近來擴張勢頭全面放緩的真正原因。硬跟著郭嵩燾一起來公費旅遊的龔橙也是逮到機會就嘀咕,「不愧是廣西山溝裡出來土包子,還沒幹掉京城亂黨就鋪張霸道成這個德行,說楊秀清有真龍天子的命,老子第一個不信!」

  更讓郭嵩燾和龔橙無語的還在後面,進到了南京城,來到了傳說中的東王府門前時,在北京城裡也算是吃過見過的郭嵩燾和龔橙又無比傻眼的發現,和楊秀清的東王府比起來,北京城裡那些閒散王爺的王府純粹和普通民居沒有任何區別,吳超越居住和辦公的大元帥府則乾脆是一個破草屋!

  奢華得太過分了,佔地面積幾乎十倍於吳超越的大元帥府不說,兩丈高的圍牆全部被漆成明黃色不說,內中還修築了無數的樓臺亭閣,紫塢花木環互,魚鳥駢羅相對,室內窗櫺塗黃漆,望板畫龍鳳,桌椅塗黃漆,連鋪墊也用黃緞,同時每一間房屋裡都有精美的壁畫。鋪張奢侈得郭嵩燾和龔橙都不敢去估算建造這座東王府的花費,同時也更加堅定了郭嵩燾對楊秀清的看法——絕對玩不過有點閒錢只會首先想到建造工業設施的吳超越。

  被東王府的奢華設施弄得眼花繚亂的時候,楊秀清的心腹侯淑錢來到了郭嵩燾的面前,十分客氣的告訴郭嵩燾,說是楊秀清定於次日下午再接見郭嵩燾並賜宴,要郭嵩燾耐心等待,也問郭嵩燾在飲食起居方面有什麼要求,表示一定盡全力滿足。郭嵩燾也沒去計較楊秀清的臭架子,只是表示希望能儘快見到洪仁玕,侯淑錢滿口答應,結果沒過得多久,洪仁玕還真被很快請到了郭嵩燾面前——只不過楊秀清的心腹侯淑錢當然守在一旁監視。

  與洪仁玕互相介紹了身份,稍微客套了幾句之後,郭嵩燾話入主題,直接說道:「謙益先生,有件事希望你能對我實話,關於你們向英國人購買的九條火輪船,具體合同到底是什麼內容?」

  聽到這話,旁邊的侯淑錢馬上豎起了耳朵,洪仁玕也警惕的看了郭嵩燾一眼,然後才答道:「筠仙先生,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感興趣,但非常抱歉,事關我天國機密,沒有東王萬歲恩許,在下不敢洩露一字半句。」

  「你們向英國人訂購的火輪船,是不是四大五小總共九條?」郭嵩燾直接問道:「總金額是不是八十七萬兩,你們只先付了一半?還有,你們是不是和英國人議定,每條大火輪船僱三十個洋人水手,每條小火輪船僱十個洋人水手?」

  洪仁玕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的驚叫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這麼說,這些事都是真的了?」

  郭嵩燾不答反問,洪仁玕猶豫了片刻,又和侯淑錢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才點頭承認確有此事,結果郭嵩燾也頓時叫苦,說道:「原來這都是真的,謙益先生,麻煩了,你們這筆買賣可能要出問題了。」

  洪仁玕大驚,趕緊又問詳細時,郭嵩燾也這才把英國人變卦加碼和李泰國慫恿吳軍搶走定單的事大概說了,也直接說明吳超越為了維繫與太平軍之間的盟友關係,不但絕不會打這支艦隊的主意,還特地派自己來南京向太平軍知會此事,讓太平軍早做準備。洪仁玕和侯淑錢聽了更是大驚,趕緊向郭嵩燾連聲道謝,也趕緊一起去見楊秀清,向楊秀清稟報這件事。

  再接著,楊秀清當然沒再擺他的東王萬歲臭架子,馬上在第一時間下令召見了郭嵩燾和龔橙,然後也不等郭嵩燾仔細看清楚楊秀清的模樣,楊秀清就已經劈頭蓋臉的問道:「洋人那邊真要讓他們的人把持本王的火輪船艦隊?還要勸你們買下那些火輪船?你們從那裡得來的消息,可不可靠?」

  「回東王,是我們吳大帥父親親自送給我們的消息,絕對可靠。」

  郭嵩燾恭敬回答,也立即呈上了吳超越寫給楊秀清的書信,結果楊秀清看完了那道內容與郭嵩燾口頭介紹大同小異的書信後,也果然馬上就發了脾氣,拍著面前金案怒吼道:「洋鬼子,老子操你們十八代祖宗!叫老子出錢買船,讓你們的人控制艦隊,你們想得美!」

  「東王萬歲息怒,請息怒。」旁邊楊秀清的另一個心腹李壽春趕緊開口勸說,又故意看了郭嵩燾一眼,語帶雙關的說道:「這還只是傳言,具體是真是假誰都還不知道,還請東王殿下慎重三思,千萬別中了其他人的離間計。」

  得李壽春提醒,楊秀清這才突然想起,前科累累的吳超越的確有可能故技重施,捏造這樣的謠言來離間自軍和英國方面的關係,也頓時狐疑的看向了郭嵩燾。郭嵩燾卻是神色自若,說道:「東王殿下,如果你懷疑我們是在離間的話,那你怎麼不想一想,這件事你們只要找賣火輪船給你們的洋人一問就知道真假,我們怎麼離間你們和洋人的關係?」

  仔細一想發現也是,楊秀清馬上就衝李壽春呵斥了一通,逼著李壽春閉上臭嘴,然後才對郭嵩燾說道:「郭先生說得對,這件事我們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你們的君子之腹。你們放心,這事算我欠超越小妖……,哦不,這事我欠你們吳大帥一個人情,將來只要有機會,一定加倍回報。」

  「東王殿下,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在下知道你們和洋人的具體談判詳情?這樣在下才能做到心裡有底,說不定還能幫著你們找到洋人突然變卦的真正原因。」

  郭嵩燾試探著問,又明白告訴楊秀清道:「還有,我們收到準確消息,被你們稱為清妖朝廷的軍機大臣文祥,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香港四處拉攏洋人對付貴我兩軍,我們吳大帥擔心他聽到消息後會乘機插手,既買走這些火輪船增強軍力,又乘機離間你們和英國洋人之間的關係。」

  考慮到吳超越已經通過其他渠道基本摸清楚了這筆軍火交易的詳情,還有自己對外交商務一竅不通,楊秀清咬了咬牙,還是不顧楊元清和楊轉清等親兄弟的反對,叫人拿來自己和英國人簽訂的軍火購買合同,交給了郭嵩燾觀看,又叫當時幫著自己談判的洪仁玕儘可能介紹詳細,讓郭嵩燾幫著參謀尋找問題原因。

  讓郭嵩燾頗有些意外的是,土包子楊秀清和英國參贊巴夏禮簽署的戰船合同竟然頗為詳細周密,十分明確的約定了戰船移交時間和款項支付方法,還在無法象吳超越一樣提前訂造戰船的情況下,頗天才的以總排水噸位與火炮總數量訂購艦隊,同時也的確明確約定了僱傭的洋人水手數量,總的來說漏洞不多,算得上是一份不錯的合同。

  但合同上也有一個小漏洞,就是沒有約定訂購船隊的指揮官必須由太平軍將領擔當,同時又約定若有爭執,可以繼續通過商談解決,所以英國方面如果以此為由堅決耍賴的話,也不是沒有說詞。

  與此同時,再聽完洪仁玕介紹與洋人談判交易的經過後,郭嵩燾又很快發現了一個大問題——目前負責與太平軍執行完成這份合同的,並不是在合同上簽字的巴夏禮,而是把消息洩露給吳軍的李泰國!

  「東王殿下,謙益先生,怎麼現在負責送貨收款的洋人是李泰國?當時你們和巴夏禮簽合同的時候,有沒有提起過這件事?」郭嵩燾趕緊問道。

  「當時沒提起。」洪仁玕答道:「後來巴夏禮先生從香港給我們寄來一道書信,說是他收到國內命令,要回英國述職,所以他決定把這筆交易委託給他當時的談判副手李泰國辦理完成,希望我們允許。東王萬歲見巴夏禮還算禮貌,又的確沒辦法留下來等船送到,就回書同意了。」

  說到這,洪仁玕又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忙又說道:「對了,當時巴夏禮還希望東王萬歲同意英國洋人在天京建立領事館,讓那個李泰國擔任領事,但東王萬歲考慮到各方面的情況,沒有答應。」

  郭嵩燾皺眉的時候,那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龔橙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搞不好問題就出在這個李泰國身上,你們擋了他升官的路,他懷恨在心圖謀報復,就想故意攪黃這樁買賣,讓你們出了銀子也買不到火輪船。」

  「我們擋了他升官的路?我們怎麼擋了?」洪仁玕驚訝問道。

  「當然是不答應讓他當江寧領事了。」龔橙順口說道:「你們沒在洋人的外交部門裡當過差,不知道當領事和當參贊有多少區別,薪水雖然相差不大,但是參贊只是給公使或者大使當副手,聽人命令還沒多少油水可撈。」

  「領事卻完全不同,不但權力大,油水還特別的足,現在上海租界裡那些洋人領事,那一個不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你們不讓李泰國當江寧領事,不但擋了他升官,還擋了他發財,他能不恨你們入骨?」

  一語驚醒夢中人,郭嵩燾和洪仁玕一起恍然大悟,立即開始懷疑這樁買賣突然變卦很有可能是李泰國搞鬼,那邊聽得滿頭霧水的楊秀清得洪仁玕耐心解釋之後,也氣得直接掀翻了面前金案,大吼道:「洋鬼子,敢這麼耍本王,本王要把你全家五馬分屍!」

  眾人趕緊勸說,郭嵩燾也開口勸了幾句,然後才說道:「東王殿下,這事目前我們還只是懷疑這個李泰國,還不能肯定真的是他搞鬼。請殿下放心,在下這就去香港替你們探聽情況,一有消息,馬上告訴給你。」

  「你去替本王探聽情況?」楊秀清問得既警惕又狐疑,顯然不肯相信郭嵩燾能有這麼好心。

  「不錯。」郭嵩燾坦然點頭,說道:「不瞞東王殿下,其實在下只是要去香港路過天京,順道帶信給你。我們吳大帥派在下去香港的目的,就是探聽和了解這支艦隊的買賣情況,要在下儘可能幫你們順利買到這支艦隊,也不惜代價阻攔京城亂黨買到這支艦隊。」

  「你們吳大帥能有這麼好心?」楊秀清盤算了半晌才問道。

  「脣亡齒寒而已。」郭嵩燾回答得更坦白,「假如京城亂黨真的買走了這支艦隊,那你們不但會在長江戰場上重新處於下風,還很有可能會和英國洋人翻臉,連累到我們湖北的唯一出海口長江航道不得安生。所以吳大帥才這麼關心這個問題,也要全力爭取幫你們買到這支艦隊,讓東王殿下你能夠繼續保護我們的長江航道安全。」

  說完了吳超越的好意,郭嵩燾又先君子後小人,說道:「東王殿下,在下還得說一句小人話,我們真不怕你拿到艦隊後對我們開戰,因為你就算順利拿到了這支艦隊,水師實力也只是比我們稍微強點不多,但我們位居上游,又有堅固工事可以倚仗,你的水師就算傾巢西上,也最多隻是和我們打個平手。以東王殿下你的英明神武,和我們拼得兩敗俱傷白白便宜京城亂黨這種蠢事,我們相信你是絕對不會做的。」

  楊秀清長滿絡腮鬍子的臉上難得露出些親切微笑,說道:「難為你們吳大帥了,說得對,你我兩軍拼得兩敗俱傷白白便宜清妖朝廷的事,我們絕對不能做!傳旨,準備最上好的酒宴,本王要親自向郭先生道謝。」

  無數的山珍海味擺到了郭嵩燾和龔橙面前後,楊秀清又和郭嵩燾議定,決定讓洪仁玕也隨著郭嵩燾同船共去香港,既實地瞭解情況,也方便當面和李泰國聯絡交涉。郭嵩燾一口答應的時候,那邊正在大口喝著魚翅羹的龔橙卻突然開口,說道:「洪謙益不能和我們坐一條船,必須分開走。」

  楊秀清和洪仁玕等人不解的看向龔橙時,龔橙先是把面前金碗裡的魚翅羹一掃二空,然後才砸巴著嘴解釋道:「如果真是李泰國在中間搞的鬼,他看到我們和洪仁玕坐同一條船南下,肯定會擔心我們已經和你們當面對質,揭破了他的陰謀,也肯定想辦法掩飾,對我們也不會說實話,讓我們更摸不清楚他的底細,更沒辦法攔著他把火輪船艦隊賣給京城亂黨。」

  說到這,龔橙又把一盤熊掌劃拉到自己的面前,接著才又說道:「但我們如果和洪謙益分頭南下,洪謙益在明處和李泰國交涉,我們在暗處假裝也對那支艦隊很感興趣,李泰國想不對我們說實話都難。我們幫洪謙益摸清楚李泰國的真正底細後,你們再想逼著李泰國遵守合同把船賣給你們,不就可以容易許多了?」

  洪仁玕一聽大喜,忙對楊秀清說道:「東王萬歲,這是個好主意,分頭上路一明一暗和洋人交涉,是可以輕鬆摸清楚洋人的底牌,比我們一起去香港直接找那個李泰國容易多了。」

  楊秀清不答,盤算著看向龔橙的目光中還有些狐疑,正在嚼著熊掌的龔橙則是用腳指頭分析就猜出了楊秀清的心中所想,便直接說道:「東王殿下,你怎麼不想想,如果我們打算乘機把火輪船艦隊買下來,這支艦隊我們怎麼送到湖北?你們的江陰炮臺,能答應讓我們的艦隊通過?」

  楊秀清臉上的疑心盡消,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難得的尷尬表情,笑道:「龔先生想那裡去了,本王怎麼會有那樣的小人之心?本王是擔心你們的安全,你們和洋人私下裡聯絡的時候,可一定要小心你們的安全,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儘管對洪仁玕打招呼,他會全力幫你們。」

  尷尬笑完,楊秀清又拍著胸膛表示,說是隻要郭嵩燾和龔橙能夠幫著自軍順利買到艦隊,自己一定會有重謝。郭嵩燾假惺惺的表示不必,說只要太平軍和吳軍能夠繼續友好下去就已經心滿意足,龔橙卻是毫不客氣,說道:「東王殿下,謝不敢當,但我們如果幫你順利買到火輪船,在下倒是有個不情之請,萬望東王殿下準允。」

  「龔先生想要什麼,儘管說。」楊秀清很爽快的答道。

  「古玩字畫。」龔橙很不客氣的答道:「在下早就聽說東王殿下和天國各位王侯都對古玩字畫不感興趣,在戰場上繳獲的古董運到天京後,大部分連聖庫都不進就隨意賞人,在下斗膽,想挑幾件帶走,望東王殿下賞賜。」

  楊秀清哈哈大笑,當即說道:「行,只要你們幫著本王順利買到火輪船,天國聖庫裡那些古玩字畫,龔先生和郭先生你們想帶走多少就行,只要你們的船裝得下!」

  言罷,土包子楊秀清還又叫人拿來十件自己根本不懂的古玩字畫,當做見面禮當場送給龔郭二人。龔橙和郭嵩燾見了都是大喜過望,趕緊向楊秀清連聲道謝,又一起在心裡說道:「發達了,這次發大財了。」

  「想不到超越小妖能這麼一再給本王幫忙,看來一段時間內,本王是可以放心北上了。」楊秀清心裡也在打自己的算盤,暗道:「等火輪船到手,一邊組織北伐船隊,一邊石達開和吉文元那邊再往北打一打,牽制住清妖的山東主力,也爭取逼著直隸的清妖南下增援,然後突然從海上出兵,效仿洋人直搗北京!」

  「等打下了北京城,本王不能急著消滅其他省份的清妖,得把他們留下來繼續牽制超越小妖,然後本王馬上封鎖長江航道,逼迫超越小妖守諾臣服。他如果言而無信,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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