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6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五章 熱河魔影

  郭嵩燾來熱河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把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組織架構和運行模式以奏摺形式呈報給滿清朝廷,請滿清朝廷批准——呈遞奏摺這一點雖然可以讓驛站代勞,但涉及到很多現代外交知識和新式名詞,為了謹慎起見和確保獲得通過,吳超越還是讓既懂洋務又懂滿清官場的郭嵩燾親自跑了一趟,方便滿清朝廷垂詢。

  郭嵩燾的第二個則是替吳超越打探熱河現在的具體情況,瞭解咸豐大帝的病情輕重,是否有可能在近期內蹬腿斷氣。為此,吳超越還特地讓張德堅給郭嵩燾安排了幾個精幹特務隨行,以便郭嵩燾隨時調用。

  當然了,吳超越和郭嵩燾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郭嵩燾一行人還在路上時,咸豐大帝就已經急不可耐的蹬了腿,提前幫郭嵩燾完成了最為重要的任務。同時郭嵩燾更沒想到的是,咸豐大帝前腳才剛蹬腿,肅順後腳就把吳超越全力扶上了湖廣兩江總督的驚人高位,讓吳超越當上了長江中下游流域的名譽土皇帝。

  老大的老大這麼給力夠意思,做為吳超越幫凶的郭嵩燾到了熱河行宮之後,當然第一時間跑到了肅順的住處求見,代表吳超越向肅順磕頭致謝。然而很可惜,肅順在熱河臨時住所的隨員卻告訴郭嵩燾,說肅順忙得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回來住宿,一直都是住在行宮之中。郭嵩燾無奈,也只好跑到熱河行宮的官員接待處報到,按規矩請求肅順召見。

  很可惜,肅順的確忙得十分厲害,加上鬼子六恰好在同一天領著一部分京城官員來到了熱河叩謁梓宮,肅順需要了解京城方面對顧命八大臣的立場態度,還有試探鬼子六三兄弟被排擠出權力中樞的反應,所以那怕郭嵩燾是吳超越派來的代表,也破天荒的被肅順要求兩天之後再來拜見。郭嵩燾對此當然不敢有任何的抱怨,在行宮外假惺惺的痛哭了幾句咸豐大帝,就老老實實的跑回了館驛休息等待,同時讓隨行特務儘量打聽熱河情況不提。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來到熱河的第三天早上,郭嵩燾再次來到熱河行宮請求拜見肅順,結果這一次總算是被侍衛領進行宮,然而侍衛卻沒有直接把郭嵩燾帶去見肅順,對郭嵩燾說道:「郭大人,肅中堂說了,既然你恰好趕上了這個關口,那就順便給你一個恩典,讓你到先皇的梓宮面前哭拜一番再去見他。」

  感嘆了一句肅順對吳超越的愛護,根本沒這個資格的郭嵩燾忙說自己不知能有這樣的機會,沒能準備提前準備祭品怕失恭敬,領路的侍衛卻笑了笑,問明瞭郭嵩燾的官職品級又稍做吩咐,很快的,一份符合郭嵩燾身份的祭品就送到了面前。郭嵩燾見了大喜,忙拿銀子謝了這些侍衛,然後趕緊隨著侍衛到咸豐大帝的梓宮前設祭哭拜。

  假惺惺的嚎哭了許久,還是在侍衛的催促下,郭嵩燾才收住哭聲抹去淚水,又向咸豐大帝的棺材行了三跪九叩之禮方才起身。結果在隨侍衛離開靈棚時,郭嵩燾卻又無意中注意到了靈棚前正在鬼哭狼嚎的薩滿。

  此前從沒看到過滿清建奴從通古斯帶來的薩滿跳神,好奇心旺盛到為了瞭解西方文化可以苦學一門外語的郭嵩燾難免多看了幾眼,結果也是芝麻掉進了針眼裡——在此期間,之前跪伏在主薩滿四周的小薩滿突然在鼓聲中整齊跳了起來,郭嵩燾又隨意的盯住了一個小薩滿細看時,頓時就覺得有些面熟,心中驚訝暗道:「怎麼好象在那裡見過?」

  與此同時,那個小薩滿也正好看到了郭嵩燾,大驚間那小薩滿趕緊低頭,心中驚道:「這狗奴才怎麼也來了?他看到我沒有?會不會認出我?」

  郭嵩燾這邊,很是狐疑的隨著侍衛離了開了靈棚之後,在前往臨時軍機處的路上,郭嵩燾腦海裡翻來覆去全是那個小薩滿的依稀熟悉面孔,卻又死活想不去在那裡見過。最後,還是在侍衛進了臨時軍機處向肅順通稟的時候,郭嵩燾才猛然想起那張依稀熟悉的面孔屬於何人,也頓時在心裡驚叫道:「是他?怎麼可能?!不可能是他啊?!!」

  心中震驚的時候,臨時軍機處裡已經傳來了肅順等人召見的命令,郭嵩燾不敢怠慢,趕緊收回心神,隨著侍衛進了臨時軍機處,向以載垣、端華和肅順為首的顧命八大臣行禮。掛名顧命首席的載垣則微笑說道:「起來吧,你就是郭嵩燾?聽說在京城的時候,是你帶著洋人去搜了惇王爺和醇王爺的王府,讓洋人從床底下把醇王爺揪了出來?」

  「載王爺,下官當時絕不是為了故意羞辱二位王爺啊!」

  郭嵩燾趕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解釋道:「當時洋人找不到朝廷的議和大臣談判,下官擔心洋人會因為無人可以談判在京城裡亂來,這才被迫帶著洋人去找惇王爺和醇王爺,洋人搜查他們的府邸,也不是下官的主意啊!」

  載垣和肅順等人的爽朗大笑讓郭嵩燾稍微放心,載垣笑道:「慌什麼?我們沒怪你的意思,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你才對,聽說因為你的勸說,洋人連我們王府的一根草都沒碰,這份人情我們可一直記在心裡。」

  「沒事。」肅順也笑著說道:「惇王爺和醇王爺是上了摺子彈劾你,可我們把實情稟報給了先皇后,先皇不但沒怪你,相反還把惇王爺和醇王爺臭罵了一頓。」

  見載垣和肅順等滿清朝廷目前事實上的掌權者這麼說,郭嵩燾這才鬆了口氣,又趕緊在肅順的要求下報告了自己的來意,呈上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組建情況的奏摺和具體規章制度,然後表示願意為肅順等人做詳細介紹和解釋。然而載垣卻翻看著摺子搖頭,說道:「不急,我們這幾天太忙了,等我們先把這些東西仔細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問你。如果能行,直接過也沒多大問題。」

  郭嵩燾應諾,忙又替吳超越叩謝肅順和載垣等人對吳超越的提攜之恩。載垣和肅順等人紛紛揮手,都說只要吳超越盡心當差,利用好自己們賞給吳超越的權力盡快平定長毛就是最好感謝,然後又問了湖廣方面的一些具體情況,郭嵩燾一一作答,也不斷巧妙恭維載垣和肅順等人對湖廣方面和吳超越的重視關照,與載垣等人言談頗歡。

  話語再投機,政務繁忙的肅順和載垣等人也沒時間和郭嵩燾過多嘮嗑,沒過多少時間就讓郭嵩燾告退回去等待消息,郭嵩燾謝了,忙又在侍衛的引領下告辭離去。結果也是在出了臨時軍機處的時候,郭嵩燾才又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是不是應該把那個人的情況報告給肅中堂他們?究竟是不是他?我會不會看錯?」

  「筠仙,稍等等。」

  正當郭嵩燾猶豫難決的時候,背後卻又傳來了肅順的招呼聲,郭嵩燾慌忙回頭時,卻見肅順竟然親自出了臨時軍機處向自己走來,郭嵩燾趕緊又行禮時,肅順卻趕開侍衛把郭嵩燾拉到了一旁,低聲問道:「筠仙,慰亭叫你來熱河,除了遞摺子和以備查詢外,還有沒有其他吩咐?」

  「有。」郭嵩燾不敢隱瞞,老實答道:「不敢欺瞞肅中堂,吳撫臺還要我替他打探先皇的病情,只是沒想到下官還在北上路上時,先皇就已經駕崩了。」

  「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其他事?」

  肅順追問,雙眼還緊盯住了郭嵩燾的眼睛,郭嵩燾茫然搖頭否認,肅順卻不肯死心,又問道:「有沒有叫你再替他去拜見什麼人?或者給什麼人捎帶書信?」

  郭嵩燾繼續搖頭否認,然後見肅順的神色不對時,精通官場門道的郭嵩燾終於醒悟過來,忙低聲說道:「請肅中堂放心,湖廣官場人人皆知,吳撫臺他不止一次的當眾言道:他少年時就隨祖父到上海居住,這麼多年來,對他最好的人只有兩位,一位是捨得拿命為他換命的吳健彰吳大人,另一位就是肅中堂你,肅中堂你對他的恩情之深,甚至還在他的父親之上。」

  見郭嵩燾的目光和神情不似作偽,肉麻的話語也萬分誠懇,肅順這才露出了一點欣慰笑容,笑罵道:「算那小兔崽子還算有點良心,老子總算是沒白疼他。」

  事情到此原本應該告一段落,然而為了替吳超越回報肅順的天高海深之恩,儘管沒有太大的把握,但猶豫了一下之後,郭嵩燾還是低聲說道:「肅中堂,有件事,下官不是很有把握,也不知道該不該向你稟報。」

  「說吧,什麼事?」肅順隨口吩咐道。

  郭嵩燾點頭,這才說道:「下官剛才去先皇的梓宮前哭祭時,無意中發現,在那裡跳神的薩滿之中,有一個薩滿有些面熟,和下官見過的一個人十分相象。」

  「什麼人?」

  肅順順口再問,然而郭嵩燾接下來的回答,卻讓肅順立即變了臉色——郭嵩燾如實答道:「恭郡王,六爺。」

  「恭郡王?」肅順大驚問道:「你有沒有看錯?」

  「下官不敢肯定。」郭嵩燾老實回答道:「但下官可以肯定那個薩滿真的和恭王爺長得很象,在京城和洋人談判時,下官多次和恭王爺見面說話,對他的模樣記得很清楚。雖然不敢肯定那個薩滿就是他,卻可以肯定那個薩滿至少和他長得很象!」

  肅順的臉色開始嚴峻了,眼珠子亂竄了片刻之後,肅順突然拉起郭嵩燾就又衝回了臨時軍機處,飛快對載垣等人說出了郭嵩燾無意中發現鬼子六可能假扮薩滿混進行宮的情況。結果載垣等人聽了也是個個大吃一驚,趕緊向郭嵩燾詢問具體,郭嵩燾也知道事關重大,趕緊把情況重新複述了一遍,然後載垣等人也個個臉色嚴峻,都說道:「如果真是六王爺改扮成了薩滿進宮,那他打算做什麼?」

  「先把人揪出來再說!」肅順當機立斷,立即向領侍衛內大臣景壽吩咐道:「景壽,馬上以行宮可能混進刺客為藉口,立即封鎖熱河行宮的所有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另外,馬上調一隊侍衛來聽用!」

  景壽答應,飛快派人傳令封鎖行宮,然後又馬上調來了一隊侍衛給肅順等人聽用,接著載垣和肅順等顧命八大臣也沒客氣,一起領著侍衛就直接殺向咸豐大帝的梓宮所在,親自去搜尋那個和鬼子六長得很象的薩滿。而郭嵩燾則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報告會引來這麼嚴重的後果,被肅順要求同行的時候,郭嵩燾也只能是趕緊對天祈禱,暗道:「但願我沒看錯,也千萬別看錯。不然的話,我這次的麻煩就大了。」

  郭嵩燾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是白操心,隨著肅順等人重新來到了靈棚之後,那隊薩滿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肅順等人追問去向時才知道,那隊薩滿竟然是被東宮皇臺後召去了煙波致爽殿跳神!肅順和載垣等人聞報更是大驚,趕緊又直接衝到了煙波致爽殿,也終於在煙波致爽殿的偏房裡找到了那隊正在休息的薩滿。

  再接著,真相很快大白,儘管這隊薩滿中沒有一個人和鬼子長得相似,然而肅順等人只稍一查問,馬上就有薩滿報告說他們有一個叫烏保的同伴之前已經被太監叫走,到現在還沒回來!載垣和肅順等人一聽再不客氣,立即拿下在場所有的薩滿和宮女太監,追問那個薩滿被帶走的具體情況,結果也很快就有太監招認道:「稟王爺,那個薩滿是被魏悅魏公公宣走的,去了那裡奴才們沒敢問,只看到是去了東太后的寢宮方向。」

  最後,當載垣和肅順等人衝到了慈安的寢宮門前請求拜見時,讓載垣和肅順等顧命八大臣意外的是,寢宮裡竟然很快就傳來了召見的答覆,結果肅順和載垣等人也沒敢掉以輕心,不顧規矩直接到侍衛領進了寢宮,先是盯住了寢宮裡所有太監方才進殿,接著讓肅順和載垣等人更加驚訝的是——鬼子六竟然真的穿著一身薩滿服裝身在慈安的寢宮之中!慈安也正獨自一人端坐在鳳炕之上,表情還十分的鎮定。

  「諸位愛卿,匆匆求見,所為何事?」慈安語氣略帶驚訝的問。

  「稟聖母皇太后,有人向臣等告警,說有可疑人物假扮成薩滿入宮,似乎有行刺的嫌疑。」載垣出面答道:「所以臣等這才匆匆查問宮中薩滿,又聞知太后你宣召薩滿到煙波致爽殿跳神,故而一路追查至此。」

  「哦,那刺客抓到沒有?」慈安又問,神情鎮定得就好象身旁穿著薩滿服裝的鬼子六不存在一樣。

  「沒有。」載垣搖頭,也很驚訝的向鬼子六問道:「六王爺,你怎麼會在這裡,還穿成了這個模樣?」

  「是哀家宣他來的。」慈安很爽快的回答道:「六爺傷痛先皇,情願自折身份親扮薩滿為先皇祈福,哀家聞他誠心,便將他宣到了這裡,與他說些叔嫂之間的話。」

  「親扮薩滿為先皇祈福?」

  肅順和載垣等人傻了才會相信這個藉口,當下載垣把臉一沉,衝鬼子六呵斥道:「六王爺,你身為朝廷郡王,竟然扮成薩滿私入行宮,行事是否太過荒唐了?」

  「載王爺教訓的是,小王的確荒唐。」鬼子六終於開口,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傷痛皇兄,頭腦昏沉,一時糊塗做出這荒唐悖逆之事,的確荒唐,願領國法。」

  鬼子六避重就輕認罪的手段倒也厲害,載垣和肅順等人心中再是狐疑,也只能是命令侍衛用黃綾先把鬼子六捆了,期間慈安也曾開口為鬼子六求情,卻被載垣和肅順等人以國法不容斷然拒絕。最後慈安也毫無辦法,只能是任由載垣等人押走鬼子六,以及在她的寢宮外加派侍衛嚴密『保護』。

  末了,還算細心的載垣和肅順等人又問了慈禧那邊的情況,當得知慈禧今天一直住在她就在附近的寢宮沒離開一步後,肅順等人才疑心稍解,開始認為鬼子六和慈安祕密見面沒其他人的事。

  順便提一句,當鬼子六被侍衛押著離開慈安的寢宮時,郭嵩燾在路邊又和他見了一面,二人儘管沒有交談,但目光相接間,郭嵩燾卻清楚看到了鬼子六眼中的陰森恨意,發自心靈深處那種切齒痛恨,還彷彿聽到了鬼子六歇斯底里的瘋狂怒吼,「狗奴才!壞了本王好事!」

  注:鬼子六假扮薩滿,潛入熱河行宮與慈安、慈禧祕密商議發起辛酉政變,出自溥儀著作《我的前半生》的記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六章 良心作怪

  足不出戶的慈禧皇太后還是在鬼子六被押出了行宮之後才收到消息,趕緊派心腹太監安德海宣召載垣和肅順等人見面瞭解情況。而載垣和肅順等人雖然素來不喜歡靠賣肉上位還時常喜歡插手朝政的慈禧,卻因為她是祺祥大帝載淳的生母,不得不給她這個面子,所以顧命八大臣還是乖乖的到了慈禧的寢宮給她和載淳磕頭,向慈禧稟報了鬼子六化裝成薩滿祕密潛入行宮與慈安見面的經過。

  「老六荒唐!實在是太荒唐了!身為皇叔,貴為郡王之尊,竟然假扮什麼薩滿混進行宮?他這是想幹什麼?他有什麼企圖?!」

  讓載垣和肅順等人頗有些意外的是,聞知事情經過之後,慈禧竟然也表現得十分憤怒,對鬼子六的荒唐行為大加指責,也馬上懷疑起鬼子六這麼做的真正目的,向載垣等人問道:「載王爺,端王爺,老六和東太后為什麼要這樣見面?見面後談了些什麼?你們問明白沒有?」

  「回西太后,人剛拿下,還沒來得及查問詳細。」載垣如實回答,又道:「請西太后放心,一旦查明究竟,臣等定當立即向西太后和皇上如實奏報。」

  「那就辛苦各位愛卿了。」慈禧點頭,又叮囑道:「六爺是天潢貴胄,不可對他動刑,但你們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都要查明真相,弄個水落石出。」

  肅順和載垣等人再次叩首應諾時,慈禧卻又稍微壓低了一些聲音,說道:「諸位愛卿,說句不當說的話,倘若老六仗著他是皇叔之尊,真對皇位有什麼企圖的話,你們也千萬不能護著他,一定要嚴辦。哀家的這個孩子,可全仰仗你們扶持了。」

  載垣、肅順等人驚訝的對視了一眼,這才明白慈禧在這件事上為什麼表現得這麼關心和緊張——竟然懷疑鬼子六想和慈安勾結篡奪搶她兒子的皇位!而暗笑慈禧的多疑膽小之後,載垣和肅順等人倒也一起叩首,說道:「請西太后放心,微臣等身負先皇託孤之重,定當肝腦塗地,誓死輔佐皇上,絕不容許任何亂臣賊子垂涎皇上御寶。」

  慈禧連聲道謝,又叮囑了一通讓載垣等人謹慎行事,然後便讓載垣等人跪了安。而離開慈禧的寢宮之後,載垣和端華等顧命八大臣不但對慈禧的疑慮更減,為了平息議論和表示顧命大臣集團對祺祥大帝的耿耿忠心,載垣等人甚至還開始商議拉攏慈禧壓制慈安,藉此削弱和分化後黨力量。

  對鬼子六的審問很快就陷入了僵局,鬼子六一口咬定他假扮薩滿入宮是想為咸豐大帝的地獄幽魂祈福,也一口咬定自己與慈安太后見面說話,不過是叔嫂之間普通往來,只敘親情不涉政事。親自擔任主審的端華雖然明知道鬼子六是在胡說八道,可是無法用刑自然也沒辦法逼著鬼子六改口交代真相,一時拿鬼子六毫無辦法。

  不得已,為了查明真相和消弭隱患,載垣等人只能是一邊暫時軟禁鬼子六,一邊採取旁敲側擊的手段,開始調查鬼子六的隨從下人和當時在場的太監宮女。結果很自然的,當載垣等人奏請拘押以魏悅為首的太監宮女審問案情時,慈安理所當然的斷然拒絕,一口咬定自己與鬼子六見面不過是皇室家事,沒有絲毫過失,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讓載垣等人逮捕和審問她的貼身近侍。

  慈安這麼做不過是垂死掙扎,熱河兵權盡在顧命八大臣手中,顧命大臣集團真想動粗想捏死慈安簡直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然而就在載垣等人準備撕破臉皮強行抓人時,慈禧卻又跳了出來,當著顧命八大臣的面力勸慈安讓步。

  在遭到了慈安的再次拒絕之後,慈禧還乾脆直接站到了顧命大臣集團的一邊,公然威脅道:「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不肯讓載王爺他們問過明白,那就憑你私自召見宮外男子單獨相處,載王爺他們就可以祭告太廟和先皇靈位,廢了你的太后之位!」

  慈安怒視慈禧,慈禧則毫無懼色,昂首答道:「姐姐,事關大清皇室尊嚴,先皇身後清譽,請不要逼我們!」

  「東太后,西太后說得對,請不要逼我們!」載垣也陰森森的說道。

  迴應威脅的,是慈安抽在慈禧臉上的重重一記耳光,掌摑了慈禧之後,慈安一邊放聲大哭,一邊起身衝入了後殿,慈禧則捂著臉向載垣和景壽使了一個眼色,載垣和景壽會意,一邊命令侍衛拿人,一邊讓太監總管韓玉來重新給慈安安排貼身近侍。末了,載垣還低聲對慈禧說了一句,「多謝西太后。」

  「抓緊些時間。」慈禧低聲答道:「哀家等你們的消息。」

  終於拿下了慈安身邊的太監宮女審問後,案情也很快有了重大突破,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都如實招認,說鬼子六和慈安見面之時,慈安身邊只有魏悅一個太監侍侯,其他的宮女太監則早在鬼子六進到慈安寢宮之前,就都被趕到了前院等候,再無任何人在場。

  然後很自然的,端華當然是立即下令提審魏悅,然而去提人的侍衛卻很快就臉色蒼白的跑了回來,向端華奏道:「王爺,魏悅死了!」

  「死了?!」端華大吃一驚,趕緊問道:「怎麼死的?」

  「應該是服毒自殺。」侍衛答道:「眼睛和鼻子裡都流出了血,奴才們還在他身邊發現了一張草紙,草紙裡有殘餘的砒霜,那個魏悅應該是早有準備。」

  魏悅一死,慈安和鬼子六密會時到底談了些什麼便就成了外人永遠不可能知道的祕密,垂頭喪氣之下,為了永遠杜絕後患,顧命八大臣甚至還生出了廢掉慈安和鬼子六的打算——反正罪名是現成的。接著稍做商議後拿定主意,為了更加名正言順一些,載垣等人還決定把慈禧也拉下水,讓慈禧也表態支持廢掉慈安和鬼子六,徹底消弭隱患。

  「諸位愛卿,萬萬不可如此!」

  慈禧這一次總算是又想起了自己和慈安之間的姐妹情,斷然拒絕廢掉慈安,還指出道:「諸位愛卿,雖然廢掉東太后的理由充足,誰也無法指責你們什麼。但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把東太后和恭王爺在深宮私自密會的事公諸於眾,那先皇豈不是體面掃地?民間的傳言之中,又會把先皇、東太后和恭王爺之間的關係描繪成什麼?大清皇室和先皇的顏面何存?」

  載垣等人仔細一想發現也是,如果拿慈安和鬼子六祕密見面並單獨相處的藉口廢掉他們,理由倒是充足得不能再充足,可是這件事一旦公開了之後,以京城裡那些八旗子弟喜歡嚼舌頭的尿性——絕對能給咸豐大帝編排一頂綠帽子出來!

  「諸位愛卿,要不這樣如何?」慈禧建議道:「由我出面勸說東太后,請她交出先皇賜給她的『御賞』印章,由你們八位愛卿共同保管,也請她答應剝奪恭王爺的一切實權,讓恭王爺回家讀書永不復出,換取你們八位愛卿對東太后與恭王爺之事不再追究如何?」

  彼此交換了幾個眼色後,顧命八大臣都對慈禧這個建議十分動心——拿到了慈安的印章,再加上慈禧的立場又明顯傾向顧命八大臣,顧命大臣集團等於就是基本掌握了所有的大權,是否還需要廢掉慈安當然也就無關緊要了。所以稍做商議之後,載垣等人很快就回答道:「倘若東太后真願意交出御賞印章,也答應剝奪恭王爺的一切實權,那我們可以當她和恭王爺密會的事沒有發生。」

  「還是幾位愛卿通情達理。」慈禧笑了,微笑說道:「那就這麼辦吧,我這就去勸勸東太后,請她同意你們的要求。但你們可能得多等幾天,東太后的脾氣你們也知道,固執得緊,不是那麼容易說動的。」

  幾乎所有主動權都掌握在顧命大臣集團的手裡,載垣和肅順等人當然不介意多等幾天,馬上就答應了慈禧的要求,然後也不再過於關心此事,開始分心去辦理國事,還有主持咸豐大帝的喪事。

  就這麼稍微耽擱了一下,兩天後,此前奉詔前來承德哭祭的僧格林沁僧王爺,也帶著三千察哈爾騎兵來到了熱河,駐紮在熱河行宮外的十里處。同日傍晚,慈禧也再次召見了載垣和端華二人,說慈安已然同意在祺祥大帝正式繼位之後交出御賞印章,併力勸載垣二人儘快擬定扶靈回京日期,儘快讓祺祥大帝返回京城正式登基。

  過大的優勢讓載垣和端華徹底喪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在慈禧巧舌如簧的勸說和辯解之下,載垣、端華沒和肅順等人商量就一口答應了慈禧的一切要求。而肅順得知此事後為時已晚,來不及直接反對,又顧忌載垣和親哥哥端華的面子,僅僅抱怨了幾句,也沒堅持要慈安立即交出印章,還同意了載垣讓欽天監測算挑選出來的日期,決定在二月二十三這天起靈回京,並計劃於二月二十九這天抵達京城。(農曆,公元一八六零年的農曆有二月二十九。)

  與肅順等人一向不和的僧王爺這次也還算識趣,在咸豐大帝的梓宮前哭祭之後,第一時間就到了臨時軍機處給載垣等顧命八大臣問安,言之鑿鑿的表態堅決支持顧命八大臣的英明領導,還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做了深刻懺悔。而小心眼的肅順雖然記恨僧王爺和自己得力干將吳超越的那些齷齪過節,卻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就和僧王爺清算前帳,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就讓僧王爺過了關,還同意了僧王爺提出的保護靈柩回京的請求。

  再接下來的熱河情況波瀾不驚,顧命八大臣除了和慈禧越走越近之外,剩下的時間不是處理國事,就是帶著熱河的文武百官張羅護送咸豐大帝的棺材回京的事。結果到了二月十六這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肅順回到了自己在熱河的臨時住所時,在這裡等候已久的郭嵩燾卻直接迎了上來,一邊行禮一邊說道:「肅中堂,我家吳撫臺派人送來了書信,讓下官無論如何要當面呈遞給你。」

  「小兔崽子終於有消息了?」肅順疲憊的臉上露出一些微笑,又疑惑問道:「軍機處裡怎麼沒見他的致哀摺子?」

  「奏摺走的是驛站,還要走京城轉遞,速度可能要慢些。」郭嵩燾解釋道:「這道書信是我家吳撫臺派專人送來的,所以速度要快點。」

  「哦。」肅順點頭,這才接過郭嵩燾早已遞到面前的書信,見信封上註明有『十萬火急』四個字,肅順還笑了笑,罵道:「小兔崽子,肯定是乘機又伸手要官。用不著你開口,老子已經給你弄了一個五省總督兼欽差大臣,這會想必你已經收到聖旨樂壞了吧?」

  笑罵著拆開火漆密封的書信觀看時,肅順臉上的微笑神色逐漸消失了——因為吳超越這道書信不是乘機向肅順要官要權的,而是向肅順發出預警的。在書信上,吳超越不但提醒肅順一定要掌握好京畿和京城的兵權,還要肅順千萬小心提防手握詔書印章的慈安和慈禧,防著她們因為掌握詔書印章而生出權力貪慾,建議肅順不惜一切代價要把那兩道印章弄到手中,這樣才能確保預防一切萬一。

  矢志反清的吳超越當然是幾經掙扎才做出了這個艱難決定,原因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肅順的確對吳超越太好了,好得簡直可以說是純粹不象話,也好到了讓吳超越的殘餘良心逼迫自己主動放棄了一個最好的起兵機會——在肅順等人被殺之後起兵清君側!這個藉口不但可以讓吳超越舉旗反清時減少許多壓力,甚至還可以把一部分旗人蒙古人都拉到自己一邊。

  投桃報李,天良未泯的吳超越對肅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但是很可惜…………

  「小兔崽子,想不到還有點先見之明。」

  肅順很是輕鬆的笑笑,對吳超越的千里馳書報警雖然感激,卻也不是十分重視,還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過你肯定沒想到,你那個大侄女懿貴妃其實是向著我們的,這個時候強逼著她交出詔書印章不合適,只能等以後慢慢再說。」

  言罷,肅順不顧精神和身體都已經十分疲憊,當場親自提筆給吳超越寫了一道回信,大概介紹了目前的熱河情況,也說了慈禧目前的態度立場,要吳超越不必為自己擔心,也要吳超越儘快做好東征準備,等自己扶靈回京之後政局穩定下來,立即全力出兵東進,圍魏救趙逼迫北線的太平軍回救安徽。

  除此之外,肅順還沒忘了要吳超越也保重好身體,等著再次見面時挨自己的訓斥。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祺祥政變

  僧格林沁僧王爺的確乖巧和識時務,不知道從那裡知道了鬼子六和慈安的事後,竟然還跑到了首席顧命大臣載垣的面前,建議載垣以此為由,廢掉一向與載垣、肅順等人不和的鬼子六郡王爵位,關進宗人府永遠圈禁。

  「僧王爺,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你和恭王爺好象關係不算太差啊?」載垣故作詫異,微笑問道:「怎麼?今天會這樣的翻臉無情?」

  「載王爺恕罪,小王絕非翻臉無情。」僧王爺恭敬說道:「實在是恭王爺此番作為太過讓人心寒,假扮薩滿潛入行宮也就罷了,竟然還與東太后在寢宮密談,如此胡作非為,若不嚴懲,國法何存?」

  說罷,僧王爺還又壓低了聲音補充了一句,說道:「載王爺,而且小王還懷疑,恭王爺這麼做,很有可能是衝著你們八位顧命大臣,還請王爺小心。」

  載垣點了點頭,謝了一句領了僧王爺的人情,然後才說道:「僧王爺所言確實有理,但是沒辦法,當時唯一在場的太監已經服毒自殺,恭王爺和東太后又一口咬定他們只是敘叔嫂之情,想嚴辦恭王爺沒有證據啊。」

  「恭王爺假扮薩滿進宮,還和東太后在深宮密談,這不就是現成的罪證嗎?」僧王爺很奇怪的問道。

  「那先皇的身後清譽還要不要了?」載垣白了僧王爺一眼,說道:「這事如果公諸於眾,民間會有什麼傳言?先皇豈不是要身後蒙羞?」

  得載垣提醒,僧王爺這才猛的想起這種事確實不能公開,趕緊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連聲向載王爺道罪。然而僧王爺卻還是不肯罷休,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載王爺,小王愚見,不能明著治恭王爺的罪也沒關係,我們可以暗著來,在私底下解決掉這個隱患。」

  「私底下?什麼意思?」載垣警惕的問道。

  「載王爺,千萬不要小看了恭王爺。」僧王爺沉聲說道:「先皇的幾個兄弟之中,就數他的才智最高,心機最深,而且還最擅長隱忍,被吳超越吳撫臺揭發他有異心之後,他仍然能輕鬆脫罪,擺脫牢獄之災,又藉著洋人入寇京師的機會東山再起,這樣的人若不早除,日後必為禍患!」

  載垣盤算著不說話了,僧王爺察言觀色,便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載王爺,如果你們不願親自動手,小王可以代勞。回京之時,只要王爺你們讓小王押解恭王爺回京,小王可以擔保恭王爺回不到京城。」

  載垣還是不說話,心中卻多少有些動搖——借僧王爺的手幹掉危險的鬼子六,這樣的好事載垣當然求之不得。

  「載王爺!給小王這個機會吧!」

  見載垣遲遲不下決心,僧王爺乾脆撲通一聲向載垣雙膝跪下,語氣誠懇的說道:「載王爺,小王知道我以前多有不是,對你們多有冒犯,還和肅中堂的得意門生吳超越吳制臺齷齪不斷,但小王這次真的是誠心悔改,求王爺給小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求王爺給我一個證明心跡的機會!」

  說罷,僧王爺還衝載垣連連磕頭,願納投名狀的決心情真意切。而載垣轉著眼睛盤算間,又突然想起了肅順之前提醒自己要注意京畿兵權的事,考慮到京畿一帶的兵權就在僧王爺的手中,載垣還是雙手攙起了僧王爺,微笑說道:「僧王爺,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的心跡本王也明白了。別急,等扶靈回京的時候再說。」

  見載垣沒有開口拒絕,僧王爺頓時大喜,忙向載垣連聲道謝,不斷阿諛表忠,又更加誠懇的懇求載垣在肅順面前替自己多多美言,讓肅順也給自己一個謝罪改過的機會。和肅順穿一條褲子的載垣一口答應,與僧王爺攀談了許久方散。

  忙碌中,時間很快就到了二月二十二這天,在距離起靈回京只剩下了一天時間的情況下,載垣突然以鬼子六獲罪之身不配隨同梓宮回京為藉口,決定把鬼子六暫時移交給計劃中走在隊伍最後的察哈爾騎兵押解。端華和肅順兩個死黨對此表示不解時,載垣也在才把僧王爺的祕密提議告訴給了端華和肅順。

  「僧格林沁那個蠢貨有這麼好心?」肅順有些將信將疑,說道:「他就不怕受到牽連?這事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他也跑不掉一個護送不力的罪啊?」

  「他沒得選擇。」載垣得意說道:「因為慰亭的事,他之前沒少得罪咱們,這會他要是再不趕緊給我們做點事賣點力,別說他的職位了,就是他的爵位也保不住。」

  「我覺得可行。」端華也說道:「僧格林沁真要是這麼做了,以後他的身家性命就全部捏在我們手裡,用不著再擔心他反水不忠。他要是不敢抓住我們給他的這個機會,我們收拾他也名正言順。」

  考慮到僧王爺手中的京畿兵權,還有僧王爺身後龐大的蒙古勢力,肅順猶豫了片刻,便也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就這麼辦,給他這個機會。」

  於是乎,已經被軟禁了不少時間的鬼子六很快就被移交給了僧王爺的軍隊看管,為了在將來徹底撇清關係,載垣等人還故意沒派景壽麾下的御前侍衛到僧王爺軍中監視,直接把鬼子六交給僧王爺了事,僧王爺對此心領神會,請侍衛帶話讓載垣等人放心。

  二月二十三,規模龐大扶靈隊伍正式起靈回京,前鋒營和神機營居前開路,驍騎營和神機營居後為第二隊,第三隊是御前侍衛所保護的咸豐棺材,顧命八大臣、兩宮皇太后和文武百官隨同,第四隊則是八旗步軍營,僧王爺的察哈爾騎走在最後。一路敲敲打打,浩浩蕩蕩,還動不動就停下來舉行什麼狗屁儀式,倒也十分熱鬧歡騰。

  回京路上的第一天倒是十分平靜,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然而休息了一夜過後,第二天正準備啟程時,慈禧卻突然派人把載垣和端華請到了面前,讓載垣和端華看到了正在慈安懷裡的祺祥大帝載淳,語帶歉意的說道:「載王爺,端王爺,有件事需得麻煩你們一下,皇上昨天下午一直哭過不停,太醫說這是因為皇上年紀太小,不適應山裡的天氣,得趕緊換個環境,不然耽擱下去,龍體恐怕就會受到影響。」

  仔細看了被慈安抱著的載淳,見他神情的確有些萎靡,眼角帶著淚痕的依偎在慈安的懷裡低哼,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的載垣和端華倒也不敢怠慢,忙向慈禧問道:「太后,那怎麼辦?」

  「王爺,要不這樣吧,反正我和東太后兩個婦道人家留下也幫不了你們什麼忙。」慈禧提議道:「不如請二位王爺派一隊侍衛給我們,讓我們先回京城休息如何?」

  「這……。」

  載垣和端華有些為難,慈禧則又說道:「王爺,扶靈回京的路最少還要走六天,皇上如果一直這樣肯定受不了。還有,別說皇上了,一路上的各種折騰就是我和東太后婦道人家也有些受不了,所以我想我和東太后還是帶著皇上先走吧,這樣最多隻要三、四天時間就能到京城,讓皇上在宮裡好生休息如何?」

  慈禧故意只宣載垣和端華來說話,原因就是載垣和端華對滿清江山最忠心也最好說話,不象肅順那麼固執、暴躁和難纏。結果也不出慈禧所料,低聲商議了幾句後,載垣果然很勉強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皇上和西太后都想先走,臣等這就給你們安排侍衛和車駕。只不過東太后……。」

  「皇上離不開東太后。」慈禧接過話頭,聲音溫柔的說道:「皇上是哀家和東太后共同撫養長大的,除了我們倆誰也哄不住他,所以東太后最好也和我們一起先回京城。」

  說罷,慈禧還又微笑著向載垣說道:「載王爺放心,有哀家在,不會有事的。」

  這段時間以來與慈禧的友好合作,早已讓載垣和端華徹底放下了對慈禧的戒心,又看到載淳依偎在慈安的懷裡關係的確親密,載垣和端華便也不再多說什麼,立即就點頭答應,也馬上給兩宮太后和載淳安排了一隊御前侍衛,保護她們先行回京。

  在此期間,軍機處的章京領班曹毓英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故意用一大堆急需處理的政務纏住了顧命大臣集團中最難纏的肅順。所以肅順還是在看到慈禧等人的鳳輦越眾上前之後,才趕緊放下手裡的差使,找到載垣和端華等人詢問原因,結果得知事情經過後,肅順心中難免有些生疑,忙向載垣等人問道:「西太后就這麼急?就算她和我們一起走,也耽擱不了幾天時間啊?」

  「皇上不習慣這麼走走停停,西太后怕他受不了。」載垣隨口回答,又安慰道:「沒事,保護她們回京的是御前侍衛,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肅順還是有些不放心,然而慈禧等人既然已經先走,肅順如果又改口逼著她們停下來同行,未免又顯得過於不敬。所以肅順無奈,也只好點了點頭,然後才有些不滿的對載垣和端華說道:「以後再有這種事,最好先和我商量一下。」

  …………

  肅順沒有再和載垣、端華等鐵桿死黨商量類似情況的機會了,離開了扶靈隊伍後,慈禧藉口祺祥大帝載淳需要,不但要求一路馬不停蹄的急行前進,還走了小路捷徑加快速度。除此之外,期間慈禧還隨便找了一個藉口,給帶隊的侍衛首領安巴額圖琿封了一個副都統的官職,換得了安巴額圖琿的感激涕零,無條件執行慈禧的疾行命令。

  就這樣,僅僅只用了三天時間,慈禧和慈安就帶著載淳回到了京城,留守在京城裡的惇王爺和醇王爺也馬上把慈禧一行人迎進早被他們嚴密控制的大內。然後還沒等在紫禁城裡把屁股坐穩,慈禧馬上就向醇王爺問道:「六爺到了沒有?」

  慈禧這麼關心鬼子六當然不是擔心小叔子的生命安全,而是因為鬼子六知道慈禧大部分的政變計劃,還知道那些人是這次政變的主力,慈禧才不得不防著鬼子六沒能走脫,被肅順等人提前知道了機密。好在醇王爺馬上就回答道:「剛被僧王爺的人祕密送回了恭王府,臣弟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了,估計一會就能進宮。」

  「很好。」慈禧鬆了口氣,又喝道:「傳兩宮懿旨,宣綿愉、彭蘊章、文祥、沈兆霖、寶鋆及前大學士桂良入宮覲見!」

  太監飛奔出宮去傳旨之後,已經換上郡王朝服的鬼子六很快就被太監領到了慈安和慈禧面前,叔嫂重逢時,鬼子六和慈安、慈禧都是淚溼衣衫,無不慶幸此番死中求活的計劃得手,一起成功擺脫顧命八大臣的控制和威脅。末了,慈安還向慈禧流淚說道:「多虧了妹妹以屈求伸的妙計,不然的話,我們姐妹和恭王爺恐怕誰都回不到京城了。」

  「姐姐,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慈禧抹著眼淚說道:「我們得馬上公佈肅順等亂臣賊子的罪狀,搶佔道義先機,還得馬上調動京畿駐軍去逮捕載垣和肅順這幫賊子,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慈安含淚點頭時,另一邊的惇王爺和醇王爺則迫不及待的說道:「兩位太后放心,惠老王爺,僧王爺的麾下諸將,還有直隸總督恆福和直隸提督樂善,都已經上書向你們和皇上表示效忠,你們只要一道詔書,京城和直隸的所有軍隊馬上聽從你們的號令。」

  慈安和慈禧一聽大喜,忙讓醇王爺親自提筆擬旨,徵兆直隸兵馬聽用。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鬼子六才逮到機會開口問道:「兩位太后,吳超越那裡怎麼辦?那天我們正要商議如何對付這個狗奴才就被打斷了,得趕緊想個辦法防範這個狗奴才狗急跳牆啊。」

  「放心,我們早有安排。」慈禧微微一笑,笑容有些猙獰的說道:「湖南巡撫崇恩會替我們收拾他!順利的話,不等吳超越知道肅順這邊的情況,崇恩那邊就已經把他逮捕了!」

  「崇恩有把握嗎?」鬼子六趕緊又問道。

  「只要崇愛卿依本宮的妙計行事,就一定有把握。」慈禧自信的回答,又更加自信的說道:「而且就算崇愛卿沒能得手,吳超越也定然不知我們想要除掉他,還可以用其他辦法繼續對付他!」

  是日,慈安、慈禧與一干沒能躋身顧命之列的文武官員商議至深夜方歇。次日一早,慈安和慈禧又下令敲響景陽鍾,召集在京所有文武官員入朝,當朝宣佈了肅順集團的兩個罪狀——第一,不肯盡心和議,導致咸豐北狩,京城受擾!第二,擅改懿旨,阻撓垂簾!

  除此之外,慈安和慈禧又當朝頒詔,還鬼子六親王爵,封議政王,領班軍機大臣,還彭蘊章和文祥軍機大臣職務,沈兆霖、寶鋆和桂良三人同進軍機處,另起爐灶火速建立起了一套政治班底。同時頒詔解除顧命八大臣的一切職務,封醇王爺為步軍統領接管禁軍兵權,兼管前鋒營,任欽差大臣負責逮捕肅順等人,僧格林沁副之!

  還別說,慈安和慈禧的這個決定,還真獲得了京城裡無數軍民百姓的擁戴支持!——至少滿城裡的大街小巷中到處都是載歌載舞,歡聲如雷!

  「皇太后聖明!皇上聖明!停了我們旗人糧餉給漢人的肅順,就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八章 肅順之死

  「我們滿人混蛋多!」

  肅順的這句著名言論,固然是讓咸豐朝的曾國藩、江忠源和史榮椿等漢人能臣大大出了一口惡氣,砍掉同族錢糧供應前線將士的瘋狂舉動,也救了滿清朝廷一時的燃眉之急。然而卻徹底得罪了幾乎所有的滿人和旗人,把自己推到了整個滿清八旗的對立面,也幫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發動的祺祥政變奠定了雄厚的群眾基礎。

  也正因為如此,在無數八旗滿人的支持擁戴之下,兩宮太后和鬼子六聯手在二月二十七這天發動的政變當天就獲得了基本成功,讓政變集團順利控制了北京內外九成的各處要害,也迅速逮捕了肅順等人留在京城的所有重要同黨,同時關閉九門封鎖消息,使得肅順等人在同日傍晚已經抵達了密雲的情況下,仍然還不知道京城中發生的變故,錯失了挽回敗局的最後機會。

  是夜,肅順與載垣等顧命八大臣住宿於行館之中,儘管紙裡包不住火,京城中出了問題的傳言已經通過一些祕密渠道傳到了距離京城只有一百六十里的密雲行在,卻因為載垣和肅順等人太不得滿人之心,掌握這些渠道的滿人誰也不肯向他們報告消息,不少人還暗中祈禱傳言不假。所以直到二月二十八的清晨,顧命大臣集團竟然還不知道京城生變!

  最後,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竟然還是吳超越此前派到肅順身邊的郭嵩燾搶先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這才讓載垣和肅順等人有了一些警覺,提前做了一些防範措施。

  郭嵩燾能夠提前發現異常是託了湖北情報局特務的福,之前為了讓郭嵩燾在熱河方便打探咸豐大帝的病情消息,吳超越特地讓自己麾下的天才特務張德堅從湖北情報局裡挑選了幾個精幹特務給郭嵩燾做幫手。結果這些特務在熱河雖然沒有派上用場,卻也一直跟在了郭嵩燾的身邊,一起加入了扶靈回京的隊伍。

  二月二十七的晚上,因為天降小雨的緣故,為了防止帳內積水,隨行文武官員的臨時行營被安排在了密雲行宮附近的一處高地之上,郭嵩燾和湖北特務也全部住在這座行營之中。結果到了第二天清晨時,當道路南面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後,郭嵩燾和湖北特務便馬上發現了這一情況,也在準備繼續出發的同時稍微打聽了一下這支軍隊的來歷。

  打聽到的消息開始並沒有引起郭嵩燾的警覺——行營侍衛告訴負責打聽的湖北特務,說那支軍隊是醇王爺的隊伍,奉了兩宮皇太后的懿旨前來迎接咸豐大帝的梓宮。結果郭嵩燾對此雖然沒有在意,一個擅長情報分析的湖北特務卻發出警告,「大人,情況不對,這支軍隊來得很古怪。」

  「怎麼古怪?」郭嵩燾隨口問道。

  「來的時間不對,這會天才剛亮,這支軍隊就沒有任何警覺的到了密雲,說明這支軍隊肯定是昨天晚上連夜行軍而來。」

  湖北特務指出道:「迎接先皇梓宮回京,不管是將領士卒,都應該以莊重肅穆為上,從上到下都不能有任何的失儀失態之處。連夜行軍,那怕是我們湖北的撫標都不可能做到儀表衣著保持完整,更別說其他軍隊。所以按常理來說,這支軍隊應該在遠處停下來稍做休整,整理衣服容貌,然後再列隊上前。」

  「但是大人你看,這支軍隊的隊列並不整齊,很多士兵衣服上還有泥漿,所以小人認為,這支軍隊不太象是來迎接先皇梓宮,而是應該有其他目的。」

  覺得湖北特務的分析有理,郭嵩燾便也生出了一些警惕,趕緊隨著特務觀察情況,結果不看還好,居高臨下的往四處一看之後,靠收集情報吃飯的湖北特務又很快通過望遠鏡發現,不但南來這支軍隊情況不對,就連走在扶靈隊伍最後的察哈爾騎兵有在祕密備戰的跡象。郭嵩燾聞報不敢怠慢,趕緊跑到了正準備去迎接醇王爺的載垣和肅順等人面前,象他們報告了自己麾下特務的發現。

  「醇王爺的軍隊來得古怪?僧格林沁的軍隊似乎在祕密備戰?真的假的?」

  肅順對郭嵩燾的報告將信將疑,另一邊的端華卻不耐煩的催促道:「醇王爺到底是來幹什麼,見面不就不知道了?快走吧,醇王爺帶有皇上的詔書,我們該去迎接了。」

  「迎接詔書?」郭嵩燾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想起了一個歷史典故,忙提醒道:「肅中堂,端王爺,你們不能去迎接,別忘了漢高祖偽遊雲夢之事!」

  得郭嵩燾提醒,也算是飽讀詩書的載垣和肅順等人這才突然想起劉邦抓韓信的故事,臉色也都一變,然後郭嵩燾求得肅順允許,又附到肅順耳邊低聲說道:「肅中堂,可以找個藉口請醇王爺到先皇梓宮面前宣旨,這裡都是你們的人,就算有什麼意外也不怕。」

  肅順點了點頭,忙對載垣和端華低聲說了郭嵩燾的建議,已經有了些警覺的載垣和端華一聽叫好,趕緊一邊調集侍衛加強保護,一邊派人回覆醇王爺,說自己們正在為咸豐大帝扶靈,無法親往迎接,請醇王爺到咸豐大帝的棺材前宣讀聖旨。

  假金最怕火煉,載垣等人不試還好,一試之下醇王爺果然立即原形畢露,不但斷然拒絕來靈前宣旨,還一再聲稱說是兩宮皇太后和祺祥大帝給載垣和肅順等人的封賞聖旨,要求載垣等人到他的面前跪接詔書。

  載垣等人疑心更生的同時,在高處觀察的湖北特務卻又跑來給郭嵩燾報警,說是醇王爺的軍隊也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郭嵩燾趕緊又把消息報告到載垣和肅順面前,載垣聞報大驚,「醇王爺想幹什麼?」

  「王爺,不能猶豫!」郭嵩燾忙提醒道:「請立即下令全軍備戰,準備保護先皇梓宮!不然醇王爺真要是先動手,我們就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載垣醒悟,趕緊以首席顧命大臣的名譽下令全軍備戰,然而就在前鋒營、驍騎營和八旗步兵營等護靈軍隊匆匆備戰時,那邊醇王爺的軍隊中則走出一騎,拿著一道詔書到了前方向護靈軍隊朗讀,位居第一隊的前鋒營和神機營也頓時一片大亂。

  「王爺,不好了!兩宮皇太后頒佈詔書,要解除你們顧命八大臣的一切職權,還要醇王爺和僧王爺接管護靈軍隊!有違抗者,一律格殺勿論!」

  前隊傳來的消息讓載垣和肅順等顧命八大臣當場就面如土色,而更加糟糕的是,因為滿清朝廷兩百多年來相當成功的奴化洗腦,也因為載垣和肅順等人的不得滿人之心,第一隊的前鋒營和神機營竟然很快就開始出現逃兵,導致人心更加慌亂。

  與此同時,僧王爺那邊也有了動作,三千察哈爾騎兵一邊高喊著奉旨擒賊的口號,一邊保持著嚴密隊形小跑逼近走在第四隊的八旗步軍營,導致八旗步軍營的隊伍也迅速出現了慌亂和混亂。

  從沒上過戰場成了肅順和端華等顧命大臣此時最大的致命傷,讓他們在這個關鍵時刻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好在載垣勉強還有點軍事經驗,又迅速接受了郭嵩燾的建議,一邊派人傳令各營,聲稱醇王爺和僧王爺謀反,一邊命令各營嚴守陣地,堅決打擊試圖靠近陣地的所有敵人。

  這麼做的作用仍然不大,察哈爾騎兵和醇王爺從京城帶來的軍隊一直都在緩緩推進,一邊高喊著奉旨擒賊的口號,一邊不斷逼近護靈軍隊的陣地,彼此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關鍵時刻,郭嵩燾雖然低聲建議載垣下令開槍,然而載垣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的滿人身份,不忍見同族相殘遲遲下不定這個決心。然而載垣心慈手軟,僧王爺那邊卻是毫不留情,突然一聲令下,三千察哈爾騎兵立即發起輪流衝擊,衝到了八旗步軍營的陣地近處開槍射擊,打響了武力奪權的第一槍。

  僧王爺麾下騎兵的槍法一如既往的爛,第一輪槍擊連十個八旗步軍營士兵都沒有打死,不過這也足夠了,足夠讓從來沒上過戰場的八旗步軍營將士一片大亂了,而再等察哈爾騎兵輪流衝擊上前不斷開槍時,八旗步軍營的士兵雖然也有一些人開槍還擊,更多的士兵卻選擇了撒腿逃命。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也不知是誰帶的頭,護靈的文武官員竟然紛紛撒腿逃向了沒有遇敵的側翼,還有一些官員一邊跑一邊喊,「載垣謀反!肅順謀反!快跑啊,幫著他們謀反要株連全家啊!」

  看到這樣的亂象,又聽到這樣的喊話,本來就是措手不及的護靈軍隊當然更是一片大亂。同時醇王爺這邊也果斷下令開槍,乒乒乓乓的和前鋒營、神機營打成一片。

  見此情景,郭嵩燾頓時就明白載垣和肅順等人已經必敗無疑了,考慮到自己和鬼子六三兄弟結下的深仇大怨,郭嵩燾也馬上決定乘亂跑路。但郭嵩燾也還算有點良心,逃命前先對肅順打了招呼,說道:「肅中堂,事已至此,如果醇王爺和僧王爺真的發起衝擊,你們的軍隊又擋不住,下官就只能是準備逃回湖北了。如果你有什麼話要帶給我們吳撫臺,請現在就說,下官一定轉告到吳撫臺的面前。」

  肅順沒有強迫郭嵩燾留下陪自己送死,盤算了一下過後,肅順還說道:「告訴慰亭,平定長毛事大,如果我真有什麼不測,別管我,先出兵安徽逼長毛放棄北上。他是地方重臣,又和西太后有一定關係,我的事應該不會牽連到他。」

  郭嵩燾驚訝抬頭,小心翼翼的問道:「肅中堂,你不希望吳撫臺想辦法救你嗎?」

  肅順遲疑了一下,說道:「告訴慰亭,如果他能說服西太后不殺我當然最好,但絕對不能動武,他麾下的軍隊是大清朝廷平定長毛的唯一指望,他如果和朝廷武力相見,大清江山就真的完了。」

  郭嵩燾沉默,先替吳超越向肅順磕了三個頭,替吳超越感謝了肅順這七年多來的眷護提攜大恩,起身後又向肅順重新跪下,重重頓首三下,然後才說道:「肅中堂,這三個頭是下官向你磕的,你是大清的真中堂。」

  肅順慘然一笑,揮手說道:「去吧,再替我給小兔崽子帶一句話,我這輩子最得意的是,就是沒看錯他,沒白疼他。」

  郭嵩燾告辭離去了,去和幾個湖北特務商量如何乘亂逃走了,僧王爺那邊卻迫不及待的下令全軍衝鋒了,在洋人面前不堪一擊的僧王騎兵也象突然換了一支軍隊一樣,高舉著馬刀威風凜凜的吶喊衝鋒,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衝潰了第四隊的八旗步軍營,直接殺到了載垣的指揮陣地面前,載垣迫於無奈,只能是硬著頭皮指揮穿著黃馬褂拿著冷兵器的御前侍衛迎戰。

  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僧王爺麾下的察哈爾騎兵戰鬥力蛻化得再是嚴重,也怎麼都比嬌生慣養的御前侍衛強,在僧王爺的火槍和馬刀面前,平時裡戰鬥任務基本上就是站崗抓官員的御前侍衛很快就土崩瓦解,逃得到處都是,載垣和肅順等顧命八大臣也迅速被包圍在了咸豐大帝的棺材旁邊。

  顧及到裝載咸豐大帝發臭屍體的棺材,僧王爺倒是沒敢貿然發起進攻,然而當醇王爺在僧王騎兵的接應下來率領軍隊到咸豐棺材面前時,醇王爺卻沒有那麼客氣,一邊大聲喝令肅順等人跪下,一邊親自捧起了慈安和慈禧發佈的詔書唸誦,歷數載垣和肅順等人的種種跋扈罪行,喝令士兵上前拿人。

  只有寥寥幾個侍衛捨命攔在前面保護載垣等人,不過在醇王爺親自下達了格殺令後,這幾個忠心侍衛也很快就被同族亂刀砍成了碎片,走投無路的載垣、端華和穆蔭等人被迫選擇束手就擒,惟有肅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親自揮刀反抗,結果肅順手的鋼刀很快就被僧王爺親自揮鞭抽落。士兵蜂擁而上,把肅順按住捆好再拉起來時,對肅順積怨已久的僧王爺在深恨之下,忍不住又是重重一鞭抽在了肅順的臉上,咆哮道:「逆賊!你不是把吳超越那個狗蠻子當寶嗎?他現在在那裡?叫他來!叫他來啊!」

  「呸!」重重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後,肅順鞭痕高腫的臉上露出冷笑,道:「僧格林沁,慰亭如果真在這裡,你敢這麼對本中堂?怕是慰亭瞪一瞪眼睛,你就得象在八里橋一樣,直接尿了褲襠吧?!」

  「奸賊!」

  被戳中心頭傷疤的僧王爺惱羞成怒,接連揮鞭猛抽肅順,肅順昂首以對,任由僧王爺如何抽打也不肯開口叫一聲疼,求一聲饒,心裡只是默默唸叨,「慰亭,你如果真要替我報仇,就一定要用朝廷的規矩手段,千萬別用軍隊,千萬別!」

  和歷史上一樣,肅順和載垣等人被押到了京城之後沒過多久時間,在沒有經過任何審訊盤問的情況下,以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為首的政變集團就迫不及待的下旨,令宗人府用白綾絞死了載垣和端華,革除景壽、穆蔭、匡源、杜翰和焦祐瀛五人的所有官職爵位,咸豐朝軍機處的不倒翁穆蔭還因為在朝中勢力過大,被政變集團發配到了新疆。而把政變集團和八旗滿人得罪得最狠的肅順下場最慘——被政變集團下令押赴菜市場當眾處斬!

  處死肅順這天,京城裡絕對算得上是萬人空巷,從宗人府通往菜市口道路上裡三層外三層,到處都是看熱鬧起鬨的京城百姓,還有無數的旗人用臭雞蛋和爛白菜等垃圾不斷亂砸肅順的囚車,一邊砸一邊罵,「還我的錢糧!還我的錢糧!害老子餓肚子,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最精彩的還在刑場之上,當著無數京城百姓眾目睽睽的面,受命監斬的惠親王惠老王爺和僧王爺一個笑得比一個開心得意,僧王爺還當眾向肅順問道:「肅順,你可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裡,你負責監斬了被你一手陷害的柏葰柏中堂,當時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會有今天?」

  「呸!」

  肅順的一口濃痰差點沒噴到僧王爺臉上,然後肅順怒吼道:「老子殺柏葰,是為了大清的朝廷法度和大清的江山社稷!問心無愧!你們這幫篡政奪權的亂臣賊子為了私利殺我,我看你們今後有什麼面目去見先皇,去見大清的列祖列宗?」

  怒吼著,肅順繼續大罵僧王爺不止,還再次當眾揭露了僧王爺被洋人嚇得尿褲子的醜態,並嘲笑惠老王爺信誓旦旦與京城共存亡,結果在洋人面前只撐了一個多時辰就撒腿逃命的醜行。更大罵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的無恥卑鄙,陰謀篡權,架空祺祥母雞司晨,惡毒詛咒慈安、慈禧和鬼子六全都不得好死,死後也要被掘墳鞭屍,裸屍喂狗!

  被肅順罵得惱羞成怒,又害怕肅順當眾抖出鬼子六和慈安在深宮密會的事,惠老王爺和僧王爺也沒敢耽擱,時刻還沒到就一起大吼道:「時辰已到,準備行刑!」

  再接下來,歷史上清楚記載的一幕發生了,不管劊子手如何的毒打強迫,肅順就是堅持不跪,惠老王爺和僧王爺見了更是大怒,乾脆喝令劊子手用鐵錘把肅順的雙腿打斷,鐵錘敲擊間,肅順的大罵絲毫不歇,圍觀的八旗滿人也不斷發出陣陣叫好聲音。

  終於,在兩隻小腿的腿骨都被活生生砸斷之後,肅順終於還是大罵著被按跪在行刑臺上,然而就在惠老王爺和僧王爺獰笑著準備下達行刑命令時,人群外卻突然傳來了匆忙慌張到了極點的聲音,「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刀下留人?!」

  清楚聽到了這一喊聲,惠老王爺和僧王爺先是驚訝的對視了一眼,然後馬上不假思索的大吼了一句,「時辰已到!行刑!!」

  怒吼著,生怕夜長夢多的惠老王爺和僧王爺還一起抓起令箭,重重摔在監斬臺前,就是吃這行飯的劊子手也不猶豫,馬上就揮動鬼頭刀,重重砍在了肅順的後頸之上……

  「兩宮皇太后懿旨!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人————!!」

  驚慌得完全不象人聲的聲音傳來時,惠老王爺和僧王爺才愕然聽到,這道免殺令竟然是來自慈安和慈禧的直接命令,也下意識的想要阻止行刑。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血光飛濺間,肅順的首級已然滾落在行刑臺上。

  再接著,在無數八旗滿人的如雷歡呼聲中,也在惠老王爺、僧王爺驚訝的目光中,慈安和慈禧最寵愛的心腹太監安德海領著一隊侍衛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看到肅順的人頭已經落地,安德海頓時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全身顫抖得就象在打擺子一樣,顫抖著哭喊出了一句,「肅中堂!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安公公,出什麼事了?」

  僧王爺走了過來,一邊攙安德海起身,一邊驚訝的詢問原因,結果安德海卻用顫抖的手指住了僧王爺,歇斯底里的瘋狂吼叫道:「僧王爺,你們闖大禍了!闖大禍了!你們今天殺了肅中堂,搞不好明天就得給他陪葬!」

  有科學家的實驗表明,生命力頑強的人在身首分家之後,仍然還能保持片刻的意識。肅順大概也是這樣,聽到了僧王爺和惠老王爺要給自己陪葬的話後,肅順一直圓睜著的眼睛才緩緩閉上,神情中卻又出現了一絲擔憂……

  「肯定是慰亭!他做了什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九章 唯一破綻

  慈禧策劃和佈置的祺祥政變能夠順利成功,靠的是比顧命大臣先回京三天的時間差,在解決關於吳超越的問題上,慈禧也是準備打一個時間差,還是一個更大的時間差。

  也必須得交代一句,慈禧在之前其實並沒有打算非要置吳超越於死地,甚至還非常希望取代肅順成為吳超越在滿清朝廷裡的靠山保護傘,把從沒見過面的超越小叔叔發展成自己在地方上的強力外援。

  讓慈禧改變打算的是鬼子六被顧命大臣集團在慈安寢宮裡發現的那件事,事發的當天,政變集團潛伏在軍機處裡的章京領班曹毓英就通過地下渠道向慈安、慈禧告了密,說鬼子六被發現行蹤是吳超越幫凶郭嵩燾搞的鬼。

  結果這也馬上給慈禧提了一個醒,讓慈禧意識到就連吳超越的幫凶走狗,在關鍵時刻都毫不猶豫的站在肅順一邊,更何況長期以來受過肅順無數恩惠全身上下清楚打滿肅黨印章的吳超越?再加上吳超越與政變集團眾多骨幹的尖銳矛盾不可調和,以及吳超越在地方上過於強大的軍力威脅,慈禧這才果斷改弦易張,下定決心在收拾肅順的同時,把自己的小叔叔也給收拾了!直接解決小叔叔這個在地方上最大的隱患!

  陰謀也在同一天晚上就開始醞釀,工餘心計的慈禧不但早早就找到了能夠收拾吳超越的人,還親手佈置了一套萬無一失的行動計劃,事成則拿下小叔叔吳超越,收回湖廣兩江的兵權。事不成也不會露出任何破綻,不會讓吳超越生出提防疑心,更不會把吳超越逼到非得狗急跳牆的地步,留下機會以便將來再用其他辦法收拾吳超越。

  慈禧想借湖南巡撫崇恩的手收拾吳超越的事大家都知道,慈禧挑中崇恩的原因則有三個,一是距離近動手方便,二是崇恩是滿人忠誠可靠,還是咸豐大帝此前安插在湖廣的最大釘子和眼線,肩負隨時鎮壓湖廣漢人叛變的重任。第三則是慈禧在咸豐大帝身邊時看過幾份崇恩的密摺,知道崇恩對吳超越強行插手湖南兵權的事十分不滿,也對吳超越的兵權過重十分警惕和擔憂,是再理想不過的動手人選。

  順便再說一句,本來慈禧還考慮過讓荊州將軍綿洵執行這道命令,然而又考慮到綿洵年老多病,還有荊州地處湖北腹地,荊州駐軍有什麼異動很難瞞得過吳超越的眼睛,所以慈禧又果斷放棄了讓綿洵動手。

  在逮捕吳超越的計劃中,慈禧只親手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拉著慈安聯手給崇恩下了一道合法逮捕吳超越的密詔,順便給崇恩捎了一道密信,交代了具體的行動辦法和動手時間。第二件事則是暗中授意一個熱河官員,讓他上書表奏曾國藩此前的各種豐功偉績,奏請讓湖南地方官府在曾國藩的老家湖南湘鄉,為他修建一座頭品官員規制的曾公祠,加贈一品銜,以示永久的紀念。而這道摺子,也馬上就獲得了重視漢臣的肅順集團的通過,徵得慈禧同意後以軍機處的名譽下發準行…………

  …………

  靠著惇王爺和醇王爺的全力協助,還有勉強還能維持運轉的驛站系統,蓋有兩宮印章的密詔和慈禧密信很快就送到了湖南,再呈遞到崇恩手中時,時間才僅僅只是咸豐十年的二月十五,不但祺祥政變尚未發生,甚至就連咸豐棺材將於二月二十三啟程返回京城的邸報,都還沒來得及送到湖廣,給崇恩留下的準備時間勉強還算充足。

  看完了密詔和慈禧密信,崇恩在心驚膽戰之餘也沒敢做過多的遲疑,很快就召來了自己的絕對心腹何紹基商議是否領旨而行,結果曾經擔任過四川學政的何紹基看了密詔和密信後也是大吃一驚,驚訝說道:「兩宮下密詔逮捕吳制臺?朝廷才剛頒詔升吳制臺為湖廣兩江總督,授予節制五省文武官員和軍隊的大權,聽說還是兩宮皇太后親自下的詔書,怎麼兩宮皇太后又突然下密詔要抓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熱河要出大事了。」

  崇恩臉色陰鬱的說道:「我可以斷定,封吳超越為五省總督的事,絕對是肅順那幫人搞的鬼!兩宮皇太后絕對是被迫下詔!這會兩宮皇太后又突然下詔要抓吳制臺,說明兩宮皇太后已經決心從肅順那幫人手中收回朝廷大權,所以必須同時逮捕肅順在地方督撫中最大的黨羽吳超越,避免吳超越狗急跳牆,擁兵作亂。」

  何紹基沉默,半晌才說道:「仰之,我必須得提醒你一句,雖然西太后的計劃可行,有很大的成功把握,即便失敗只要不走漏風聲,吳超越也不知道你會對付他。但你更大的風險還在後面,假如你真把吳超越拿下了,兩宮皇太后卻沒能順利從肅中堂他們手中收回朝廷大權,那你坐的蠟可就大了。」

  「我就是擔心這點,所以才找你來商量。」崇恩皺眉,問道:「子貞,以你之見,兩宮皇太后有沒有把握從肅中堂他們手裡收回朝廷大權?」

  「有!雖然不是十足把握,卻絕對不小。」

  何紹基的回答讓崇恩十分意外,然後何紹基才指出道:「首先第一點,先皇遺詔,新皇詔書必須蓋上御賜的兩枚印章方能生效,而這兩枚印章全都掌握在兩宮皇太后手裡,這也就是說,不管什麼朝廷官員擬就的聖旨,只要兩宮皇太后在聖旨上蓋了印章,肅中堂他們除非想謀反或者想抗旨,否則就必須得無條件執行!」

  「第二,肅中堂只得部分漢人之心,卻不得旗人之心。」何紹基又繼續說道:「肅中堂這些年來仗著先皇的寵信反貪打腐,得罪了無數的朝廷官員,又停發旗人錢糧供給前線,導致京城裡的八旗滿人衣食不繼,飢寒交迫,八旗滿人幾乎人人恨食他之肉,寢他之皮!如此不得人望,兩宮皇太后倘若真的下旨收他之權,京城裡的大部分官員和所有的八旗滿人必然拍手稱快,群起擁戴,肅中堂除非舉兵造反,否則必然束手就擒!」

  「當然,也不能完全肯定。」何紹基趕緊又補充道:「所以仰之,你必須得慎之慎,倘若真讓肅中堂坐穩了顧命大臣的位置,你又和吳超越翻了臉,那你的下場必然不妙!」

  崇恩的臉色更陰鬱了,然而盤算了許久之後,崇恩卻咬著牙齒說道:「依詔行事!」

  「仰之,你下定決心了?」何紹基趕緊問道。

  「我是大清的官員,兩宮皇太后的密詔上蓋有聖旨印章,我不能抗旨,必須盡人臣的本份。」

  崇恩冷冷的回答,又在心裡補充道:「我還是八旗滿人,肅順那個王八蛋欺滿抬漢,竟然讓吳超越那個乳臭未乾的小蠻子出任五省總督節制於我,我也咽不下這口氣!而且肅順那個王八蛋真的贏了,只要我出示詔書證明我是奉旨行事,也不是沒有挽回的可能!」

  見崇恩決心已下,何紹基也沒有堅持反對,只是在崇恩的要求下立即給湘鄉知縣厲學潮寫了一道公文,命令厲學潮不惜任何代價,也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務必要在收到書信後的五天之內,在曾國藩的老家荷葉塘白楊坪建起一座頭品官員規制的曾公祠,等待五省總督吳超越親自主持開祠儀式。同時為了表示對曾國藩的敬重,在書法上很有名氣的崇恩還親自提筆寫了曾公祠三個大字和一幅緬懷曾國藩的對聯,一併送往湘鄉讓厲學潮製造匾額懸掛在祠堂之上。

  再接著,三天之後,當通過京城政變集團提供的情報渠道確認了咸豐大帝棺材回京的時間後,崇恩又親自提筆給吳超越寫了一道書信,說明了奉令建祠之事,並邀請吳超越在三月初三這天到湖南湘鄉親自主持曾公祠的開祠儀式,也順便巡查湖南的州府實情。——注意時間,這個時間是慈禧親自給崇恩安排的,要求崇恩在咸豐棺材起程日期後的十天之內把吳超越騙進湖南動手。

  除此之外,為了確保能把吳超越請來湖南,崇恩還特意安排了一直被矇在鼓裡的幕僚李鴻章擔任使者,讓李鴻章無論如何都要把吳超越請來,也為此精心安排了眾多名正言順的巧妙藉口。而李鴻章領命啟程前往湖北之後,崇恩也長長的舒了口氣,暗道:「能請來當然最好不過,不能請來這事也只有我和子貞知道,量他吳超越也不會起什麼疑心。」

  當然,崇恩沒能計算到的是、還有精明過人的慈禧也無法控制的是,他們的這個計劃,其實有一個小小的破綻…………

  …………

  先來看看給曾國藩修建祠堂這邊的情況,前文說過,這時代大清湖南省的湘鄉縣令厲學潮是一個很會討好上司的優秀官員,崇恩從長沙發出的公文通過水路只用了一天多點時間送到湘鄉後。所以儘管時間上十分緊迫,曾國藩的老家白楊坪距離湘鄉縣城也有一些遙遠,然而看到公文上說大清五省總督吳超越要親自來給老師的祠堂開祠,厲學潮還是沒敢做任何的怠慢,當天就派出了師爺和風水先生趕到白楊坪勘探建祠地址,徵調民工聽用,又立即準備最上好的木材、磚瓦和油漆,連夜調集騾馬車輛送來白楊坪以便動工。

  即便如此,厲學潮仍然不敢放心,第二天又趕緊把縣裡的公事交代給了縣丞暫時代為處理,帶著大隊差役乘轎趕來了湘鄉親自監督施工,為了加快工程進度不但強迫民工日夜不停的連續施工,還親自挽起了袖子擔石挑土,勤奮得比修自家的祖墳還要賣力賣命。

  但是很可惜,因為厲縣令此前對老曾家太過勢利的緣故,至今仍然在祖宅裡讀書耕田的曾家幾兄弟都不肯領他的情,每天路過位於村口的曾公祠都不肯過來看一看厲學潮有多辛苦,讓厲學潮指望曾家兄弟幫自己在吳超越面前美言幾句的希望徹底落了空。可厲縣令還是不肯死心,工程的最後一天祠堂即將完工時,厲縣令又厚著臉皮派了師爺去曾家登門拜訪,邀請曾家兄弟和曾國藩之妻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夠盡善盡美的地方,然而很可惜……

  「老爺恕罪,曾夫人和曾將軍他們都不想來,說是祠堂是朝廷下令修的,不管修成什麼樣他們都無權干涉。」

  聽到師爺垂頭喪氣的答覆,滿身滿臉土灰的厲學潮也更加垂頭喪氣的一屁股坐在了祠堂門前,再沒興趣去指揮工人懸掛匾額。師爺則安慰道:「老爺莫急,既然五省總督吳制臺要親自來主持開祠儀式,到時候你肯定有機會給吳制臺磕頭,還有讓吳制臺知道你孝心的機會。」

  「有個屁!」厲學潮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哼哼道:「到了那時候,吳制臺身邊肯定是文官武將一大把,崇撫臺也肯定要親自來,那有本官這個七品縣令說話的份?」

  厲學潮正覺得自己白辛苦的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乾瘦中年男子卻領著二十餘人來到了白楊坪村口,看到了不遠處正在懸掛的曾公祠匾額之後,那瘦得象根蘆柴棒一樣的中年男子還勒住了馬頭,下馬走了過來查看情況,又忍不住好奇的向在場眾人問道:「敢問各位,這曾公祠供奉的是那一位先賢?」

  正在生悶氣的厲學潮懶得理會那穿著尋常儒生長袍的中年男子,倒是旁邊的師爺答道:「曾國藩曾部堂的名字,聽說過沒有?」

  「原來是曾部堂的祠堂。」那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忙又問道:「請問這位先生,曾公的靈位設好沒有?如果已經安設了曾公靈位,能不能讓我進去拜一拜,上柱香?」

  「大膽刁民!」正在火大的厲學潮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揪著那中年男子就當出氣筒,咆哮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現在就進去給曾公進香?你知不知道?這座祠堂是要由我大清湖廣兩江總督吳超越吳制臺親自主持開祠儀式,由他老人家上頭柱香!要是讓吳制臺他老人家知道你搶了先,看他不殺了你全家!」

  聽到厲學潮的喝罵,那中年男子帶來的隨從全都大怒,一個隨從還挽起袖子就準備上來給厲學潮一記耳光,那中年男子趕緊攔住時,厲學潮卻又指著那隨從怒喝道:「大膽!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本官是誰?敢這麼對本官,你活膩味了?」

  「大人勿怪。」那中年男子趕緊拱手謝罪,說道:「他們不知道你是朝廷命官,對你多有冒犯,萬望恕罪。對了,這位大人,你身為朝廷官員,怎麼還親自幹這樣的粗活?」

  「用不著你管。」厲學潮沒好氣的一揮手,又稍微打量了一下那中年男子,問道:「你是誰?來這種鬼地方幹什麼?」

  「為犬子的事來拜訪曾部堂的家人。」那中年男子順口回答道。

  「為你兒子的事來拜訪曾部堂的家人?」厲學潮來了點興趣,追問道:「你兒子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事需要拜訪曾部堂的家人?」

  「這個……,大人恕罪,在下不便回答。」

  那中年男子搖頭拒絕回答,還抬步想走,厲學潮卻勃然大怒,喝道:「站住,本官問你的話,為何不答?」

  「狗東西,你是不是活膩味了?!」之前那個隨從忍無可忍,指著厲學潮的鼻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這位老爺是誰?他是大清湖廣兩江總督吳制臺的親生父親吳曉屏吳老爺!你叫什麼名字?官居何職?」

  「吳制臺的父親……?」

  厲學潮的下巴頓時就張脫了臼,再看到那中年男子神色平靜不似作偽時,厲學潮坐著一個虎撲直接撲到了吳曉屏的腳下,磕頭如同搗蒜,一邊託著下巴一邊帶著哭腔喊道:「吳老爺恕罪,吳老爺恕罪,下官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老爺你千萬恕罪,千萬要請寬恕下官啊!」

  「大人快快請起,在下不過一介商民,不敢當你如此大禮。」

  商人出身的吳曉屏倒是很懂規矩,不敢領厲學潮的大禮還親自來攙厲學潮,厲學潮卻死活不肯起身,一邊繼續說著求饒的話,一邊親自用手去替吳曉屏的鞋子擦拭灰塵……

  「吳老爺,你鞋子髒了,請讓下官替你擦一擦,請讓下官替你擦擦。」

  …………

  吳曉屏當然是為了吳超越和曾紀靜的親事來到湖南的,也是不顧吳超越的強烈反對親自來到湖南的,但吳曉屏並不是來與曾家商量迎娶事宜,而是來與曾家商量延遲吳超越和曾紀靜原本定於今年四月的婚期,原因則是因為咸豐大帝嗝屁,按滿清的規矩全國都得停止婚嫁一年,吳超越身為地方重臣,當然得帶頭執行這個規矩。

  吳超越強烈反對便宜老爸親自來湖南則是因為歷史稀爛,只隱約記得肅順當上顧命大臣沒過多久就被鬼子和慈禧等人扳倒,卻不知道具體時間,害怕這事突然發生,導致便宜老爸在湖南遇到什麼危險。然而老吳家唯一比較正常的吳曉屏卻講道義良心,知道寶貝兒子對不起曾紀靜,再不好意思用派個使者或者寫道書信之類的辦法通知曾家延遲婚期,堅持親自來了湖南向曾家解釋和賠罪。——當然,以這個時代的仁義道德觀,吳超越再是什麼五省總督,也真攔不住便宜老爸的決定。

  對吳曉屏來說還好,宗聖後裔的曾家在這方面倒是無比的通情達理,再加上吳曉屏親自登門謝罪給足了曾家面子,曾國藩之妻與曾家幾兄弟便也客客氣氣的接待了吳曉屏,對吳曉屏這個未來親家翁以禮相待,相處還算不錯,也一口答應了吳曉屏提出的延遲婚期的要求。

  在曾國藩老家唯一讓吳曉屏困擾的事,還是來自湘鄉縣令厲學潮的糾纏,確認了吳曉屏的身份真是吳超越的便宜老爸後,厲學潮簡直就象是一塊牛皮糖一樣的粘在了吳曉屏身邊,不斷的搖尾乞憐,不斷的奉承討好,挖空心思的拍吳曉屏的各種馬屁,恭敬得讓已經在湖北經歷過類似場面的吳曉屏都無法忍受。

  還別說,厲縣令還真粘對了人,商人出身的吳曉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不象當官的老爸和兒子那麼難說話,又讀過幾年四書五經知道什麼叫投桃報李,實在招架不住厲縣令過於熱情的溜鬚拍馬後,吳曉屏終於還是鬆了口,答應在書信上對吳超越說起厲縣令此番為曾國藩修建祠堂付出的辛苦努力,厲學潮感激涕零,對吳曉屏磕頭道謝不斷。

  吳曉屏還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在需要讓兒子知道自己順利抵達曾家的情況下,第二天吳曉屏就親自提筆寫了一道書信給兒子,讓兒子知道自己已經求得曾家同意延遲婚期的事,也順便說了厲學潮只用了五天時間就給曾國藩建起一品大員規制祠堂的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章 曾經兄弟

  站在由湖北巡撫衙門改建而成的五省總督署大門前,李鴻章是確確實實的後悔了,徹底的悔青了腸子。

  讓李鴻章後悔到這個地步的,是總督府大門前荷槍實彈的威武士兵,是大門兩旁一眼望不到頭的轎子馬車,還有門房中無數等待吳超越接見的滿清官員,以及耀武揚威的總督府門子,李鴻章甚至還清楚記得,自己在京城時隨著吳超越去拜見肅順的時候,肅順的門房之中,似乎還沒有這麼多大小官員望穿秋水的等待吳超越召見。

  「少荃,和我去上海辦團練吧,你年紀比我大官職也比我高,你當頭,我給你當副手,如何?」

  吳超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再一次在李鴻章的耳邊迴盪,李鴻章乾瘦的臉龐上也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暗道:「我當時是腦袋進了水,還是被鬼迷住心竅了?為什麼要拒絕?如果我當時答應了,今天說不定就是我……。」

  惋惜的長嘆了一口氣,李鴻章又搖了搖頭,努力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趕出腦海,然後才抬步走上臺階,結果因為沒穿官服的緣故,李鴻章馬上就被一個門子攔住,喝道:「站住!幹什麼的?」

  沒等李鴻章開口,門子領班已經一個爆慄敲在了那門子頭上,罵道:「許八,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找死了?上次你攔住太老爺的事制臺大人沒和你計較,這次怎麼還這麼不長眼睛?」

  呵斥了那門子,門子領班這才跑到李鴻章的面前行禮,滿臉堆笑的說道:「李大人別介意,這小子是三個月前才來的,不知道大人你和制臺大人是什麼關係,對你多有得罪。你快請門房裡坐,小的這就去向我家制臺大人稟報!」

  說罷,那門子領班先恭恭敬敬的把李鴻章請進門房,然後快步就衝進了門內去向吳超越稟奏。結果很自然的,李鴻章也馬上被門房裡那些望眼欲穿的滿清官員包圍,行禮的行禮,問安的問安,甚至還有聽說過李鴻章名字的人迫不及待的套取了交情,「少荃,總算是見到你了,知道我是誰不?老夫陳昕義,與你座師孫鏘鳴一同求學於邃庵先生門下。」

  「原來是師叔,晚輩李鴻章,見過師叔。」李鴻章趕緊給那人行禮,又在心裡苦笑說道:「連翁心存的弟子都跑來給慰亭磕頭了,這世道顛倒得可真是快啊。」

  大步衝進門房的吳超越把李鴻章從無數五省官員的包圍中解救了出來,一把揪起李鴻章的辮子往門裡拖的同時,吳超越還大吼大叫,命令下人立即準備最上好的野味和鱸魚,以及開啟自己珍藏多時的陳年美酒。那些不斷衝著吳超越點頭哈腰的五省官員,看向李鴻章的目光也立即充滿了羨慕和嫉妒,李鴻章卻是心中益發苦笑,「想不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因為慰亭對我的親近,招來這麼多同僚的眼紅。」

  好兄弟之間的久別重逢很快沖淡了李鴻章心中的哀怨,與吳超越喝著酒吃著美食敘述了一番別來之情,也恭喜了吳超越的再次高升之後,李鴻章這才想起自己肩負的差使,也趕緊拿出了崇恩的公文,替崇恩邀請吳超越到湖南主持曾國藩的曾公祠開祠儀式。

  李鴻章的邀請當然給吳超越出了一道難題,因為肅順此前早有書信交代,讓吳超越最好不要輕易離開湖北,同時熱河那邊的情況也還相當複雜,吳超越當然更不敢輕易出省。所以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只能是推託道:「少荃,不是我不給崇撫臺面子,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多忙,我剛當上五省總督沒幾天,很多公務還需要我留在湖北處理。」

  「慰亭,你這不是給崇慰亭面子,是給老師面子。」李鴻章搖頭,又指出道:「慰亭,你想想,朝廷下文讓湖南地方官府為我們的恩師修建忠義祠,你身為兼管湖南的五省總督,如果不親臨現場主持開祠,恩師的家人會怎麼想?我們那些師兄弟怎麼想?」

  「還有。」李鴻章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的師妹會怎麼想?她可是曾聖後裔,自墜身份給你做偏房,你如果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她心裡豈不是更委屈?」

  的確很對不起曾紀靜和曾家人的吳超越無話可說了,李鴻章見吳超越動搖,便忙又說道:「還有,你名為五省總督,實際上真正能為你提供錢糧支援的就是湖南和湖北兩個省,這麼重要的地方,你不想去看一看?」

  吳超越更加動搖了,又盤算了一下才答道:「這樣吧,反正還有一點時間,容我想一想,然後再給你答覆。」

  吳超越這話並不是託詞,酒足飯飽讓下人帶著李鴻章去客房休息後,吳超越的確仔細考慮了自己是否應該親自去湖南走上一趟,然後也很快就覺得是應該去一趟湖南看看。

  吳超越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很多,第一當然是給曾家面子和給曾紀靜一個安慰,乘機收買以曾國藩為代表的湖南士紳階層的人心。第二則是距離不算太遠,三條排水量只有六百噸的小型蒸汽炮船可以把吳超越直接送到湘潭,來往方便,同時也可以乘機讓吳軍水師熟悉洞庭湖和湘江的水道,方便將來被迫對湖南動武。

  第三點是目前的湖南綠營和主力湘勇全都掌握在馮三保手裡,再加上有水師隨行,吳超越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同時吳超越還可以乘機視察重新整編後的湘勇情況,做到對自己的湖南預備隊心裡有底。

  唯一讓吳超越擔心的還是熱河那邊的情況,雖說吳超越已經收到了鬼子六被捕的消息,知道肅順已經少了一個重要強敵,但吳超越還是對自己那個大侄女慈禧十分忌憚,生怕她突然玩出什麼花樣弄死了肅順。

  促使吳超越下定決心的還是來自李鴻章的一再勸說,考慮到如果不去曾國藩老家走上一趟太過對不起可憐的曾紀靜,吳超越遲疑許久,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了去湖南替曾國藩主持開祠儀式,還在心裡自我安慰道:「沒事,來去最多十天時間,耽擱不了什麼事,總不能因為擔心京城那邊的情況,我就一直守在武漢不出門吧?」

  即便如此,吳超越還是做了相當慎密的安排,讓趙烈文和閻敬銘等可靠心腹留守湖北,交代每日一報湖北和京城的情況,讓炮兵總長錢威和水師主將王孚暫時代理直系兵團的正副主將看好軍隊,又讓水師副將徐來率領三條小型蒸汽炮船保護自己南下,並決定在二月二十七這天出發,同時去文馮三保,讓他安排湖南湘勇準備接受自己的檢閱。

  經過一番迅速的佈置後,二月二十七這天,吳超越領上戴文節、李鴻章和兩百衛士一起登上了三條小型蒸汽炮艇,以道德號為旗艦,啟程出發趕往湖南。

  時已晚春,東南風勁吹,混合動力的蒸汽炮艇自然航速飛快,只用了一個白天時間就輕鬆趕到了臨湘,臨湘知縣姚榮卿提前收到消息,早早趕到碼頭迎接,併力請吳超越到城中小坐用宴。而吳超越雖然著急趕路不願進城,卻又因為吳軍水師從沒進過洞庭湖對航線不太熟悉,不想拿寶貴的蒸汽炮船冒險,便給了姚榮卿一個面子,讓姚榮卿把酒食送到碼頭旁的房舍之中給自己吃飯,姚榮卿歡天喜地的立即安排,也受寵若驚的獲得了與吳超越這個超級一品大員同席用飯的機會。

  也是湊巧,酒席宴上閒聊之時,吳曉屏從湘鄉派出的信使座船也正好趕到了臨湘,見吳超越的旗號就在臨湘碼頭,信使慌忙上岸拜見吳超越,畢恭畢敬的向吳超越呈上了吳曉屏的書信。吳超越打開細看後,便笑著說了一句,「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建起了恩師的祠堂,還修得十分完整堅固,湘鄉那個厲學潮厲知縣真夠賣力。」

  「為曾公建祠,我們湖南的地方官當然要日以繼夜。」臨湘知縣姚榮卿趕緊拍馬屁,又很有些嫉妒的補充了一句,「厲大人的消息也真靈通,前天收到的朝廷邸報才宣佈為曾部堂建祠祭祀,厲大人那邊就已經把曾公祠建起來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到姚榮卿的話,吳超越心中突然一動,根本來不及思索就脫口問道:「姚大人,你剛才說什麼?」

  「下官剛才說什麼?」姚榮卿被吳超越問得楞了一楞,然後才說道:「回制臺大人,下官剛才說湘鄉的厲大人消息靈通,下官前天才在朝廷邸報上看到為曾部堂建祠的事,厲大人那邊就已經把曾公祠建起來了。」

  吳超越的臉色有些微變了,下意識的又去看便宜老爸的落款日期時,卻見便宜老爸的書信之上,清楚寫著成信於二月二十三日。但吳超越並沒有聲張,只是打了一個哈哈就抹過此事,然後一邊收起書信,一邊與姚榮卿、李鴻章和戴文節等人喝酒閒聊。

  最後,還是在酒席散去之後,回到了道德號上準備休息時,吳超越才故意暫時撇開李鴻章,把便宜老爸的書信交給了新幫凶戴文節觀看。而早就發現有什麼不對的戴文節只是一看落款日期,馬上就低聲說道:「慰亭,有問題!厲學潮區區一個知縣,怎麼可能會搶先那麼多時間知道朝廷要給你老師建祠的事?」

  「我剛才算了一下,厲學潮至少是在二月十七那天就已經收到了建祠的命令。」

  吳超越冷冷說道:「我父親在書信裡說得很清楚,厲學潮是奉了崇恩的命令建祠,從長沙到湘鄉雖然有水路可通,但尋常的帆船逆流而上,再是如何的日夜兼程,最起碼也要一天時間!所以崇恩至少是在正月十六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甚至還更早!」

  「熱河到長沙遠隔千里,崇恩那來這麼靈通的消息?」戴文節皺眉說道:「如果說是什麼軍情政務的大事,崇恩靠著他在朝廷裡的渠道,搶先這麼長時間知道情況還可以解釋,但是為曾部堂建祠這件事並不重要啊?崇恩沒理由能搶在朝廷邸報送到臨湘之前十天之上就知道啊?」

  「還有工期也非常古怪。」吳超越又說道:「修建祠堂這樣的小事,那用得著這麼急的趕工?崇恩為什麼要這麼急?」

  「最關鍵的一點,崇恩為什麼還要一定請你到湖南親自主持開祠儀式?」戴文節替吳超越補充了一句。

  「長沙不能去了,崇恩也不能再相信了。」吳超越沉聲說道。

  戴文節點了點頭,又低聲說道:「慰亭,說句你肯定不愛聽的話,你那個好兄弟李鴻章,恐怕也不能相信了。」

  吳超越沉默,心中還隱隱有些刺痛,然後吳超越又盤算了一會,這才讓戴文節替自己代筆,給正在長沙的馮三保寫了一道書信,讓他隨便找個藉口搬到湘勇營中居住,外鬆內緊時刻提防生變,也嚴密監視崇恩撫標的一舉一動,有什麼異常立即報告。接著又讓吳大賽安排一隊可靠親兵化裝成普通百姓趕往湘鄉保護便宜老爸,最後才讓人去把李鴻章請來見面。

  實際上,曾經與吳超越穿一條褲子的李鴻章也早就嗅到了異常味道,所以再被請到了吳超越面前時,看到了吳超越臉上的陰鬱神色,還有吳超越身邊嚴密戒備的親兵,李鴻章馬上就知道情況肯定不對了,趕緊問道:「慰亭,出什麼事了?」

  吳超越不答,只是讓親兵把便宜老爸的書信轉遞到了李鴻章的手中,然後才淡淡說道:「少荃,看清楚上面的日期,麻煩你給我解釋一下,崇恩怎麼會這麼早就知道朝廷要給恩師建祠的事?還有,建祠堂這麼一件小事,崇恩為什麼要讓地方上如此趕工?」

  仔細看了吳曉屏的落款日期,又悄悄計算了一下其中的時間差,冷汗也很快就出現在了李鴻章的額頭上。又盤算了片刻後,李鴻章這才回答道:「慰亭,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了,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不知道其中內情!」

  「你真不知道?」吳超越將信將疑的問。

  李鴻章鄭重點頭,又說道:「慰亭,你如果信不過我,現在就動手吧。我不會怪你,因為這件事的確太古怪,我也在懷疑崇恩企圖對你不利,我可能被他當了刀使,我百口莫辨,你為了謹慎起見,不管是殺了我,還是把我關進大牢,我都不會怪你。」

  大冶已經能自產的史密斯左輪槍出現在了吳超越的手中,把玩著左輪槍考慮了很久,吳超越還是緩緩舉起了槍,對準了李鴻章的胸膛,李鴻章無奈閉眼,不敢做的動作。

  槍聲並沒有響起,倒是吳超越的冰冷聲音飄進了李鴻章的耳中,「少荃,我也知道你有可能只是被崇恩當槍使,但我不能肯定,我只能給你證明你無辜的機會,你替我做件事,做成了,我們就繼續是兄弟,你如果出賣我,我們以後就是敵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李鴻章並沒有問吳超越要自己做什麼事,還反問道:「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崇恩騙來見你?」

  「知我者,少荃也。」

  吳超越稱讚著點了點頭,然後才說道:「少荃,別怪我,這是讓你洗清冤屈的唯一辦法!我不怕你出賣我,但我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因為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兄弟!」

  「我盡力而為。」李鴻章語氣平靜的回答道:「辦不成,我不會回來見你,但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也一直把你當做最好的兄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事實勝於雄辯

  收到了吳超越要來湖南親自主持曾公祠開祠儀式的消息後,崇恩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心裡也難免開始緊張,因為崇恩知道,在手握重兵的吳超越面前,自己的出手機會只有一次,一擊不中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沒有任何翻身的希望。

  崇恩也是一個精細的人,為了避免提前走漏風聲,還是在二十八那天的下午,確認了吳超越準時啟程並於當天傍晚抵達臨湘的消息之後,崇恩才祕密召集自己的四大心腹將領阿克敦、凌方、胡林翼和楊嶽斌,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向他們出示了兩宮皇太后聯手頒佈的密詔——擒拿吳超越關押,並由崇恩接任湖廣總督之職,接管湖廣兵權。

  崇恩突然出示的密詔當然讓湖南撫標四大主將瞠目結舌,一度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而回過神來後,楊嶽斌卻馬上就是滿臉狂喜,毫不猶豫的向崇恩雙膝跪下,雙手抱拳說道:「願遵撫臺大人號令行事,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並非嫡系的楊嶽斌都這麼說了,追隨崇恩多年的滿人將領阿克敦和凌方當然也毫不猶豫的單膝跪下,發誓聽從崇恩號令,擒拿吳超越報效滿清朝廷。惟有胡林翼沒急著表態,還從崇恩手中求得詔書反覆觀看,確認印章不假之後,胡林翼還表情痛苦的咳嗽著唸叨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兩宮皇太后會下這樣的詔書,吳制臺,他沒有大的過錯啊?詔書上說他擅權橫行,擁兵自重,這些事或許有點,但並不重啊?」

  「貺生,以我和吳制臺的交情,我也不願這麼做。」崇恩冷冷說道:「但這是新皇詔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身為人臣,只能是遵旨行事。」

  胡林翼繼續嗟嘆,心情多少有些複雜,很是遺憾要幫著崇恩抓捕吳超越——胡林翼欠吳超越的人情可相當不小。然而在崇恩和何紹基的提醒催促下,胡林翼還是拖著病體起身向崇恩行了禮,表態絕對遵從崇恩的號令,誓不背叛滿清朝廷。再然後,胡林翼又小心翼翼的向崇恩問道:「崇撫臺,那我們該怎麼動手?直接動武恐怕不成吧?」

  「當然不能直接用武力,只能用計。」楊嶽斌搶過話頭,說道:「不然的話,別說是湖北的軍隊了,就是馮三保麾下那些湘勇,我們也沒把握能對付得了。」

  「放心吧,如何生擒吳超越,本官早有安排。」

  崇恩得意一笑,這才把吳超越已經被自己用計騙來湖南的事說了,然後又說道:「如果順利的話,吳超越的火輪船今天傍晚就能抵達長沙,今天晚上本官在湖南巡撫衙門裡安排宴席款待吳超越,馮三保也肯定會來作陪,到時候以本官摔杯為號,一邊動手擒拿吳超越和馮三保,一邊封鎖長沙諸門,切斷吳馮二人與城外湘勇和火輪船的聯繫,大事便可一舉而定!」

  說了大概辦法,崇恩又詳細布置了自己與何紹基精心安排的誘捕計劃,讓阿克敦率領自己的親兵負責緝拿吳超越和馮三保,讓胡林翼負責率領湘軍對付吳超越的衛隊,讓楊嶽斌負責率軍守衛長沙諸門,凌方則負責包圍湖南提督衙門並擔任預備隊。

  聽了崇恩絕對可行的動手計劃,胡林翼和楊嶽斌都是心中大喜,立即與阿、凌二將一起表示堅決依令行事。然而更讓胡林翼和楊嶽斌歡喜的還在後面,崇恩又以署理湖廣總督的身份,當場任命楊嶽斌為新的湖南提督,任命胡林翼為署理湖北巡撫,接管吳超越即將留下的寶貴遺產。

  計劃倒是迅速安排好了,唯一可靠的湖南撫標也祕密備戰好了,然而崇恩和胡林翼等人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天色全黑,卻始終沒有等到湘江之上傳來火輪船的汽笛聲,心懷鬼胎的崇恩和胡林翼等人也難免開始緊張起來,生怕是那裡走漏了什麼風聲,讓吳超越提前有了準備。

  還好,快二更時,崇恩派去探聽吳超越動靜的眼線送來消息,說是吳超越的船隊進入了洞庭湖後,才剛南下到了君山水域,吳超越的座船道德號就出了故障,被迫在另外兩條蒸汽炮艇的拖拉下返回岳陽碼頭修理。

  得知吳超越沒能按時抵達長沙的原因,崇恩和胡林翼等人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又難免有些緊張,生怕吳超越因為這個意外變故而放棄湘鄉行程,導致湖南撫標無法再完成誘捕吳超越的行動。

  更讓崇恩和胡林翼意外的還在後面,第二天上午時,已經被祕密排擠出湖南巡撫衙門權力中樞的李鴻章乘船回到了長沙,給崇恩帶來了吳超越的五省總督公文——公文上,吳超越要求崇恩去令湘鄉,把曾公祠的開祠儀式延緩七天,改為在三月初十開祠。此外吳超越又要崇恩親自率領湖南水師到岳陽與自己會合,讓湖南水師在洞庭湖上接受自己檢閱。

  「崇撫臺,吳制臺他也是沒辦法。」李鴻章解釋道:「勇敢號的蒸汽鍋爐突然報廢,備用的鍋爐必須要從湖北省城運到岳陽更換,各種安裝調試至少得要四五天時間,所以吳制臺才決定讓你延遲開祠儀式的時間,好在三月初十那天也是一個黃道吉日,也不算耽誤正事。」

  得知吳超越仍然還要去湘鄉主持開祠,崇恩心中頓時大定,知道吳超越並沒有生出任何警覺,但崇恩卻又對吳超越的另一道命令有些奇怪,問道:「少荃,那吳制臺為什麼又要我親自帶著湖南水師去接受檢閱?」

  「吳制臺說他想了解湖南水師目前的具體情況。」李鴻章又解釋道:「最遲四月中下旬,吳制臺他就要組織湖廣軍隊大舉東征,屆時湖北水師當然是作戰主力,但是運兵運糧的船隊也需要水師保護,所以慰亭他想乘著這個機會,順便了解一下湖南水師的具體情況,看看湖南水師到時候能不能派上用場。這麼一來,他在岳陽耽擱這幾天也就不算浪費時間。」

  一直偷偷觀察著李鴻章的神情反應,見李鴻章的表情十分輕鬆不似作偽,崇恩心下稍寬,稍一盤算就吩咐讓李鴻章下去休息。結果李鴻章前腳剛走,崇恩後腳就讓自己的親兵隊長安排人手暗中嚴密監視,然後崇恩才向一直在旁的何紹基問道:「子貞,怎麼樣?」

  「看不出來。」何紹基搖頭,又說道:「就是讓仰之你親自率領湖南水師這點有些可疑,這事直接讓楊嶽斌去辦就行了,何必一定要你親自去?」

  「這點倒不是很奇怪,也許是想顯擺他五省總督的威風,或者是想不浪費時間,順便向我瞭解湖南的情況。但……。」

  崇恩也對這一點頗為擔心,最後在舉棋難定的情況下,崇恩乾脆召來了頗有智謀的胡林翼和現任湖南水師提督楊嶽斌商議,結果胡林翼在這件事上倒是十分賣力,立即向崇恩指出道:「撫臺大人,必須得去!你如果不去,以吳制臺之聰明,定然會生出疑心,到時候他如果因為這點不肯再來長沙,你又如何執行兩宮皇太后的密詔?」

  「撫臺大人,應該去。」升官在即的楊嶽斌也鼓動道:「大人放心,絕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為你這次去,可以名正言順的帶著末將麾下的湖南水師主力去見他,既有安全保障,還可以看準機會,在岳陽就動手拿下他。到時候沒有馮三保的湘勇阻撓,我們得手的把握還更大一些。」

  「厚庵的話言之有理。」老於沙場的胡林翼也指出道:「吳制臺麾下那三條火輪船,在水面上固然可以橫行無忌,但如果停泊在碼頭之上,便是形同擺設。屆時崇撫臺你如果真有需要,我們的水師只要突然動手,不要說縱火燒燬那三條火輪船易如反掌,就是直接繳獲也大有希望。」

  聽了胡林翼和楊嶽斌絕對很有道理的分析,崇恩心中大動,雖然還多少有一點猶豫,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慈禧在書信上可是一再要求了自己務必要在三月初三之前動手,具體原因是為了什麼慈禧雖然沒說,但官場老吏崇恩卻絕對可以肯定,如果誤了這個時間,肯定會釀成難以想象的危險後果!

  掐指一算髮現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只有三天多點,崇恩也不再遲疑,馬上就點頭接受了胡林翼和楊嶽斌的建議,命令楊嶽斌立即安排湖南水師主力做好出發準備,讓人給自己安排巡撫官船,又與胡林翼、何紹基商議瞭如何用湖南撫標暗中防備湘勇,安排了兩個萬無一失的應變準備。末了,崇恩又單獨對何紹基吩咐道:「派人把李瀚章也盯緊,一有異動,立即報我。」

  何紹基心領神會,知道李鴻章如果要搞什麼鬼的話,不可能連註定要留在長沙的李瀚章也不打招呼,所以只要盯緊了李瀚章,就不難分析出李鴻章的真正立場。

  暗中監視的結果讓崇恩和何紹基十分放心,回到了湖南巡撫衙門後,旅途疲憊的李鴻章沒和大哥說幾句話就直接回房睡覺,李瀚章也老老實實的在簽押房裡替崇恩辦理公文,沒有任何的異常反應。

  確認了這一點後,崇恩便也完全放下了心來,次日三月初一正午便乘上了官船,在數量多達七個營三千五百餘人的湖南水師保護下駛向湘江下游,李鴻章與何紹基隨行,同時為了在岳陽就動手抓人,崇恩還把那道密詔也帶到了身邊,以便隨時拿出來宣讀。

  順風順水,以湘軍水師殘部為骨幹組建的湖南水師主力當然行進得很快,傍晚時就順利抵達湘江口附近的營田鎮,在營田休息了一個晚上之後,湖南水師主力繼續張帆北上,準備用一個白天的時間縱穿洞庭湖,趕到岳陽與吳超越會合。

  行程不算太緊,喜好金石書法的崇恩與何紹基為了排擠壓力,放鬆心態,還在官船之上討論起了拓本鑑藏,同樣精於此道的李鴻章在一旁作陪,與崇恩、何紹基言談極歡。然而說說笑笑的到了洞庭湖湖心的時候,遠處卻突然傳來了巨大的汽笛轟鳴聲音,見過蒸汽炮艇的崇恩聽了一楞,疑惑問道:「那來的火輪船?」

  「不知道啊?」李鴻章也是滿臉茫然,疑惑說道:「吳制臺的火輪船不是在岳陽麼?難道是洋人的火輪船?」

  覺得事情古怪,崇恩和何紹基只能是趕緊放下手中的碑文拓本,出艙到了甲板上查看情況,結果不看還好,用望遠鏡往聲音傳來的位置一看時,崇恩的臉色頓時就有些發白了——碧波萬頃的洞庭湖上,竟然出現了三條蒸汽炮船,高懸著吳超越的五省總督大旗,正在向著湖南水師主力筆直衝來。

  與此同時,楊嶽斌也已經來到崇恩乘座的官船上,十分詫異的問道:「崇撫臺,不是說吳制臺的小火輪船壞了一條麼?怎麼三條都來了?」

  「不知道啊?」崇恩也是茫然,又趕緊扭頭去看李鴻章時,卻見李鴻章也是一副滿頭霧水的模樣,似乎也對這異常情況十分不解。

  這時,瞭望臺上的旗號手大聲報告,說是懸掛著吳超越帥旗的吳軍水師旗艦打出旗號,要求湖南水師主力停止前進,詢問崇恩是否依令而行?崇恩大為猶豫,旁邊的何紹基忙低聲提醒道:「仰之,吳制臺有權節制你,如果不依命令,他肯定會有疑心,應該先弄明白情況再說。」

  崇恩無奈,只能是趕緊命令湖南水師落帆下錨,停止前進,又讓李鴻章乘坐快船上前,向吳超越瞭解具體情況,結果李鴻章卻一去不返,只是讓湖南水師的水手帶回消息,說是經過吳軍水手的搶修,道德號已經被提前修好,所以吳超越才親自來此。又讓水手轉達吳超越的命令,讓崇恩立即到道德號上與吳超越見面,商量檢閱湖南水師的具體事宜。

  黃豆大的冷汗出現在了崇恩的額頭上,隱隱懷疑中計之餘,崇恩也沒了多餘選擇,只能是趕緊向楊嶽斌問道:「讓你的水師圍攻那三條火輪船,直接用武力擒拿吳超越,可有把握?」

  「這……。」楊嶽斌萬分猶豫,半晌才回答道:「撫臺大人恕罪,末將沒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是在湘江上的水面狹窄處,末將或許把握還稍微大點,但是這裡是洞庭湖,吳超越的三條火輪船用不著開炮,光是快速行駛帶起的波浪,就可以末將麾下的舢板小船直接掀翻!」

  「那保護著本官的官船逃回長沙,你可有把握?」崇恩趕緊又問道。

  「撫臺大人,你殺了末將吧。」楊嶽斌差點沒哭出來,說道:「吳撫臺那三條火輪船,最快航速可以達到一個時辰五十里,末將的船隊頂風逆水,一個時辰能跑出二十里就已經是奇蹟了。」

  打不過更跑不掉,可憐的崇恩崇撫臺算是徹底的毫無辦法了,好在何紹基及時提醒道:「仰之,這就算是吳制臺的引蛇出洞之計,沒有任何的證據,他也拿你沒辦法,李鴻章他也絕對不可能知道密詔的事。」

  猶豫了片刻,崇恩還是咬牙接受了何紹基的建議,硬著頭皮乘上小船過去和吳超越見面,準備先後吳超越虛與委蛇,然後再想辦法脫身。何紹基和楊嶽斌則留在了湖南水師主力之中,繼續掌握軍隊預防萬一。

  崇恩做出這個選擇當然是羊入虎口,被領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後,吳超越也沒客氣,直接就向崇恩問起曾國藩祠堂的問題,道:「崇撫臺,麻煩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朝廷二月二十五送到湖南的邸報才宣佈為曾部堂建祠,你最早在二月十六就已經下文湘鄉,讓湘鄉地方為曾部堂建祠?你那來這麼快的消息?」

  崇恩啞口無言,半晌才顫抖著說道:「這是巧合,下官尊崇曾公,下文湘鄉為曾部堂建祠,不曾想沒過幾天,朝廷也恰好頒詔讓湖南地方為曾部堂建祠,結果就……,就讓制臺大人你誤會了。」

  「真的只是巧合?」吳超越微笑問道。

  「真的只是巧合。」崇恩趕緊點頭。

  「很好,抓起來!」

  吳超越把手一揮,早有準備親兵立即撲上,當場把崇恩拿下,崇恩掙扎大喊,問道:「吳制臺,下官犯了什麼罪?你為什麼要拿我?」

  「你犯了逾制之罪。」吳超越微笑答道:「恩師殉國之後,朝廷給他追封的官職是兵部尚書正二品,但你在沒有得到朝廷允許的情況下,卻讓湘鄉地方為我恩師修建了一品大員才配享有的祠堂,無視朝廷禮法公然逾制,我不拿你拿誰?」

  萬沒料到這裡還有一個小破綻,崇恩也只能是趕緊改口,大喊道:「是我聽到了朝廷的內線消息,我的人在熱河打探到朝廷下文給曾部堂加贈頭品銜,所以我才那麼做的。」

  「那本官就更應該拿你了。」吳超越微笑說道:「身為地方督撫,勾結京官刺探朝廷機密,罪行更重,本官當然更要拿你。」

  崇恩徹底的欲哭無淚了,乾脆怒吼道:「吳超越,官字兩張口,你狠!你官比我大,我說不過你!可你別忘了,你官再大,我好歹也是先皇親自任命的大清湖南巡撫,你今天把我抓了,明天朝廷問你原由,你拿不出實打實的罪證,我看你怎麼向朝廷交代?!」

  「證據,我當然會有。」

  吳超越冷笑回答,但心裡也多少有些擔憂,因為吳超越一旦拿不到崇恩試圖對自己不利的證據,的確很難向滿清朝廷交代——那怕是肅順也不好迴護。然而這時候,一直在旁邊保持沉默的李鴻章卻突然開口,說道:「慰亭,召楊嶽斌來拜見你,罪證就有了。」

  崇恩驚訝扭頭去看李鴻章,吳超越也疑惑看向李鴻章時,李鴻章這才微笑著解釋道:「慰亭,崇撫臺既然帶著湖南水師主力來見你,假如他真要對你不利,他親自任命的湖南水師提督楊嶽斌必然是他同謀,知道詳細內情。」

  「這會你已經把崇撫臺請到這裡,又派人去請楊厚庵,那楊嶽斌做賊心虛,必然不敢再上你的炮船,肯定會有什麼不軌舉動,到時候崇撫臺這次到底是想做什麼,你不就馬上知道了?而且就算楊嶽斌冒險來了,只要你單獨對他問幾句話,也不難發現破綻。」

  吳超越拍額醒悟,忙又派人去宣楊嶽斌過來給自己磕頭,崇恩卻衝李鴻章怒吼道:「李鴻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本官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

  「崇撫臺!我也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李鴻章打斷崇恩,冷冷說道:「我這是請慰亭給你辯白的機會,你如果真的坦蕩無私,沒有任何歹意,慰亭這麼做也可以證明你是否無辜。」

  崇恩還是怒吼不斷,吳超越卻揮手叫親兵把他暫時帶到後艙,然後才向李鴻章誠懇說道:「少荃,看來我的確錯怪你了,別恨我,我也沒辦法。」

  「沒事,牙齒和舌頭還有打架的時候,胳膊偶爾打疼大腿,很正常。」李鴻章平靜回答道。

  楊嶽斌的反應讓吳超越十分意外,叫他過來磕頭的命令送到楊嶽斌面前後,楊嶽斌不但沒有依令而行,竟然還乘著東南風突然大作的機會,下令讓湖南水師船隊發力衝向吳超越的座船,試圖發起近舷戰擒拿吳超越並救回崇恩。

  見此情景,吳超越忍不住微微一笑,輕鬆說道:「開炮!生擒楊嶽斌,拷問口供!」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二章 起兵第一槍

  楊嶽斌主動向吳超越的座船發起進攻完全是被逼的,此前因為收編湘軍的事,楊嶽斌、胡林翼等湘軍頑固派本來就和吳超越鬧得極不愉快,這會在心懷鬼胎的情況下,看到李鴻章和崇恩先後一去不返,又聽到吳超越要他過去磕頭的命令,害怕被吳超越誘捕的楊嶽斌在極度恐懼下為了自保,也就下達了衝擊吳超越旗艦奪船的命令。

  其實這也是楊嶽斌唯一的機會,在碧波萬頃的洞庭湖水面上和吳超越的三條蒸汽炮艇對決,以拖罟船和軍用舢板為主力戰船的湖南水師無論是戰是逃,都絕無任何得手希望,惟有乘著吳軍的三條蒸汽炮艇同樣降帆下錨的機會,迅速衝上前去打近舷戰,湖南水師才有那麼一點獲勝希望。

  「吳制臺的水師出了奸細,打著吳制臺的帥旗綁架了崇撫臺準備獻給長毛!衝上去奪船,救回崇撫臺!」

  這是楊嶽斌在倉促之間想出來的動手藉口,結果也還別說,靠著曾國藩此前留下來的嚴格軍紀,以湘軍水師殘部為骨幹組建的湖南水師還真的立即執行命令,毫不猶豫的張帆划槳,靠著一陣突然刮來的東南大風,向吳軍水師的三條蒸汽炮船道德號、勇敢號和勝利號發起了衝鋒。而與此同時,吳軍的蒸汽炮艇除了鍋爐還在保持低速運轉外,連船錨都還沒來得及收起。

  「快!快!快!全速衝鋒,絕不能給長毛奸細的火輪船起錨加速的機會!打旗號,所有拖罟船對著敵人旗艦開炮!打!」

  楊嶽斌很清楚自己只有一個機會,所以除了不斷大吼命令全速前進外,還讓自己乘坐的拖罟船旗艦衝在了最前面,並果斷下令集中炮火對著吳超越的旗艦道德號開炮,妄圖先下手為強一舉幹掉吳軍旗艦,搶佔先機!

  驚天動地的炮火聲在波濤盪漾的洞庭湖上回蕩,湖南水師的十餘條拖罟船接連開炮間,還真有不少的炮彈打中了吳軍旗艦道德號,然而很可惜,湖南水師的小口徑炮彈打在排水量達到六百噸以上的道德號船身上,基本上就和撓癢癢沒多少區別,連包裹銅皮的船舷都很難洞穿,即便是先開了炮,也沒能對道德號造成多大影響,訓練有素的吳軍水手也不慌不忙,一邊收帆一邊加大鍋爐火力,同時開炮還擊。

  咚!咚!咚!接二連三的恐怖巨響中,吳軍蒸汽炮艇也轟出了第一波輪射,儘管只有六門船首炮參與了輪射,也只有四發炮彈轟中了三條敵船,可是三十二磅重的實心炮彈卻象鐵拳一樣,直接洞穿了三條敵船的船舷直入船艙,接連穿過多個船艙方才停下,瞬間重創敵船,也殺死殺傷了大量的敵船水手。

  早就知道自軍的炮火絕拼不過吳軍蒸汽炮艇,楊嶽斌對此也沒有過於驚訝,鷹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的只是道德號,心中默默計算距離,雙手緊握拳頭,掌心盡是汗水,心裡也不斷祈禱,「一定要靠上去!一定要靠上去!」

  呼嘯飛來的康格里夫火箭很快就粉碎了楊嶽斌的美夢,同樣是斬首戰術,吳軍水師發射的五支火箭全都是衝著楊嶽斌的旗艦而來,兩支火箭準確命中楊嶽斌旗艦,箭頭上攜帶苦味酸火藥猛烈炸開間,楊嶽斌的旗艦船帆和船舷上也迅速燃起了沖天大火。另外三支火箭則越過楊嶽斌旗艦打進湖南水師的舢板船隊中,直接炸翻了兩條湖南水師的舢板。

  湖南水師仍然還有希望,吳軍的三條蒸汽炮船仍然還在加速之中,可好幾條湖南水師的軍用舢板已經逼近了道德號船舷的五十米之內。但還是可惜,道德號上突然大量投出的苦味酸手雷,卻又提醒了楊嶽斌另一件大事——以吳超越貪生怕死的惡劣性格,隨行的吳軍將士那有不全部武裝到牙齒的道理?

  手雷爆炸,幾條軍用舢板不是東倒西歪,就是直接粉碎冒煙,同時甲板上的吳超越親兵也不斷扣動扳機,用高精度米尼槍打出一顆接一顆的子彈,接連命中湘軍水手的同時,也讓楊嶽斌知道了一條傳言的確存在——吳超越的身邊,有一隊神槍手保護。

  徹底粉碎楊嶽斌所有希望的還是吳軍蒸汽炮艇的船速全開,馬力全開之後,在靜水無風環境中最高時速可以達到八節的吳軍蒸汽炮艇根本就用不著開炮浪費火藥和炮彈,僅僅只憑航行中帶起的波浪,就足以直接掀翻鄰近的湖南水師舢板,也不給敵人任何近舷作戰的機會。三條蒸汽炮船以品字形衝鋒間,就象三條脫弦利箭一樣,直接扎穿了湖南水師的龐大船隊,沒有開炮,光憑帶起的波浪,就直接掀翻了十幾條湖南水師舢板。

  在吳軍蒸汽炮艇絕對的噸位和船速優勢面前,湖南水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鑄定了敗局,追不上打不著,逃不了更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對吳軍蒸汽船形成那怕一點威脅,轉眼隊形大亂。同時吳軍的蒸汽炮船也不斷的精確開火,接連命中湖南水師僅有那十幾條拖罟船,受到重創的拖罟船接連帶傷逃出戰場,吳軍炮船也不做理會,只是逐漸集中火力轟擊楊嶽斌的旗艦,早已帶傷的楊嶽斌座船很快就千瘡百孔,迅速失去機動能力。

  知道敗局已定,楊嶽斌當然馬上打起了乘坐小船逃命的主意,然而就在他準備換船的時候,吳軍的勇敢號卻已經直接衝了過來,無比橫蠻的憑藉噸位優勢直接撞翻了試圖靠近他坐船的湘軍舢板,高喊著擒拿逆賊楊嶽斌的口號不斷開槍射擊,射殺楊嶽斌身邊的湘軍水手,也不斷投彈驅逐周圍的敵人小船。

  來不及換船,更來不及直接更換身上的顯眼將領服裝,楊嶽斌只能是直接跳進水中妄圖泅渡逃命,然而勇敢號上也隨之跳下了幾名水手,游泳撲向楊嶽斌,幾個水手還舉起手槍對著楊嶽斌吼,「投降不殺!」

  「哈哈!」楊嶽斌一邊奮力遊向不遠處的一條舢板,一邊狂笑罵道:「一幫白痴,有本事開槍啊,看你能不能打得響!」

  砰砰兩聲,金屬彈殼的史密斯手槍射擊間,楊嶽斌的屁股和肩膀接連中彈,冒出兩團血花,楊嶽斌也頓時就傻了眼睛,「這幫白痴手裡的洋槍,怎麼不怕水?」

  打傷了楊嶽斌讓他速度下降後,吳軍水手又接連開槍,打死打跑了周圍的其他敵人,輕而易舉的追上了楊嶽斌,也更加輕鬆的把他按進水裡灌了一肚子湖水,直接把他灌暈過去才把他拖回勇敢號,直接生擒了這個為了個人利益而執意把湘軍殘部拉下苦海的湘軍將領,也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群龍無首的湖南水師土崩瓦解,自行崩潰。

  確認了生擒楊嶽斌的消息後,吳超越又聽從李鴻章的建議,讓徐來指揮蒸汽炮艇盯住了崇恩帶來的那三條官船,先以火炮毀其風帆,繼而開槍射殺甲板上拒絕投降的水手,跳舷奪船,同樣是沒費多少力氣就俘虜了那三條官船和崇恩的心腹何紹基。再接著,吳超越又立即命令道:「搜查這三條船,把所有公文都拿來給我!」

  被吳超越和李鴻章料中,在有備而來的崇恩座船臥艙之中,吳軍將士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慈安和慈禧聯名頒佈的那道密詔。而看完了密詔之後,吳超越的臉色也頓時變成了鐵青色,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心中說道:「只能是趕緊動手了。」

  知情識趣的李鴻章和戴文節都沒看那道密詔,也都沒敢問密詔內容,只是耐心等待吳超越的決定。而吳超越盤算了片刻之後,很快就怒吼道:「打旗號,返回湖北!」

  指揮蒸汽炮艇的徐來領命,立即出艙傳令,吳超越卻又衝戴文節吩咐道:「文節,擬文,第一道,以我湖廣兩江總督的名譽下文五省,所有軍隊全面戒備,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調動一兵一卒!第二道給馮三保,告訴他崇恩謀反已經被我拿下,令他署理湖南巡撫,接管長沙擒拿胡林翼、阿克敦和凌方,就地解散湖南撫標,有反抗者,無論是誰,一律格殺勿論!」

  「慰亭,長沙那邊的情況我熟,讓我去給馮軍門幫忙吧。」李鴻章沉聲說道:「還有,我的兄長李瀚章還在長沙城裡,也不知道洞庭湖這邊的事,我得去救他!」

  吳超越稍一盤算,馬上就點了點頭,說道:「我派道德號保護你去,幫我岳父拿下長沙控制了局勢後,你隨道德號回湖北省城來見我,讓你的兄長給我岳父幫忙。」

  李鴻章拱手領命,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慰亭,你也要小心,別忘了荊州那邊的鎮守軍隊,綿老將軍不受你節制,不會聽你的指揮。」

  吳超越點頭,也這才明白,其實自己的好兄弟李鴻章也早就看出自己懷有異心。——不過這也不奇怪,事實上湖廣地方上早就有不少人看出吳超越有擁兵自重的嫌疑。

  …………

  有船速和火力的優勢,吳超越返回湖北的路上當然就算有危險也不怕,所以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李鴻章這邊的情況。攜帶著吳超越給馮三保的公文命令和崇恩的巡撫大印登上了道德號之後,同樣是靠著船速方面的優勢,道德號很輕鬆的就超過了先行逃走的湖南水師敗軍,即便對湘江水道不是十分熟悉,也很輕鬆的在第二天清晨、同時也是三月初三的清晨回到了長沙,見到了已經依令住進湘勇營中的馮三保。而與此同時,同樣是駐守在長沙城外的湖南撫標連崇恩已經被擒的事都還不知道。

  性格有些固執的馮三保一度有些不敢相信女婿會下這樣的命令,李鴻章則直接指出道:「馮軍門,這時候絕對不能猶豫,崇恩謀反試圖殺害慰亭,他的撫標肯定早有準備,你如果遲疑猶豫,讓湖南撫標先動了手,那你就算不怕也肯定要吃不小的虧,只能是先下手為強,立即執行慰亭的總督憲令!」

  畢竟是正式的五省總督公文,同時公文還是來自女婿之手,雖然還是覺得難以理解,馮三保卻還是馬上召集湘勇眾將,公佈了崇恩謀反被吳超越拿下的驚人消息,然後一邊分兵進駐長沙城內接管城防,一邊親自率軍去擒拿胡林翼、阿克敦和凌方等人。

  馮三保的行動進行得並不是十分順利,因為胡林翼這邊的動作也非常之快,雖然胡林翼等人並沒有收到崇恩被擒的消息,可是光看到勇敢號開到長沙城下,胡林翼、阿克敦和凌方等人也已經猜到情況不妙,也馬上執行了崇恩此前留下的應變計劃——阿克敦和凌方率領崇恩撫標舊部進城接管城防,張貼榜文宣稱馮三保謀反。胡林翼則親自率領湘軍出動,殺奔湘勇營地擒拿馮三保,妄圖殺馮三保一個措手不及。

  很可惜,事實上湘軍和湘勇都碰上了措手不及的情況,阿克敦和凌方率軍從北門入城,還沒全部進城,馮三保的副手吳軍老人黃崇經就已經帶著湘勇開始從長沙南門進城,又幾乎同時是在長沙知府衙門的門前碰面,兩軍相接湖南撫標匆忙開火,黃崇經被迫揮師迎戰,與阿克敦、凌方的軍隊在長沙街頭乒乒乓乓打成一團,長沙城裡也頓時一片大亂。

  而與此同時,馮三保帶著湘勇以逆時針的路線迂迴殺向湘軍營地時,又恰好和胡林翼在長沙東門外碰了面,兩軍相接,湘勇打前鋒的江忠濟堅決執行命令,搶先開火也逼得胡林翼被迫還擊迎戰,長沙城外的城下町同樣是迅速大亂。

  混戰的結果是武器裝備佔據絕對優勢的湘勇迅速佔了上風,黃崇經在城裡很快就把從沒上過戰場的湖南撫標打得滿地找牙,很輕鬆的就打死了阿克敦,迫使凌方帶著敗兵從北門出城逃命。而湘軍這邊的情況也大同小異,武器裝備處於絕對劣勢,士氣鬥志和兵員素質更不是鼎盛時間可比,光憑江忠濟的前部就直接擊敗了湘軍,迫使胡林翼只能是趕緊帶著湘軍逃回撫標駐地,與凌方的敗軍據營死守,靠著營防優勢才好不容易穩定了局面。

  有軍政天才李鴻章幫忙,政治能力不是很高的馮三保倒是省了不少的力,聽取李鴻章的建議一邊封鎖長沙諸門搜捕殘敵,張貼蓋有湖南巡撫大印的榜文聲稱崇恩謀反,搶佔輿論先機的同時也穩定人心。一邊暫時停止攻打湖南撫標的營地,調集軍隊先把胡林翼等人重重包圍,然後才派人持書進營,規定時限讓胡林翼和凌方等人放下武器投降,不然就開炮轟擊湖南撫標的營地。

  馮三保派出的使者見到胡林翼時,已經抱病多年的胡林翼早已在連驚帶怕之下奄奄一息,咯血不斷,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指著馮三保的使者只是咳嗽吐血,「你們,好大膽,造……,造反……。」

  「造反的是你們!」馮三保使者理直氣壯的反駁,大聲說道:「崇恩謀反,已被吳制臺拿下!吳制臺親自下令逮捕你們,放下武器投降,保你們不死!若是繼續執迷不悟,一切後果由你們自行承擔!」

  說起來也的確丟人,面對著馮三保和李鴻章的好心招降,包括八旗滿人凌方都選擇了放下武器投降,但是胡林翼卻還是斷然拒絕,與少部分湘軍將領士卒繼續據營死守,到了時限仍然不肯放下武器。馮三保也是迫於無奈,只能是下令開炮,轟擊以胡林翼為首領的湘軍殘部。

  隆隆炮聲中,忠於胡林翼的湘軍士卒不斷倒下死傷,胡林翼也咯出了更多的鮮血,最終在看到湘勇列隊殺到近前時,胡林翼重重吐出了一口鮮血,腦袋垂下,喃喃說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皇上,臣盡忠了。」

  的確很荒唐,連吳超越都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起兵第一槍竟然會是打在湘軍殘部的頭上,還打死了湘軍名將胡林翼,對此還頗有那麼一些愧疚。然而吳超越的歷史如果能做好點,或許就會有任何的內疚……

  因為,在曾國藩起兵之初,湘軍的紀律之嚴格其實絕不遜於凍死不拆屋的岳家軍,從不濫殺無辜,**擄掠,湘軍將領畢金科所部在甚至被迫挖草根剝樹皮充飢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強搶老百姓的一顆糧食。湘軍首度攻破武漢時,太平軍的童子軍不願被俘受辱,紛紛跳江自殺,湘軍將士還在曾國藩的指揮下跳入江中救人,救出了七百多名無辜的孩子。

  然而到了曾國藩丁憂回鄉之後,在胡林翼暫時擔任湘軍主帥期間,湘軍的軍紀卻迅速敗壞,製造出了駭人聽聞的九江大屠殺,首開了湘軍的屠城之先。結果胡林翼倒是靠著成噸的漢人鮮血坐穩了湖北巡撫的位置,獲得了咸豐大帝的絕對信任,既掌兵又掌錢,可是曾國藩到了再復出之時,湘軍的軍紀卻再也無法約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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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清君側

  三月初三的傍晚,順利回到了湖北省城之後,吳超越當然是在第一時間召集了趙烈文、閻敬銘、黃勝、邵彥烺和張德堅等絕對心腹召開會議,討論下一步的對策。而與此同時,省城駐軍和吳軍水師也已經全部進入了戒備狀態,吳軍老將錢威親自率領吳超越的直屬兵團進駐城內接管城防,吳大賽的親兵營則嚴密保護由湖北巡撫衙門改建而成的五省總督府,禁止一切人等出入。

  也用不著多餘的廢話,光是看吳超越這幅準備開打的架勢,趙烈文和閻敬銘等人就都知道肯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架勢,聚集期間誰都沒問吳超越為什麼會提前返回湖北,全都等待吳超越開口說話。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拿出了兩宮皇太后聯名發佈的密詔,讓一干幫凶走狗知道慈安和慈禧已經與自己翻臉。

  滿清朝廷的奴化政策的確做得十分成功,即便都是吳超越的絕對心腹,陡然看到了其實絕對合法的滿清朝廷詔書說要逮捕吳超越,被滿清奴化政策洗腦比較嚴重的閻敬銘、邵彥烺和張德堅三人難免都有些臉上變色,早就看出吳超越存有異心的趙烈文和讀洋書出身的黃勝一起不動聲色,同時花老狐狸留給吳超越的幫凶戴文節也是神情鎮定,似乎對此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過了許久後,閻敬銘才首先開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兩宮皇太后不但要抓慰亭你,肯定還要抓肅中堂和載王爺他們,徹底罷黜先皇留下的八大顧命大臣,聯手控制朝廷大權。」

  「這是唯一的解釋。」擅長分析情報的張德堅也說道:「肅中堂和載王爺他們絕不可能答應對制臺大人你下手,制臺大人你也絕不會容許肅中堂他們被奪權,所以對制臺大人你下手的同時,京城和熱河那邊也肯定會有大動靜,所以估計要不幾天,我們就能收到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了。」

  「諸位,那你們覺得我應該怎麼辦?」吳超越陰聲問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動束手就擒?還是奮起反抗?」

  在場的幫凶走狗沒有一個不在肚子裡大罵吳超越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丫真有那麼忠心,那把崇恩抓回來幹什麼?又讓你的嫡系軍隊戒嚴做什麼?

  「當然不能束手就擒。」老幫凶趙烈文替吳超越做了一個臺階,朗聲說道:「慰亭你這些年來為朝廷東征西討,北上勤王南下平叛,為朝廷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兩宮皇太后自毀長城,無緣無故的下詔擒拿於你,你憑什麼要束手就擒?」

  「惠甫此言,正是我的心聲。」吳超越也裝模作樣的說道:「我是直到現在就不明白,兩宮皇太后為什麼要下這樣的詔書?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是什麼人在她們的面前進了讒言?」

  「慰亭,直接反了算了!」黃勝一拍桌子,大吼道:「率軍起義!推翻昏庸無道的滿人朝廷,建立民主自由的新中國,做中國的華盛頓!做中國的新皇帝!」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吳超越的臉上,吳超越也環視眾人表情,見幾個幫凶雖然沒有開口支持黃勝的提議,卻也沒有任何的慌張恐懼之色,心裡便也大概有了底,知道自己真的如果決定起事,這些幫凶就算心有顧忌,也一定會選擇先跟自己走。再然後,吳超越才搖了搖頭,說道:「不能反,我能有今天全拜大清朝廷所賜,舉兵謀反,天下人必然會唾罵我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是不能反。」趙烈文也說道:「且不說大清朝廷的餘威尚存,士紳軍民仍然心向朝廷,單是舉兵造反就師出無名。因為一道沒有經過軍機處明發天下的密詔就與朝廷兵戈相見,天下人都會認為慰亭是恩將仇報,篡權竊國的亂臣賊子,甚至還會懷疑這道密詔是慰亭你自己偽造了用來造反的藉口,很難爭取到天下人心。」

  「我也覺得不能反。」閻敬銘也開了口,說道:「目前朝廷還是以載王爺和肅中堂為首的顧命大臣主政,這些年來載王爺和肅中堂對吳制臺是什麼態度,那怕是瞎子聾子都知道。起兵造他們的反,別說是天下人不答應,就是湖廣軍隊的將士都會覺得吳制臺是在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但如果肅中堂他們出了事怎麼辦?」邵彥烺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說道:「剛才丹初先生你和石朋都說過,兩宮皇太后既然能對慰亭下手,就一定會同時對肅中堂他們下手。倘若肅中堂他們一時不慎,出了什麼意外身陷囹圄,甚至命喪黃泉,那麼慰亭從此在朝廷孤立無援不說,兩宮皇太后如果再通過她們組建的軍機處頒佈明詔罷免慰亭,甚至直接下詔賜死,那慰亭又如何處置?」

  「載王爺和肅中堂他們是先皇臨終時親自任命的託孤大臣,這一點天下皆知。」

  閻敬銘冷冷說道:「倘若兩宮皇太后無緣無故的抓捕殺害他們,又自建軍機竊取皇權,那她們就是牝雞司晨,公然違反大清朝廷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制鐵律!膽敢黨附她們的,也都是違背先皇遺詔與大清祖制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如果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說到這,閻敬銘故意頓了一頓,眾人也都明白閻敬銘接下來想說什麼,只是都不開口把這個機會留給了吳超越。結果吳超越也沒辜負一干幫凶走狗的良苦用心,立即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那我就起兵清君側!」

  「對!清君側!靖國難!」趙烈文大力點頭,嘴角也盡是獰笑。

  「清君側!靖國難!」閻敬銘惡狠狠說道:「誅滅朝中奸臣,撥亂反正,還大權於當今天子與先皇親封的顧命大臣!」

  「清君側!靖國難!挽救我大清江山!」

  吳超越又是一聲大吼,在場眾人會意,整齊答道:「清君側!靖國難!救我大清江山!」

  統一了厚顏無恥到了極點的造反口徑之後,吳超越這才交代了自己在返回湖北路上盤算的行動計劃,決定一邊整軍備戰,一邊做好一切爭取輿論和道義高地的準備,只等確認了肅順等人遭遇不幸的消息後,就立即知會西方列強的駐華公使,宣稱北京為非法政權,組建武漢臨時政府發號司令,與慈安、慈禧等人爭奪其他地方的控制權。同時立即知會吳老買辦、周騰虎、楊文定和馮三保等人,告知情況變化,讓他們做好起兵應變準備。

  還是在趙烈文和閻敬銘等人迫不及待的提筆做書擬文的時候,基本沒怎麼說話的戴文節才突然開口,對吳超越說道:「慰亭,你好象忘了告訴肅中堂他們湖廣發生的事了。」

  一拍額頭,吳超越這才發現自己千算萬算,惟獨忘記了計算肅順集團在政變中取得勝利的可能——雖然這是吳超越目前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訕笑著向戴文節道謝之後,吳超越又忙請戴文節做書,讓肅順知道自己被迫拿下崇恩的事,也讓戴文節替自己明白告訴肅順,倘若顧命大臣集團真遇到什麼危險,自己立即起兵清君側,打到京城救出肅順!

  戴文節應諾,先是提筆做書,然後等吳超越在書信上簽名派人送出連夜之後,戴文節才又說道:「慰亭,其實我是發自內心的希望肅中堂他們能夠穩住局面,挫敗兩宮太后的奪權陰謀,不然的話,毓仲最擔心的事就肯定會發生了。」

  「花爺爺最擔心什麼?」吳超越明知故問。

  「你造反,大清亡。」戴文節苦笑回答道:「毓仲在臨終前曾經對我說過,你如果真是大清忠臣,那大清江山就定然有救,如若不然,大清必亡!」

  吳超越沉默,半晌才說道:「能夠決定這件大事的不是我,也不是肅中堂,是我和肅中堂的敵人。如果他們消停,別這麼逼我和肅中堂,說句良心話,我就算想造反,也沒那張臉。」

  戴文節點了點頭,也相信肅順如果繼續當權,吳超越就算想造反也拉不下那張臉皮。然後戴文節又悄悄的撇了撇嘴,暗道:「不過你也是希望被逼被迫吧?不然的話,連向肅中堂告警這樣的大事也能忘了?毓仲和肅中堂指望靠放權給你拯救大清江山,還真是瞎了眼睛。」

  是夜,吳超越的五省總督府後堂燈火徹夜未滅,不顧旅途疲憊,吳超越又連夜召見了錢威、王孚等直系兵團的主要將領,告訴他們京城很可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讓他們替自己掌握好軍隊,做好迎接驚天鉅變的準備。而錢威和王孚等人都是吳超越一手提拔的吳軍老人,受吳超越的恩情最深,也與吳超越的利益榮辱與共,自然堅決領命,立誓支持吳超越迎接鉅變。

  此外,為了確保報警書信能夠以最快速度送到上海,不給慈安和慈禧搶先動手的機會,吳超越又不惜以高價僱傭了一條英國蒸汽商船連夜前往上海送信,向吳老買辦、周騰虎和鄧嗣源等人交代應變計劃。

  同時也是為了謹慎起見,在擁有距離和交通優勢的情況下,吳超越仍然是連夜派人攜書前往四川,與楊文定和曹炎忠聯絡。除此之外,吳超越又派出多名信使連夜出動,知會聶士成、劉坤一、黃遠龍(黃大傻)、王國才和蕭啟江等統兵在外的將領,讓他們做好防範及戰鬥準備,不給敵人留下任何搶先動手的機會。

  再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吳超越每天除了忙碌起兵準備外,再有就是心急如焚的等待京城消息,緊張得每天都只睡不到兩個時辰。而與此同時,湖北省城裡的文武官員和各國公使也敏感的嗅到了不安味道,不斷到吳超越的面前來打聽消息,吳超越則以鎮壓崇恩謀反為藉口暫時搪塞,始終沒有公佈自己準備起兵的決定。——雖然這麼做完全就是掩耳盜鈴,瞎子都看得出來湖北軍隊這幾天的異常舉動絕不是防範所謂的崇恩謀反那麼簡單。

  六天之後的三月初十,在載入史冊的這天正午,吳超越終於還是拿到了政變集團在京城公佈的政變詔書抄本,也確認了顧命八大臣已經被捕的消息!然後吳超越不再任何遲疑,馬上就下令召集了湖北省城中的所有文武官員,當眾出示政變集團竊國篡權的罪行鐵證,宣佈絕不承認以鬼子六首的京城非法政權,並公然宣佈決定率領五省軍隊起兵靖難,清君側誅奸臣,還大權於顧命大臣集團。

  讓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面對著吳超越這一驚人決定,在場的文武官員不但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還就連在湖北地位僅次於吳超越的李卿谷都帶頭叫好,帶頭支持和擁護吳超越的靖難之舉。被吳超越一手提拔到按察使位置上的盧慎徽還公然提議讓在場眾人歃血為盟,立誓支持吳超越起兵,並且獲得了眾多官員的響應。

  「怎麼就沒一個忠臣?」吳超越抽空低聲向趙烈文問道:「我還一直擔心會有人跳出來反對,和我以死相拼,還叫吳大賽做了那麼多準備。」

  「你當他們傻啊?」趙烈文苦笑,低聲說道:「這裡前後左右都是你的親兵,他們的親人家眷也大都在中原唯一太平的湖北,反對你起兵,他們全家活不活了?」

  說罷,趙烈文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再說了,長毛席捲東南,北進山東,你這個手握重兵的五省總督也決定起兵靖難,白痴都看得出來大清朝廷要完了。長毛又不得士紳之心,你等於就是他們最穩定最有力的大腿,他們不趕緊抱你的大腿,還去抱誰的?」

  「還有,敢不敢和我打賭?他們中間肯定有人早就打聽過你的生辰八字和你的祖墳埋在那裡,看你有沒有真龍天子的命。」

  搖頭苦笑之餘,吳超越才發現自己這個大清忠良的確裝得不太象,發現不要說自己的幫凶走狗早就看出自己存有反意,就連並非自己嫡系的湖北文武官員也早就猜出自己不安好心,早早就做好了支持自己造反起兵的心理準備。

  不過嘛,也還算好,至少用不著吳超越的總督府裡見血,同時在眾多湖廣兩江文武官員支持之下,吳超越還很不好意思的當場給自己封了一個總理天下勤王兵馬大元帥的官職,鑄印封官,發佈詔書,建立湖北臨時政府,並決定頒發檄文,號召各省督撫率軍加入自己的隊伍,靖國難清君側!

  …………

  很湊巧,恰好就在同一天,吳超越派往京城和肅順聯絡的信使在直隸境內被嚴密戒備的清軍抓獲,又被清軍用六百里加急在肅順被處斬的同一天送到了京城,呈遞到了已經正式垂簾聽政的慈安和慈禧面前。結果在書信上看到崇恩失手和吳超越公然宣稱要清君側的情況後,知道形勢有多危急的慈安和慈禧也沒了辦法,只能是趕緊派安德海去阻止行刑,打算留下肅順這個還有利用價值的籌碼,以便讓吳超越的起兵之舉師出無名。

  然而很可惜,朋友們都知道因為惠老王爺和僧王爺的急切,肅順的人頭還是沒能保住,同時和吳超越交好的載垣、端華也已經被絞死在了宗人府內,慈安和慈禧讓他們出面制止吳超越起兵的美夢自然也就落了空。聞知了這一情況後,剛當上了女皇帝沒幾天的慈安和慈禧毫無辦法,只能是趕緊召集以鬼子六為首的新軍機處眾臣商議對策。

  還好,鬼子六等人對此情況也有一定心理準備,都安慰道:「兩位太后勿憂,吳超越雖然揚言謀反,但他麾下的兵馬大部分都是朝廷官軍,治下文武官員也是朝廷此前任命的大清官員,就算吳超越真的存有異心,這些人也未必會跟他走。」

  「屆時,朝廷只需一道詔書明發天下,號召各地義士興兵討賊,湖廣境內定然義師四起,周邊省份的朝廷官軍也會立即開赴湖北平叛,讓吳超越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招架,然後朝廷再組織一支主力南下平叛,踏平湖北擒殺吳超越逆賊易如反掌!」

  考慮到滿清朝廷目前的窘迫處境,慈安和慈禧不敢就這麼相信鬼子六等人的吹噓,低聲商議了幾句之後,慈禧說道:「諸位卿家,哀家與東太后認為,對於此事,朝廷最好還是以安撫為上。各位愛卿可速擬兩道聖旨,一道給吳健彰,封他為戶部侍郎,召他攜帶家人立即來京。一道給楊文定,封他為體仁閣大學士,禮部尚書,也召他立即入京上任。」

  知道慈禧是想用人質脅迫吳超越,鬼子六等人立即領旨,那邊的慈安則輕聲對慈禧說道:「妹妹,你的父親和吳超越不是很有深交麼?能不能利用這層關係,設法安撫住吳超越?」

  慈禧搖頭,答道:「很難,除非有個替罪羊,背起騙我們下密詔擒拿吳超越的黑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共同開發

  出於控制軍隊的需要,三月初十下午的接近晚飯時分,吳超越才在連牌匾都來不及更換的大元帥府裡擺設宴席,召集直系兵團的重要將領錢威、王孚和徐來等人,還有鄂勇將領丁汝昌、彭玉麟、多隆阿和李續賓兄弟,與眾將一起吃飯,也隨便向他們介紹自己決定起兵清君側的事。

  早就聽到傳言說吳超越要這麼做,湖北眾將當然誰都沒有過於驚訝,跟隨吳超越多年的錢威和王孚等人也馬上單膝跪下,立誓誓死追隨吳超越,彭玉麟和李續賓兄弟等湘軍老人和從太平軍那邊投降過來的丁汝昌也同樣表明心跡,發誓永遠追隨吳超越,絕不背叛。惟有旗人將領多隆阿保持沉默,沒有吭聲表態支持,但也沒跳起來要和吳超越拼命。——拼也絕對拼不過,吳超越的親兵隊重點關照的就是他。

  「多謝各位將軍對我的不離不棄,都請起吧,你們放心,此事若成,我定不辜負你們其中任何一人!你們的榮華富貴,官職爵位,全部包在我的身上!」

  許下重諾鼓勵幫凶走狗放心為自己賣命之後,吳超越先是招呼眾人起身,然後才轉向了多隆阿,語氣誠懇的說道:「多將軍,我知道做為一個旗人,你肯定還難接受我這個決定,也肯定不想追隨我起兵清君側,和你的旗人同族刀兵相見,我不怪你。」

  「所以,多將軍,你如果能夠理解我,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替朝廷撥亂反正,剪除朝中奸黨,願意留下,我對你也絕不相負,事成之後,我也肯定回報你以高官顯爵。你如果不能理解我,懷疑我這麼做是因為我自己想當皇帝,認為我是在謀反作亂,那你也可以隨時離開,我派人送你出境,讓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多隆阿抬頭,心情複雜的看了吳超越一眼,然後才說道:「吳制臺,末將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的確絕不願意和其他的朝廷官軍刀兵相見。可我又知道你決定清君側沒有做錯,兩宮皇太后勾結朝廷奸佞,破壞大清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制,又動用軍隊圍攻先皇靈柩,抓捕先皇親封的顧命大臣,我也恨不得食她們之肉,寢她們之皮!但是……。」

  「但是什麼?」吳超越追問道。

  「但我擔心吳大人你如果真的打到京城,會自己做皇帝。」多隆阿坦然說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幫著你興兵討逆,也就成了背叛朝廷和背叛旗人的無恥叛徒了,這點我絕對不能接受。」

  「多將軍,這點你就太小看我了。」吳超越語氣更加誠懇的說道:「我如果真有反心,想造反當皇帝,又何必要打什麼清君側的旗號?現在直接就自立為帝不是更方便?多將軍若是不信,明天我的靖難檄文就要明發天下,你可以看看我在檄文之上是否立誓絕不窺視帝位?」

  「大人你真不是為了自己當皇帝?」

  多隆阿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吳超越則是毫不猶豫,馬上就發了一個又毒又重的誓,聲稱自己絕沒有想當皇帝的心思,然後才又在肚子裡說道:「我只是說不想當皇帝,可沒說不想當國王、總統或者主席。」

  聽了吳超越的毒誓,多隆阿疑心稍解,但又問道:「吳制臺,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旗人百姓?是順者昌,逆者亡?還是不分青紅皁白的一味屠殺?」

  吳超越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回答道:「多將軍,這樣吧,我決定在明天或者後天就要派遣一支軍隊前往荊州,去和荊州將軍綿洵聯絡,要求他率領荊州八旗駐軍加入我的勤王隊伍。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荊州八旗兵肯定不會接受我的命令,我們之間肯定只能是武力說話,到了那個時候,你可以親眼看一看荊州八旗駐軍是怎麼做,我又是怎麼做,然後你就知道答案了,可以不?」

  問完了,吳超越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到時候,多將軍你可以選擇進荊州滿城和旗人並肩作戰,也可以乘船前往四川去投奔你的老上司都興阿,無論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絕不會阻攔。」

  盤算了一下,在的確十分好奇的情況下,多隆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先去荊州走一趟,然後再給大人你答覆。」

  說罷,多隆阿又主動請求交出手中的鄂勇兵權,吳超越也沒拒絕,一邊暫時收回多隆阿的兵權,一邊親自提筆給多隆阿寫了一道通行令,讓多隆阿可以在攜帶家眷的情況下任意進出武漢城,通過任何的吳軍關卡。末了,吳超越又更加誠懇的說道:「多將軍,你如果一定要走,不妨提前打個招呼,我派人給你安排車船舟馬,也給你一筆路費。」

  「多謝吳制臺,末將倘若決心要走,定然提前知會,絕不做不辭而別之人。」多隆阿向吳超越單膝跪下,拱手道謝。

  次日一早,咸豐十年的三月十一上午,吳超越的討逆檄文正式頒佈!在檄文上,吳超越歷數政變集團的三大罪惡,第一,違背咸豐遺詔,捕拿八大顧命大臣篡權奪政,惑亂朝綱!第二,兩宮垂簾,違背滿清後宮不得干政的祖制!第三,縱兵圍攻咸豐梓宮,刀槍傷及咸豐靈柩,罪在不赦!

  檄文稱慈安慈禧為禍國妖婦,列奕誴、奕訢、奕譞、僧格林沁、桂良、文祥與綿愉等人為亂臣賊首,號召天下豪傑群起討伐,同時吳超越又自封兼任總理天下勤王討逆兵馬大元帥,要求各省督撫提鎮及文武官員接受自己的號令指揮,聚集在自己的旗幟之下誅殺奸臣,清君側救國難,撥亂反正還朝綱之清明!

  除此之外,檄文上還有兩條重要內容必須提及,第一就是吳超越發誓自己此舉絕非窺視帝位,事成之後絕對會把政權歸還給祺祥大帝,又說自己若違此誓,天下英雄可盡討之,盡誅之!

  第二條則是無恥奸計,吳超越聲稱說考慮到逆賊勢大,鬼子六等亂臣賊子又拘禁祺祥於深宮,挾天子以令諸侯,各省督撫或有被其暫時矇蔽者,或有被賊勢所迫者,不得不暫時棲身逆賊帳下。討逆大元吳大人通情達理,允許他們暫時偽裝投敵留住有用之身,待時機成熟之時再與討逆大軍裡應外合,大破賊逆!然後既絕不追究他們的從逆之舉,也定然論功行賞,從重嘉獎!

  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吳超越准許自己控制地之外的所有人可以暫時站在兩宮太后和鬼子六那邊,先保住小命,然後等吳軍殺到時再倒戈起義,加入吳超越的討逆大軍。在不把外省官員逼到絕路的情況下,給他們留下一個騎牆觀望的機會,最大限度的減輕吳軍所承受的阻力和壓力。

  還別說,吳超越的這道檄文雖然虛偽無恥得讓明眼人作嘔,但列舉的政變集團的三大罪行卻是貨真價實,無可辯駁,不但被許多人所接受,甚至就連吳超越那個正義感超強的丈母娘聶氏都堅決站在了女婿一邊,鼓勵吳超越放心討逆勤王,一定要殺進朝廷裡的亂臣賊子,也要求她的聽話兒子聶士成堅決追隨妹夫,與鬼子六集團的叛軍血戰到底!

  聽完了凶悍丈母娘的訓話,吳超越又趕緊回到了大堂,大堂之上,英法美俄四國的公使都已經應邀到場,準備接受吳超越以滿清外交部長身份宣佈的對外公告。

  「各位尊敬的公使先生,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們,我國京城之中發生了一次可恥的宮廷政變,以恭郡王愛新覺羅.奕訢為首的政變集團,勾結違揹我大清法律的兩宮太后,武力逮捕了我國咸豐皇帝任命的輔政內閣成員,無恥竊取了我國朝廷權力,組建了一個卑鄙的非法政權。」

  「現在,我謹以大清咸豐皇帝任命的總理各國事務大臣的身份,宣佈北京目前的政權為非法無效,請求西方諸國斷絕與他們的一切外交往來。並宣佈組建以我為首的合法的臨時清國政府,請求西方諸國予以承認。」

  「做為回報,我組建的臨時政府將無條件承認西元一八六零年三月二十日之前,我國前合法政府與西方各國簽訂的一切外交條約,並繼承西元一八六零年三月二十日之前我國合法政府所承諾的對外賠款,承諾繼續按期歸還,如有延遲,則以我國前合法政府與你們所簽訂的條約之規定支付利息,直至全部歸還完畢。」

  「除此之外,我謹代表清國臨時政府鄭重承諾,我臨時政府消滅清國京城的非法政權之後,將向西方諸國開放全部疆土,允許西方諸國商人及人民持護照自由遊覽、傳教、經商及投資。並承諾引入西方先進之制度、文化及科技,逐步改革憲政,廢除一切不合理之舊法,使我國成為正常之文明國家。」

  和歷史上的孫大炮蔣委員長一樣,即便心裡不樂意,但是為了爭取西方列強的支持和中立,吳超越卻還是硬著頭皮答應繼承滿清政府之前與西方列強簽訂的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答應繼續替咸豐大帝還錢,也主動做出了一些看似賣國的讓步,表明自己絕不會傷害西方列強在華利益的態度和立場。

  這樣的表態還是收到了吳超越所希望的效果,見吳超越在外交照會上正式承諾繼承條約及賠款,還有承諾全面開放中國市場,國內正被經濟危機所困擾英國公使普魯斯和美國公使華若翰馬上就正式表態,答應替吳超越向本國政府轉遞照會,請示本國政府的態度。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則只是質疑了幾句吳超越臨時政府的合法性,就同樣答應向國內報告和請示,還答應盡力說服國內承認吳超越所組建的臨時政府。

  最難纏的當然是胃口大得如同無底洞的沙俄公使伊格納季耶夫,伊格納季耶夫除了強烈質疑湖北臨時政府的合法性之外,又向吳超越問道:「親愛的吳,既然你代表貴國臨時政府承諾繼承西方各國與貴國前合法政府所有簽訂之條約,那麼是否包括《璦琿條約》?又是否能在《璦琿條約》的基礎之上,對我國與貴國的疆土劃分做更進一步的調整?」

  吳超越萬分為難,因為《璦琿條約》是黑龍江將軍奕山在沒有經過滿清朝廷同意的情況下,私自與沙俄方面簽訂的賣國條約,把黑龍江以北大片疆土和吳超越好不容易請英法要回來的庫頁島割讓給了沙俄,滿清朝廷之前一直沒有承認,二鴉戰爭時伊格納季耶夫以調和需要報酬為藉口,要求滿清朝廷承認這道條約,滿清朝廷也正式下文同意通過談判承認這個條約。

  二鴉戰爭後,吳超越為了挽救這上百萬平方公里的寶貴土地,通過肅順爭取到了和沙俄談判的機會,也一直藉口沒有獲得滿清朝廷的批准,始終沒有鬆口答應承認《璦琿條約》,伊格納季耶夫對此一直表示強烈不滿。這會吳超越如果再繼續再斷然拒絕,沙俄方面自然是會毫不猶豫的站在鬼子六那邊。

  當然也絕不能答應,吳超越背不起這個黑鍋不說,伊格納季耶夫還在話裡留下了圈套,吳超越一旦答應就得被迫和伊格納季耶夫重新談判疆界劃分,到時候伊格納季耶夫自然會繼續獅子大開口,逼著吳超越割讓更多的土地。

  還好,吳超越之前曾經考慮過一個折中方案,這會正好可以拿出來敷衍,所以稍一盤算後,吳超越很快就開口回答道:「尊敬的伊格納季耶夫先生,十分抱歉,因為我國咸豐皇帝突然病逝,臨終前並未下旨批准《璦琿條約》,同時我國新皇帝祺祥皇帝也被非法政府拘押,我無法與祺祥皇帝取得聯絡,不知道他對《璦琿條約》的態度,所以無法回答關於《璦琿條約》的問題。」

  「這麼說,我就只能是到京城去問貴國的新皇帝了?」伊格納季耶夫彬彬有禮的笑容中盡是猙獰。

  「我認為沒這個必要。」吳超越微笑回答道:「第一,我相信我組建的湖北臨時政府,很快就能消滅京城裡的非法政權,救出被非法政權關押的祺祥皇帝,直接向祺祥皇帝徵求意見。第二,在此期間,關於《璦琿條約》中所涉及到的土地,我有一個肯定會讓伊格納季耶夫先生你滿意的提議。」

  「哦,吳先生請說。」伊格納季耶夫多少來了點興趣。

  「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吳超越拋出了一個後世名詞,振振有辭的說道:「我建議,在我國臨時政府消滅北京非法政權的這個期間,由貴我兩國的政府及人民共同開發《璦琿條約》所涉及之土地,待我國合法的臨時政府取得勝利,正式接管我國主權之後,再通過外交談判解決土地的歸屬權。」

  「也就是說,《璦琿條約》所涉及的土地,暫時由貴我兩國共有了?」伊格納季耶夫聽明白了吳超越的意思。

  「對。」吳超越點頭,又說道:「當然,做為補償,我國將向貴國支付因為內戰而延誤的談判費用,以及貴國因為無法獲得《璦琿條約》所涉及之土地的完整主權的損失費用,我提議是每年十萬兩白銀,由我國臨時政府承擔。」

  「還有。」吳超越又補充道:「貴國在《璦琿條約》所涉及之土地上進行的開發投資,倘若所涉土地將來在談判中劃歸我國,我國政府也將予以全額退還。尊敬的伊格納季耶夫先生,我這個提議,你非常滿意吧?」

  逼著奕山在《璦琿條約》上簽字之後,沙俄軍隊實際上早就霸佔了所涉土地的,缺的也就是滿清政府正式承認疆界劃分而已。這會吳超越僅僅只是要求延遲談判並沒有斷然拒絕,同時還答應每年補償給沙俄十萬兩銀子,這樣的好事伊格納季耶夫當然頗為動心。所以考慮了片刻之後,伊格納季耶夫同樣答應向國內徵求意見,也接受吳超越的要求,承諾盡力說服國內承認吳超越的湖北臨時政府為清國合法政權。

  好不敷衍過關之後,吳超越也悄悄的鬆了口氣,暗道:「每年十萬兩銀子雖然心疼,但只要保住要回來的希望就行。窮時共同開發,達則自古以來,禮義廉就是沒最後那個字,後清外交的手段,我也得學一學。」

  和沙俄公使談判受的氣,吳超越當然發洩到了肯定不會聽話的荊州將軍綿老將軍身上,就在同一天,吳超越便派遣了王孚率領以兩條中型蒸汽炮船為作戰主力的一支湖北水師西進,保護載有三千湖北軍隊的運兵船隊,前往荊州向綿愉傳令,以勤王討逆大元帥的身份要求綿愉率領荊州八旗駐軍加入自己麾下,北上討伐鬼子六集團。

  「我估計綿愉接受命令的可能很小,他如果斷然拒絕,立即開炮攻城,武力拿下荊州滿城!反抗者,一律格殺勿論!投降者自決去留,願意留下就乖乖交稅納糧,共赴國難!不願留下的,允許他們攜帶個人財物滾回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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