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9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五章 荊州之戰(上)

  打著一面白旗,領著四個旗人親兵,在荊州守軍和吳軍水陸將士的萬千道目光注視中,多隆阿緩緩走到了荊州滿城東南門的公安門下,大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大聲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替天下討逆勤王大元帥吳超越向荊州將軍綿洵遞交通牒。

  多隆阿是自己要求親自來執行這個任務的,儘管吳軍西征主將王孚念在多年的交情份上,一再提醒他這個任務十分危險,那怕多隆阿是旗人也有可能被荊州八旗駐軍當做叛徒處死,可多隆阿還是堅持要來,還直接對王孚說道:「我雖然是打虎兒人,但我也是旗人,滿州正白旗人,這點誰也無法改變。」

  「這個時候,叫我站在漢人的隊伍裡打滿人,我心裡實在難受,所以我一定得進去,和我們旗人站在一起,親眼看一看你們究竟是怎麼對待旗人,也盡力勸勸荊州滿城裡的旗人不要螳臂當車,接受吳制臺的招降。」

  王孚從多隆阿茫然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內心的痛苦,也理解和明白這種痛苦,所以王孚沒有要士卒動用武力強迫多隆阿留下,只是又說了一句,「禮堂,你如果一定要進去,我不攔你。但我必須提醒你兩件事,一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尤其是大炮更不長眼睛;第二是荊州這邊情況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我擔心就算我們的士卒可以對你手下留情,荊州城裡的漢人百姓也不會放過你。所以,你要考慮清楚。」

  「我知道刀槍無眼,我就算死在了你們的槍下,也絕對不會怪你們。」多隆阿坦然回答,又疑惑問道:「你擔心,荊州城裡的漢人百姓不會放過我?為什麼?」

  「禮堂,你從沒來過荊州,肯定不知道這裡的漢人有多恨滿人。」王孚苦笑說道:「我有個叔叔以前在荊州這邊做過幾年的生意,他對我說過荊州這邊的事,在荊州城裡,漢人能當街大喊打滿賊殺滿賊,漢人和滿人三天兩頭打架,年年都能鬧出人命案,荊州漢人恨滿人入骨!這次我們如果真的要被迫對滿城開炮,荊州西城的漢人百姓估計絕對不會錯過這樣的報仇機會。」

  「荊州的漢人為什麼這麼恨滿人?」多隆阿疑惑問道。

  「這裡的滿人欺負漢人欺負得太過份,地方官又時常偏袒滿人,所以漢人當然恨了。」王孚如實答道。

  多隆阿不相信荊州漢人和滿人的矛盾能嚴重到這個地步,也沒聽王孚的一再好意勸說,堅持來到了荊州城下要求入城。還好,靠著正白旗旗人的身份,多隆阿和他的打虎兒親兵很快就進到了荊州滿城,也很快就被領到了老態龍鍾的荊州將軍綿洵面前。

  「反賊!吳超越這個反賊!當初那個狗賊來荊州的時候,老夫就覺得他賊眉鼠眼不是什麼好東西,今天果然被老夫料中了!後悔啊,後悔啊,老夫當初為什麼沒有親自一刀砍了他,給朝廷留下了這個禍患?反賊!狗蠻子!狗蠻子!反賊!」

  大罵了吳超越許久之後,綿洵才想起詢問多隆阿為什麼能夠來到這裡,多隆阿則如實答道:「吳超越要我留下給他幫忙,但我拒絕了,念在以往的交情份上,他準我自尋出路。所以末將就來到了這裡,希望能夠為老將軍你幫上什麼忙。」

  「忠臣啊!」綿洵感動得都有些想落淚,抹著眼角說道:「關鍵時刻,還是我們滿人最可靠,還是我們滿人最可靠。哦,對了還忘問了,多將軍,你是正白旗的那個姓?世職是什麼?」

  「回綿軍門,末將是呼爾拉特氏,沒有世職,靠騎射考進的前鋒營。」多隆阿答道。

  多隆阿的如實回答讓綿洵大失所望,很有些遺憾的說道:「原來是打虎兒人,不過也好,怎麼都比漢蠻子可靠,怎麼都比那些狗蠻子忠心。」

  忍受不了綿洵的絮絮叨叨,旁邊的綿洵副手荊州駐防左副都統錫齡阿接過話頭,飛快向多隆阿問道:「多將軍,吳超越派來了多少賊軍?統兵將領是什麼人?」

  「水師五個營,兩千五百人,主將是王孚,他也是全軍主帥。」多隆阿也沒客氣,立即就回答道:「另外還有三千步兵,主將是李續賓和李續宜。」

  「五千五百人。」錫齡阿鬆了口氣,頗有些慶幸的說道:「還好,賊軍數量不算太多,我們有希望守得住。」

  「錫將軍,千萬別小看了這支軍隊。」多隆阿趕緊警告道:「吳超越派來的步兵中,有兩個營裝備了快射洋槍,戰鬥力很強。水師更是可怕,光是兩條火輪船和兩條風帆戰船裝備的火炮就超過了一百四十門,還全都是洋人的重炮。」

  「一百四十門火炮就了不起了?」錫齡阿冷笑,得意說道:「我們城裡也有的是火炮,反賊船隊真敢靠近城牆,保管要不了三個時辰就能把他們全部打沉。」

  「錫將軍,吳超越的戰船裝備的是洋人重炮,炮火威力和我們大清的火炮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多隆阿趕緊又提醒錫齡阿千萬不能輕敵,然後才又說道:「依我之見,你們不妨考慮一下……。」

  「行了,不必多說了。」錫齡阿粗暴的打斷多隆阿,又轉向了旁邊的綿洵,說道:「綿老將軍,既然多將軍忠心歸來,又上過戰場有作戰經驗,不妨讓他率領一支旗兵助守城內隔牆,防備漢蠻子作亂。」

  對多隆阿並不是十分放心的綿洵一聽叫好,馬上答應,又對多隆阿叮囑道:「多將軍,對那些狗蠻子千萬別手軟,只要他們敢乘機作亂,馬上殺!殺!」

  從沒來過荊州的多隆阿不知道什麼是隔牆,問起情況時才知道,原來荊州城的東城和西城之間修築了一道稍微矮於城牆的隔離牆,專門用來隔離荊州城裡的漢人。綿洵和錫齡阿等荊州將領收到省城生變的消息後,也馬上加強了對隔離牆的守衛,專門安排了一支軍隊守衛。

  出於對滿清朝廷的忠心,多隆阿提出想留在第一線給綿洵和錫齡阿等人充當參謀,然而綿洵和錫齡阿卻都對剛從吳超越那邊反正歸來的多隆阿不夠放心,堅持要把多隆阿派往容易防範的隔牆陣地。多隆阿無奈,只能是硬著頭皮答應,也馬上在錫齡阿的安排下,領著自己的四個打虎兒親兵去隔牆陣地報到,接受編制劃歸。

  才剛上到隔牆頂端,多隆阿和他的親兵就都被西城那邊的景象嚇了一大跳——隔牆西面大片房舍已然被夷為了一片平地,廢墟上屍體橫七豎八,男女老少都有,場面悽慘得就好象已經經歷過戰事一樣。多隆阿大奇,忙向領路的荊州旗兵問道:「出什麼事了?這裡怎麼這樣?」

  「綿老將軍他們怕漢蠻子乘亂攻打滿城,下令把隔牆附近的房子先推了,住在這裡的漢蠻子反抗,所以就這樣了。」

  荊州旗兵輕描淡寫的回答讓多隆阿徹底無語,不明白綿洵和錫齡阿等人是腦袋進水還是反應過度——情況都已經這麼危急了,竟然還這麼欺壓殘殺同住一個城裡的漢人?

  更讓多隆阿無語的還在後面,當他被領到負責值守隔牆的荊州駐防協領薩賓圖面前時,薩賓圖把一個哨剛由閒散旗人組建的新軍交給他後,竟然還對他說道:「千萬別手軟,看到漢蠻子靠近隔牆就馬上開槍放箭,有多少殺多少!」

  看看遠處街道上密集的漢人百姓,見他們大都衣衫襤褸帶著大小包裹席地而坐,似乎就是房屋被毀的城內百姓,多隆阿很有些疑惑的問道:「靠近就殺?他們如果想回家拿點東西怎麼辦?」

  「照殺無誤!」薩賓圖想都不想就脫口回答,又拍著多隆阿的肩膀說道:「你是剛來荊州,不知道荊州這些狗蠻子有多可恨,不過沒關係,多呆幾天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多隆阿不知道荊州城裡的漢人百姓有多可恨,當天駐守在隔牆之上,多隆阿只是親眼看到,隔牆上的旗兵只要一看到漢人靠近隔牆,馬上就開槍開火殺人。多隆阿還聽到荊州西城那邊不時傳來槍聲,一問原因時,才知道是守衛西城的八旗士兵在開槍射殺試圖靠近城門或城牆的漢人百姓。多隆阿對此萬般無奈,也這才發現王孚的警告絕不是恐嚇——城破之後,就算是吳軍士兵會對自己手下留情,荊州城裡的漢人百姓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上午九點,見荊州城裡的八旗軍隊到了通牒的最後時限仍然還沒有開城投降,吳軍水師的四大主力戰船曾國藩號、花沙納號和忠誠號、仁義號便直接開到了荊州滿城南面的長江水面之上,準備以炮火轟擊荊州滿城。同時李續賓兄弟也帶著三千吳軍步兵進逼荊州滿城正東的鎮流門,準備發起攻城。

  然而即便如此,吳軍西征主帥王孚卻還是給了荊州八旗駐軍最後一個機會,再一次派遣使者手打白旗到公安門下招降,要求滿城駐軍立即開城投降。可是回答吳軍將士的,卻是城牆上的八旗士兵對吳軍使者開槍射擊,還有城上火炮搶先對吳軍戰船開炮轟擊。

  仁至義盡到了這個地步,荊州的八旗駐軍竟然還不領情,還敢主動對船堅炮利的吳軍水師搶先開炮。憤怒之下,王孚也不再遲疑,馬上就大吼道:「打旗號,開火!」

  吳軍水師的新旗艦曾國藩號首先開炮,打響了吳軍肅清境內滿清殘餘力量的第一槍,呼嘯飛出的第一發炮彈也準確命中了公安門的城樓,轟塌了小半座城樓仍然去勢未消,又轟進城中,直接轟塌了一家滿人住戶的房頂。

  萬萬沒有想到吳軍水師的火炮威力竟然能恐怖到這地步,荊州城牆上的八旗士兵當然是驚呼不斷,大呼小叫不絕,然而他們卻也很快又發現這還只是開始,真正的地獄還在後面。因為,吳軍水師的另外三條主力戰船也先後開火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吳軍四大主力戰船以鐘擺法連續開炮,以每分鐘四發炮彈的節奏,不斷把三十二磅重的實心炮彈轟入荊州滿城之中,轟上滿城城頭,可憐的公安門城樓不到十分鐘就被徹底轟塌,城上女牆迅速的坍塌崩裂,城裡的八旗滿人也不斷的鬼哭狼嚎,在街道上奔走避彈不斷。

  更加恐怖的還在後面,火炮轟擊的間歇中,吳軍水師還動用了改進型的康格里夫火箭轟擊城內,攜帶苦味酸炸藥的康格里夫火箭飛進城中炸開間,滿清旗人兩百多年前從漢人手中強行搶來的房屋宅院也迅速升起了火頭,火勢洶洶,水潑不滅,濃煙沖天數十丈。

  鎮流門這邊的情況也是大同小異,在李續賓兄弟的指揮下,吳軍火炮一邊重點關照鎮流門上那座著名的賓陽樓城樓,一邊不斷以康格里夫火箭轟擊城內,利用苦味酸燃燒特性縱火亂敵,即便還沒有發起強行攻堅,就已經把城牆上和城裡的八旗士兵轟得一片大亂。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事實上負責荊州守城戰事的錫齡阿才總算知道多隆阿的警告不是在危言聳聽,吳軍水師的重炮威力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存在。可是即便如此,錫齡阿最擔心的卻依然還是西城那邊的荊州漢人情況,擔心那邊的漢蠻子會乘機作亂,接應吳軍殺進城內。

  事實證明錫齡阿不過是在白擔心,西城的漢人百姓雖然一個比一個盼著吳軍早點打進來,卻又深知僅憑他們手裡以菜刀木棍為主力的簡陋武器,很難殺散守衛荊州六道城門的八旗士兵,打開城門迎接親人進城。所以西城百姓全都在隱忍觀望,小心翼翼的等待機會出現。

  猛烈的炮火持續到了正午都還沒有停歇,吳軍四大主力戰船在江面上不緊不慢的遊弋,不斷以舷炮輪流轟擊荊州滿城的城內,轟得八旗士兵在滿城之中幾乎沒有任何的立足之地。同時吳軍步兵那邊也順利用苦味酸炸藥炸開了鎮流門,攻進了鎮流門的甕城,逼得錫齡阿只能是趕緊下令堵死城門甬道,不給吳軍從城門直接殺進城內的機會。

  垂死的掙扎不過只是延緩了荊州滿城被攻破的時間,加入吳超越麾下首次出戰的李續賓兄弟為了表示忠心,發現八旗士兵把城門甬道堵死後,便立即改變了攻城戰術,派出了兩百敢死隊以飛梯衝擊鎮流城門城牆,李續宜還身先士卒親自率領敢死隊帶頭衝鋒。

  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荊州八旗駐軍武備鬆弛的紙老虎面目很快就暴露無遺,看到吳軍敢死隊提著雪亮的鋼刀衝擊城牆,滿城的旗兵除了用原始的火繩槍和抬槍射擊之外,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在飛梯面前和吳軍士兵打白刃戰,阻擋吳軍士兵登城。而再當幾名吳軍勇士和李續宜揮舞著大刀成功衝上城牆後,等於就是老虎衝進了羊群,想怎麼砍就怎麼砍,想怎麼殺就怎麼殺,三天兩頭和荊州漢人打群架的八旗勇士則再沒有街頭鬥毆時的威風,大呼小叫著只是四散逃命,吳軍敢死隊乘機源源不絕的衝上城牆,沒花多少力氣就佔據了一塊相當不小的城頭陣地,將三天前才匆匆趕製出來吳軍純紅旗插上鎮流門城頭。

  與此同時,荊州西城的無數民居之中,數之不盡的漢人百姓正在拿著各種各樣的簡陋武器緊張觀望,低聲議論,「聽聲音,好象快要打進滿賊城裡,只等滿賊城一破,我們就殺出去,殺盡滿賊,報仇雪恨!」

  「吳大人的軍隊快打進滿賊城裡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PS:千萬別覺得這章的情節誇張,第一次鴉片戰爭時,被前後清共同譽為愛國將領的鎮江都統海齡將軍,認定英國軍隊攻打鎮江時,城裡的漢人一定會從背後襲擊八旗勇士,遂率領八旗勇士在鎮江城中大開殺戒,肆意屠殺漢人百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六章 荊州之戰(下)

  憑心而論,荊州的八旗兵打得其實不算差,即便和這個時代的大部分清軍和八旗兵一樣,荊州的八旗兵也非常害怕刀刀見血的近身白刃戰,給了吳軍敢死隊用飛梯衝上城牆的機會,可是真被逼到了絕境之後,八旗兵血管中流淌的殘暴鮮血還是有了一些復甦,拿出了勇氣和鬥志向吳軍城頭陣地發起了猛烈反撲。

  率軍發起反撲的是荊州駐防八旗右翼副都統貴升,帶著預備隊衝上城牆後,貴升先是親手砍死了帶頭逃命的一個佐領和幾個旗兵,然後一邊帶頭殺向吳軍陣地,一邊紅著眼睛大吼道:「八旗好男兒,就當奮死殺賊!」

  還別說,看到貴升帶頭衝鋒,周圍的八旗兵馬上就象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紛紛扔下老掉牙的抬槍火繩槍,拔出腰間馬刀大步衝向吳軍士兵,吼叫著揮刀亂砍,勇猛猶如平時街頭鬥毆欺負手無寸鐵的漢人百姓,也多少找回了一些當年清軍入關時的凶悍威猛。

  很可惜,荊州八旗兵這次觸底反彈找錯了對手,他們再是如何的鼓起勇氣和獸性復甦,也彌補了經驗和訓練方面的巨大差役,以李家兄弟的親兵為骨幹組建的吳軍敢死隊不但常年接受嚴格訓練,很多人還是跟著李續賓兄弟征戰多年的湘軍老人,經驗豐富且鬥志頑強,最擅長打的就是硬仗惡仗,所以八旗兵也就註定了要為這次反撲付出慘重代價。

  血花飛濺中,號稱荊州駐防八旗頭號勇將的貴升不負威名,接連砍傷了兩名吳軍士兵,然後還逮到機會,一刀砍斷了一名吳軍士兵的左手。可就在貴升得意萬分的時候,那名失去了左手的吳軍士兵卻怒吼一聲,反手一刀劈在貴升的臉上,當場劈飛了貴升的三顆牙齒,貴升嗷嗷號叫著退後間,那受傷更重的吳軍士兵緊追不放,刀刀直往貴升身上要害招呼,說什麼都要當場砍死貴升為自己的左手報仇。貴升東躲西逃,全賴親兵保護方才躲開那吳軍士兵的亡命追殺。

  與之完全相反的是,吳軍的敢死隊統帥李續宜在身著輕裝的情況下,簡直就象是一隻下山猛虎一樣的八旗兵人群中殺進殺出,殺得全身是血身上輕重傷口無數,仍然奮力衝殺在第一線,不到片刻就已經親手砍死了三個八旗兵,重傷數人。而在李續宜的帶動下,吳軍勇士個個爭先,個個奮勇,提著大刀象趕鴨子一樣的趕著八旗兵肆意砍殺,沒用十分鐘時間就打退了八旗兵的這次反撲,勝利保護住了城頭陣地,為後續軍隊登城贏得了空間和時間。

  與此同時,裝備著擊針槍和苦味酸手雷的一個營吳軍精銳也已經衝到了鎮流門下,靠著先登勇士的保護迅速登城,而再等這些吳軍精銳陸續衝上城牆開槍投彈之後,鎮流門城上的八旗兵也就永遠沒有了反撲得手的機會,貴升再次所組織的第二次衝鋒反撲,被吳軍士兵僅用了幾枚手雷彈就輕鬆炸退,貴升本人也被手雷彈的碎片射傷腰腎,野獸般哀嚎著被迫退出戰鬥。

  啪一聲響,李續宜重重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因為李續宜這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忘了自己現在已經是吳軍戰將,還在用湘軍的老套路打仗,此前沒有想到給敢死隊使用數量十分充足的苦味酸手雷,還在以湘軍的習慣打仗把苦味酸手雷打成救命法寶,不到最後時刻絕對捨不得使用——不然八旗兵就是連和吳軍敢死隊打近身白刃戰的機會都沒有!

  懊悔過後,李續宜馬上大吼道:「扔手雷,往反賊軍隊頭上扔手雷!儘管用不著節約,咱們現在用不著節約手雷了!」

  聽到李續宜的號令,吳軍敢死隊勇士再不客氣,馬上紛紛拿出手雷砸向敵人的密集人群,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鎮流門上的八旗兵鬼哭狼嚎,爭先恐後的下城逃命,你推我搡間還把幾個同伴給推下了城牆。而吳軍後續營隊則靠著飛梯繼續迅速登城,一邊開槍射殺城上殘敵,一邊迅速擴大城頭陣地,很快就控制了鎮流門的城頭,開始居高臨下的對著城內射擊投彈。

  鎮流門進展順利的情況報告到了王孚面前後,王孚先是罵了一句真不經打,然後也沒客氣,立即命令水師陸戰隊登陸靠岸,向公安門發起進攻。同時集中所有炮火猛轟公安門,掩護水師陸戰隊攻城。

  與此同時,荊州滿城裡的八旗守軍當然早就已經亂成了一團,綿洵帶著親兵躲在已經中炮多處的鎮守將軍府裡瑟瑟發抖,求神拜佛的祈禱上天保佑讓荊州八旗挺過這次難關。事實上指揮守城戰事的錫齡阿則幾次派兵增援鎮流門妄圖奪回陣地,都被吳軍將士以排槍和手雷輕鬆擊退。而幾次吃了大虧後,本來就很聰明的八旗勇士很快就變得更聰明瞭,一被要求進攻鎮流門就撒腿逃命,還有許多更聰明的八旗勇士乾脆直接逃回了家裡變換衣衫,盼望著能夠熬到天黑乘亂出城逃命。原本組織嚴密的八旗兵徹底大亂,不斷出現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和甚至找不到本隊旗幟的情況,指揮近乎癱瘓。

  混亂還影響到了八旗兵的隔離牆陣地,儘管吳軍水師為了避免誤傷到西城的漢人百姓,開炮轟擊間儘可能集中在東城,幾乎沒有什麼炮彈打到隔牆陣地上。然而在隔牆上看到滿城大亂,八旗兵爭先恐後的逃到隔牆這邊來躲避炮彈,還有聽到這些敗兵帶來的離奇傳言說什麼鎮流門已經被攻破,公安門已經被轟塌,以閒散旗人居多的隔牆守軍還是個個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

  「鎮流門已經被打破了,快逃啊!」

  也不知道是那個被嚇破了膽的旗人喊了這麼一聲,本就人心惶惶的隔牆守軍頓時一片大亂,無數士兵哭著喊著衝進城內逃命,大喊鎮流門已破的聲音此起彼伏。而多隆阿雖然從槍聲炮聲判斷吳軍並沒有大量進城,大喊大叫阻止,卻根本無濟於事,不要說友軍隊伍,就是剛劃分給他統屬的旗兵都不斷下城逃命。

  西面突然傳來的巨大喧譁聲讓多隆阿立即扭頭西看,再接著,多隆阿的瞳孔也猛烈收縮了——西面漢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就象突然爆炸了一般,忽然湧出了無數的漢人男女,舉著各種各樣的雜亂旗幟,拿著各種各樣的簡陋自制武器,象潮水一般的撲向了隔牆,憤怒的吼叫聲震天動地,直接壓過了吳軍的炮聲槍聲。

  「殺滿賊——!」

  多隆阿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更不敢相信荊州漢人對八旗滿人的仇恨會深到了這個地步。只憑著以菜刀和木棍為主力的簡陋武器,只靠著幾根連樹皮都沒有剝去的粗大木頭,還有一些明顯是臨時趕造出來的脆弱飛梯,荊州的漢人和無數的苗彝百姓前仆後繼,頂著八旗兵匆忙打出的子彈,踩著雜亂的廢墟和同胞的屍體,義無返顧的衝到隔牆城下,抬木撞擊隔牆的南新門和北新門,踩著簡陋的飛梯衝擊隔牆城上,瘋狂的而又徒勞的刀砍斧劈城牆城門,發自肺腑的怒吼聲也一直在人群中迴盪不休…………

  「殺滿賊!殺滿賊!殺光滿賊————!」

  「綿愉和錫齡阿他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怎麼就讓荊州漢人把我們旗人恨到了這個地步?恨到就好象有殺父之仇一樣?」

  多隆阿心中閃過無數疑問,可多隆阿已經來不及去求證這些答案了,在荊州漢人火山爆發般的滔天怒火面前,隔牆上的八旗士兵沒有一個不是雙腿瑟瑟發抖,沒有一個不是在四處張望尋找逃命道路,多隆阿也早已被四個打虎兒親兵簇擁在了中間,隨時準備奪路而逃——不逃不行了,隔牆下的漢人百姓那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多隆阿等人給淹死!

  終於,一個拿著生鏽柴刀的漢人百姓第一個衝上了隔牆,周圍的旗兵趕緊開槍,也打中了他,可那漢人百姓卻仿若不覺,紅著眼睛只是撲向一個裝備精良的八旗兵,狂吼著揮刀亂砍,周圍的旗兵趕緊幫忙,還把他手裡的柴刀打飛,可那漢人百姓卻又一把抱住了面前敵人,張口就咬在了他的咽喉上,直到脊背被八旗兵砍爛都沒有鬆口,硬生生的咬穿了那旗兵的咽喉,和他同歸於盡。

  更多的漢苗彝百姓衝上城牆,儘管他們手裡的武器都簡陋粗糙得近乎可憐,基本上很難對穿著棉甲的八旗士兵造成致命傷害,可他們還是飛蛾撲火一樣的撲向八旗士兵,刀砍斧劈棍砸,用拳頭用牙齒和八旗兵拼命,甚至還有人抱著八旗兵滾下城牆,和八旗兵同歸於盡。

  面對著荊州漢人百姓的滔天怒火,不要說養尊處優的荊州駐防八旗兵了,就連常年在戰場上刀頭舔血的多隆阿都心生怯意,知道隔牆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更知道這些漢人百姓一旦衝進了滿城,等待荊州旗人的唯一下場,就是一場殘酷血腥的滅城屠殺!

  「得去勸綿老將軍和錫齡阿他們投降,不然荊州旗人就完了。」

  得出了這個結論,多隆阿第一次在戰場上丟下了士卒先行撤退,帶著自己的四個打虎兒親兵艱難穿過逃命人群,從隔牆上下到了更加混亂的滿城之中,又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過更加混亂的人群,找到了荊州駐防將軍的衙門所在。

  守衛將軍府的八旗兵當然拒絕讓多隆阿直接進去,多隆阿費盡口舌,甚至還使出了賄賂手段,也這才求得門子入內通報。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隔牆的南新門那邊卻突然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還有無數八旗兵的哭喊聲音,多隆阿也頓時心裡明白,「南新門被撞開了!」

  沒有了城門的阻隔,荊州漢人的岩漿烈火也就象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樣,頓時洶湧衝入滿城之中,滿城裡的八旗寄生蟲哭喊益盛間,守衛將軍府的八旗兵也爭先恐後的逃向了北面沒有受敵的古槽門方向。多隆阿毫不遲疑,馬上就衝進了荊州將軍府,四處尋找綿愉的所在。

  很可惜,多隆阿還是沒能找到綿愉,不管多隆阿如何的見人就問,將軍府的丫鬟和僕役都不知道綿老將軍躲到了那裡,大堂上空無人一人,簽押房裡也盡是滿地的公文書信,不見綿愉的半點人影。

  殺滿賊的吶喊聲越來越近,不想被荊州漢人活生生撕成碎片和砸成肉醬,多隆阿也只好急匆匆的逃出了荊州將軍府,也很有頭腦的逃向此刻反倒最安全的吳軍主攻戰場鎮流門,看到了第一個吳軍士兵就舉手跪地投降。

  主動投降後的多隆阿很快就見到了吳軍先登主將李續宜,也立即提出要去拜見王孚,李續宜急著殺敵立功不肯答應,只說呆會再說,多隆阿卻一把抱住了李續宜鮮血淋漓的雙腿,帶著哭腔哀求道:「克讓,我求你了!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見王孚,求你看在以前的交情份上,馬上派人帶我去見王孚。」

  猶豫了一下,李續宜還是點了下頭,派了兩個親兵押解主動受縛的多隆阿去拜見王孚。而等多隆阿從鎮流門出了城,又南下到了江邊乘船登上曾國藩號時,天色已然微黑,荊州滿城之中也已經到處都是火頭,還有遠播數裡的怒吼哭喊聲音。

  「王孚兄弟,我求你了!救救滿城裡的旗人!讓荊州的漢人不要濫殺無辜,不要殺那些投降的旗人,更不要殺那些女人和孩子!」

  撲通一聲跪倒在王孚面前,多隆阿一邊拼命磕頭,一邊嚎啕大哭著哀求。王孚則親自攙起了多隆阿,神情為難的說道:「多大哥,不是我不想攔著荊州的漢人百姓,是我攔不住啊,我們和他們事前沒有聯繫,不知道他們的帶頭人,你叫我怎麼攔?」

  「荊州的漢人,為什麼就這樣恨我們滿人?!」多隆阿絕望的號哭。

  王孚又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多大哥,荊州漢人為什麼這麼恨滿人,我聽親戚說過幾件事,都是千真萬確的真事,一件是道光年間,荊州的滿人故意在漢人賽龍舟時搗亂,被漢人打走以後,荊州的滿人就衝進了漢城又打又殺,燒了好幾十間房子,後來荊州將軍反倒說是漢人不對,奏請朝廷又殺了一些漢人。」

  「另外還有一件,荊州這邊的地勢低窪,每年都會鬧洪水,滿人住在東城地勢高,受洪水影響不大,可荊州漢人住的西城地勢矮,每年都會被淹死人。有一年暴雨特別大,連滿城都被水淹了些房子,荊州滿人為了洩洪,就打開了隔城的城門和水道,把滿城的洪水排進漢城……。」

  說到這,王孚頓了一頓,問道:「多大哥,你知道那年淹死了多少荊州漢人嗎?」

  「不知道,淹死了多少?」多隆阿搖頭又問。

  「兩千多荊州漢人。」

  王孚的回答讓多隆阿如遭雷擊,也讓多隆阿緩緩跪坐在了王孚的面前,再不吭一句聲,更沒有再哀求一句請王孚阻止屠殺……

  天色全黑時,前線送來報告,說是因為天色太黑,加上吳軍將士仍然還是之前的清軍裝束容易被百姓誤會,大量出現了被荊州百姓誤傷的情況,李續賓等前線將領為了保護吳軍士卒,不得不請求王孚允許吳軍將士先登上城牆集結,待天色全明後再進城打掃滿城戰場。

  王孚盤算了一下,先是同意了李續賓等人提出的要求,然後才向多隆阿十分無奈的說道:「多大哥,別怪我,我必須得為我們的將士負責。」

  多隆阿默默點頭,許久後,多隆阿又突然說道:「王孚兄弟,能不能帶我回去見吳制臺?」

  「你想做什麼?」王孚警惕的問道。

  「我想繼續為吳制臺效力。」多隆阿聲音沙啞的說道:「我要讓全天下都看一看,我們滿州人是混蛋多,可我們中間也有好人,能夠識大體知輕重。我覺得只有這樣,才可以讓漢人少報一些仇,多救一些無辜的旗人……。」

  第二天,綿愉和錫齡阿等荊州八旗的重要將領屍體被送到了王孚面前,多隆阿花了很多的力氣,才認出面前這幾堆爛肉是綿愉和錫齡阿等人的屍身。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七章 倉促起事的後果

  荊州一戰,真正是被吳軍炮火刀槍消滅的八旗滿人其實並不多,即便加上入城後的巷戰,頂多也就是兩千多人,連荊州滿城的四千八旗兵常備軍的數字都沒有趕上,然後戰後統計的結果卻讓王孚、李續賓和李續宜等人張口結舌——僅僅是在滿城之中,八旗滿人的屍體就超過了一萬一千之巨!而荊州滿城的總人口,也僅僅只是兩萬兩千多人。

  吳軍將士還沒來得及統計死在城外的八旗滿人數目,大量從古槽門逃出城外的八旗滿人藉著夜色的掩護,也靠著對地形的熟悉,倒是輕鬆擺脫了吳軍將士的追捕。可惜這些滿人卻直到最後才明白,其實被吳軍將士抓獲俘虜,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幸運的事——因為軍紀嚴明的吳軍將士沒有虐待和殺害俘虜,荊州城內外的各族百姓卻完全相反。

  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郊野外,八旗滿人象一隻只遇到狼群的羊羔野兔倉皇逃命,居住在城池周圍的荊州各族百姓則象是一群群狩獵的虎豹,三五成群的追逐著旗人不放,每逮到一個都是不由分說的菜刀木棍招呼,把一個接一個的旗人活生生剁成肉泥,砸成肉醬;也把一個接一個的旗人打斷手腳,拋進溝渠河流活生生的淹死;荊州東北郊的太白湖上密密麻麻,飄著的全是旗人的屍體,還幾乎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是夜,荊州北郊盡是八旗滿人的哭喊求饒聲音,也盡是荊州各族百姓憤怒的復仇聲音,「殺!殺光滿賊!一個不留!」

  最後還是到了天色全明時,吳軍將士出面阻止和接管俘虜之後,不到四千的八旗滿人才勉強保住性命,得以在吳軍的戰俘營中苟延殘喘。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的荊州百姓強烈要求殺光這些剩下的滿人,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最後迫於無奈,吳軍西征主將王孚只能是親自出面安撫百姓,說荊州的滿人雖然可恨該殺,但他們中間也有一些無辜者,同時吳軍起兵討逆也不是為了殺光滿人,是為了消滅朝中奸臣和八旗滿人中的敗類,並承諾一定會嚴辦俘虜中罪行昭彰的八旗兵,好說歹說才把荊州百姓暫時安撫住。

  是戰過後,還有無數的荊州百姓主動請求加入吳軍,已經逐漸歷練出來的王孚果斷接受,挑選其中青壯者組建成軍,用為前鋒又向同為戰略重地的宜昌開拔,荊州知府唐際盛則因為開戰之前就已經向吳軍祕密請降的緣故,被繼續留用為荊州知府,幫助吳軍主持善後事宜。

  吳軍西征軍勝利拿下荊州的消息送到吳超越的面前時,湖南那邊也給吳超越送來了關於湖南的最新情況——迫於吳軍淫威,湖南布政使徐有壬倒是選擇了投降聽令,可湖南按察使福翷卻拒不從命,還當眾大罵吳超越所謂的清君側就是想造反,逼得馮三保只能是把他當場處斬。

  除此之外,湖南還有一些州府遲遲沒有給馮三保答覆,估計只能是靠刀槍說話,好在湖南軍隊盡歸馮三保調遣,同時被掏空了的湖南地方無錢無餉更沒有武器,武力壓服問題肯定不大,只是肯定得花上一些時間。

  不只是湖南的地方州府如此,事實上湖北這邊也有幾個州府遲遲沒有表態響應吳超越起兵,其中還包括北線最為重要的襄陽府。吳超越迫於無奈,也只好早早就做好了對襄陽重鎮動武的準備,去令聶士成讓他率軍西進,逼迫駐紮在那裡的清軍舒保部投降或者武力驅逐出湖北。

  還好,當天傍晚,襄陽那邊終於送來了效忠書,襄陽知府劉齊銜和鑲黃旗漢軍副都統舒保全都表示誓死追隨吳超越起兵討逆,同時聶士成的老丈人劉齊銜還在書信上告訴吳超越,說舒保還親手砍死幾個不肯從命的滿人將領,賭咒發誓要和無恥陷害過他的僧格林沁血拼到底!

  襄陽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想必就不用強調了,聞知襄陽也舉旗反正,吳超越當然長長的舒了口氣,慶幸道:「多虧了僧王爺結仇結得多,不然的話,襄陽如果堅持不降,我的麻煩就大了。」

  「還有鄖陽。」趙烈文提醒道:「那裡和陝西接壤,水路又可以運糧運兵直抵襄陽城下,鄖陽如果不肯歸順,朝廷的陝甘軍隊就可以直接從鄖陽出兵,直接威脅我們的襄陽北大門。」

  吳超越點點頭,又自我安慰的說道:「還好,鄖陽的滿人知府景匯去年就已經被我弄出了湖北,換上了漢人知府李宗燾,相對來說比較容易爭取。看到襄陽也舉旗反正,受過我恩惠的李宗燾應該不會當白眼狼。」

  說罷,吳超越還又十分遺憾的說道:「可惜我當上五省總督沒幾天就只能被迫起事,如果多給我點時間,讓我把湖廣和江西的官員都換上自己人,起事後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內部問題了。」

  「慰亭,別不知足了。」趙烈文微笑說道:「我覺得你的起事時間已經合適得不能再合適了,如果真讓你再耽擱一些時間,看到你當上了五省總督後還是不肯全力打長毛,還拼命的把滿人官員排擠出湖廣江西,別說是朝廷了,就算是肅中堂恐怕也會起疑心吧?」

  吳超越訕笑,也知道趙烈文的話有道理——如果祺祥政變沒有發生,自己當上了五省總督卻還是不肯賣力打太平軍,一味的只是加強對湖廣和江西的控制,那怕是肅順也肯定能看出自己懷有異心。

  貪心不足的又遺憾了幾句祺祥政變沒能再延後幾個月發生,吳超越這才著手解決荊州之戰中暴露出的兩個小問題——第一是旗幟,為了與清軍旗幟區別,吳軍臨時採用了純紅大旗,不夠顯眼和威風,也很容易被敵人冒打。第二則是衣著軍帽還是延用舊制,導致吳軍將士難以區別敵我,還導致吳軍士卒被荊州百姓誤傷。

  還好,這兩個問題都不算難解決,稍一盤算後,吳超越就很無恥的決定在純紅旗上加上一顆巨大的金色五星,象徵自己的旗幟光芒萬丈,還順手繪製了一面軍旗模型,趙烈文見了當然叫好,稱讚旗幟顯眼。然後吳超越又和趙烈文議定,決定把吳軍眾將的旗幟改為紅底白框黑字三角牙旗,旗幟尺寸大小則沿用清軍規制,吳超越的帥旗上則加上『天下勤王討逆大元帥』這九個豎寫小字。

  再接著,吳超越又決定把吳軍士兵斗笠上的紅色纓繩改為白色,既方便省錢,容易區別,又示致國難之意。結果趙烈文一聽楞了,驚訝問道:「改紅色冠纓為白色?慰亭,你真要改白色?」

  「怎麼了?」吳超越疑惑問道:「改白色有什麼不對嗎?顯眼,染色方便,又象徵為國難戴孝,不好嗎?」

  上下打量了吳超越良久,見吳超越的確不象是明白其中典故一樣,趙烈文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好,很好,那就改白色。」

  還是在第二天上午吳超越公文形式正式規定新的軍旗和新軍帽時,吳超越才總算知道了趙烈文為什麼會這樣對白色敏感——閻敬銘、戴文節和邵彥烺等幫凶竟然一起驚訝的向吳超越問道:「大帥,你和平西王吳三桂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只是運氣不好和他姓了一個姓。」吳超越如實回答,又疑惑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眾幫凶上下打量吳超越,直到從吳超越的茫然神情上看出吳超越的確不知道那個典故,閻敬銘等人才紛紛搖頭嘆息,「天意,還真是天意,天意註定了這樣的巧合啊。」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吳超越滿頭霧水的追問,結果趙烈文也這才微笑著對吳超越說道:「慰亭,知道不知道?你那位同姓王爺吳三桂起兵的時候,也是讓他的士兵改戴白帽,所以他的軍隊又被叫做白帽兵。」

  吳超越一聽差點沒哭出來,趕緊又要再次更換軍帽,然而趙烈文和閻敬銘等人卻強烈反對,都說道:「大帥,白帽最好!讓我們的士卒改戴白帽,再故意散播一些大清始於吳、終於吳之類的童謠箴言,可以起到動搖敵人軍心民心的效果,還可以鼓勵我們的軍心士氣,沒什麼顏色比白色更好。」

  拗不過一干幫凶走狗的好意,吳超越也只好勉強同意了讓士卒改戴白纓帽,然後又在心裡嘀咕道:「吳老漢奸,想不到我竟然會和你心有靈犀。」

  於是乎,在湖北宣傳部門的惡意散播和巧妙宣傳之下,一條謠言也很快就在華夏土地上傳播了起來——滿清八旗是靠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才得了天下,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滿清八旗也一定會亡在一個姓吳的人手裡。當年的吳三桂戴白帽起兵沒能得天下,是他做惡過多上天不答應,而下一個姓吳的戴白帽起兵,就一定能推翻滿清,光復華夏!結果也很是收到了一些蠱惑人心的效果不提。

  有些倉促的起兵確實給吳超越帶來了很多困擾,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吳軍不但暴露出了軍旗和服裝這些小環節上的問題,還得首先處理湖廣地方州府不肯歸順的大事,難以立即騰出手來向身處外省的友軍提供強力幫助。所以吳超越也沒有多餘選擇,只能是優先增援****助楊文定所部素清省內滿清殘餘力量,確保獲得四川錢糧重地和上游安全。

  機動力量被優先放到了四川方向後,江西方面吳超越就只能仰仗劉坤一、蕭啟江、王國才和劉銘傳這幾支軍隊自行解決江西問題了,為了讓這幾支軍隊在沒有太多後顧之憂的情況下逼迫馬秀儒從命,吳超越也只能是在正式宣佈起事的第一天就派出了使者趕往南京,要求與楊秀清締結互不侵犯條約,以現有控制地為界劃分疆土。而在此之前,和太平軍結下了不少怨仇的吳超越也不敢隨意調動江西吳軍包圍南昌逼馬秀儒就範,怕的就是被太平軍在背後插上自己一刀。

  楊秀清的反應也很快,才過了十天時間,當吳超越收到王孚軍勝利逼迫宜昌投降的消息時,去南京和楊秀清聯繫的使者就帶著太平軍使者候裕寬搭乘法國商船回到了湖北省城,也帶來了一個讓吳超越哭笑不得的答覆——楊秀清竟然冊封吳超越為太平天國的鎮西王八千歲,要求吳超越接受他的號令調遣。

  「我呸!」

  吳超越的口水差點沒噴到楊秀清心腹候裕寬的臉上,冷笑說道:「回去告訴楊秀清,我是好意和他締結互不侵犯盟約,讓他的西線上遊後顧無憂,不是求他,更不是想聽他的指揮號令。他如果願意和平相處,我們就以現有控制地為界劃分疆土,他如果不願意,我們繼續打就是了!」

  「鎮西王八千歲,請別把話說得這麼絕對。」候裕寬的笑容十分陰險,說道:「八千歲大概還不知道吧,上海出大事了,你的祖父吳健彰吳大人現在有危險,目前唯一幫到你祖父的,也就是我們天國在松江的軍隊了。」

  「上海出什麼事了?」吳超越大驚,下意識的脫口問道。

  「三月十四的晚上,清妖的江蘇巡撫薛煥調動吳全美的紅單船隊,突然接管了上海縣城。」候裕寬微笑說道:「聽說吳健彰吳大人被困在了上海城裡,你留在上海的舊部當時正在城外駐紮,沒能及時進城,目前左右兩難,進退維谷。」

  凝視了候裕寬許久,見他笑容輕鬆,目光之中毫無作偽神色,吳超越難得的聲音開始顫抖,又萬分狐疑的問道:「怎麼可能?薛煥那幫人,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收到消息?」

  「這我就不知道了。」候裕寬聳了聳肩膀,微笑說道:「但我六天前從天京出發時,東王萬歲確實收到了上海發生這件大事的消息,所以東王萬歲讓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件事,又順便告訴你,如果王爺你接受我們天國的冊封,他就馬上出兵給你的舊部幫忙,無論如何都要救出吳大人,還有王爺你的王世子。」

  計算時間,發現自己在三月初九晚上送出的通知吳老買辦起事的書信,確實無法在三月十四晚上之前送到上海,吳超越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心臟也頓時就提到嗓子眼了……

  「爺爺,你可千萬別出事啊,我甚至可以不管我兒子,但我實在不忍心不管你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八章 風暴之前

  在關於上海的問題上,吳超越也犯了疏忽大意的錯誤,吳超越雖然在三月初三的晚上就派英國商船帶信,讓留守上海的周騰虎、鄧嗣源和孟馹等舊部進入戒備狀態,時刻防備上海的其他清軍搶先動手,也提醒吳老買辦做好迎接驚天鉅變的準備,懇求吳老買辦搬到城外居住,最好還是住進租界。

  三月初十那天的中午,收到了祺祥政變爆發的準備消息後,吳超越又一次去書上海,向吳老買辦和周騰虎等人告知自己起兵清君側的決定,要求周騰虎等人先下手為強,擒拿控制江蘇巡撫薛煥和布政使吉爾杭阿等人,控制住上海局勢。

  為了方便周騰虎等人行事,吳超越還以湖廣兩江總督兼節制五省欽差大臣的身份下了一道公文,任命目前是江蘇按察使的周騰虎為江蘇巡撫,授權周騰虎以黨附鬼子六等人的罪名逮捕薛煥和吉爾杭阿,儘可能的搶佔道義上風。

  吳超越當然也擔心鬼子六集團會在發動祺祥政變的同時也向上海動手,好在這個可能不大,因為上海的吳軍不象湖廣軍隊那樣可以直接威脅到滿清朝廷的統治,鬼子六集團犯不著冒著走漏風聲的危險在上海提前佈局。結果也不出所料,此後吳超越幾次收到的上海消息,都是上海那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的異常跡象,吳超越也就逐漸的鬆懈了下來。

  吳超越輕鬆得太早了,即便真如吳超越所料,鬼子六集團的確沒有在上海提前佈局,也對上海的吳軍重視不夠,可吳超越卻疏忽了上海其他滿清官員的反應,更忘了兩個要命問題——第一是在此期間還有一個時間差,第二則是三月初三晚上到三月初十傍晚這整整七天時間之中,已經足夠讓湖廣發出的消息送到上海…………

  …………

  先來看看吳老買辦和周騰虎這邊的情況,三月初八的下午,吳超越僱傭的英國商船日夜兼程的趕到上海,倒是十分順利的把吳超越的告警書信送到了吳老買辦和周騰虎等人的面前,然後政治嗅覺十分敏感的周騰虎也馬上以防備太平軍偷襲為名,命令數量已經擴充為六千餘人的上海吳軍立即進入備戰狀態,並祕密向鄧嗣源和孟馹等吳軍舊將告知湖廣情況,讓鄧嗣源和孟馹做好迎接上海劇變的心理準備。

  除此之外,周騰虎除了一邊悄悄把自己和趙烈文的家眷轉移到租界,又藉口主持軍務搬到了吳軍營地居住外,也遵照吳超越的要求,極力勸說吳老買辦提前把家眷轉移到租界,還有建議吳老買辦以辦理關稅事務為名,暫時搬到位於城外的江海關征稅處居住。

  看到寶貝孫子在信上說他已經被迫逮捕了崇恩,又在小刀會起義時吃過不聽孫子規勸的大虧,吳老買辦這次總算是汲取了教訓,即便不明白孫子為什麼要這麼小心,卻還是聽從了周騰虎的建議,搶先讓九房小妾和命根子吳念越及周秀英搬到了租界居住,同時自己也找藉口住到了城外,還更加小心的把家中財產轉移到了租界保管,縣城裡的家只留下了丫鬟僕人打理。

  按理來說,吳老買辦和周騰虎的這些安排已經足夠防範萬一,可遠在湖北的吳超越並沒有想到的是,還有周騰虎和吳老買辦都沒有想到的是,恰恰就是這種過於謹慎的安排,引起了上海其他滿清官員的疑心,尤其是馬上引起了吳老買辦政敵江蘇布政使吉爾杭阿的疑心。

  前文說過,因為吉爾杭阿的檢舉揭發,貪汙江北大營軍餉的吳老買辦一度鋃鐺入獄,吉爾杭阿卻因此升了官,還在撈到了名正言順的機會在太平軍大舉西進時逃到了上海避難。接著吳老買辦靠著保衛上海東山再起後,雖然因為自己理虧沒找吉爾杭阿算帳,可吉爾杭阿一是臉上無光,二是小命直接被吳老買辦和吳軍舊部攥在手裡,對吳老買辦當然是時刻提防,生怕那天吳老買辦突然找他清算前帳,所以吳老買辦和吳家老幫凶周騰虎悄悄把家眷轉移出城這種小動作,也就馬上引起了吉爾杭阿的猜忌和懷疑。

  「吳老頭和周騰虎怎麼突然讓他們的家眷全部住到租界?如果說是去租界玩玩,也不可能兩家全去啊?還有趙烈文的父母妻兒,怎麼也無緣無故的全都住到租界去了?他們不是在上海城裡置了宅子嗎?怎麼放著自家的寬大宅院不住,偏要去租界擠一棟小洋樓?」

  「還要更怪的,怎麼周騰虎和吳老頭全都住到了城外?周騰虎說他處置軍務就算了,吳老頭說他主持關稅徵收,這收銀子的事還用得著他親自動手?」

  滿腹疑惑之下,又害怕吳老買辦突然找自己秋後算帳,吉爾杭阿當然馬上加強了對吳老買辦、周騰虎及吳軍舊部的監視和偵察,結果雖然發現什麼特別的異常之處,然而另一個時間差卻突然出現——京城方面通過海路給目前暫時設在上海城內的江蘇巡撫衙門送來政變詔書,宣佈罷免顧命八大臣的一切職務,改為由以鬼子六為首的政變集團接掌滿清朝廷大權!

  滿清官場凡是有點門路的官員,就沒有不知道吳超越和肅順是什麼關係,凡是有點政治頭腦的,也沒有不明白肅順突然倒臺對吳超越意外著什麼的。所以才剛收到了這道詔書後,大吃一驚的江蘇巡撫薛煥也沒敢急著把詔書公諸於眾,只能是一邊暫時封鎖消息,一邊祕密找來吉爾杭阿商議對策。而再然後,吉爾杭阿自然也就馬上明白了吳老買辦和周騰虎為什麼要躲到城外的緣故,也立即猜到了吳軍舊部嚴密界碑的真正原因。

  「雨山,照你這麼說,吳健彰和周騰虎是準備對我們動手了?」薛煥心驚膽戰的問。

  「只有這個解釋。」吉爾杭阿低聲答道:「不然的話,他們把家眷全部轉移到租界幹什麼?他們本人也住到城外幹什麼?還不是怕突然動手時投鼠忌器,被我們當做人質?」

  思來想去發現吉爾杭阿的分析極有道理,薛煥也只好趕緊問起對策,吉爾杭阿則盤算著答道:「指望上海城裡的軍隊對付周騰虎的兵,我們是想都別想,只能是先祕密聯絡駐紮在吳淞口的吳全美,讓他做好應變準備。另外我們再多派人手,祕密打聽湖廣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常動靜,然後再想辦法應對。」

  「還有,京城送來的這道詔書,必須得暫時保密。」吉爾杭阿又指出道:「如果讓吳健彰和周騰虎那邊知道了京城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搞不好就會狗急跳牆,搶先下手。」

  薛煥採納了吉爾杭阿的建議,結果因為吳軍力量全部集中在上海城外的緣故,江蘇巡撫衙門還真暫時封鎖住了這個消息,同時也是湊巧,事隔僅一天,薛煥派出的細作就在一條剛從湖北來到上海的外國洋船上,打聽到了吳超越以謀反罪逮捕湖南巡撫崇恩的驚人消息!

  事情到了這步,真相也基本上接近大白,別無選擇之下,薛煥和吉爾杭阿為了自保,也只能是匆匆決定祕密調遣吳全美軍從吳淞口趕來上海增援。但薛煥和吉爾杭阿也非常清楚,在水面上吳全美軍倒是用不著害怕吳超越留下的吳軍舊部,可是到了陸地上,吳軍只要拿出一半的力量就足以把吳全美軍抽得滿地找牙,所以薛煥和吉爾杭阿很快又商量出了一個擒賊先擒王的動手計劃。

  「能把吳健彰和周騰虎同時抓住最好,即便周騰虎狡猾不容易上當,只要能把吳健彰抓住也行,周騰虎投鼠忌器,量他也不敢不顧吳健彰強攻上海城。如果這兩個賊子都不肯進城,我們就讓吳全美的軍隊突襲江海關,爭取生擒吳健彰!」

  …………

  暗流洶湧中,時間很快到了三月十四的下午申時左右,佈置嚴密薛煥和吉爾杭阿掐算好時間,由吉爾杭阿派出使者,以核對吳軍錢糧帳目和處理積壓公文為由,邀請周騰虎進城與自己見面。薛煥則藉口會商上海的軍費攤派問題,一邊邀請上海的富商士紳到巡撫衙門聚宴,一邊派人到江海關征稅處邀請吳老買辦進城參與這個聚會。

  先來看看周騰虎這邊,雖說吉爾杭阿的邀請藉口頗為名正言順,但周騰虎卻是一個心細如髮的人,一看時間已經不早,進城之後肯定得耽擱到晚上,周騰虎便找藉口婉轉拒絕了吉爾杭阿的要求,只答應第二天一早再進城與吉爾杭阿見面。而吉爾杭阿也知道周騰虎難纏,早早就交代了使者不得勉強堅持,所以吉爾杭阿的信使一口應諾之後,周騰虎也沒起什麼疑心,還道只是正常的公務往來,並沒有特別的在意和警覺。

  吳老買辦這邊卻不同了,上海孤島能夠堅持到今天,實際上靠的就是上海士紳咬著牙齒的供糧供餉和樂輸軍費,這才保證了上海吳軍的糧餉武器供應,所以一聽說是關於軍餉軍費的問題,吳老買辦不但一口答應了進城和薛煥見面,還早早就安排手下官吏暫時接管關稅核算徵收,更衣備轎準備進城。然而就在這時候…………

  「太爺爺!太爺爺!太爺爺!」

  稚嫩的呼喊聲中,吳老買辦新換的心頭肉命根子吳念越,突然就象一隻小猴子一樣的衝進了後房,二話不說就撲到了吳老買辦的懷裡,正準備換衣服的吳老買辦也一把抱住吳念越,開心笑道:「心肝小寶貝,想你太爺爺了?是不是想我了,才專門跑來看我?」

  「是,太爺爺,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特想你,所以才求娘帶我來看你。」

  與吳老買辦感情極深的吳念越大聲回答,又抱著吳老買辦的脖子撒嬌,「爺爺,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我們家裡的肉包子!」

  「小傢伙,你吃不膩?」吳老買辦笑罵道:「太爺爺什麼好吃的沒給你買,你怎麼還只想著要吃肉包子?沒長進!」

  「不是沒長進,是娘說不能忘本。」吳念越用手一指身後正在向吳老買辦行禮的周秀英,說道:「娘說了,我如果只知道過現在的好日子,忘了以前吃過的苦,就會長成紈絝子弟,那才永遠沒長進。所以肉包子雖然沒以前好吃了,但我還要吃。」

  聽到這樣的話,吳老買辦當然是笑得既開心又欣慰,一拍吳念越的屁股說道:「好!不愧是太爺爺的曾孫子,比你爺爺和你爸爸強,他們含著金調羹出生,那知道太爺爺以前當挑雞販子的時候吃過的苦?還是我曾孫子最種我的根!」

  贊罷,吳老買辦還親著寶貝曾孫說道:「正好,太爺爺我正好要進城裡辦事,走,咱們一起回家,叫家裡人給你做肉包子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祖墳風水

  「好啊!回家吃包子了!」

  已經好幾天沒能回家的吳念越大聲叫好,還抱著吳老買辦的脖子一個勁搖晃,不斷催促吳老買辦趕快換衣服,吳老買辦則一邊笑罵寶貝曾孫的不懂規矩,一邊向周秀英吩咐道:「秀英,你也準備一下,和爺爺一起進城,進城後你帶念越先回家,我去把事辦完就回家看你們。」

  周秀英乖巧的答應,然後才又說起自己的第二個來意,道:「爺爺,姨奶奶她們託我問你,我們什麼時候回城裡住?雖然租界裡住著也不錯,可你年紀這麼大,她們不能侍侯在你身邊,都有些不放心。」

  「等超越有了消息,我們就回去住。」吳老買辦順口回答道。

  「等超越有了消息?」周秀英一楞,忙問道:「爺爺,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什麼時候回家,為什麼要等超越有消息?」

  吳老買辦本來不想詳細回答,可湊巧吳念越人小事多,突然又說他要入廁還是大的,吳老買辦無奈,只能是趕緊一邊叫人帶寶貝曾孫子去入廁,一邊低聲對周秀英說道:「超越來信,說是朝廷裡可能要出大事,叫老夫把你們轉移到租界,也讓老夫暫時住到城外,等朝廷那邊的消息確認了,沒有危險了,然後才能住回去。」

  「超越說清妖的朝廷裡要出大事?」

  周秀英的美目中盡是疑惑光芒,下意識的想起了吳超越曾經一度對她吐露的機密,也下意識的問道:「爺爺,超越有沒有說朝廷裡要出什麼大事?」

  「超越在給我的書信上沒說。」吳老買辦搖頭,然後又低聲說道:「但是超越千吩咐萬叮囑,要我們這些天一定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能冒險,隨時等他的後續消息。」

  聽到這話,周秀英心中當然更是疑惑了,那邊吳老買辦卻讓親兵侍侯他更衣,周秀英無奈,只能是暫時退到房外迴避,心中疑慮重重,暗道:「超越為什麼這樣緊張?難道他要動手了?不然的話,他用不著這麼關心上海這邊的情況啊?」

  心中忐忑時,吳老買辦已然匆匆換好了衣服出到門外,見吳念越在廁上還沒出來,吳老買辦便向周秀英說道:「秀英,去催一催你兒子,天色不早了,再不進城天就黑了,薛撫臺和上海會防局的士紳可還在城裡等著我。」

  「好……。」

  正有心事的周秀英張口剛想回答,可話到嘴邊時,周秀英卻猛然醒悟過來,趕緊抬頭看天,見太陽果然已經西垂,轉眼就要入暮。再然後,在這些方面很有經驗的周秀英趕緊說道:「爺爺,今天進城的事,你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

  「為什麼?」吳老買辦疑惑問道。

  「天快黑了。」周秀英一指西面的夕陽,低聲說道:「爺爺你這時候進城,肯定就得在城裡過夜,超越留下的軍隊都是住在城外,如果突然發生什麼意外,誰能救得了你?」

  「秀英,你這孩子說話怎麼……?」

  吳老買辦本想埋怨周秀英說話不吉利,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吳老買辦卻又突然想起了當初小刀會起義的教訓——那次可也是吳老買辦沒注意吳超越的警告,給了小刀會起義得手的機會。

  「爺爺,孫媳剛才還沒問你,你為什麼要這個時候進城?」周秀英問道。

  「薛撫臺說要商議下個月軍餉攤派的事,在巡撫衙門裡設宴款待上海會防局的代表,請我去參加。」吳老買辦如實答道。

  「什麼時候來的人?」周秀英趕緊又問。

  「就在剛才,也就半個小時前。」吳老買辦又答道。

  「爺爺,這時間是不是太巧了?」周秀英十分疑惑的說道:「超越一再提醒你不要冒險,讓你一定要暫時住在城外,可薛撫臺偏偏在天快要黑的時候請你進城,你進城後要不了多久城門就會關上。然後如果再發生什麼意外,你如何出城?」

  還算知道汲取教訓的吳老買辦神情開始嚴峻了,稍一盤算後,吳老買辦果斷放棄了進城的打算,派人進城去向薛煥稟報,就說自己還有緊急公務需要處理,委託自己在上海會防局的助手楊坊代表自己參與會議。而周秀英則又建議吳老買辦派人把這件事告訴給周騰虎,讓周騰虎也知道這件事。

  聽取了孫媳婦的建議,吳老買辦先是派人向周騰虎告知了消息,又和周秀英一起鬨住了吳念越,耐心等待薛煥和周騰虎的反應。結果薛煥那邊倒是暫時沒什麼動靜,然而到了天色擦黑時,周騰虎的得力助手金安清去穿著一身便裝急匆匆來到了江海關征稅處,還從是後門進的院子,又一見面就對吳老買辦說道:「吳大人,周大人派下官來接你去軍營,這裡不能呆了,怕是會有危險。」

  「為什麼?」

  吳老買辦大吃一驚,金安清卻搖頭拒絕回答,只是催促吳老買辦趕緊換上便衣隨自己去吳軍大營,那邊周秀英也知道情況肯定不妙,同樣是催促吳老買辦趕緊按照周騰虎的要求現事。吳老買辦也終於明白情況不對,趕緊換了便衣領上幾個可靠親兵離開,周秀英也匆匆換了一身男裝,帶上了小念越隨行。

  離開江海關征稅處時,金安清不但要求吳老買辦等人走了後門,還要留守在徵稅處的下人和親兵嚴格保密,不得聲張,如果真有什麼人強闖進來查問,就說吳老買辦送小念越回了租界。

  也是在走出了後門之後,吳老買辦才發現事態有多嚴峻——金安清竟然帶來了一隊偽裝成普通百姓的吳軍士兵來接他,還讓他和周秀英坐進了一輛普通的民間馬車,一路儘量遠離縣城的迂迴趕到位於城南的營地。好在一路無話,吳老買辦和周秀英母子有驚無險的還是進到了目前最為安全的吳軍大營,也見到了趙烈文的姐夫周騰虎和鄧嗣源等人。

  見吳老買辦等人順利回來,周騰虎明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才慶幸的說道:「吳老大人,多虧了你機警沒進城啊,你知不知道,薛撫臺他們不但想把你請進城,還想把我請進城裡去,如果我們上了當,今天晚上恐怕事情就難以收拾了。」

  「弢甫,到底出了什麼事?」吳老買辦趕緊問道。

  「暫時還不知道。」周騰虎沉聲答道:「但我可以肯定,薛撫臺和吉藩臺他們今天誘我們進城,絕對不是無的放矢!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只要薛撫臺他們誤以為你還在江海關征稅處,他們今天晚上就一定會有動作,到時候我們就什麼都明白了。」

  「弢甫,薛撫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們?」吳老買辦趕緊又問道。

  周騰虎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吳老大人恕罪,因為慰亭的要求,有件事我一直瞞了你,其實三月初二那天,慰亭在洞庭湖已經抓了湖南巡撫崇恩。」

  吳老買辦和周秀英同時張大了嘴巴,驚問原因時,周騰虎這才說道:「肅中堂在朝廷裡的政敵,替兩宮皇太后祕密頒佈詔書,讓崇恩設法誘捕慰亭,幸虧慰亭搶先發現,反過來設計抓了崇恩。慰亭擔心這是朝廷將要發生政變的徵兆,肅中堂如果贏了政變,那麼當然什麼都好說,可如果肅中堂輸了這次政變,那慰亭他別無選擇,只能是和朝廷翻臉。」

  撲通一聲,周騰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吳老買辦就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早就知道吳老買辦會是這反應的周騰虎苦笑,只能是和金安清一起攙起吳老買辦,苦笑說道:「吳老大人,這就是慰亭一定要瞞著你的原因,他知道你肯定很難接受他準備和朝廷動手。可是沒辦法,他也被逼的。」

  「這……,這麼說,超越是準備……,準備……,造反?」

  吳老買辦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囫圇話,周騰虎則微笑說道:「不一定,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慰亭如果真決定和朝廷撕破臉皮,九成九會打清君側,討伐朝中奸佞的旗號。」

  「可是清君側,也是造反啊?」好歹讀過幾本書的吳老買辦顫抖著說道。

  「吳老大人,你怕什麼?」周騰虎笑得頗是神祕和輕鬆,低聲說道:「老大人難道你就沒發現,只要慰亭起兵,大清江山就鐵定完了?長毛目前雖然勢大,可他們不懂施政,不得民心,你的孫子卻是既得民心又有兵馬地盤,他如果決心爭奪帝位,你吳老大人恐怕未必就沒有當高皇帝太皇帝的福分。」

  「我沒有那個福分!」吳老買辦一蹦三尺高,怒吼道:「我家的祖墳沒那個風水!」

  「吳老大人,這句話你就大錯特錯了,你家有這個風水,你在香山的祖塋,還恰好就位於龍脈之上!」

  周騰虎的至交好友金安清突然接過話頭,微笑說道:「上次弢甫讓我去香港辦事時,曾經讓我祕密去過一次你的老家,勘探過你家的風水,可以肯定你的老家的確位於龍脈之上!」

  吳老買辦張口結舌時,金安清還拿出天下的風水圖和老吳家的祖墳風水圖,向吳老買辦解釋道:「吳老大人請看,天下龍脈始於崑崙,龍脈東出中原之後分向四方,其中下元龍沿雲貴經廣西至廣東,龍頭所至之處,正是你的老家香山所在!」

  「吳老大人,你再請看你家的祖塋,你的祖墳背靠犁頭尖山,面向伶仃洋,背山面水,左右還有雙山聳立,正應雙龍戲珠之像!」

  「皇帝田歌謠,龍在高山上,穴在深坑藏,中央有眉案,前面牙刀一字橫,背後有個寶珠箱。上有樓,下有託,兩邊分開一牛角,覆鍾高侍母,覆釜矮侍父。左輔右弼,紫微象桓!」

  沉聲念罷,金安清頓了一頓,然後才又問道:「吳老大人,這些你的祖墳全應了!你還能說你沒這個福分?你的祖墳沒這個風水?」

  根本不懂什麼風水的吳老買辦算是被金安清忽悠瘸了,張口結舌半晌才顫抖著向金安清問道:「眉生,你真沒騙我?」

  「吳老大人,學生不敢騙你。」金安清鄭重點頭,又低聲說道:「吳老大人如果不信,你可以請任何一位風水大師去看你的祖墳,如果你的祖墳不是位於龍脈之上,不是雙龍戲珠之形,學生願以死謝罪!」

  「吳老大人,我們下定決心替你孫子打天下,也是因為這點。」周騰虎也鄭重說道:「事實上,其實惠甫也早就知道你的祖墳風水好,當出貴人,只是他一直沒有告訴慰亭和你而已。」

  其實周騰虎和金安清還真不是在忽悠吳老買辦,因為精通封建風水學說的他們通過研究觀察發現,香山那邊的確是一塊寶地,也的確有什麼龍脈的存在——所以香山後來還連名字都換了。

  吳老買辦的反應也沒出乎周騰虎和金安清的預料,瞠目結舌了許久之後,吳老買辦果然顫抖著說了一句,「弢甫,眉生,我家祖墳的事,你們在外面可千萬別亂說。如果讓人知道,故意壞了我家的風水,那麻煩就大了。」

  與此同時,周秀英當然也若有所思,還忍不住看了看懷裡的兒子。

  …………

  是夜二更,在幾乎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屯駐在吳淞口的清軍水師吳全美部,突然盡數開抵至上海城下,船上清軍士兵甫一登陸,立即分兵兩路,一路進城協助守城,一路直撲位於城外的江海關征稅處,拿著江蘇巡撫薛煥的親筆手令,直接衝進徵稅處逮捕吳老買辦。而得知吳老買辦已經去租界之後,清軍水師竟然還直接闖進了租界去抓人!

  消息被吳軍奸細帶回營中,吳老買辦當場癱在了地上,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周騰虎則是果斷放棄了立即出兵作戰的打算,還冷笑道:「這個時候了還敢強闖租界,想找死我不攔著你們,等你們先把租界的洋人惹火了,然後我再出手,事情就好辦多了。」

  「弢甫,那你們和我在租界的家眷怎麼辦?」吳老買辦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問道:「如果官軍在租界裡抓不到我,抓我們的家眷怎麼辦?」

  「剛才已經轉移了。」周騰虎微笑說道:「你派人給我報信的時候,為了預防萬一,我就已經派人去了租界,通知我和惠甫的家眷立即轉移住處,還有吳老大人你的九位姨太太,我也讓人把她們請到了英國洋行暫住,薛撫臺他們就算想抓人質也沒那麼容易。」

  聽到周騰虎的安排,吳老買辦的心中稍安,也更加的心亂如麻,擔心兒孫的安危,更擔心孫子和滿清朝廷徹底撕破臉皮的後果,還忍不住想起了剛才的話題……

  「難道說,我家祖墳真有那個風水?」

  「如果真有……,那就太好了。」從一個挑雞販子混到今天的吳老買辦無法控制的生出了一絲貪念。

  這時,在穩操勝算的情況下,周騰虎為了迷惑薛煥等人,鼓勵他們大鬧租界把西方列強得罪到死,又故意裝出很慌張的模樣,派了一個使者進城質問原因。同時大肆放出風聲,一口咬定吳老買辦被困在上海城內,以便接下來攻打上海縣城師出有名。結果薛煥和吉爾杭阿等人也果然上當,明知道會得罪洋人,可是為了抓到吳老買辦和吳念越當人質,仍然咬牙沒有收回派往租界的軍隊,公然縱容了清軍強闖吳老買辦家眷在租界的臨時住處搜查。

  被坑的不止薛煥和吉爾杭阿等滿清官員,發現上海突然大亂,又探聽到吳老買辦被困在上海城內的謠言,太平軍細作來不及驗證流言真假,馬上就向松江太平軍主將陸順德做了報告,陸順德當然也第一時間給楊秀清送去了喜信,請示是否乘機攻打上海。再接著,當然就有了候裕寬要挾吳超越的故事。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三十章 搞定上海

  還是在第二天的天色大亮後,薛煥和吉爾杭阿等滿清官員才發現上了周騰虎的惡當,探聽到吳老買辦其實早就逃到了吳軍大營暫住,但是發現上當已經晚了,怒火沖天的英國駐滬代理領事麥華陀和法國駐滬領事愛棠已經找上門來興師問罪了,直接遞交了外交照會表示最為強烈的抗議,要求薛煥和吉爾杭阿等人就清軍侵犯租界一事做出解釋及賠償,並威脅動用武力報復!

  迫不得已,薛煥和吉爾杭阿只能是一邊點頭哈腰的賠禮道歉,一邊把黑鍋推給吳全美麾下的水師士兵,說他們不懂租界條令才幹出了這樣的蠢事,承諾一定嚴懲肇事者並賠償租界損失,妄圖安撫住英法兩國,然後再把英法軍隊拉過來對付實力強悍的吳軍。

  很可惜,薛煥和吉爾杭阿的答覆並沒有讓麥華陀和愛棠滿意,一起揚言要上報英法兩國的駐華公使,請求英國公使普魯斯和法國駐華公使布爾布隆向負責滿清外交部的吳超越遞交抗議,並當場表示會向鄰近的英法軍隊請求援助,調動軍隊保護租界。

  結束了外交辭令之後,和薛煥也算是老熟人的愛棠還直接了當的問道:「薛撫臺,你們清國的士兵是不是瘋了?為什麼要闖進租界到處搜查,還開槍打傷工部局的巡捕,他們是在找什麼?」

  知道紙肯定包不住火,也知道一味隱瞞真相只會給吳軍拉攏英法駐滬領事的機會,為了爭取求得英法軍隊幫忙,薛煥和吉爾杭阿經過商議之後,乾脆對愛棠和麥華陀說了實話,答道:「尊敬的愛棠先生,他們是為了逮捕我國官員吳健彰,因為他們收到的情報錯誤,讓他們誤以為吳健彰逃進了租界,所以他們就衝進了租界抓人。」

  「逮捕吳健彰?」愛棠一驚,忙問道:「為什麼?吳健彰犯了什麼罪?還有,你們難道不知道吳健彰的孫子是什麼人?他所率領的軍隊對上海縣城和上海租界有多重要?」

  「貪汙關稅。」薛煥拋出了一個絕對不會冤枉吳老買辦的罪名,又說道:「我國有一句俗語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不管吳健彰的權力有多巨大,他孫子的地位有多顯赫,只要他犯了法,我們就有權抓他。」

  「兩位尊敬的領事先生。」吉爾杭阿趕緊乘機說道:「你們也知道,上海的清國軍隊主力是被吳健彰和他的同案犯周騰虎控制,我們在逮捕過程中很可能會遭到他們的武力反抗,甚至引發他們的叛亂。所以我們現在正式向你們提出請求,請求你們調動英法軍隊保護上海縣城,幫助我們逮捕吳健彰和他的同案犯周騰虎。」

  「當然,我們自然會有豐厚的回報。」薛煥也趕緊補充道:「無論是補償軍費,還是擴大租界,只要英法兩國的軍隊能夠幫助我們抓到吳健彰和周騰虎,這些都可以商量。」

  說罷,多少已經積累了一些外交經驗的薛煥和吉爾杭阿還又讓人拿來了兩張銀票,做為禮物分別說給麥華陀和愛棠。而麥華陀和愛棠既是拿人手短,又貪圖薛煥等人許諾的土地和軍費,便也一口答應了可以考慮此事。薛煥和吉爾杭阿聞言大喜,趕緊點頭哈腰的英法公使送出巡撫衙門,又立即商議如何收買即將到來的英法軍隊,使之為清軍所用。

  …………

  薛煥和吉爾杭阿當然也小看了一些吳軍的情報力量,事實上才剛到當天中午,周騰虎和吳老買辦等人就已經知道了他們和英法領事交談的內容。得知薛煥和吉爾杭阿準備向洋人借兵之後,周騰虎也馬上得出結論,立即斬釘截鐵的說道:

  「得立即動手,越快越好,搶在洋人軍隊做出反應前解決這件事。不然的話,如果麥華陀和愛棠真的把洋人軍隊拉到了上海來,到時候洋人就算不給薛煥和吉爾杭阿幫忙,只要來一個居中調和,坐看我們和薛煥、吉爾杭阿鷸蚌相爭,就足夠噁心死我們!」

  「那怎麼解決這件事?」旁邊的吳老買辦趕緊問道。

  「當然是拿下上海縣城,逮捕薛煥和吉爾杭阿。」周騰虎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吳老買辦開始顫抖了,牙齒有些打架的問道:「弢甫,你打算攻打上海城?這是不是太沖動了?是不是等等超越的消息再說?」

  「弢甫,我也覺得有些操之過急。」周騰虎的副手金安清也有些擔心,說道:「如果吳制臺那邊不象我們預料的一樣起兵,我們這裡卻搶先攻城抓人,將來朝廷過問,你如何向朝廷交代?我覺得最好還是等一等,不然風險就太大了。」

  「無風無險。」周騰虎自信的說道:「既然兩宮皇太后下密詔讓崇恩擒拿吳制臺,就足以證明京城那邊將要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權力之爭。這場政爭如果是肅中堂他們贏了,那我們在上海不管怎麼做,肅中堂和載王爺他們都絕對不會追究,相反還會誇獎我們當機立斷,替他們保住了上海財富重地沒被他們的政敵控制。如果肅中堂他們輸了……。」

  說到這,周騰虎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那吳慰亭就沒有任何的選擇,只能是起兵舉事,不然的話,他就只有坐以待斃這一個下場。我們在上海攻城抓人,同樣不會受到任何的追究,還可以收到先下手為強的效果,提前消弭任何隱患。」

  覺得周騰虎的分析有理,金安清便也不再反對,只是又問道:「弢甫,那你以什麼藉口攻城抓人?」

  一向機智過人的周騰虎難得遲疑了一把,然後才說道:「為吳老大人報仇!就說昨天晚上薛煥他們無緣無故的調動紅單船隊攻打江海關,開槍打傷了吳老大人,找薛煥、吉爾杭阿和吳全美他們討還公道!」

  「流氓!無賴!」金安清笑罵了兩句,又微笑說道:「不過嘛,理由倒是很充分。」

  知道上海吳軍的時間不多,剛拿定了主意,周騰虎便馬上召來了以鄧嗣源和孟馹等人為首的吳軍將領,向他們宣佈自己的決定,要求他們散播吳老買辦在昨夜的混亂中受傷的謠言,激怒衣食軍餉全靠吳老買辦向上海士紳乞討的吳軍將士。然後立即調兵遣將,命令孟馹率軍攻打駐紮在東門碼頭上的吳全美軍,又命鄧嗣源率軍攻打上海南門,同時通知駐紮在徐家彙的吳軍嚴密戒備,防範太平軍趁火打劫。

  向鄧嗣源和孟馹交代了攻城戰術之後,周騰虎又向吳老買辦吩咐道:「吳老大人,你老人家也不能閒著,首先你稍微化一下妝,裝成受傷的樣子讓我們師出有名。然後還有兩件事只有你能辦到,第一是請你出面和租界的洋人領事交涉,爭取讓洋人保持中立。」

  「這個應該不難,洋人在租界裡沒多少軍隊,說服他們保持中立應該問題不大。」吳老買辦點頭,對自己處理外交的能力十分自信,然後又問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請你用你的江湖號召力,讓租界裡的幫會出面,幫我們抓薛煥和吉爾杭阿。」周騰虎答道:「我軍猛攻上海南門如果得手,薛煥和吉爾杭阿九成九會從北門逃進租界,到時候我們的軍隊沒權力進租界抓人,但租界裡的流氓不同,他們不受條約限制,他們把薛煥和吉爾杭阿抓出租界來交給我們,洋人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指責我們侵犯租界。」

  「想不到老夫那幫青幫後輩還能起這樣的作用。」吳老買辦嘀咕了一句,然後才點頭答應了周騰虎的安排。

  於是乎,很快的,在還沒有收到吳超越起兵消息的情況下,上海吳軍就在周騰虎的指揮下搶先動了手。孟馹率領一軍直撲上海東門碼頭,一邊構建陣地準備開打,一邊按照周騰虎的指點,聲稱為吳老買辦報仇找薛煥、吉爾杭阿和吳全美算帳,要求清軍紅單船隊保持中立,不得插手,否則就照打無誤!

  而另一邊,鄧嗣源帶著軍隊衝到了上海南門城下後,同樣是一邊準備攻城,一邊派遣使者向守衛城門的清軍士兵交涉,聲稱為吳老買辦報仇找薛煥等人算帳,限時要求城中清軍打開城門,否則就強行攻城!

  吳軍的行動和要求被送進了薛煥等人面前後,萬沒想到吳軍動作會這麼快的薛煥和吉爾杭阿當然是馬上就慌了手腳,已經進駐上海城內的吳全美則非常冷靜,馬上就對薛煥等人說道:「薛撫臺,吉藩臺,事情到了這步,除了開打也沒其他辦法了。末將建議,立即宣佈吳健彰和周騰虎謀反,組織城內軍隊全力堅守上海城池,只要我們能守住城池不破,就一定能有轉機!」

  「守得住嗎?」知道上海吳軍有多厲害的薛煥和吉爾杭阿一起心中揣揣,可是又別無選擇,只能是匆匆宣佈吳老買辦和周騰虎謀反,一邊組織軍隊全力守城,一邊又派人到租界向英法駐軍求援。

  軍事與外交上的較量同時展開,熟悉洋務的吳老買辦親自出馬,一邊以重金賄賂掌握租界軍隊的英法領事,一邊聲稱吳軍此舉只為替自己討回公道,承諾絕不侵犯西方列強在上海的利益,也承諾嚴辦昨夜襲擾租界的清軍士卒,要求租界軍隊保持中立。而麥華陀和愛棠在局勢複雜的情況下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答應保持中立,斷然拒絕了薛煥讓他們派兵進城助戰的請求。

  全力穩住洋人的同時,吳軍也已經開始了對上海南門的進攻,在鄧嗣源的指揮下,經驗豐富的吳軍將士一邊以擲彈筒和米尼槍把城牆上的清軍打得不敢抬頭,一邊派出爆破組到上海南門下安置炸藥,在城門下一口氣堆起了兩百斤的苦味酸炸藥,以雷汞引爆,巨大的衝擊波輕鬆將城門撕得粉碎,繼而吹飛了無數正在城門甬道里搬運土石的清軍士兵,搶在清軍士兵堵塞城門甬道之前打開了進城通道。

  鄧嗣源軍衝鋒進城的時候,孟馹也和吳全美在城外的水師接上了火——吳全美覺得自己的麾下將士同樣身經百戰,戰鬥力絕對不在吳軍舊部之下,還主動下令城外軍隊向吳軍發起進攻。然而站在上海東門的城牆上,吳全美卻又無比傻眼的看到,他的士兵雖然如他所願的勇敢向吳軍陣地發起了衝鋒,可是在吳軍將士嫻熟無比的擲彈筒、手雷彈和排槍戰術面前,他的士兵卻連靠近吳軍陣地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吳軍的擲彈筒成片成片的放倒,被吳軍擊針槍成排成排的打翻,三下兩下就被吳軍打得潰不成軍。

  迫於無奈,吳全美只能是命令紅單船隊開炮,以艦炮轟擊吳軍陣地,結果很會動腦子打仗的孟馹倒是果斷率軍轉移陣地了,上海城外的民居住房卻倒了大黴,眾多無辜的上海百姓慘死在清軍炮火之下的同時,上海百姓對清軍的怒氣也頓時就達到了頂點。而對吳全美來說更無奈的是,他的紅單船隊固然能靠著舷炮火力打跑吳軍,他的登陸軍隊一旦離開了炮火掩護,到了吳軍面前同樣是不堪一擊,壓根就迂迴到南門戰場為城內守軍分擔守城壓力,逼迫吳軍放棄攻城。

  這時,鄧嗣源軍已經基本控制了南門城頭,掩護了後軍能夠源源不絕的殺入城內展開巷戰。而城內清軍既是士氣不高,又沒有準備足夠的巷戰工事,全靠房屋和院牆掩護才能開槍戰鬥,經驗豐富的吳軍將士則在巷戰中大量使用手雷彈和擲彈筒,不斷以曲線攻擊躲在障礙屋後的清軍士兵,此前全靠吳軍保護才能在城中苟延殘喘的上海清軍很快就紛紛潰散,吳軍則攻勢神速,很快就打到了薛煥的巡撫衙門外圍。

  再接著被周騰虎料中,一看戰事情況不妙,薛煥和吉爾杭阿連正在東門督戰的吳全美都來不及通知,馬上就帶了老婆孩子往租界跑路,取道上海北門直接逃進了法租界,吳軍勢如破竹,迅速控制了城內大部分要害位置。吳全美聞報之後也沒敢耽擱,趕緊乘著吳軍還沒有攻到東門出城逃命,帶著殘兵敗將撤回紅單船隊,沒等所有人上船就帶著船隊逃向了黃浦江下游,吳軍輕鬆拿下上海,迅速接管城防,上海知縣劉郇膏也選擇了老實投降。

  因為上海清軍頭天晚上才大鬧了租界,薛煥和吉爾杭阿一行人逃進租界時,當然被嚴密戒備的法國軍隊第一時間解除了所有武裝,為了能在租界暫避一時,薛煥和吉爾杭阿當然也沒敢反抗,老實叫衛兵交出了武器。然後薛煥和吉爾杭阿又直接逃到了法國領事館求援,好說歹說才求得愛棠允許他們在租界裡暫住,等待來日再商議借兵收復上海縣城和鎮壓吳軍叛亂的可能性。

  結束了與法國領事的商談後,薛煥和吉爾杭阿這才離開領事館尋找臨時住處,結果還別說,薛煥和吉爾杭阿的一行人的運氣還真不錯,在租界早已人滿為患和天色全黑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在街上主動問他們是否要租房子,薛煥等人大喜,也不顧房租價格有些偏高,馬上就讓那攬客的夥計上前帶路,領著老婆孩子和沒有武裝的親兵逐漸遠離了領事館,還被領進了一條看似寧靜的小巷子中……

  「你們幹什麼?嗚嗚!放開我!放開……我……,嗚。」

  「救命!救命!吳家賊軍進租界來抓人了!」

  薛煥和吉爾杭阿被一群人打暈裝進麻袋帶走後,他們的家人和親兵倒是在第一時間找到了租界的巡捕報警,一口咬定是上海吳軍下的毒手,法國領事愛棠也非常重視這件涉嫌侵犯法租界尊嚴的案子。然而仔細調查之後,愛棠卻只能是十分無奈的告訴薛煥和吉爾杭阿的家人…………

  「是上海的幫派流氓乾的,那些幫派的流氓都是吳健彰先生的徒子徒孫,為了替吳健彰報仇出氣,就把薛煥和吉爾杭阿給綁架了,祕密送出租界交給了吳健彰先生。吳健彰先生並沒有派軍隊進法租界,那些流氓也不是軍人編制,我們法國領事館無法指責吳健彰先生侵犯租界權益,只能是儘量抓那些流氓治罪。」

  「另外,那些流氓已經全部逃到了公共租界,依據租界法律,我們就算知道他們的身份和罪行,也沒權力去公共租界抓他們,只能是等他們來到法租界時才能把他們逮捕。」

  薛煥和吉爾杭阿的家人大罵吳老買辦卑鄙無恥的同時,吳老買辦也終於從加急信件中得知,自己的寶貝孫子的確已經在湖北舉起了清君側的大旗。反覆看著寶貝孫子的書信,給滿清朝廷當了一輩子順民的吳老買辦心中百味雜陳,知道寶貝孫子走上了這條路就絕不可能回頭,也擔心這是毀滅老吳家的開始,更隱隱有那麼一絲的期盼……

  「老夫的孫子,難道真有皇帝命?」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三十一章 培養洪承疇

  確認了上海的情況不過是虛驚一場後,一向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吳超越對太平軍使者侯裕寬自然也再度囂張,讓侯裕寬明白替自己告訴楊秀清,說自己只願意與太平軍締結互不侵犯盟約,互開邊市,互相允許對方的無武裝船隊與商隊通過控制地,而絕不願接受太平軍的任何敲詐勒索。

  「回去告訴楊秀清,叫他捫心自問,這些年來我在暗中給他幫了多少忙?這幾年來如果不是我扛著滿清朝廷的壓力,始終沒有大舉動靜,你們太平軍能席捲東南,北上山東?當初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李開芳和吉文元能活著逃到黃河以南?叫他別貪心不足,真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接著打就是了,我還能怕你們了?!」

  同樣已經知道上海事件不過是場烏龍,已經在肚子裡不知道問候太平軍松江主帥陸順德女性親眷多少次的侯裕寬神情沮喪,半晌才語氣無奈的回答道:「吳大人,你的話小的一定會帶回去告訴東王萬歲。可是小人必須得說一句心裡話,即便大人你和我們東王萬歲訂立了互不侵犯條約,我們能放心位居上游的大人你嗎?大人你又能放心近在咫尺的我們嗎?」

  「這句話還算是句實誠話。」吳超越先點了點頭,又稍一盤算,然後才說道:「這樣吧,等我逼迫江西巡撫馬秀儒易幟反正之後,我立即削減江西駐軍,同時我允許你們在湋源口建立辦事處,派人長期駐紮。如此一來,不但方便你們的軍隊採購鋼鐵和武器,還可以讓你們隨時掌握我的水師主力動向,不給我突然出動水師偷襲你們的機會,怎麼樣,這夠誠意了吧?」

  湋源口位於蘄州以北,距離湖口至少有一天航程,吳超越允許太平軍使者長期駐紮湋源口監視自軍水師動靜,的確也是拿出了足夠的誠意安撫時刻受到吳軍水師威脅的太平軍。所以侯裕寬聽了之後也十分歡喜,馬上就一口答應,並承諾一定極力勸說楊秀清接受吳超越的好意。而吳超越則又拋出了一塊更大的蛋糕,說道:「還有,告訴楊秀清,假如他能比我先打下北京,把滿州韃子驅逐回他們的通古斯老家,我就向他稱臣進貢。」

  侯裕寬驚訝抬頭,吃驚的問道:「吳大人,你這話不是在開玩笑?」

  「絕對不是。」吳超越搖頭,淡淡說道:「我們必須汲取三國時蜀吳兩國的教訓,絕不能為了保存各自的實力而互相觀望,那隻會白白便宜滿州韃子,所以我願意在互不侵犯和約上白紙黑字加上這麼一條,如果你們能先打下北京,我就向你們稱臣進貢。」

  說罷,吳超越又補充了一句,「當然,相應的,如果我先打下北京,先把滿州韃子攆回他們的通古斯老家,你們就得象我稱臣,向我進貢。」

  侯裕寬聽了十分歡喜,忙又邀請吳超越再派使者去南京與楊秀清談判,吳超越允諾,當即派遣了一名之前網羅的文士為代表,東下到南京與楊秀清祕密談判締盟——吳超越估摸,楊秀清只要腦袋不進水,就一定會接受自己開出的條件。

  與太平軍談判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後,吳超越不敢有任何的鬆懈,趕緊又把目光轉回內部,全力解決自己因為倉促起兵而暴露的大量內部問題。結果也還算好,遲疑了不少時間之後,位居漢水上游的鄖陽知府李宗燾終於還是想起了吳超越的提攜之恩,派人送來了效忠書表示願意繼續追隨吳超越,同時易幟反正,主動邀請吳超越派兵進駐地理位置相當重要的鄖陽府。吳超越聞報大喜,當即讓李宗燾領了三品按察使銜,以便將來提拔。

  西線這邊的情況也看上去相當喜人,儘管兵臨宜昌之後,受三峽阻隔,吳軍的大型戰船已經無法繼續西進,只能是撤回四大主力戰船,以普通戰船和步兵向四川開拔,然而佔了四川清軍此前毫無準備的便宜,吳軍很容易就拿下了巫山天險,兵臨夔州城下,夔州知府唐友耕即便仗著手裡有些地方鄉勇負隅頑抗,可是吳軍爆破組卻只用了一次爆破,就直接炸塌了年久失修的夔州城牆,吳軍攻入夔州城內斬殺唐友耕,夔州知縣楊澤溥率領百姓投降,被王孚用為知府,吳軍繼續向長江開拔,已經摸到了川中盆地的邊緣。

  北線和西線都有喜報,南線的湖南因為軍隊都被馮三保控制,即便有點小問題也基本上用不著擔心,形勢頗好,可吳超越還是不敢有半點的得意鬆懈,因為自打派人去通知楊文定起兵清君側之後,吳超越就再沒收到過楊文定軍的任何消息,不知道楊文定那邊的情況究竟是凶是吉。除此之外,吳超越也非常清楚,自軍目前勢如破竹的形勢完全是佔了清軍毫無不準備的便宜,一旦等清軍方面緩過氣來發起反擊,那麼地理位置其實相當惡劣的吳軍馬上就有可能面臨多線開戰的窘境。

  吳超越的擔憂很快就成了事實,三月下旬時,首先是滿清朝廷頒佈詔書,聲討吳超越忘恩負義和造反作亂的種種罪行,宣稱吳超越為謀逆反賊,號召天下英雄群起討伐吳超越,並懸賞紋銀五十萬兩要吳超越的腦袋。同時滿清朝廷宣佈在京城組建新的總理諸國事務衙門,要求各國公使改駐北京,並切斷與吳超越的一切往來。

  再接著,江西巡撫馬秀儒也終於撕破了臉皮,斷然拒絕了吳超越讓他起兵易幟的要求,同時還切斷了對江西吳軍的糧草供應。吳超越迫於無奈,也只能是命令劉銘傳和王國才回師攻打南昌,冒險只留蕭啟江一支孤軍與目前態度不明的太平軍抗衡。

  還有更噁心吳超越的,三月二十九,楊文定派出的信使終於還是和吳超越取得了聯絡,說是楊文定咬牙宣佈易幟之後,不但遭到了都興阿的斷然拒絕,導致了都興阿所部的脫離控制。此前已經被四川吳軍抽得滿地找牙倉皇北逃的李藍賊軍也跳出來趁火打劫,要求吳軍承認他們的順天政權,允許他們割土自立。同時成都將軍有鳳也緊閉滿城數日不出,遲遲不給楊文定任何答覆,而楊文定軍的主力多在北線追殺李藍賊軍,成都兵力較為空虛,也沒敢下定決心強攻滿城。

  「楊老頭難啊。」吳超越搖頭嘆氣,同時也感嘆世道之無常,說什麼都沒想到曾經與自家鬥得死去活來的楊文定,現在竟然成了自己拿下四川的最大依仗。

  道路不暢,四川的局勢又太過複雜,吳超越便也沒有給楊文定交代任何指示,只是回信讓楊文定見機行事,因勢利導,多聽聽晚清大能人左宗棠的意見。還有就是告訴楊文定,說王孚和李續賓兄弟的援軍正在向成都開拔的路上,讓楊文定知道自己絕不是讓他孤軍苦戰。

  知道四川情況不是很妙的第二天,又有一個壞消息傳來——河南巡撫漢軍正白旗人英蘭坡不但斷然拒絕了吳超越的易幟要求,還派人聯絡湖北的襄陽駐軍主將舒保,提醒勝保不要忘了他的滿人身份,力勸舒保舉兵反正,斬殺襄陽知府劉齊銜將功贖罪,承諾一定會全力接應舒保,還真七拼八湊的組織了一支河南軍隊,交給接替僧王爺剿捻的江寧將軍託明阿,讓託明阿率領了殺向襄陽。

  事後,和僧王爺不共戴天的老實人舒保倒是第一時間把信使和書信一起交給了劉齊銜,可劉齊銜卻又在書信上告訴吳超越,說是襄陽軍中還有不少滿人對舒保的決定十分不滿,軍心相當不穩,建議吳超越早做防備,防範舒保突然倒戈。

  這無疑又是一個棘手難題,原本吳超越在北線部屬的重兵有充裕兵力可以調往襄陽防範舒保,同時吳超越在湖北省城也有足夠的機動兵力可以抽調北上應變,甚至還可以藉著託明阿南侵的這個機會,借刀殺人幹掉舒保這支不可靠的軍隊。然而舒保不但是第一個支持吳超越起兵的滿人將領,還為此得罪了無數的滿人同僚和部下,吳超越如果還因為擔心舒保倒戈而這麼做,無疑就會寒了舒保和類似舒保一樣可以爭取的滿人將領之心,也給了舒保那些不安分部下以乘機煽風點火的機會。

  考驗政治能力的關鍵時刻,吳超越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決定從聶士成麾下抽調兩千軍隊西進,交給舒保統率,同時又給舒保送去一批先進武器,封舒保為直隸提督,命令舒保率軍北上,主動迎擊託明阿,並攻取新野為襄陽重鎮營造緩衝!

  聽完了吳超越的決定,趙烈文雖然沒有反對,卻也沉聲提醒道:「慰亭,你是在賭,賭舒保不會倒戈,但是你考慮過這一把賭輸後的代價沒有?」

  「大不了就是襄陽駐軍叛變,襄陽被包圍,聶士成被迫西進解圍。」吳超越淡淡說道:「舒保所部是駐紮在漢水北岸的樊城,襄陽城在劉齊銜手裡,只要劉齊銜守得嚴密,舒保即便突然倒戈,也很難一舉拿下襄陽。襄陽城裡又有我們祕密送去的新式武器,守住城池不難,然後等聶士成的援軍殺到,保住襄陽肯定問題不大。」

  說罷自己的安排,吳超越頓了一頓,然後才說道:「滿清入關時,軍事力量上優勢其實並不大,但他們的政治搞得好,什麼人都能用,也什麼人都敢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這才越打越強,越打地盤越大,最終得了天下。」

  「我要讓舒保變成我的洪承疇和三順王!」吳超越沉聲說道:「即便他做了叛徒,我也要讓他變成祖大壽,再給他投降的機會!」

  …………

  數日之後,襄陽駐軍營地樊城鎮,面對著正在大步逼近新野的託明阿軍,原本就人心惶惶的襄陽駐軍更是軍心浮動,襄陽駐軍中數量眾多的滿蒙旗人也乘機大肆散播謠言,說是吳超越絕對不會管襄陽駐軍,躲在襄陽城裡的劉齊銜也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襄陽駐軍渡過漢水進城,襄陽駐軍如果不趕緊舉兵反正,肯定只會被吳超越當做棄子丟給託明阿故意殲滅。不斷鼓動襄陽駐軍譁變,也不管鼓動襄陽駐軍幹掉舒保和劉齊銜向託明阿請功,還有相當不少的滿蒙旗人已經在商量怎麼付諸實施。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顧眾多同胞反對毅然加入吳軍旗下的舒保當然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也不得不一再親自出面闢謠,說是吳超越絕不會不管襄陽駐軍,也表示吳超越絕不會故意讓襄陽駐軍白白送死。又拿出了好友多隆阿給自己的書信,讓麾下的滿蒙旗人知道荊州旗人的慘狀,還有吳軍將士又是如何保護荊州旗人,提醒自己麾下的滿蒙旗人不要重蹈荊州旗人的覆轍,辜負吳超越的收容之恩,離開吳軍隊伍去給漢人百姓乘機報仇雪恨的機會。

  沒有真金白銀為證的闢謠效果微乎其微,四月初五時,收到託明阿大軍一萬二千餘人順利抵達新野的消息後,總共只有兩千來人的襄陽駐軍頓時一片大亂,滿蒙眾將紛紛湧到舒保的面前,態度粗暴的質問吳超越的增援為什麼還沒有派到?舒保一再解釋說受道路和距離影響,吳軍增援應該還有一兩天才能趕到,可滿蒙眾將卻根本不信,還有不少人看向舒保的目光已經盡是殺機。

  「舒將軍,舒將軍,增援到了!增援到了!」

  帳外突然傳來的歡呼聲把舒保從四面楚歌中解救了出來,正在逼宮的滿蒙眾將張口結舌,焦頭爛額到了極點的舒保卻是驚喜抬頭,衝歡呼著衝進來報信的親信將領木拉奇問道:「來了多少軍隊?」

  「兩個哨,兩百人。」

  木拉奇喜笑顏開的回答,還豎起了兩根手指頭,結果舒保頓時呆立當場,其他的滿蒙將領卻是大聲喧譁,不是破口大罵就是衝舒保怒吼,「舒保,聽到沒有?兩個哨的援軍!就兩個哨的援軍!這就你說的增援!」

  「你們急什麼?聽我把話說完!」打虎兒人木拉奇大吼,先讓眾人安靜,然後才笑嘻嘻的對舒保說道:「舒將軍,吳大帥派來的那兩個哨,不是來幫我們打仗的,是來給我們送武器的!你猜猜,吳大帥這次給我們送來了多少手雷彈?」

  「多少?!」舒保趕緊問。

  「五千枚!」

  木拉奇張起了大巴掌,又大聲說道:「另外,吳大帥還給我們送來了五十架擲彈筒,一千發炮彈!還有兩百支不怕水的銅殼槍,五千發銅殼彈!」

  剛才還喧譁得象菜市場一樣的大帳內突然鴉雀無聲,在場的滿蒙將領沒有一個不是瞠目結舌,也沒有一個不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突然有了毛病,更不敢相信吳超越能一口氣給勝保送來這麼多戰場利器!以至於過了許久後,舒保才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木拉奇,你這個兔崽子沒騙我?吳大帥真這麼相信我,給我送來這麼多武器?!」

  「這還不算。」木拉奇終於拿出了吳超越的大元帥公文,得意說道:「吳大帥還封你為直隸提督,命令聶兄弟那邊抽調兩千軍隊西進,交給舒將軍你統帥指揮,讓你率領軍隊北上,主動迎擊託明阿那個兔崽子的烏合之眾,拿下新野,建立襄陽外圍屏障!」

  木拉奇的話還沒有說完,舒保就早已經是淚流滿面,繼而抹著眼睛泣不成聲,木拉奇則又涎著臉說道:「舒將軍,那五十架擲彈筒,你可別便宜別人,至少得給我裝備一半吧?還有手雷彈,我的軍隊起碼得分兩千枚吧?」

  舒保含著眼淚點頭,當場同意了一直以來堅定支持自己的木拉奇提出的合理要求,然後舒保又重重一砸桌子,怒吼道:「全軍備戰!等吳大帥的援軍一到,立即北上迎戰託明阿!」

  「還有,老子把話說清楚的,願意留下的,從現在開始把嘴巴閉嚴,誰他媽的再敢說一句吳大帥的不是,立斬!願意走的,從現在開始隨時可以去投奔託明阿,除了武器和戰馬,什麼都可以帶走,老子還送路費乾糧!但是到了戰場上,別怪老子的槍炮手雷彈不長眼!」

  在場的滿蒙將領都不吭聲,只是在心裡紛紛罵道:「你舒保當老子傻啊?這個時候去投奔託明阿,叫老子挨你炮彈手雷彈炸啊?媽個巴子,五千枚手雷彈,一千枚炮彈,用不著刀槍見血,光靠這些玩意收拾託明阿那個王八蛋就足夠了!」

  心裡嘀咕著,這些滿蒙將領還情不自禁的想起,跟著舒保攻破託明阿之後,可以在戰場上搶到多少戰利品,發多少財,還有將來北方會空出多少官職。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你們是親戚?

  為了不給吳軍主力北上增援襄陽重鎮的機會和時間,抵達新野的第二天一早,託明阿就急匆匆帶著所部清軍繼續南下,沿白河東岸的官道大路直撲襄陽城。而此時此刻,聶士成從隨州派出的吳軍援軍,連棗陽都還沒能趕到。

  託明阿所部清軍的總兵力是一萬兩千人左右,其中裝備精良的八旗騎兵佔到了五千餘人,餘下的軍隊雖是託明阿與河南巡撫英蘭坡從河南各州府徵調拼湊而來的地方軍隊,卻都是常年奮戰在剿捻第一線的地方強兵,上過戰場見過血,戰鬥力有一定保證,正面交鋒硬撼捻軍五旗的任何一旗主力都絕對不會吃虧。野外交戰,這支軍隊一口吃掉舒保麾下那兩千來點軍隊絕對沒有任何問題,託明阿甚至還敢打包票用不了半天時間就能結束戰鬥。

  託明阿不怕老朋友都興阿的副手舒保,託明阿只怕吳超越麾下的主力精銳趕來增援,天津大戰時,吳軍士卒在槍林彈雨中列隊而進的瘋狂勁頭,至今讓託明阿想起來都還有些心有餘悸,所以託明阿才一再要求清軍全速前進,為了爭取時間不惜讓步騎軍隊前後脫節,為的就是要搶在吳軍主力趕到襄陽之前擊破舒保,奪取襄陽重鎮。

  還好,好消息一直不斷,早在剛抵達南陽府時,就已經有好幾個舒保軍中的滿人將領派遣密使與託明阿取得聯繫,除了表示願意臨陣倒戈幫助託明阿破敵之外,又向託明阿密報了無數的舒保軍中機要,讓託明阿知道了襄陽一帶的兵權其實早被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控制,舒保手裡能直接掌握的軍隊,就只有兩千來點以滿蒙旗人居多數的襄陽駐軍。同時還讓託明阿知道了襄陽知府劉齊銜從來就提出過讓舒保軍撤回城中駐紮,還是讓舒保駐紮在漢水以北的樊城,對舒保所部的防範和不信任幾乎是昭然若揭。

  此外,託明阿甚至還知道吳超越不但始終沒有給舒保派來援軍,甚至都沒有一道書信公文承諾一定給舒保派來援軍。導致舒保麾下那些本來就不想給吳超越賣命的滿蒙士兵更加不滿,更加想要回到大清朝廷溫暖而又開闊的懷抱,軍心動搖之至。

  正午將至,越過省界進入湖北境內時,前方終於傳來了最新探報,結果讓託明阿放聲狂笑的是,勝保所部兩千餘人,竟然正在兩河口東渡白河,看模樣是準備主動北上迎戰託明阿軍。而大笑過後,託明阿也沒敢過於的疏忽大意,趕緊又向細作問道:「吳賊軍隊可有給舒保派遣援軍?」

  「有。」細作如實答道:「襄陽城裡的準確消息,吳賊大將聶士成從隨州給舒保派了兩千援軍,但估計今天才能抵達棗陽,最快明天傍晚才能趕到襄陽。」

  「從隨州給舒保派援軍?」旁邊託明阿的助手武慶有些驚訝,說道:「聶士成瘋了?放著棗陽的軍隊不調動,從幾百裡以外的隨州給舒保派援軍?」

  細作當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託明阿卻是呵呵一笑,冷笑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擺明了就是想讓舒保白白送死,也根本就信不過舒保。」

  武慶等將恍然大悟,託明阿則又得意說道:「如果本帥所料不差,舒保那個狗奴才主動渡過白河北上,不是被吳賊所逼,就是知道援軍無望,賭氣帶著軍隊來和我們拼命,想單獨和我們打上一仗向吳超越狗賊表忠心,讓吳賊知道他是真心歸順。」

  「託軍門高明,肯定是這樣。」副將惠成趕緊拍了一個馬屁,又獰笑說道:「不過也沒多少關係,不管是舒保那個狗奴才是被逼著來的,還是來和我們拼命向吳賊表忠心的,都沒什麼關係。如果他知道他的帳下,有多少滿蒙將領早就暗中聯絡我們要投降……,呵呵,他的臉色一定會非常難看。」

  託明阿麾下眾將一起瘋狂大笑,託明阿也是得意微笑,然後才吩咐道:「傳令前軍馬隊,騎兵下馬步行,節約馬力。再給後隊的陳金綬和鞠殿華繼續全速南下,今天傍晚之前,一定要殺到樊城過夜!」

  清軍眾將歡呼唱諾,立即依令而行,託明阿則是得意的眺望南方,眼中彷彿已經看到了舒保軍眾將爭先恐後臨陣倒戈的精彩畫面。

  兩支軍隊一支北上一支南下,互相努力之下,午時剛過時,舒保軍和託明阿軍便在白河東岸碰上了頭。結果步騎混雜的舒保軍立即排兵佈陣,準備戰鬥,全是騎兵的託明阿軍也沒有立即發起衝鋒,只是一邊迅速備戰,一邊派了一名使者手打白旗南下,跑到舒保軍陣前來招降。

  「叛賊舒保,我家託軍門寬宏大度,給你最後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放下武器投降,饒你不死!如若不然……!」

  大喊到這裡,清軍使者頓了一頓,又大吼道:「惠成惠將軍要我問問你,可還記得鄖陽總兵瞿騰龍的寶刀?瞿將軍被長毛殺害後,惠將軍抓到了那個長毛,親手用瞿將軍的寶刀把那個長毛的心挖出來報仇!那把寶刀一直佩帶在惠將軍身上,今天你要是再執迷不悟,惠將軍就會象上次一樣,親手用那把刀把你心挖出來!」

  「呸!」舒保重重吐了一口濃痰,大吼道:「回去告訴託明阿,僧格林沁那個老雜碎勾結朝廷奸臣,殺害肅中堂,毀傷先皇靈柩,老子無論如何要親手宰了他為先皇報仇,出老子受的窩囊氣!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助紂為虐,遲早個個死無葬身之地!聰明的話,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老子一聲令下,個個在劫難逃!」

  不明白舒保帶著兩千步騎來戰託明阿的五千鐵騎怎麼還有這樣的自信,清軍使者只能是執行第二個任務,衝著舒保麾下的滿蒙將領大喊道:「八旗好男兒們,吳超越犯上作亂起兵造反,遲早死無全屍!舒保狗奴才逼著你們和吳超越一起造反,是把你們往死路上領,現在託軍門的大軍已到,用不著客氣了,馬上砍死舒保,率軍投降,託軍門一律既往不咎,還重重有賞!重重有賞!」

  託明阿和惠成等清軍將領所期盼的情景沒有出現,舒保軍中本應該爭先恐後倒戈投降的滿蒙將領就好象沒聽到清軍的招降一樣,全都是目視前方,神情一個賽一個的堅定鄭重,彷彿全都忘記了一見到清軍就砍死舒保投降的打算——也看都不敢看一眼舒保本部騎兵手中的史密斯左輪槍,還有舒保親信木拉奇軍中的擲彈筒。

  最後,一個曾經給託明阿獻過請降書的滿人將領為了表忠,還乾脆拍馬衝到陣前,手起刀落一刀砍死了清軍使者,換來了舒保軍中的歡呼雀躍,還有舒保的連連點頭。

  見使者被殺,勃然大怒的託明阿當然是立即命令惠成率軍發起衝鋒,正面衝擊舒保軍的前方步兵橫隊,心理優勢十分明顯的惠成也馬上帶著兩千騎兵俯衝而上,嚎叫著氣勢洶洶的殺向舒保軍正面。託明阿則得意舉起望遠鏡,獰笑著觀察衝鋒效果,眼中也再次浮現了舒保軍將領士卒爭先恐後倒戈的美妙畫面。然而,託明阿臉上的獰笑,卻很快就凝固了……

  讓託明阿表情凝固的,當然是舒保軍陣地前突然出現的五十架擲彈筒,託明阿在天津時不但見過吳軍使用的擲彈筒,還親手摸過仔細看過,也曾厚著臉皮向吳超越討要過,只是因為吳軍當時總共只有八十架擲彈筒才沒能如願。所以這會看到舒保軍一口氣直接擺出了整整五十架擲彈筒後,託明阿當然馬上就傻了眼睛,脫口說道:「怎麼可能?舒保的軍隊大部分是滿蒙旗人,吳超越會捨得給他裝備這麼多擲彈筒?」

  震驚之餘,反應還算快的託明阿很快就回過神來,也趕緊就大吼道:「快敲鑼,叫惠成馬上撤回來!別白白送死!」

  晚了,吳超越特意派給舒保的吳軍技術兵,已經一起把炮彈裝進了改進過多次的擲彈筒了,拉動底部皮帶擊發底火了,輕微的爆炸聲中,五十枚小型苦味酸炮彈呼嘯飛出,呈拋物線打進了清軍騎兵的人群密集處,而此時此刻,清軍騎兵的前隊,才剛衝到舒保軍陣前的兩百米處,連想開槍射擊吳軍炮手都做不到。

  猛烈的爆炸聲當然隨之在清軍騎兵隊伍中接二連三的響起,彈片橫飛,火光四射,人仰馬翻,清軍騎兵的慘叫和戰馬的長嘶此起彼伏,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躺下兩三百人。而吳軍技術兵則面無表情,向機械一樣的又把炮彈裝入炮身,拉繩擊發,炮彈接連飛出,更多的爆炸聲和清軍士兵的慘叫聲也迅速的響徹雲霄。

  接連不斷的苦味酸炮彈爆炸中,清軍騎兵血肉飛濺,前摔後仰,鬼哭狼嚎,胯下戰馬不是慘嘶倒地,就是血肉模糊的發足疾奔,逃得到處都是。見此情景,在後方觀戰的清軍騎兵當然是個個面無人色,牙關打顫,這邊舒保麾下的許多滿蒙將領士兵也是紛紛心驚肉跳,無不慶幸自己站對了位置跟對了人——不然這些炮彈說不定就是打到自己頭上了。

  面對著以前在夢裡都不敢想象的吳軍炮火密度,率先發起衝鋒的兩千清軍騎兵當然是在頃刻之間就土崩瓦解,受驚的戰馬四處奔逃,大部分還直接掉頭衝向了託明阿的後隊。好歹也算吃過見過的託明阿不敢怠慢,為了不被驚馬的馬蹄踩成肉醬,只能是掉頭就往來路狂奔逃命,清軍眾將紛紛率軍效仿,舒保則是毫不猶豫的率領麾下僅有的一千二百餘騎發起追擊,把步兵留給親信木拉奇率領尾隨。

  到了這個時候,自然輪到舒保軍騎兵裝備的史密斯左輪槍大顯身手的時刻,騎兵追擊中,裝備著金屬彈殼左輪槍的舒保本部純粹就是無敵的存在,一進射程就開槍射擊,還可以不用裝填彈藥的連續開槍,象點名一樣的接連放翻前方敵人,也徹底粉碎了清軍騎兵一度試圖發起的反擊,把託明阿愛將武慶擊落馬下。餘下的舒保軍騎兵則一邊羨慕的看著同伴手裡的騎兵戰利器,一邊嚎叫著大打順風仗,提著馬刀象砍瓜切菜一樣的砍殺心膽具裂的清軍騎兵,為了表忠心和撈功勞,還一個比一個砍得狠,剁得凶。

  最後,還是在北逃迎住了隨後尾隨而來的步兵大隊後,清軍騎兵才靠著步兵的掩護獲得喘息機會,逃在最前面的託明阿一邊命令步兵結陣攔截舒保軍追兵,一邊帶著騎兵敗軍繞過步兵陣地,妄圖收攏敗兵發起反擊。

  戰場經驗豐富的舒保當然沒有傻到帶著騎兵去硬衝清軍的步兵嚴陣,勒住馬頭收攏軍隊後,舒保先是觀察了一下戰場形勢,然後果斷命令投彈手向前,輪流向清軍的步兵陣地投擲手雷,炸亂清軍步兵的防禦陣形。而再接著,當看到舒保軍騎兵象不要錢一樣的把大量手雷砸進清軍步兵陣地後,託明阿也頓時就帶著哭腔嚎叫了起來,「舒保是吳超越的小舅子?他軍隊裡怎麼能有這麼多好東西?」

  步兵方陣能夠抗住騎兵衝鋒的唯一竅門就是隊形密集,越密集效果越好,然而在舒保軍接二連三砸來的手雷彈面前,密集的隊形自然就成了清軍步兵的噩夢,幾乎每一枚手雷彈落地炸開,直接就能放翻一大片人,帶著七八個甚至十幾個清軍步兵的小命,舒保軍騎兵也只用了三輪投彈,就把託明阿麾下大將鞠殿華精心佈置的步兵防馬陣炸得七零八落,此前在剿捻戰場上從沒見過手雷彈的河南地方軍隊士卒心膽俱裂,爭先恐後的撒腿逃命,眨眼之間就前隊大亂。

  沒有了嚴密隊形的步兵在騎兵面前自然是和待宰豬羊沒有多大區別,舒保再一聲令下時,一千多騎兵一起發足衝鋒,就象燒紅的刀子插進奶酪一樣,輕而易舉的就把清軍步兵陣地紮了一個對穿,繼而又直接殺向剛剛整隊完畢的清軍騎兵,二話不說又是先拋出一波手雷。

  「這仗怎麼打?沒法打!」

  終於體會到了此前一再被吳軍用先進武器完虐的太平軍心情,託明阿也只能是繼續拍馬北逃,扔下步兵和無數的糧草輜重大踏步逃向新野,舒保則紅著眼睛帶領騎兵緊追不捨,口中不斷大吼,「清君側!殺僧格林沁狗雜碎!清君側,殺僧格林沁!狗雜碎!」

  最後,還是在狼狽奔逃回了新野城中閉城自保之後,連江寧將軍大旗都丟了的託明阿才總算是找到了一個立足之地,趕緊收攏殘兵敗將準備守城。舒保則也因為城牆阻攔,加上天色已經全黑,不得不退回去與步兵會合,給了託明阿稍微喘氣的機會。

  然而很快的,託明阿就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在舒保撤走後立即出城北逃了,因為才第二天正午,舒保軍的步騎軍隊就已經卷土重來,迅速在新野城外構築起營地,打造攻城武器準備發起攻城。結果託明阿也立即被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出城交戰肯定打不過,逃吧,殺紅了眼睛的舒保肯定會全力追殺,就算吃不掉託明阿的敗兵,也至少能把託明阿殺一個元氣大傷。迫於無奈,託明阿只能是選擇繼續守城,準備看準了機會再率軍出城北逃。

  時隔僅兩天,託明阿為這個決定悔青了腸子,也終於明白了吳超越為什麼不在棗陽就地調動駐軍給舒保幫忙,而是偏偏要從幾百裡外的隨州抽調軍隊給舒保增援——因為吳超越親自下令從隨州調來的兩千軍隊,不但有兩個營裝備著擊針槍,還帶有五門後裝線膛炮和五門曲射臼炮,以及二十門攻城重炮!

  再所以,在城牆上用望遠鏡看到了吳軍援軍的武器裝備後,託明阿也再一次眼淚汪汪的哀嚎起來,「舒保狗奴才,沒聽說你姐你妹嫁給吳超越啊?那個狗賊昨就這麼信任你?給你這麼多好武器?」

  「託軍門,怎麼辦?是不是繼續守城?」

  「守你娘個頭守!守得住不?英蘭坡那個狗奴才那還有援軍派給我們?留在城裡等死?!傳令全軍,做好撤退準備,今夜二更,棄城突圍!」

  與絕望哀號的託明阿相反,舒保當然是喜出望外的迎接了這支吳軍精銳的到來,和統率這支吳軍的聶士成得力助手劉盛休沒寒暄幾句,就提出不光要拿下新野,還要趁熱打鐵拿下北面的南陽府,為吳軍控制構造更堅厚的北線屏障。

  「北上打下南陽?」被職業軍人聶士成一手調教出來的劉盛休有些遲疑,猶豫著說道:「大元帥在給我們的命令上,只是要拿下新野,沒說還要拿下南陽府啊?」

  「可大元帥的命令上,也沒說不許我們乘機拿下南陽啊?」同為老實人的舒保在這方面倒是會鑽點空子,又拍著胸口說道:「劉兄弟放心,北上南陽,我的弟兄當先鋒,你押陣!」

  「劉將軍放心,我們打先鋒!」舒保麾下那些滿蒙將領也爭著搶著說道:「你的步兵只管負責押陣運糧草,當先鋒打野戰這些事,只管交給我們!」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四川風雲

  四川的局面遠比吳超越想象的更復雜,楊文定和曹炎忠等吳軍首領面臨的困難也比吳超越想象的更多和更大,還有最終的結果也完全超過了吳超越的預料。

  對於楊文定和曹炎忠等吳軍首領來說,吳超越的起事時間實在是太過不巧,原本以吳軍曹炎忠兵團的實力而言,只要事前收拾,收拾編制只有兩千來人的成都滿城八旗兵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三分,同時還可以擔保順手鎮壓成都周邊的任何一支清軍。

  然而,很不巧的是,因為吳超越之前默許了左宗棠提出的故意縱容李藍賊軍北上乘機吞併漢中的建議,左宗棠也付諸了實施,在有希望把李藍賊軍殲滅在鹽場一帶的情況下,故意放李藍賊軍北逃流竄,暗中指示曹炎忠驅逐李藍賊軍逃往漢中,以期乘機控制四川北線屏障漢中重鎮。

  所以,吳超越三月初三晚上從湖北發出的告警書信送到成都時,吳軍戰鬥力最強也最忠誠可靠的曹炎忠兵團主力也就偏巧不在成都周邊,楊文定和左宗棠在成都一帶所能控制的軍隊,僅僅只有兩個營的吳軍精銳和兩個營的湘勇。而與之相反的是,成都一帶不但有滿清成都將軍有鳳的八旗兵,還有四川提督胡中和所部的四千多綠營兵,在整體實力和戰鬥力上雖然還是吳軍佔優勢,可是清軍有堅固滿城可依,真打起來吳軍很難一口吃下整個成都。

  迫不得已,楊文定只能是採取了左宗棠的建議,一邊找藉口讓已經北上到了江油附近的曹炎忠主力暫時停止前進,做好隨時回撤的準備,一邊按照吳超越的要求外鬆內緊嚴密戒備,等待吳超越的下一步指示。

  可是楊文定和左宗棠卻又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曹炎忠軍停止了追擊之後,李藍賊軍也不知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還是畏懼北面的蜀道艱難容易被清軍全殲,竟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從清軍防線薄弱處突圍成功,取道梓潼殺回了與成都相鄰的潼川府,一下子徹底攪亂了左宗棠的戰略部署,也逼得左宗棠只能是匆匆調遣曹炎忠、劉長佑和都興阿三支軍隊回師圍堵,以免產糧重地四川平原遭到戰火嚴重破壞。

  在這麼複雜的背景下,吳超越要求四川吳軍起事的書信再送到成都時,楊文定和左宗棠當然就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了,楊文定愁眉苦臉,左宗棠則是直接破口大罵,「吳超越,你龜兒子坑爹啊!要老子們在這個時候起事,你要我們的命?!」

  「季高,要不拖一拖?」楊文定遲疑著說道:「暫時別慌著易幟舉事,先把李藍賊軍殲滅了,再把我們的主力撤回來,然後舉事就有把握多了。」

  「等你的頭等!你想找死別拉上我!」左宗棠怒罵道:「你當有鳳、胡中和都是聾子瞎子?他們一旦知道你那個缺德孫女婿在湖北舉事,能不先下手為強把你我幹掉?還等著我們的主力騰出手來回頭收拾他們?」

  被左宗棠罵得醒悟過來,楊文定這才趕緊點頭,連聲說道:「季高先生所言有理,是不能耽擱,我們要不就別舉事,要不就只能趕緊舉事,絕對不能耽擱。」

  陰沉著臉生了半天悶氣,左宗棠這才對楊文定說道:「你決定吧,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拿著你孫女婿的書信去見有鳳,表明態度繼續忠於朝廷,從此以後和你孫女婿一刀兩斷。第二就是趕緊舉事賭上一把,賭贏了,你孫女以後就是正宮皇后,你老楊家從此公侯萬代;賭輸了,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跟著吳超越造反失敗會有什麼下場楊文定當然比誰都清楚,但楊文定心裡也更清楚,自己這個時候出賣孫女婿固然可以保住性命,可是自己和唯一還活著的次子的仕途前程也就註定完了,而且誰也不敢保證滿清朝廷將來不會秋後算賬。同時自己叛變之後,對吳超越忠心耿耿的曹炎忠會幹出什麼事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或許用不著滿清朝廷動手,孫女婿的走狗就能先砍下自己的白頭!

  後退太危險,相反倒是咬牙跟孫女婿走下去前途還彷彿更光明一些,權衡利弊之下,楊文定也就咬牙做出了決定,說道:「慰亭不但是老夫的孫女婿,更是老夫的恩人,他起兵更是為了清君側,討伐朝中奸佞,撥亂反正還朝廷大權於先皇任命的顧命大臣,老夫世受君恩,當然要捨身為國,追隨慰亭起兵清君側!靖國難!」

  「狗屁清君側!明明就是你那個孫女婿自己想當皇帝,恭王爺那幫蠢貨白送給他一個名正言順起兵的藉口!」

  左宗棠又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才說道:「你下定決心就行,乘著有鳳和胡中和還來不及收到消息,趕快把你能直接控制的軍隊發動起來,把你的決定告訴他們,許給他們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叫他們跟你走!然後隨便找個藉口,把有鳳和胡中和騙來你這裡喝酒,在宴席上把他們拿下,逼他們交出兵權跟你走!」

  這麼精細的活楊文定當然只能是委託給左宗棠,好在左宗棠對此也是早有心理準備,立即替楊文定召來直系軍隊的主要將領,祕密向他們知會了吳超越起兵清君側的決定,給予重賞並許以榮華富貴,統一了思想。然後才佈下鴻門宴,邀請有鳳、胡中和、布政使癸亥、按察使盧道恩和成都知府翁祖烈到總督府用宴,以武力逼迫這些四川文武從命。

  左宗棠的鴻門宴只差一點就取得了全部成功,收到了楊文定的邀請後,包括兵權在握的胡中和都乖乖的來到總督府衙門給楊文定行禮,其他的四川文武官員也全都到場,惟獨成都將軍有鳳偏巧有公事在身,只派來了副手瑞晟當做代表參加宴會。

  有鳳的沒能到場當然又打亂了楊文定和左宗棠的如意算盤,可是箭已上弦,在吳超越起兵的消息隨時可能傳到四川的情況下,左宗棠也只能是硬著頭皮下令動手,先是拿下了到場的所有四川文武,然後公佈楊文定決定追隨吳超越起兵清君側的決定,要求在場官員在起兵檄文上簽字,發表聲明追隨楊文定起兵。

  楊文定和左宗棠的無恥要挾當然遭到了四川布政使癸亥的斷然拒絕,結果心狠手辣的左宗棠卻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一努嘴就讓親兵開槍打死了癸亥。再然後,胡中和、盧道恩和翁祖烈等人也沒了選擇,只能是乖乖的在起兵檄文上簽下名字,表態願意追隨楊文定起兵清君側。惟獨有鳳派來的代表瑞晟還算有點骨氣,一邊斷然拒絕簽字,一邊也明確表態,說自己沒資格代表有鳳在檄文上簽字。

  出於種種考慮,左宗棠沒有下令處死瑞晟,相反還讓瑞晟帶了一道楊文定的書信返回滿城,勸說有鳳開城投降,追隨楊文定起兵清君側。然後左宗棠一邊任命盧道恩接任布政使掌管藩庫,一邊暫時軟禁胡中和,逼胡中和下令讓城外的清軍將領進城,逼迫胡中和的部下在營中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接受楊文定的直接號令。

  這時,四川吳軍準備嚴重不足的惡果也很快就暴露了出來,即便胡中和麾下的兩個副將都領命打出了清君側的旗號,所部軍隊卻根本靠不住,楊文定和左宗棠根本就不敢把他們調進城中聽用。同時被殺的布政使癸亥部下也不肯服從,與前去接管布政使衙門的吳軍士卒刀兵相見,逼得吳軍將士又開了殺戒才把叛亂鎮壓下去。

  最讓楊文定和左宗棠揪心的還是有鳳那邊的反應,如果有鳳公然抗拒甚至直接出兵和吳軍交戰,那事情反倒容易解決得多,城中吳軍有九成把握可以擊潰八旗兵,然後乘機煽動綠營兵和成都百姓殺進滿城發財,既解決滿城這個隱患,又給四川綠營兵和成都百姓納投名狀的機會。可有鳳卻偏偏來了一個既不戰也不逃,收到消息只是在第一時間封閉位於大城西南角的成都滿城,同時回書要求楊文定給他一點時間考慮,然後就不沒有任何音信,逼得楊文定和左宗棠是隻能分兵監視滿城,構築工事防範八旗兵突然出城襲擊,小心翼翼的保持與滿城的對峙局面。

  另一邊,因為都興阿、曹炎忠和劉長佑三支軍隊是分頭行動的緣故,三支軍隊各自駐紮一地,左宗棠也沒辦法讓曹炎忠用鴻門宴的辦法收拾都興阿,只能是硬著頭皮直接寄書勸說都興阿追隨楊文定起兵清君側。結果都興阿不但斷然拒絕了楊文定的要求,還帶著所部滿蒙軍隊和一部分從湖北帶來的鄂勇在漳河東岸的玉龍鎮謹守不出,同時積極派人與有鳳聯繫,主動表示接受有鳳的號令調遣。

  與此同時,李藍賊軍也不知道是從那裡探聽到了成都鉅變的消息,立即主動派人聯絡曹炎忠,以協助吳軍起兵清君側的條件,要求四川吳軍承認李藍賊軍所建立的順天偽政權,還異想天開的要求吳軍允許他們在川滇交界處建國,獅子大開口的索要了包括四川鹽場在內的一大塊土地做為國土。

  除此之外,李藍賊軍當然少不得放出話來,假如吳軍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就去找清軍談判,幫清軍打四川吳軍!

  李藍賊軍的要挾找錯了人,即便楊文定都有些動搖,覺得可以稍微和李藍賊軍談判一下討價還價。然而左宗棠卻是勃然大怒,鬚髮怒張,狂吼道:「打!先滅了這支賊軍!然後再回過頭來對付有鳳!」

  楊文定小心翼翼的反對遭到了左宗棠的斷然拒絕,左宗棠甚至還威脅說楊文定如果不同意自己的決定,自己就去滿城投奔有鳳!結果楊文定也沒了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命令曹炎忠和劉長佑先全力幹翻李藍賊軍,然後再回過頭來收拾滿城駐軍。

  知道時間寶貴,收到命令後的曹炎忠和劉長佑沒有做任何遲疑,立即向李藍賊軍發起了瘋狂進攻,在兩天之內兩次大破李藍賊軍,還用擲彈筒轟死了李藍賊軍的首領李短韃,李藍賊軍的另外兩個首領藍大順和藍二順招架不住,乾脆一邊派遣使者向有鳳請降,一邊逃向玉龍鎮尋求都興阿的幫助。曹炎忠和劉長佑也不得不向都興阿遞交了最後通牒,要求都興阿不得接納李藍賊軍,否則就連都興阿一起打!

  一邊是可以成為幫手的李藍賊軍,一邊是曾經的戰友現在的敵人,左右兩難的都興阿當然陷入了痛苦煎熬之中。還好,就在李藍賊軍即將進入都興阿軍的防區時,有鳳總算是送來了書信命令,明確交代了都興阿對李藍賊軍採取的態度立場。結果看到了有鳳的這道命令時,都興阿也頓時就呆住了,還忍不住驚叫出聲……

  「怎麼可能?!」

  …………

  「怎麼可能?!」

  同一時間的成都城中,楊文定和左宗棠也幾乎在同時發出了這聲驚呼,而讓楊文定和左宗棠如此震驚的,則是沉默多日的有鳳不但親自走出了滿城,要求與楊文定、左宗棠展開和談,還給楊文定和左宗棠帶來了李藍賊軍的請降使者人頭做為禮物。

  神情鎮定的來到了楊文定和左宗棠的面前後,有鳳直接說道:「你們放著滿城不打,先打李藍賊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也是靠著這點說服城裡的滿人同意投降,但我們有三個條件,如果你們答應,我們立即放下武器開城投降。」

  「第一個條件,你們必須再給我們滿城旗人發放半年的糧餉,讓我們成都旗人有時間學習謀生手段,不至於活活餓死。」

  「第二,保證我們旗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允許我們保留房屋居住,發給地契,允許我們買賣和出租居住的房屋。」

  「第三,允許我們每戶滿人保留一把刀自衛,漢人如果殺我們,必須要按法律治罪。當然,我們如果犯法,也同樣按照法律治罪。」

  「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允許我回京城,也允許願意回京城的滿人和我一起走。」

  張口結舌的聽完了有鳳的寬鬆條件,楊文定和左宗棠面面相覷,一時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另一旁參與談判的盧道恩則怯生生說道:「楊制臺,左師爺,有軍門他是好人。成都滿城裡有差不多兩萬旗人,可是能夠領到糧餉的馬甲編制只有一千六百人,餘下每個月只能領到一兩五錢銀子的養育兵編制也不到兩千,常常幾家人吃一個馬甲的錢糧,一戶人只有一個養育兵,先皇登基後旗人糧餉又只發八成,成都滿城裡大部分人家這些年都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逼得有軍門上任後只能是想方設法的籌錢開粥棚,賑濟窮苦旗人。」

  「這事我可以做證,有軍門他的確一直在想方設法的給旗人謀生計。」胡中和也說道:「去年先皇還在世時,為了讓成都的窮旗人有口飯吃,有軍門他找到我商量,想把成都的窮旗人編制進四川綠營當兵吃糧,參與平叛,還上了摺子請先皇恩准。可惜朝廷沒答應,所以滿城裡的旗人還在捱餓。」

  更讓楊文定和左宗棠發現自己誤解有鳳的還在後面,有鳳自己又主動說道:「其實那天瑞晟把消息帶回滿城後,我就已經動心向你們投降了,只是擔心你們會象長毛在江寧一樣屠殺滿城,所以沒敢答應。後來我聽說你們寧可先打李藍賊軍,也不肯抽調主力回來打我們,我才相信你們不會屠城,說服我的部下一起下定決心。」

  說罷,有鳳又向楊文定單膝跪下,抱拳說道:「楊制臺,求你了,給成都的旗人一條生路,他們的祖上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可他們沒做過,大清各地滿城,就數成都的滿城旗人和漢人衝突最少,望你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念在我已經命令都興阿幫助你們剿滅李藍賊軍的份上,給成都的滿城旗人留一條生路!」

  …………

  PS:關於今天的情節,純潔狼除了想避免一些敏感內容外,也是想紀念一下辛亥革命時的成都將軍玉崐。辛亥革命爆發前,買辦盛宣懷為了維護滿清統治,把川漢鐵路賣給洋人觸發四川保路運動,愛國將領玉崐同情革命黨人,頂住滿清朝廷的壓力,斷然拒絕出兵鎮壓保護鐵路的四川同志軍,逼得滿清朝廷只能是抽調湖北新軍入川鎮壓革命,為武昌起義創造了機會。

  後來革命軍兵臨成都城下時,玉崐不但再次拒絕出兵與革命軍交戰,還從鐵桿漢奸四川總督趙爾豐刀下救出革命軍領袖尹昌衡,並首先率領成都八旗軍隊向革命軍投降,幫助革命軍進入成都城內,成功逼迫趙爾豐投降,使成都百姓免受戰火之災,也使成都滿城躲過了屠城厄運,為成都滿人求得了半年緩衝時間,學得一些自食其力的本事。

  純潔狼掌握的關於有鳳的資料不多,但其中一條確實記載著有鳳在咸豐十年為窮苦旗人謀生計,請求滿清朝廷允許旗人進入綠營當兵吃糧,參與四川的平叛作戰。

  沒有任何理由指責有鳳當時的決定是為了鎮壓漢人——請記住時間是野豬皮九世咸豐十年的四川,一年多時間後石達開才帶著太平軍打進四川。

  所以,念在有鳳將軍這份心上,也就順手給他戴頂高帽子,讓他提前頂替玉崐將軍的功績,希望朋友們不要覺得荒謬。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平吳三策

  北京城,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可是紫禁城裡的兩宮皇太后和鬼子六等滿清當權者心中卻盡是陰霾,濃稠沉重得讓他們感覺窒息的陰霾。

  決定發起祺祥政變時,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政變集團的首腦也曾擔心過肅順的死黨吳超越會興風作浪,也為此做過一定的安排和心理準備,然而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卻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吳超越的反應會如此劇烈,動手會這麼快,下手會這麼狠!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湖北和湖南幾乎同時舉起清君側的大旗,接著上海緊隨其後喊出清君側靖國難的無恥口號,荊州滿城事實上被屠,江西省城南昌被吳軍包圍,首支南下平叛的清軍被八旗敗類舒保抽得滿地找牙不說,吳軍還乘勢反攻打緊南陽腹地,奪佔新野和南陽府城,逼降唐縣、內鄉、鄧州和裕州四縣。

  再收到有鳳率領成都滿城旗人集體向四川吳軍投降的噩耗後,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簡直就要崩潰了,因為這不但代表著吳超越這個叛徒得到了一個錢糧豐厚的大後方,還基本切斷了雲貴兩省與中原的聯繫,雲貴兩省落入吳超越的魔爪也只剩下了時間問題。所以轉眼之間,吳超越實際上已經把滿清朝廷的西南部從版圖上砍了出去。

  慈安、慈禧、鬼子六和僧格林沁等政變集團首腦都在瘋狂咒罵湖南巡撫崇恩的無能,葬送了提前消弭吳超越這個隱患的最好機會;更惡毒咒罵吳超越的無恥狠毒,陰險卑鄙,明明自己想要造反,還偏偏要打出什麼清君側的無恥旗號嫁禍於人——吳軍動手如此迅捷,搶地盤掐咽喉的動作如此穩準狠,那怕是瞎子也看得出來吳超越其實早就憋了這個壞,早就為這一天不知做了多少準備。

  罵歸罵,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都是理智的人,知道自己再怎麼咒罵都不會讓吳超越掉一根毛,所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慈安和慈禧立即下旨召見軍機處眾人,在慈寧宮中召開會議,討論如何對付吳超越這條大清開國以來最大的叛徒和白眼狼。

  「兩位太后勿憂,吳超越狗蠻子小醜跳樑,彈指可滅!微臣僧格林沁請領一軍南下,必然直搗武昌賊城,全殲吳逆賊軍,生擒吳超越逆賊獻於御前!」

  會議照例是在僧王爺的大話中開始,這次僧王爺還吹得更狠更凶——因為僧王爺非常清楚,滿清朝廷現在已經抽不出軍隊交給他南下平叛了,也很難拿得出軍餉和糧草給他率軍跋涉千里了,所以僧王爺相信不管自己再怎麼吹,率軍平定吳超越叛亂的美差都絕對不會落到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鬼子六有些不耐煩的開了口,說道:「僧王爺平叛報國之心雖然可嘉,但現在直隸山東的軍隊必須首先防範長毛,不能再輕易調動,若是過於掏空了華北兵力,長毛乘機大舉北上,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六王爺說得對,本王一時義憤,沒想到那麼多。」僧王爺大點其頭,又十分遺憾的說道:「只可惜本王麾下的直隸兵馬必須優先防範長毛,不然的話,本王親自提兵南下,不消三月時間,定然砍下吳超越狗賊的首級!」

  沒人再去理會僧王爺的厚顏吹噓,慈禧也直接撇開了僧王爺,向鬼子六問道:「老六,山東那一到的長毛近來可有什麼動靜?」

  「長毛偽翼王石達開先是到了濟寧,與長毛吉文元部會師一處,目前正在圍攻兗州。」鬼子六答道:「看來長毛是汲取了上次北竄失敗的教訓,準備先奪取沿途重鎮,徐徐推進北上,不再重蹈之前孤軍深入的覆轍。」

  「大清的江山啊。」慈禧哀號了一聲,然後才轉向慈安,說道:「姐姐,前兒個老六舉薦泰安知府駱秉章出任山東巡撫,我覺得挺不錯,駱籥門擅長治軍撫民,熟悉沙場征戰,在湖南時不但力保長沙省城不失,還先後建起了湘軍和楚勇兩支團練,一度把長毛打得緩不過氣來。若是姐姐也覺得合適,不如就讓駱秉章出任山東巡撫主持山東戰事如何?」

  「駱愛卿的能力才幹當然沒有多少問題,就是這臨陣換帥……?」

  慈安有些遲疑,看人很準的慈禧卻馬上說道:「臨陣換帥雖是兵家大忌,但換帥也是如同換刀,清盛無能,巡撫山東數年都不能平定境內長毛匪患,不如換上有經驗有教訓的駱秉章,這樣山東的戰局才有可能出現轉機。」

  盤算了半晌,考慮到現任山東巡撫清盛的確才幹平庸,不可能擋得住石達開的北伐大軍,慈安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這正確得無法再正確的決定。末了,慈安還有嘆息道:「只可惜駱秉章被洋人拖累降了職,若是他還在湖南巡撫任上,大清的西南數省何至於迅速淪陷?吳超越逆賊又那能如此猖狂?」

  話題重新扯回吳超越身上,慈寧宮裡的氣氛頓時又壓抑了下來,好在慈禧對此也有準備,先是嘆了口氣附和慈安的看法,然後才說道:「哀家認為,平定吳逆叛徒,一味依靠武力是決計不行,且不說那個逆賊驍勇善戰,我大清朝廷中目前暫時無人能制……,僧王爺,你別打斷我,讓哀家說完。」

  壓住了開口表示不服的僧王爺後,慈禧這才繼續說道:「吳逆不但驍勇,還和洋人早有勾結,隨時可能向洋人開口求援,光憑武力破他,哀家認為不但十分困難,還極不現實。所以哀家覺得,要想剿滅這個逆臣賊子,惟有用謀用計,方有可能成功。」

  「那妹妹認為,應該如何用謀用計?」慈安問道。

  「防其外,攻其內。」慈禧平靜說道:「哀家雖不懂軍務,可也知道倉促之間,吳超越逆賊定然難以北上侵犯京師,只能是優先對內,穩定後方。所以一時半會,我們應該還用不著擔心這個逆賊會大舉北上,只需在河南一帶嚴防死守,沿黃河部署重兵,就足以防範萬一,擋住吳賊唯一北上那支孤軍。」

  「西太后高明。」鬼子六讚道:「吳超越逆賊雖然包藏禍心,早有謀反之意,但他畢竟是悖逆負恩,犯上作亂,湖廣、四川和江西諸省的地方州府不可能全都跟著他走,他的內部隱患四伏,除非他冒險北上做孤注一擲,否則就只能是優先消弭內部隱患,徹底控制西南諸省。所以一年半載之內,他決計無法大舉北上。」

  桂良、彭蘊章和寶鋆等人紛紛點頭,也都認為除非吳超越效仿朱棣孤注一擲的直接發起北伐,否則就只能是優先對內徹底消化西南地盤,所以滿清朝廷目前的形勢雖然看似危急,其實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吳超越能夠對滿清朝廷的北方統治威脅其實並不大,滿清朝廷還有相當充足的時間積極備戰,對吳超越的內部下手。

  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吳超越目前對滿清朝廷的威脅程度之後,慈禧這才接著說道:「既然吳逆一時無法北上,那我們也就有時間離間分化他的黨羽幫凶,使之內亂自滅。哀家提議,朝廷不妨下一道詔書,公開冊封徐有仞為湖南巡撫,封胡中和為四川總督,封李卿谷為湖廣總督,再封盧慎徽為湖北巡撫,封劉郇膏為江蘇按察使,宣稱他們為被迫從賊,所犯罪行一律不予追究,號召他們剪除吳超越、周騰虎、馮三保、楊文定和周騰虎等逆賊反正歸來,再獲升賞。」

  慈禧的話還沒說完,慈寧宮中就已經是一片大譁,慈安更是直接問道:「妹妹,你說什麼胡話?這幾個逆賊怎麼可能接受我們的冊封?又怎麼可能替我們剪除吳逆諸賊?」

  「姐姐,我這不是要他們殺吳超越,是要吳超越殺他們。」

  慈禧冷笑說道:「這幾個逆賊都不是吳超越的親信黨羽,只是迫於賊勢浩大而被迫從逆,吳超越對他們肯定也只是用而不信,表面虛與委蛇,暗地裡小心防範。見到我們的詔書,吳逆狗賊必然會擔心他們貪圖我們的封賞而突然發難,輕則加強監視,重則去官擄職,逼迫他們交出手中權力,甚至殺之以絕後患。」

  說到這,慈禧微微一笑,又說道:「但不管吳逆狗賊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的內部都必將互相猜忌,生出裂痕,朝廷再私下策動吳逆狗賊的黨羽走狗反正歸降,都肯定可以容易許多!」

  慈安若有所思,然後才問道:「既如此,那為何不私下祕密冊封徐有壬等人?讓他們找機會剪除吳逆奸賊?」

  「私下冊封沒有這麼好的效果。」慈禧搖頭,微笑說道:「第一,那幾個逆賊沒本事除掉吳逆狗賊和吳超越的幾個重要幫凶賊首,私下裡許給他們再多的好處也沒有任何作用。第二,私下冊封,那幾個逆賊既可以選擇隱匿不報,也可以選擇把朝廷使者獻給吳逆狗賊以證其心,讓我們的離間之舉適得其反。」

  「臣弟贊同西太后的妙計。」鬼子六首先醒悟過來,朗聲說道:「公開冊封那幾個被迫從逆的地方大員,既可以告訴他們朝廷對他們的態度,理解的苦衷,又可以讓吳逆狗賊知道朝廷正在全力挽回他們,逼著吳逆狗賊加強對他們的防範監視,同時彰顯大清朝廷的寬宏大度,使其他從逆官員看到反正有望,一舉三得!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使吳賊內部上下離心,此計大妙!」

  見鬼子六都這麼說了,慈安便也點了點頭,同意了慈禧的這個提議。而彭蘊章和文祥等人雖然覺得慈禧這一手有些太過陰小卑微,有傷滿清朝廷的詔書尊嚴,但考慮到這種陰招的確對症,便也沒有反對,抱著反正是你們兩宮皇太后丟臉的心思表示了同意。

  事還沒完,慈禧又說道:「除了盡全力離間分化吳逆賊軍之外,還有兩件大事,我們必須得盡全力做到。第一件就是洋人,爭取讓洋人幫我們對付吳逆狗賊,能請得洋人直接出兵當然最好,至不濟也要洋人斷了吳逆狗賊的洋槍洋炮……。僧王爺,你別斷哀家行不行?讓哀家把話說完!」

  再度喝退了跳出來反對的僧王爺之後,慈禧這才說道:「哀家知道,吳逆狗賊和洋人勾搭得很緊,想把洋人拉攏過來沒那麼容易。但是沒關係,洋人都是貪財的貨,吳逆狗賊給他們一萬兩銀子,我們可以給洋人兩萬兩銀子!只要洋人幫我們不幫吳逆狗賊,我們就可以和他們談價格!這事如果辦成,我們等於就是砍了吳逆狗賊的一隻胳膊,也多了一隻手幫忙剿滅吳逆狗賊!」

  眾人紛紛點頭間,鬼子六也興奮的說道:「皇嫂此言極是!英國、美國和法國這些國家的洋人或許沒多大把握,但俄羅斯我們一定能拉過來!吳逆狗賊此前搶了和俄羅斯談判的差使,卻始終沒有和俄羅斯人談出什麼眉目,俄羅斯公使伊格納季耶夫先生對此一直十分不滿,只要我們出手拉攏許以好處,就一定能把俄羅斯人拉過來!」

  「不能只拉攏一個俄羅斯,英國法國和美國這些洋人,也要盡全力拉過來!」慈禧沉聲說道:「尤其是英國!哀家聽說,目前洋人中勢力最大的就是英國,這個國家的洋人不但兵強馬壯,還在克什麼亞把俄羅斯都打趴下了,英國洋人如果站到了吳逆狗賊那邊,說不定我們把俄羅斯洋人拉過來都沒用!」

  鬼子六點頭,又跪下說道:「兩位太后,臣有一個大膽之請,雖說此事有些喪失朝廷體面,但是為了平叛大計,臣還是奏請兩位太后恩准,主動派遣使者前往香港與英國的遠東總督包令,與之商量借兵討伐吳超越逆賊的大事。若此事成功,朝廷剿滅吳逆叛亂,定然易如反掌!」

  和慈禧低聲商議了幾句後,慈安這才說道:「這也算不上什麼丟臉,我們大清雖是天朝上國,可是也有派遣官員出使外藩的先例,主動遣使和英夷聯繫,也和出使外藩沒多大區別。老六,這事就交給你辦了,儘快擬出一個章程來,安排一員朝廷重臣去香港和英夷聯繫借兵。」

  鬼子六歡天喜地的磕頭起身,然後才又向慈禧問道:「西太后,你剛才說有兩件大事,第一件是向洋人借兵,第二件是什麼?」

  「第二件,當然是長毛。」慈禧慢條斯理的說道:「諸位愛卿,如果你們能夠想出辦法,讓吳逆狗賊和長毛髮逆儘快的翻臉開戰,打一個不死不休,那不但剿滅吳逆狗賊更加容易,順手牽羊剿滅長毛,也是易如反掌。」

  在場眾人張口結舌,慈禧則冷笑說道:「這有什麼可吃驚的?哀家知道,長毛和吳逆狗賊已經公開往來,正在談判結盟事宜,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吳逆狗賊位居長江上游,時刻威脅長毛偽都江寧城的安全,長毛也緊扼長江下游,隨時可以切斷吳逆狗賊和上海賊逆的聯繫,互相都不會真的放心對方,彼此之間還有不少的殺戮仇恨,設法讓他們反目成仇,互相打一個你死我活,難道沒有希望嗎?」

  過了半晌,鬼子六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太后此言雖然有理,但吳超越和楊秀清這兩個逆賊都是奸詐過人之輩,定然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想要挑撥他們再次反目成仇,翻臉開戰,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這兩個狗賊奸詐,不代表他們的手下都懂這個道理。」慈禧冷哼,只稍一思索,慈禧就說道:「對了,哀家記得,吳超越此前在江寧不是殺了長毛偽北王韋昌輝嗎?哀家還記得吳超越此前的奏報上說過,韋昌輝的親兄弟韋俊目前就駐紮在湖口,馬上安排人手給哀家仔細調查這個韋俊,設法和他取得聯絡,只要能把他收買過來,就不愁吳逆賊軍和長毛髮逆不會又翻臉開戰!」

  鬼子六等人硬著頭皮應諾,又和慈安、慈禧等人商議了一通,很快就敲定了對付吳超越的三個方案。第一是戰略主守,構建黃河防線防範吳超越北上,也命令雲南、貴州和廣西三省全力抵抗吳超越的進犯,盡全力拖住吳超越的後腿。第二是分化離間吳軍內部,褒獎升賞目前還沒有正式歸順吳超越的湖廣和四川地方官員,鼓勵他們和吳超越頑抗到底。

  第三個方案則是挑動太平軍和吳軍再次開戰,因為此前滿清朝廷對太平軍一味喊打喊殺並且毫無聯繫的緣故,這個方案的執行難度當然非同一般的大,所以鬼子六等人也只能是把希望寄託在收買太平軍統兵大將上,也把和吳超越有殺兄之仇的韋俊列為了優先爭取的對象。

  商談中,慈禧又一次無意中提到了韋俊所部目前駐紮在湖口,隨時可能和吳軍發生火力摩擦。結果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飽讀史書的彭蘊章突然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如果……。」

  「彭愛卿,如果什麼?」心思很細的慈禧注意到彭蘊章的異常。

  「臣不敢說。」彭蘊章有些畏懼的答道。

  「沒關係,說來聽聽,說錯了也不會怪你。」慈禧催促道。

  彭蘊章還是不敢直言,只能是拐彎抹角的說道:「不知西太后可還記得長平之戰是因何而起?韓王把上黨割給秦國,上黨太守馮亭不願降秦,把上黨十七城獻給了趙國,趙國接受之後,秦國大怒,就有了後來的長平之戰。」

  彭蘊章的話雖然說得很隱晦,可是在場的滿清朝廷掌權人卻沒有一個不是人精,全都是馬上眼睛一亮,也馬上就想起了一個地方的名字——正在被吳軍圍攻的南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