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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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想為雞首

  咸豐大帝北狩熱河,對地方督撫全面放權,湖北境內最高興的人其實是武昌總兵王國才——因為人事大權下放,在吳超越的舉薦和任命之下,王國才終於補上了夢寐以求的湖北提督一職。接替王國才出任武昌總兵的,則是綠營兵中的奇葩畢金科。

  湖北高興的人絕不止是王國才和畢金科,還有無數的吳超越幫凶黨羽也在其中受益,許多戰功顯赫的吳軍老人乘機走上前臺,在吳超越的提拔下出任重要職位,替吳超越牢牢控制住了花老狐狸留下的督標和鄂勇,也迅速卡佔了鄖陽和宜昌等咽喉要地,極大的拱衛了湖北腹地的安全。同時在戴文節提供的祕密情報支持下,滿清朝廷安插在湖北省內的幾顆釘子也被吳超越通過各種手段迅速邊緣化,讓吳超越在真正意義上做到了基本控制整個湖北。

  還有最關鍵的軍隊方面,沒有了滿清朝廷的制約掣肘,吳超越當然是毫不猶豫的接管了湖北境內的所有軍隊,包括湖廣督標和湖北鄂勇在內的四萬三千人左右的軍隊,並立即著手大刀闊斧的改革,汰弱存強重新整編,也重新武裝訓練,決定把省內軍隊的數量控制在財政可以負擔的五萬人左右,並嚴格制度使之只聽令於自己一人。

  經濟和工業方面,吳超越除了加快建設湖北銀行的西南金融網絡之外,又極度無恥的勾結西方列強加緊了對周邊省份的經濟侵略,傾銷各種工業產品。賺到的銀子除了擴軍養兵之外,也大量投入於湖北的工業建設,再度擴建大冶工業基地及在漢口建立的紡織廠,並在漢口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火柴廠,逐步建立並完善湖北的工業體系。

  與此同時,吳超越也十分注重對西方資金和技術的引進,不斷遊說西方商人投資漢口建立各種現代化工廠,許之以稅收優惠及行政支持,昧著良心幫助西方商人以低廉薪金招募內地工人建立血汗工廠,讓西方列強可以就近在湖北生產工業產品在亞洲傾銷,讓洋人牟取暴利同時也乘機分到了一杯羹。

  除此之外,吳超越在不是十分急需的情況下,還以湖北的關稅和鹽稅為擔保,向英法美等西方列強的銀行申請貸款,故意把自己綁上西方列強的經濟戰車,換取西方列強對自己的政治和經濟支持,也為將來起兵反清時爭取列強支持建立基礎。——簡單的說,吳超越就是要讓西方列強覺得只有自己控制中國,才能還他們的錢,也能幫他們更多的掙錢。

  在湖北放開手腳大幹的同時,吳超越當然也沒忘了憑藉署理湖廣總督的權力早早向湖南伸手,一邊毫不客氣的讓掛名湖南提督的馮三保實領湖南提督一職,通過馮三保控制湖南綠營,並將馮三保從湖北帶到湖南的軍隊單獨編制為湘勇;一邊積極拉攏湘軍和楚勇,爭取把湘軍和楚勇全部收編進湘勇,在湖南建立起一支能夠確保控制全省的軍事力量。

  也不知道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吳超越嘗試收編湘軍和楚勇的舉動,還在進行中就已經被湖南巡撫崇恩發現,也馬上引起了崇恩的警覺,儘管與吳超越的關係一直良好,但做為一個滿人和旗人,還有湖南目前事實上的土皇帝,崇恩當然不可能容忍在軍事上被吳超越徹底架空。所以崇恩也沒客氣,馬上就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湖南財政大權,與吳超越展開了對湘軍和楚勇的爭奪,試圖把湘軍和楚勇收編進自己的撫標,藉以監視和掣肘吳超越手裡的湖北軍隊。

  按理來說,身為湖南巡撫的崇恩想收編湖南地方軍隊應該比吳超越容易和方便許多,然而對崇恩來說很不幸的是,湖南的財政和湖北的經濟相比實在是太糟糕了,崇恩的兩個坑爹前任一個刮得狠一個貪得凶,早就把湖南搞得是人窮民貧,同時太平軍侵讓湖南腹地時,又搞爛了一大片湖南的精華之地,湖南的藩庫裡也早就是空空如野,赤字經營,崇恩打算收編湘軍和楚勇的想法雖好,拿不出軍餉來供養這些丘八大爺卻幾乎是空話一句。

  即便如此,崇恩還是沒有放棄努力,還是寫了兩道書信分別給楚勇首領劉長佑和江忠濟,還有湘軍目前的老大胡林翼和楊嶽斌,定了個時間約他們一起到長沙來開會,討論湖南軍隊的整編問題。

  結果也還好,儘管拿不出軍餉來湘軍楚勇養家餬口,但因為已經不必承擔漕糧的負擔,崇恩至少還可以保證湘軍和楚勇的口糧供應,所以為了能吃上飽飯不被斷糧,劉長佑和胡林翼等人還是乖乖的按期來到了長沙,與崇恩在湖南巡撫衙門裡見了面。

  「各位將軍,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洋人打進了京城,皇上北狩熱河行宮,臨行前頒佈詔書,讓大清各省財政自主,也讓各省督撫自行招募和組建軍隊平定長毛,抵禦洋人進犯。而我湖南呢,大股的長毛雖然已經被驅逐出境,但小股的亂匪仍然是多如牛毛,還有周邊的廣西和江西也極不太平,可以說是身處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之中。」

  慢條斯理的說了一通開場白,崇恩也不著急,繼續打著官腔說道:「然而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我們湖南的軍隊卻存在著一個要命問題,就是軍隊雜亂,令出多門,省內主要軍隊竟然有綠營、湘勇、湘軍、楚勇和撫標五支之多,缺乏統一的指揮,各軍之間各自行事,各自為戰,形同散沙,如此下去不要說是繼續出省平叛了,就是保境安民和抵禦髮匪再次襲擾都難如登天。所以本官今天把你們請到這裡來,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統一整編軍隊,統一指揮號令的大事。」

  其實崇恩還沒把話說完,胡林翼和劉長佑就已經明白崇恩是想讓湖南撫標收編他們了,也一起點頭說道:「撫臺大人所言極是,具體如何行事,還請撫臺大人示下。」

  「本官的想法是這樣的,乾脆把湘軍、楚勇和本官的直屬撫標合併為一支軍隊,重新整編。」崇恩終於圖窮匕見,說道:「三支軍隊合併之後,由本官為帥,胡林翼和劉長佑兩位將軍為副帥,統一號令及指揮,如此一來,便可在確保湖南本省安全的情況下,讓馮三保馮軍門的湘勇可以放心出省作戰,平定省外長毛。」

  胡林翼和劉長佑等人都不吭聲,還都有些佩服崇恩的胃口,想一口吃掉湘軍和楚勇的同時,竟然還想乘機把馮三保給趕出湖南,削弱和擺脫馮三保對湖南綠營的控制影響。

  「各位將軍,怎麼都不說話?」崇恩微笑問道:「難道你們擔心,湘軍和楚勇併入了本官的撫標之後,本官還會虧待你們不成?」

  「撫臺大人言重了,末將等那敢有這個心思?」楚勇首領劉長佑終於開口,說道:「都是為了殺賊平叛,楚勇併入大人你的撫標當然沒問題,但是撫臺大人,我們的軍餉怎麼辦?」

  「當然是照常支付。」崇恩輕鬆笑道:「沿用駱撫臺和曾大帥此前留下的常規,正勇每月軍餉銀四兩二錢,撫卹也和之前一樣。」

  「那麼撫臺大人,能不能保證按月準時發放?」劉長佑問道:「還有,此前拖欠我們的軍餉,能不能在軍隊合併前全部補齊?」

  崇恩的笑容有些尷尬了,很勉強的說道:「劉將軍多慮了,三軍合併之後,你們的軍餉當然會按月準時發放。至於拖欠你們的軍餉嘛,當然也會如數補齊,但是劉將軍你也知道,湖南的錢糧情況現在不是很好,所以得請劉將軍再寬限本官一段時間,然後再慢慢補法。不過本官可以保證,拖欠你們的軍餉絕不會少一個大子,遲早會補發完!」

  劉長佑又不吭聲了,還滿肚子的嘀咕抱怨,暗道:「你把老子當猴耍?三支軍隊合併整編後楚勇就沒了,所有將領都只聽令於你,到時候拖欠的軍餉你還會再補發?還有,三支軍隊合併後規模至少也在兩萬五千人左右,每個月軍餉少說也要十三萬兩銀子以上,你能保證每個月都按時發放,老子第一個不信!」

  這時,滿面病色的胡林翼突然開口,咳嗽著說道:「崇撫臺,如果能夠保證軍餉照常發放,湘軍併入大人你的撫標當然沒有問題,但下官斗膽,希望湘軍能夠延續現有編制,仍以舊將統兵,但是當然,湘軍上下只聽令於崇撫臺你一人,下官與厚庵為副,替大人你統兵作戰。」

  「怎麼不提拖欠軍餉的事?」

  劉長佑驚訝扭頭看去時,卻見胡林翼的神情黯然,目光遊離,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撫臺大人放心,不是下官不想交出兵權,是下官實在不忍曾大帥辛苦創建的湘軍亡於我手,也不願讓跟隨下官多年的那些老兄弟抱怨,抱怨我不為他們著想……。」

  見胡林翼這副頹然模樣,劉長佑也隱約猜到了原因,知道胡林翼是再也無法承擔自籌資金供給湘軍的重擔,寧願把兵權交給崇恩也不想再苦撐下去,只是胡林翼不想讓湘軍在他手上成為歷史名詞,又害怕崇恩乘機罷免撤換湘軍舊將,所以才堅持提出了保留編制和軍中舊人的要求。

  當然,劉長佑也非常不明白一件事,就是胡林翼為什麼不肯接受吳超越的招攬,率領湘軍併入馮三保麾下的湘勇?——雖然私底下沒有通過聲氣,但劉長佑可以肯定,吳超越絕對也給胡林翼寫過書信,邀請湘軍併入湘勇。

  疑惑間,劉長佑忽然又醒悟了過來,暗道:「難道說,胡林翼是因為吳撫臺要撤消湘軍的番號,徹底的重新整編湘軍,所以才不肯接受吳撫臺的招攬邀請?」

  果不其然,當崇恩微笑著問起胡林翼就這麼看重湘軍名號時,胡林翼果然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不瞞崇撫臺,其實馮三保馮軍門也對我說過把湘軍併入湘勇的事,我也是提出了這兩個要求,只是馮軍門暫時還沒給下官答覆,所以事還沒成。但撫臺大人你如果現在就答應下官的請求,下官現在就把湘軍兵權交給你。」

  崇恩哈哈一笑,果斷點頭,說道:「那好,既然貺生你把話說到這步了,那沒問題,湘軍過來,名號不變,舊將不動,正式編制為本官的撫標第二鎮。」

  胡林翼趕緊和楊嶽斌一起起身道謝,期間楊嶽斌還和崇恩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神情都是頗為得意。結果心思甚細的劉長佑發現了這一點後,也很快就醒悟了過來,暗道:「問題應該是出在楊厚庵身上,我忘了胡林翼病勢沉重,他一旦倒下,楊嶽斌肯定是接任他的第一人選。這小子一向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當然不願聽令於還要受吳撫臺指揮的馮軍門,只想直接聽令於崇撫臺,做崇撫臺麾下的第一大將。」

  順利用一個番號收編了湘軍之後,崇恩當然又微笑著向劉長佑問道:「劉將軍,怎麼樣?本官也給你保留楚勇名號,讓你率領楚勇成為本官撫標第三鎮如何?」

  劉長佑笑了,回答道:「回崇撫臺,實在抱歉,末將還要考慮一下,也準備和同生共死多年的弟兄們商量一下,然後再給你答覆。」

  崇恩當然不幹,不斷用言語撩撥鼓動,想讓劉長佑當場同意被自己收編,那邊胡林翼和楊嶽斌也不斷勸說和煽動。然而很可惜,劉長佑很識時務,知道投奔崇恩沒辦法保證軍餉,又親眼看到了劉坤一和王孚在投奔吳超越後受到的厚待,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只是堅持要慎重考慮。

  最後,在實在說不動劉長佑和江忠濟的情況下,崇恩等人只能是無奈放棄,而劉長佑領著江忠濟在告辭離去之後,才剛出了巡撫衙門,立即就對江忠濟說道:「馬上回衡州去見馮軍門,趕在我們的軍糧用盡之前,把併入湘勇的事辦成。」

  「但吳撫臺還沒答應補發湖南拖欠我們的軍餉啊?」江忠濟有些遲疑的說道。

  「放心,我可以擔保,吳撫臺一定會答應補發,最多就只是沒辦法一次補齊。」劉長佑十分自信的回答道:「就算分期補發都沒關係,吳撫臺言而有信,說了會補發就一定會補發完,崇恩就沒這個信用。」

  江忠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加入吳撫臺麾下,起碼軍餉和武器有保證,就算暫時受些委屈,將來也只會有更好的機會出頭。」

  與此同時的湖南巡撫衙門裡,崇恩也在對胡林翼和楊嶽斌鼓勁,說道:「貺生,厚庵,你們放心,本官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們。現在朝廷已經湖南的人事大權下放給了我,只要湖南藩臺和臬臺一出缺,我馬上就讓貺生你接任。厚庵,你先兼著湖南水師總兵的職位,等湖南提督出缺,本官也馬上讓你接任。」

  楊嶽斌歡天喜地的磕頭道謝,胡林翼也點頭道謝,又咳嗽著在心裡說道:「湘軍絕不能亡在我手,絕不能!」

  另一邊,崇恩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暗道:「想不到楚勇還是沒能拉過來,光是把元氣大傷的湘軍拉過來,能有多少作用?這不出事還好說,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這點力量別說是湖北軍隊了,就是馮三保的湘勇也制約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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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早知如此

  胡林翼和楊嶽斌的不識抬舉讓吳超越頗有些火大,雖說是否能收編元氣大傷的湘軍對吳軍的實力已經影響不大,但是以書生加山農組成的湘軍中卻有著數量眾多的湖南中小地主,是這個時代真正的社會主要力量,得不到這些人的擁戴和支持,將來還要被迫和他們刀兵相見,對於吳超越將來能否迅速奪佔湖南當然影響很大。

  窩火也沒辦法,八字和吳超越相沖的湘軍死活不肯接吳超越主動伸出的橄欖枝,無法控制湖南民政財政的吳超越也沒辦法強迫他們加入,吳超越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厚待識時務的楚勇,讓湘軍知道他們又站錯了隊。

  「告訴劉長佑和江忠濟,他們拖欠的軍餉我先給他們發一半,剩下一半半年內給他們全部補上,叫他們安心接受整編。再有,讓馮三保從楚勇中挑選兩千精銳組成四個營,給他們裝備擊針槍,讓胡林翼和楊嶽斌那幫人看看我對楚勇是什麼態度!」

  也正因為想讓湘軍看到楚勇受到的厚待,吳超越又突然改了主意,決定把只准備先補發三成的楚勇欠餉改為補發一半,又臨時決定多武裝兩個營的楚勇精銳。結果吳超越的這個朝令夕改遭到了趙烈文的堅決反對,說道:「慰亭,補發軍餉的事可以商量,但是給兩個營的楚勇裝備擊針槍我要反對,我們正在重新整編和武裝湖北軍隊,還準備再擴招一些軍隊,武器本來就不夠,好槍優先給了新來的外人,你在湖北的老人肯定有意見。」

  吳超越不吭聲,因為吳超越手裡的武器儲備的確不多,看家法寶擊針槍連武裝現有的湖北軍隊都不夠,導致吳超越只能是把湖北軍隊分為甲乙兵種,甲種兵裝備擊針槍及先進火炮,承擔主要作戰任務,乙種兵則只能繼續裝備原始的火繩槍和老式火炮,承擔輔助任務。湖北將領也為了能夠讓自己部下裝備上先進武器而一直在明爭暗鬥,吳超越如果為了和湘軍鬥氣而故意厚待楚勇,的確會寒了湖北舊部的心。

  「如果你想讓湘軍後悔,其實光是補發楚勇的積欠軍餉就行了。」趙烈文又說道:「銀子沒了我們可以再掙,現銀不足可以借貸,但千萬別失了人心,湖北軍隊才是你最大的本錢。」

  很是勉強點了點頭後,吳超越改口說道:「這樣吧,還是隻給楚勇裝備兩個營的擊針槍,叫湖北藩庫暫時墊支,先把楚勇積欠的軍餉全部補發了。還有,湖南目前不是還有不少土匪嗎?叫馮三保儘量多出手,讓新收編的楚勇有功勞和油水可撈。」

  趙烈文應諾,這才提筆做書,但即便如此,吳超越卻還是覺得不夠解氣,也對崇恩搶著收編湘軍和楚勇的行動十分不滿,知道崇恩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想防著自己在軍事上把他徹底架空。所以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又突然向趙烈文問道:「惠甫,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崇恩收編湘軍後第一個月就欠發湘軍的軍餉?」

  「這個,恐怕很難。」趙烈文皺眉說道:「湖南再窮,省庫裡幾萬兩現銀也是有的,崇撫臺為了收買湘軍人心,肯定是寧可拖欠其他地方也不肯拖欠湘軍。而且就算湖南藩庫裡真的一兩銀子沒有,崇撫臺就算暫時向民間借貸,弄到第一個月的軍餉也不是太難。」

  吳超越又不吭聲了,心裡所盤算的,也是如何讓曾經關係相當不錯的崇恩出一個大丑,徹底失去湖南軍心,讓自己在軍事上徹底架空他,然後再設法拿下湖南的財政和民事大權。然後很自然的,熟悉國人內鬥天性的吳超越也就打起了崇恩撫標舊部和湘軍之間如何相處的主意。

  和吳超越的湖北撫標不同,湖南的撫標是分為左右兩營,各設一名副將統屬,現在這兩個副將當然都是崇恩從京城帶來的滿人,湖北情報局也早就替吳超越弄清楚了這兩個滿人的性格愛好——都是貪財好享受的貨,除了對崇恩比較忠心外沒多少優點。

  湖南撫標是崇恩的直屬軍隊,吳超越沒有權力調動指揮,也無權調動任免湖南撫標的將領,但做為署理湖廣總督,吳超越卻有權力巡閱和考核這支軍隊。所以盤算了片刻之後,吳超越很快就叫來了一個口才不錯的幕僚,給他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去長沙出差,再借口替自己掌握湖南撫標的擴編情況與那兩個副將接觸,然後再乘機依計行事。

  替吳超越辦差這個師爺叫周文賢,是吳超越剛到湖北上任時就招募入府的老人,在吳超越的幕府裡表現一直不錯,也已經在吳超越的保舉下領了一個六品頂戴,是吳超越重點提拔的文職人員之一。為了報答吳超越的知遇之恩,周文賢辦差當然也十分賣力,乘船日夜兼程的趕到了長沙後,才剛把吳超越的總督公文遞交給了湖南臬臺衙門,要求現任湖南臬臺福翷迅速查辦一件湖南商人跨省走私鴉片案,然後馬上就跑到了湖南撫標的軍營,與湖南撫標的兩個副將阿克敦和凌方見了面。

  公事倒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是核對一下湖南撫標的編制和兵力是否與崇恩上報給吳超越的情況相符,結果因為阿克敦和凌方吃了一些空餉的緣故,這兩個副將倒也沒敢過於慢待周文賢,走完了過場就馬上請周文賢進營房喝酒,還叫來一些歌女舞姬助興。

  身負密差,周文賢當然對阿克敦和凌方吃空餉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話語之中只是對阿克敦和凌方極盡討好,巧舌如簧的迅速拉近了阿克敦和凌方的關係,然後周文賢還拿出兩盒在湖南十分罕見的高級雪茄送給阿克敦和凌方當見面禮。阿、凌二人見了雖然心中歡喜,嘴上卻假惺惺的謙虛道:「周師爺,這叫我們怎麼好意思?你是客人,我們身為地主,都還沒送你什麼,怎麼還能收你的東西?」

  「二位將軍千萬不必客氣,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你們千萬不要推辭。」周文賢硬是把禮物塞給了阿克敦和凌方,二人歡天喜地的收下後,周文賢又很歉意的說道:「實在是太微薄了,本來我是打算在漢口買幾塊洋錶帶來湖南的,只可惜囊中羞澀,只好買點便宜的雪茄,二位將軍可千萬別嫌棄。」

  「周師爺那裡話?我們又不是不識貨的人,能不知道這種洋人雪茄在漢口有多貴?」

  阿克敦笑著再次道謝,又迫不及待的打開雪茄抽出一支,遞到了周文賢的面前,待周文賢切開雪茄後,還親手用湖北火柴廠生產的火柴給周文賢點上。周文賢謝了後先抽了一口雪茄,然後才舉著雪茄微笑說道:「多謝阿將軍,對了,還沒向你們道喜呢,恭喜二位將軍,賀喜二位將軍。」

  「周師爺,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有什麼好事值得你道喜?」

  正在抽雪茄的阿克敦和凌方都是一楞,周文賢則奸笑說道:「二位將軍,在學生面前還用得著隱瞞?湘軍收編進了崇撫臺的撫標,胡大人和楊總兵那邊,給你們的見面禮還能少了?怎麼樣?起碼夠在京城買幾座大宅子了吧?」

  阿克敦和凌方驚訝的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周文賢見了,忙又表情奇怪的說道:「怎麼?胡大人和楊總兵連這點人之常情都沒盡?他們在湖北和江西四處打家劫舍,弄了那麼多好處,就捨不得拿來打點一下你們這些新同僚?」

  阿克敦和凌方又是一楞,然後阿克敦趕緊開口問道:「周師爺,胡大人和楊總兵他們,在湖北和江西發了大財?」

  「那還用問?」

  周文賢一翻白眼,說道:「湖北誰不知道?當初湘軍撤出湖北省城的時候,還給我們吳撫臺的湖北藩庫就是一座空庫,逼得我們吳撫臺只能是拿自家的銀子借給湖北藩庫應急,為了這事,皇上還專門在聖旨上表彰過我們吳撫臺!」

  阿克敦和凌方都不吭聲了,眼珠子也忍不住亂轉了起來,周文賢則又說道:「還有,收復黃州府城、大冶、興國和蘄州這些地方的時候,那一次不是湘軍最先進城?又那一次不是還給我們吳撫臺一座空城?在江西的時候就更別說了,每奪回一座城池,湘軍那次少了派一支裝滿東西的船隊回湖南?」

  「湘軍撈了這麼多?」凌方驚訝的問道:「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天天哭窮,天天要崇撫臺發餉?」

  「窮的是底下丘八!」周文賢一針見血的指出道:「阿將軍凌將軍,你們見過誰真正能把自己的家底拿出來養團練?湘軍現在是窮不假,但你們到胡大人的益陽老家和楊總兵的善化老家看過沒有,他們的家裡人過的是什麼生活?」

  「再說了。」周文賢又陳述事實道:「就算他們手裡真的現銀不多,但他們家裡那些古玩字畫和珠寶玉器之類的東西,拿到了京城的琉璃廠,能變成多少銀子?所以,阿將軍,凌將軍,千萬別客氣啊,得給我們湖北的百姓和江西的百姓報仇啊。」

  阿克敦和凌方臉上肌肉一起開始抽搐了,還忍不住一起咬緊了牙關,周文賢察言觀色,忙打哈哈道:「玩笑了,玩笑了,二位將軍,來,我們繼續喝,繼續聽曲。對了,改天二位將軍如果到了湖北,在下一定請你們喝洋酒,喝我們吳撫臺最喜歡的法國白蘭地。」

  …………

  吳超越的幕僚周文賢突然拜訪自己的撫標,公務繁忙的崇恩當然沒留心到這樣的小事,在湖南撫標方面所操心的,也是如何籌措餉銀保證按期發放,還有如何更進一步擴建撫標以監視強大到讓人害怕的湖北軍隊。然而就在這個期間,一個讓崇恩大吃一驚的消息卻突然傳來——他的舊部士卒竟然和湘軍士卒打起來了。

  崇恩匆匆趕到現場一看時,地上已經躺下了十好幾個滿身是血的士兵,空氣中還隱約帶有一點火藥味,很明顯剛才內訌中還動了火槍,同時阿克敦、凌方和楊嶽斌等湘軍將領也在互相對罵,模樣還都十分的憤怒。崇恩見了更是大怒,立即開口喝問原因,老部下和新部將卻都一起向他告狀訴苦,全都指責對方是內訌火併的罪魁禍首。

  還是在細問詳細時,可憐的崇撫臺才知道他的舊部和湘軍這幾天都已經發生過好幾次衝突了,起因則是應該各打五十大板,不是舊部士卒和湘軍士兵賭錢時出千耍賴,就是湘軍士兵仗著身經百戰,欺負還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湖南撫標士兵。而各自的將領又一味護短偏袒自己的部下,不肯息事寧人,這才導致了事態的更進一步擴大,發生了今天這起百人級的內訌衝突。

  對此,叫苦不迭的崇恩為了安撫新人,當然是馬上開口指責自己的兩個舊將阿克敦和凌方不該過於放縱士卒,阿克敦和凌方則全都是一百個不服氣不滿意,惡狠狠的只是怒瞪走到那裡都難以和友軍友好相處的湘軍眾將。而以楊嶽斌為首的湘軍將領則又紛紛指責阿克敦和凌方強行索賄,不斷打聽他們的家產情況,用盡千方百計敲詐勒索。

  還好,湘軍目前的主帥胡林翼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及時抱病趕來,幫著焦頭爛額的崇撫臺擺平了這件事,用各打五十大板的辦法喝退了自己的人。然而好不容易把衝突雙方都趕回了各自的軍營後,胡林翼卻又咳嗽著對崇恩說道:「撫臺大人恕罪,下官斗膽,還請你在近期內儘量約束一下你的舊部,湘軍士卒現在的怨氣很重,就象是裝滿火藥的木捅一樣,一點就爆,冒犯之處,萬望撫臺大人寬恕。」

  「湘軍將士怎麼會有怨氣?」崇恩很疑惑的問道。

  「楚勇的欠餉,已經全部由湖南提臺衙門墊銀子補發了。」胡林翼表情有些哭喪的回答道:「下官的部下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就……,全都不高興了。」

  為官其實還算不錯的崇恩啞口無言,半晌才回答道:「放心,至少你們以後每個月的軍餉,本官可以保證按時足額發放。」

  崇恩崇撫臺很快就不敢打這個保票了,因為事情還沒過去兩天,長沙的火藥局也不知道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廠房中突然發生了大爆炸,爆炸把長沙火藥局連同庫房直接夷為平地,還造成了極其嚴重的人員傷亡!——這件事還真不是吳超越搞的鬼,而是湖南省志都有記載的重大歷史事件。

  火藥局這麼重要的衙門當然得立即重建,在爆炸中傷亡的工匠和差役當然也得花銀子撫卹,面對著一連串的損失數字,可憐的崇撫臺在絕望之餘,難免也生出了這樣的心思,「早知道自建軍隊這麼難,就應該把這些事全部拜託給吳慰亭的。」

  與此同時,互相不服氣的湖南撫標和湘軍在私底下的衝突也從來沒有斷過,互相益發憎恨敵視的同時,不要說湘軍的其他將領和士卒怒火沖天和怨氣滿腹了,就連湘軍併入湖南撫標的最大受益者楊嶽斌都忍不住有些後悔,暗道:「早知道會這樣,就應該和吳超越討價還價一下,把湘軍併入湘勇。」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零七章 被當榜樣

  吳超越出工不出力還用無數的下三濫手段把湘軍折磨得奄奄一息,英法聯軍又打進了北京城把咸豐大帝攆到了熱河去殘害兔子,歷史上本應該在和湘軍盤腸苦戰的太平軍在西線壓力其實並不大的情況下,當然再度迎來了發展擴張的理想時機。

  當然,天京事變的餘波依然還是嚴重影響到了太平軍的戰略發展,在與楊秀清仍然無法互相信任的情況下,總司北線戰場的石達開就沒敢把所有主力投入北線戰場,僅僅只是派遣陳玉成率領偏師再度包圍徐州,主力則繼續留鎮安慶和廬州,既提防吳超越更提防楊秀清突然抄他的老巢,白白錯過了乘機殲滅淮北清軍主力的難得戰機。

  北線因為石達開的保守謹慎沒能抓住機會,南線的幾路太平軍卻相當爭氣,林鳳翔軍成功奪取寧波,曾立昌軍也成功奪取了衢州,一起幫助太平軍成功奪佔了浙江全境。而太平間後起之秀李秀成表現得更是耀眼,在偏師包圍福州城的情況下,所部主力已經直接打到了漳州併成功奪佔了漳州府城,前鋒楊輔清則是直接攻破分水關,兵進廣東,東南沿海的清軍不斷潰散,南線太平軍勢如破竹,已有橫掃東南之勢。

  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刺耳的雜音突然出現,因為擔心和害怕太平軍乘機進攻廣州和香港,在廣東英軍力量薄弱目前十分薄弱的情況下,英國的遠東總督包令只能是匆匆派出他的寶貝兒子小包令乘船急赴漳州,與李秀成交涉聯絡,嘗試通過外交手段保證在粵利益的安全。

  結果還別說,小包令先生這次還真是找對了人交涉,號稱太平天國李鴻章的李秀成雖然不畏懼英國人的武力威脅,卻也深知連縱合橫的重要性,為了避免新增強敵和減少阻力,李秀成當即一口答應絕不會進攻香港,也答應在英軍沒有撤走之前絕不進攻廣州,換取太平軍在廣東境內與英軍互不侵犯,和平相處。

  萬沒想到太平軍南線最重要將領的李秀成會這麼通情達理,原本還做好了辛苦勸說準備的小包令在大喜之餘,忍不住又有些貪心不足,便又試探著向李秀成提出了一個無恥要求——要李秀成允許英國商人繼續在李秀成軍的控制地內銷售鴉片,並希望李秀成能夠保護鴉片貿易的安全。

  「不行!」李秀成斷然拒絕,說道:「天朝明令禁止鴉片,吸食鴉片者一枷二打三殺,走私鴉片者一律斬首!這是天朝嚴令,絕不能做任何讓步!」

  「尊敬的密斯特李,你遵守法律的高貴品德讓我讚歎。」小包令微笑著說道:「但是密斯特李,你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有?你在你的控制區內再是如何的禁止鴉片,真的能讓你的人民再也不去吸食鴉片嗎?又真的能夠杜絕鴉片走私嗎?」

  李秀成沉默,半晌才回答道:「目前還無法做到,但以後我一定能做到這點。」

  「李,恕我直言,你如果繼續用這種粗暴的辦法,永遠都沒辦法真正禁止鴉片。」小包令鄭重說道:「別忘了,你的控制區有著十分漫長的海岸線,你的兵力再多,也沒辦法控制每一寸海岸線。」

  「在鴉片走私的暴利誘惑下,不管是你的子民,清國的百姓,還是海外的洋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和利用一切機會向你的控制地內走私鴉片,你的控制區內,還會因為你切斷了正常的鴉片銷售渠道而鴉片價格飛漲,導致鴉片走私可以獲得更高額的利潤,導致更多的人加入走私行列。讓你的一切辛苦努力都化為泡影,白白消耗你的人力財力,得不償失,還得賠上可以正常收取的賦稅,何必呢?」

  「還有。」漢語嫻熟的小包令提高了一點聲音,嚴肅說道:「尊敬的密斯特李,我們英國在北京已經和清國朝廷簽訂了新的條約,清國朝廷已經同意瞭解除鴉片禁令,允許鴉片貿易合法化。這也就是說,清國朝廷已經同意了和我們展開正式的鴉片貿易。」

  此時此刻的英法聯軍當然還沒有和滿清朝廷正式簽約允許鴉片貿易合法化,然而李秀成卻沒辦法知道這個重要情報,所以小包令也就接著忽悠道:「密斯特李,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聰明也很開明的中國人,也一定明白這其中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果太平天國繼續嚴厲禁止鴉片貿易,那麼就等於是直接上海我們英國在中國的經濟利益,我們英國的商人一定會要求英國政府對你們宣戰,就象上次鴉片戰爭讓我們國家的軍隊對清國軍隊宣戰一樣,讓英國軍隊對你們宣戰,和清國軍隊結盟,聯起手來和你們作戰。密斯特李,我想你一定不願看到這樣的情況吧?」

  「當然不願看到。」李秀成點頭,又自信的說道:「但我也不怕!倘若你們真的要幫清妖和我們作戰,那我們就奉陪到底!」

  「密斯特李,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以及你維護天國軍隊尊嚴的決心。」小包令微笑說道:「但是我還要再提醒你一句,你的控制地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到處都是可以登陸作戰的地點,我們甚至用不著和你們宣戰,只要把我們的艦隊借給清國的軍隊運兵,就可以讓你十分難受吧?」

  「如果你們敢這麼做,就等於是向我們宣戰!」李秀成惡狠狠的說道。

  「如果我們的政府要求我們這麼做,我們也只能照辦!」

  小包令攤手,和李秀成針鋒相對,然後看到李秀成面顯怒色時,很能見風使舵的小包令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談判不致破裂,忙又改變問題,說道:「密斯特李,在關於鴉片這個問題上,我建議你應該向貴軍的強大敵人吳超越學習,他也同樣是痛恨鴉片,但是他在處理鴉片的辦法上,就遠比你們聰明。」

  「超越小妖?」李秀成一楞,忙問道:「超越小妖的如何對待鴉片的?」

  「不堅持禁絕,只疏導。」

  小包令指出道:「吳超越先生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隱瞞過他對鴉片的痛恨,包括在我們的面前也是如此。但是從來沒有要求過我們停止鴉片交易,因為他知道這麼做是上海我們英國政府的經濟利益,只會把我們逼到他的敵人那一邊。所以他從沒要求過停止鴉片貿易,也沒象你們太平天國的天王洪和東王楊一樣,要求我們不許再賣鴉片。」

  「但吳超越先生也禁菸,在他的軍隊裡,吸食鴉片者一律重罰並驅逐出軍隊,所以他的軍隊戰鬥力一直有保證。同時在他的控制地內,除了嚴厲打擊鴉片走私外,鴉片煙館一律徵收重稅,允許百姓吸食高價鴉片,也鼓勵這些百姓戒菸,實在戒不掉的,就鼓勵效仿我們英國人吸食鴉片水劑和粉劑,以減少鴉片給人體帶來的副作用。」

  「密斯特李,你應該向吳超越先生學習。」小包令又說道:「默許我們銷售鴉片,向我們徵收關稅,嚴厲打擊民間的鴉片走私,既保障我們的商業利益,又保障他自己的賦稅正常徵收。同時鼓勵百姓戒菸和改變吸食習慣,以逐漸減少進口鴉片……。」

  「等等。」李秀成打斷了小包令,很奇怪的問道:「超越小妖希望你們鴉片賣得越來越少,你們也願意?」

  「我們當然願意。」小包令很直接的說道:「事實上,我們英國政府也不願意向中國銷售過多的鴉片,因為不管鴉片在中國賣得再多,從中間能夠獲得最大利潤的,仍然還是那幫該死的鴉片商人。但你們中國人的銀子被鴉片商人賺走以後,我們英國的工廠就沒辦法再向你中國銷售更多的工業品,我們英國的工人也會減少收入,甚至失去工作……。」

  費了相當不少的勁,小包令才讓李秀成明白了英國方面其實是最想向中國傾銷工業產品,而不是希望傾銷只有少數鴉片販子才能牟取暴利的鴉片,然後又明白告訴李秀成,說他們之所以不反對吳超越在湖北鼓勵戒除鴉片,是因為吳超越滿足了他們更重要的需求,就是幫著英國向中國內地傾銷工業品,讓在英國地位更重要的工礦產業獲得利益。最後,小包令當然是再次鼓勵李秀成向吳超越學習,以保護英國經濟利益為手段,換取英國方面對太平軍的支持和幫助。

  口水都快說幹,嗓子快要冒煙的小包令這才抬起茶杯喝水,同時偷偷打量李秀成的神色,心裡則不抱多少希望,暗道:「估計希望不大,畢竟在中國,象吳那麼聰明和開明的人少得可憐。」

  突然出現的希望讓小包令喜出望外,思考了很久之後,李秀成回答道:「這樣吧,我請示東王,把包令先生你的意思全部告訴東王,看東王如何答覆,假如東王答應,我就讓你們在我的控制地內賣鴉片。但如果東王不答應,那麼抱歉,我只能繼續嚴格禁菸。」

  說罷,李秀成又低聲補充了一句,說道:「在東王答覆之前,我希望你們英國人不要直接在我的控制地內鴉片,要賣也要找別人賣,我抓得到就抓,抓不到是他們運氣好。還有,如果你們要賣什麼工業產品,我絕不反對。」

  李秀成的通情達理讓小包令欣喜若狂,再當李秀成要求小包令提供英國人吸食的鴉片水劑和粉劑做樣品參考時,小包令也馬上雙手奉上。同時小包令還在心中驚訝說道:「想不到愚蠢到了極點的太平天國裡,竟然也有類似於吳一樣的聰明人,我是不是應該再去一趟南京,勸一勸楊秀清也向吳學習?」

  李秀成是個很守承諾的人,即便明知道向楊秀清提出這樣的問題會有很大風險,但是為了爭取讓英國軍隊繼續保持中立,李秀成還是冒險寫了一道書信給楊秀清,把英國方面的要求和吳超越對鴉片的態度一一稟報給楊秀清,諮詢能否向吳超越學習?

  李秀成這道書信上得很是時候,換成了往常,痛恨鴉片入骨的楊秀清不把他罵個狗血淋頭才怪,然而很湊巧的是,恰好楊秀清在這幾天決定了準備向英國人購買一支蒸汽船隊,不想和英國人過於撕破臉皮。所以楊秀清看完了李秀成的書信後不但沒有勃然大怒,相反還慎重考慮了效仿吳超越的提議,最後還乾脆叫來了太平軍中最懂西方的洪仁玕,讓他參謀意見。

  洪仁玕很是戰戰兢兢的保守表態支持,同時更加小心的向楊秀清指出,雖然太平軍在控制地內嚴厲禁菸,但因為鴉片的特殊成癮性和驚人的暴利,還有太平軍目前的控制地過於巨大,實際上在太平軍的控制地裡禁絕鴉片完全就是一句空話,民間偷販偷吸鴉片的情況屢見不鮮,甚至還有不少的太平軍將領也悄悄加入了走私鴉片的行列。

  最後,洪仁玕還發表了一個很有前瞻性的看法,說道:「東王萬歲,目前清妖朝廷還沒被我們徹底推翻,洋人也隨時有可能為了賣鴉片給清妖幫忙,既然我們現在沒辦法徹底禁絕鴉片,倒還不如效仿超越小妖改堵為疏,先把英國人拉過來幫我們,或者至少讓他們保持中立,等我們徹底殺光了清妖推翻了清妖朝廷,統一了全國,然後再騰出手來全力禁絕鴉片也為時不晚。」

  洪仁玕的讓步建議沒讓楊秀清大發雷霆,相反的,楊秀清還又叫人拿來了在湖北收集到的各種情報,細心查閱了吳超越在對待鴉片方面的每一條情報,然後又考慮了整整一夜之後,雙眼盡是血絲的楊秀清才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方面可以效仿超越小妖,等先推翻了清妖朝廷,然後再集中全力禁鴉片也不遲。」

  楊秀清做出了一個影響重大的決定,事實上,和歷史上一樣,《北京條約》簽訂的當天,法國全權代表葛羅就當場向惇王爺兄弟表示,願意讓法國軍隊幫助滿清朝廷對付太平軍。俄羅斯公使伊格納季耶夫更是直接表示願意支援滿清朝廷一萬支先進火槍和大量火炮,派出軍隊幫滿清朝廷對付太平軍。

  英國和美國的態度也大概相同,雖然態度不象法國和俄羅斯的急切,但也表示只要滿清朝廷的價格合適,英國和美國的軍隊不是不可以幫滿清朝廷對付太平軍。

  對太平軍來說很幸運,歷史上堅決主張採取『借師助剿』這個無恥策略的鬼子六沒有掌權,掌權的是惇王爺和醇王爺。儘管鬼子六對西方列強主動伸出的援手非常感興趣,但惇王爺和醇王爺卻害怕咸豐大帝追究他們責任,更害怕洋人乘機又玩什麼花樣,堅持一口拒絕。

  「不必了,長毛跳樑小醜,我大清朝廷彈指可滅,就不必勞煩你們的軍隊出手了。」

  說服不了五哥七弟請洋人幫忙,鬼子六隻能是無奈閉嘴,好心被當了驢肝肺的葛羅也聳了聳肩膀,沒再堅持。但俄羅斯公使伊格納季耶夫卻依然不肯罷休,在簽約結束後還找到了近來處得不錯的鬼子六單獨交談,極力建議鬼子六繼續勸說惇王爺和醇王爺接受俄羅斯的好意,並表示俄羅斯向滿清朝廷索求的回報絕不會太大——最多就是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已。

  被伊格納季耶夫糾纏不過,鬼子六隻能是隨口答應盡力勸說,爭取讓五哥七弟在與伊格納季耶夫談判中俄北京條約時接受俄方好意。伊格納季耶夫滿意點頭,然後又很奇怪的問道:「親愛的奕訢先生,有件事我非常不明白,為什麼貴國朝廷堅持要讓西方各國的公使常駐湖北省城?還要設立什麼總理衙門負責外交事務?難道貴國朝廷裡就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鬼子六隨口問道。

  「意味著貴國朝廷把外交大權下放給湖北地方,從此以後,貴國在湖北省城設立的那個總理衙門,就等於是貴國的外交部。」伊格納季耶夫很嚴肅的回答,又說道:「奕訢先生,如果你不明白外交大權在國際上對於一個主權國家有多麼重要,那我願意抽出一些時間對你詳細講解,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早就對吳超越拼命想讓外國公使常駐湖北省城的真正目的充滿猜疑,鬼子六眨巴了幾下眼睛,很快就回答道:「親愛的伊格納季耶夫先生,我非常感興趣。」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零八章 鬼子六的努力

  愛新覺羅.奕訢之所以在歷史上名號鬼子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擅長和洋人打交道,能夠部分接受當時的確遠超中國的西方先進文化和制度,並主張學習西方的先進文化技術,後來甚至還學會了一點外語,所以才被迂腐保守的晚清士大夫和被奴化教育洗腦洗得最嚴重的京城百姓尊稱為鬼子六,也把他一手組建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稱為鬼使衙門。

  也正因為如此,當俄羅斯公使伊格納季耶夫對鬼子六詳細介紹了現代外交的重要性之後,鬼子六也很快就發現了吳超越包藏的禍心,甚至還結合滿清朝廷目前的特殊情況,隱約猜到了吳超越甚至還想依靠外交大權控制整個滿清的通商口岸,徹底壟斷滿清朝廷和西方列強的溝通聯絡渠道。

  做為根正苗紅的野豬皮子孫,鬼子六當然不願讓滿清朝廷的外交大權被吳超越掌握,更不想讓吳超越成為滿清朝廷的對外喉舌,讓吳超越可以代表滿清朝廷對西方列強發言說話,這麼做不但會讓誣告自己謀反的吳超越權力更大,更加小醜跳樑,還相當之危險。所以鬼子六也沒遲疑,乘著滿清外交部還沒正式建立在湖北省城,趕緊找到了自己的五哥七弟,向他們介紹情況併發出警告,力勸他們上書咸豐大帝,讓咸豐大帝收回成命,也收回重要的外交大權。

  很可惜,惇王爺和醇王爺根本就不明白一個主權國家的外交權力有多重要,不管鬼子六用再簡單直白的方式介紹解釋,惇王爺和醇王爺都始終只認定一點——咸豐大帝不想讓洋鬼子住在京城裡,勸咸豐大帝改主意又同意讓洋人常駐京城是找死!最後被鬼子六纏得煩了,惇王爺還對鬼子六說道:「六弟,既然你覺得讓洋人公使常駐湖北不妥,那你乾脆親自去一趟熱河拜見皇兄,當面向皇兄介紹你說的這些情況,請皇兄收回成命。」

  猶豫了許久,為了野豬皮家族的江山永固,即便明知道會有可能觸怒咸豐大帝,鬼子六還是懇請目前擔任監國的惇王爺允許自己北上熱河,惇王爺倒也沒遲疑,馬上就給鬼子六找了一個北上的藉口,讓鬼子六到熱河拜見咸豐大帝,也順便奏請咸豐大帝確定還朝之期,以便安排迎接。

  帶著惇王爺交託的公務,鬼子六第二天就起程北上,並在三天多時間後順利趕到了熱河,然而在熱河行宮的門前,鬼子六請求立即覲見咸豐大帝的請求,卻遭到了行在總管大臣肅順的斷然拒絕。不但如此,肅順還十分不悅的向鬼子六問道:「六爺,你身為皇子,沒有聖旨為什麼要擅自離開京城?難道你不知道,這是違反祖宗家法的事?」

  「是惇王爺讓我代表他和醇王爺來給萬歲請安,懇請皇上儘快還朝回京。」鬼子六忍氣吞聲的回答道。

  「可有奏疏?」肅順大模大樣的問,鬼子六趕緊拿出了惇王爺的摺子後,肅順先是一努嘴叫人接下來,然後又吩咐道:「回館驛休息去吧,皇上如果下旨召見,我會派人去傳你。」

  連親王爵位都已經被擄了,鬼子六當然不敢和肅順抗辯,乖乖回了館驛休息侯命,然而讓鬼子六奇怪的是,他在館驛裡足足等了兩天,竟然都沒有等到任何消息。鬼子六覺得奇怪,便又一次跑到了行宮門前求見,結果這次卻是連肅順都沒有見到,就被肅順派出來的侍衛給攆回了館驛繼續等待。

  「肅順這是在幹什麼?該不會五哥的摺子,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進呈給皇兄吧?」

  在館驛裡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驛館外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有故人求見,在熱河沒什麼熟人的鬼子六滿頭霧水,但還是下令召見,結果很快的,一個平民打扮的男子就被領到了鬼子六的面前,接著再仔細看清那人模樣時,鬼子六更是大吃一驚,脫口說道:「安……!」

  鬼子六的驚呼被穿著百姓衣服的養心殿太監總管安德海用眼色和手勢打斷,醒悟過來後,鬼子六趕緊命從人守住門窗,然後才低聲問道:「安公公,你怎麼親自來了?還怎麼打扮成了這樣?」

  「六爺,奴才現在是不得不小心啊。」安德海倒也沒隱晦,一見面就哭訴起了自己目前的悲慘處境,說自己到了熱河後因為沒了養心殿可以管理,就被一向不和的太監總管韓來玉乘機排擠出了咸豐大帝的身邊,安德海不得已,只能是請求與自己熟識的懿貴妃把自己要到她的身邊侍侯,這才重新獲得了偶爾能在咸豐大帝面前露臉請安的諂媚機會。

  鬼子六當然沒心思去關心太監奴才之間的權力爭鬥,只是立即問起安德海的來意,安德海也這才說道:「六爺,是懿主子叫奴才來的,奴才昨天看到你在行宮門前等候,就對懿主子說了這件事。結果昨天晚上是懿主子伺候主子就寢,期間主子壓根就沒提起過六爺你來熱河的事,懿主子覺得奇怪,就派奴才來這裡向你直接打聽消息了。」

  「皇兄真的不知道我已經到了熱河?」

  鬼子六聽了臉色一變,趕緊把自己來熱河已經三天的情況告訴了安德海,又說了自己請肅順代為遞交奏摺的事。結果安德海聽了頗是咬牙,說道:「還真被懿主子給猜中了,果然是肅中堂搞的鬼,故意不讓主子知道六爺你來了熱河,不想讓你們見面。」

  「那皇嫂可知道肅順為什麼不想讓我見到皇兄?」鬼子六趕緊問道。

  「這個懿主子沒說。」安德海搖頭,又說道:「但奴才愚見,肅中堂或許是怕六爺你和主子見面之後,主子會賞還你爵位差使。因為主子在懿主子面前已經好幾次提起過六爺你,誇六爺你這次不顧戴罪之身主動請纓,挺身而出幫五爺、七爺和洋鬼子談判,做事很有擔當,似乎有賞還你王爵和重新任用你的打算。」

  鬼子六恍然大悟,也對肅順益發的咬牙切齒——為了不給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還真是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啊!

  暗恨之後,鬼子六當然是馬上懇請安德海給自己的皇嫂懿貴妃帶話,請嫂子設法讓皇兄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熱河下旨召見,安德海一口答應,然後趕緊告辭離開。在分手時,鬼子六又順口問了一下咸豐大帝現在的情況,結果安德海的皺眉回答讓鬼子六心中一緊。

  「主子現在的情況不太好,龍體有些染恙,不光酒喝得越來越多,還把益壽如意膏抽得越來越厲害,不管誰勸主子都不肯聽。懿主子擔心……。」

  「擔心什麼?」鬼子六趕緊追問。

  「奴才不敢說,六爺你心裡明白就是了。」

  安德海的回答讓鬼子六心中又是一緊,讓鬼子六忍不住在心裡驚呼了一句,「難道皇兄已經病到了有駕崩的可能?不會那麼快吧?」

  …………

  有直通枕頭邊的進言渠道就是方便,也不知道懿貴妃用了手段,才到了第二天上午,行宮就傳來旨意,讓鬼子六去行宮見駕。鬼子六領命大喜,忙換了正裝隨傳旨太監入宮,在肅順和載垣等人冷漠敵視的目光中被領進了熱河行宮的煙波致爽殿,終於見到了來到熱河已經兩個月的咸豐大帝。

  自打被吳超越誣告謀反關入宗人府後,鬼子六已經有半年多時間沒能再見到咸豐大帝,結果這次見面看清楚了咸豐大帝的模樣後,鬼子六馬上就大吃了一驚——才半年多沒見,咸豐大帝的模樣變得都有些讓鬼子六不敢認了,整整瘦了一圈不說,臉上的皮膚也明顯灰暗了許多,顴骨突出,雙頰內陷,模樣象足了一個京城裡常見的鴉片煙鬼,還是把鴉片抽得十分嚴重那種煙鬼。

  還有更讓鬼子六心驚肉跳的事,正在聽戲的咸豐大帝面前不但公然擺著鴉片煙槍和酒壺酒杯,懷裡還摟著一個裹著小腳的漂亮女子,見了鬼子六磕頭也不放開那女子,還對那女子調笑道:「寶貝,給你介紹一下,他就是朕的六弟奕訢,快叫六爺。」

  那女子起身想要給鬼子六見禮,咸豐大帝卻一把按住她,瘦手拍打著那女子的身體,微笑著衝鬼子六說道:「六弟,什麼時候到的熱河,為什麼不直接來行宮給朕請安?」

  沒等鬼子六回答,肅順就搶著說道:「主子,六爺來熱河已經有幾天時間了,前幾天主子你龍體欠安,政事又多,奴才就沒急著稟報,想等主子你有空時再奏稟。」

  「原來是這樣。」

  咸豐大帝點了點頭,也沒追究肅順的貽誤奏報,只是招呼鬼子六坐下,然後才向鬼子問起來意,鬼子六忙把替五哥七弟向咸豐大帝請安的事說了,又說了想奏請咸豐大帝趕快回朝的事。咸豐大帝則搖頭說道:「老五老七的心意朕領了,但是朕在熱河住得挺好,洋人剛走,京城情況尚未完全安定,朕還不想急著回去。」

  鬼子六再次堅持,可咸豐大帝堅決不聽,然後還主動撇開了這個話題,說道:「五弟七弟奏報,你這次不但主動站出來給他們幫忙和洋人談判,還在談判中幹得不錯,沒丟我天朝顏面,辛苦你了。這樣吧,朕封你為恭郡王,議和副大臣,和老七一起繼續給老五幫忙,儘快把洋人遞交國書的事解決了,也把和羅剎國談判的事結了,讓羅剎公使也住到湖北去,把差事辦漂亮,然後朕再賞還你親王。」

  鬼子六趕緊離席謝恩,說了許多話的咸豐大帝則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鴉片槍吞雲吐霧,一邊大口大口抽著上好的印度鴉片,一邊隨口說道:「沒什麼事就跪安吧,來人,賜恭郡王御膳一席。」

  知道一旦離開就很難再有見到咸豐大帝的機會,鬼子六沒敢浪費皇嫂好不容易為自己爭取到的寶貴機會,不顧肅順和載垣等吳超越的鐵桿靠山在場,趕緊磕頭請求發言,也乘機把外交大權的重要性報告給了咸豐大帝,力請咸豐大帝收回成命,不要讓西洋公使常駐京城,也奏請不要在湖北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更不要把這個衙門交給吳超越掌管。

  很可惜,雖然咸豐大帝一向猜忌和擔心吳超越會有異心,然而咸豐大帝卻更不願意讓洋人住在北京,所以即便覺得鬼子六的擔心有點道理,咸豐大帝卻重重吸了一口鴉片煙,吐著煙說道:「讓洋人公使常駐湖北省城,是都在條約上簽了的事,洋人也答應了,就別再節外生枝了。至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事,先讓吳愛卿搞起來,先把和洋人打交道那些條條款款都理順了,朕自然會另派重臣掌管這個衙門。」

  鬼子六萬分無奈的時候,肅順卻乘機進言,冠冕堂皇的說道:「主子,既然英法美三夷公使都已經同意常駐湖北了,那奴才認為,主子不妨現在就下道旨意,讓吳超越在湖北立即著手創辦這個衙門,如此一來,等於就是堵住了羅剎國公使的嘴,讓他想不常駐湖北都不行。」

  「愛卿所言,正合朕意。」咸豐大帝滿意領旨,說道:「即刻下旨,令吳愛卿在湖北創建總理諸國事務衙門,設總理大臣監管,讓吳愛卿暫時兼任,另著禮部及理藩院派人到湖北協助吳愛卿辦理此事,儘快擬出具體章程,然後報軍機處批准。」

  肅順等人歡天喜地的領旨,鬼子六卻是心中狂吼,「肅順,你這個王八蛋!你真想亡了我大清江山是不是?吳超越那個狗蠻子又是署理湖廣總督,又是實領湖北巡撫的職權,掌錢掌兵還要把外交大權交給他,他如果真的起兵造反?誰還你能製得住他?誰還能製得住他?」

  巧得就好象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鬼子六垂頭喪氣的離開煙波致爽殿時,正好碰上他嫂子之一的懿貴妃抱著咸豐大帝唯一的兒子載淳路過附近,鬼子六慌忙上前請安,懿貴妃含笑讓鬼子六起身,與鬼子六寒暄著互相問候,又叫載淳給鬼子六行禮,教年僅三歲的載淳叫鬼子六六叔,親熱得就好象真是嫂子和小叔子說話一樣。

  懿貴妃這麼做當然不是無的放矢,乘著逐步遠離侍衛的機會,懿貴妃低聲說了一句,「是皇后把你來熱河的事告訴了皇上,她也對肅順不滿,別急著走,我們會讓小安子再和你聯絡。」

  聽到這話,鬼子六眼睛一亮,微微點了點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零九章 炒作手段

  咸豐大帝授權吳超越創建滿清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所謂聖旨送到湖北時,肅順讓傳旨的侍衛順便給吳超越捎來了一道密信,讓吳超越知道了咸豐大帝在熱河染病的重要情況。

  書信上,肅順除了要吳超越掌握好湖廣兵權外,又明白交代吳超越,說是除非看到他的親筆書信,絕對不能離開湖北一步,尤其是絕對不能輕易湖北省城這個九省中樞之地,並全力保障與熱河的聯絡暢通。

  肅順的警告讓吳超越立即嗅到了山雨欲來的味道,暗中向趙烈文、閻敬銘和戴文節等幾個心腹出示了這道書信後,趙閻戴三人也馬上懷疑咸豐大帝絕對病得不輕,有在熱河蹬腿的可能。再接著,對滿清朝廷還有點忠心的閻敬銘也馬上疑惑的說道:「既然皇上病得不輕,那肅中堂他們為什麼還不盡快請皇上回京休養?」

  「是啊?還要慰亭全力保障和熱河的聯絡暢通,這口氣擺明了是皇上還要在熱河長駐下去。」

  趙烈文也十分奇怪的說道:「熱河位於燕山以北,氣候要比京城寒冷得多,現在又已經是秋天了,到了冬天那裡的氣候肯定對皇上的身體調養更不利,肅中堂他們不可能連這一點都考慮不到吧?」

  吳超越同樣也覺得這點非常奇怪,有些不明白肅順為什麼還不趕緊把野豬皮九世拉回京城休養?但還好,吳超越的幕府裡現在已經多了一個花老狐狸留下的幫凶戴文節,戴文節在才幹能力方面不如趙烈文和閻敬銘,在權力碾軋這方面卻絲毫不在一直把吳超越玩弄在股掌之間的花老狐狸,只盤算了片刻,戴文節就說道:「皇上的病情肯定比我們估計的還要沉重,肅中堂不勸皇上儘快回京是聰明選擇,也是高明之舉。」

  「文節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

  趙烈文和閻敬銘趕緊都問,吳超越也疑惑的看向戴文節,戴文節則神情平靜的回答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皇上的龍體肯定出了很大問題,有在近期內駕崩的可能,所以肅中堂才沒有勸說皇上還朝,甚至可能直接勸說阻止皇上還朝。」

  「肅中堂這麼做的目的有二,一是出於皇上的忠心,怕旅途顛簸,導致皇上的病情更加嚴重,甚至中途駕崩。我隨毓仲去過兩次熱河,那條路的確很不好走,皇上有病在身,那怕是坐龍輦走那條路也確實很危險。」

  「不可能吧?」趙烈文狐疑的問道:「我如果沒記錯的話,皇上今年好象才二十九歲(虛歲),青春鼎盛,就算真的得了什麼病,也不至於嚴重到這地步吧?」

  「惠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甚至其四。」戴文節笑笑,壓低了聲音說道:「你肯定不知道,皇上其實是他的母后用藥催生出來的,在娘胎裡沒有足月。」

  趙烈文、閻敬銘和歷史稀爛的吳超越同時張大了嘴巴,戴文節這才又微笑說道:「皇上母后懷上他時,先帝的祥妃已經先懷上了五爺,當時先帝的頭三位皇子都已經過世,皇上的母后全貴妃和祥妃不管誰先生下皇子,誰的兒子就是先帝事實上的長子。但全貴妃懷孕的時間要比祥妃晚大半個月,為了兒子更為了爭寵,全貴妃就想出了一個狠招,買通太醫給她下了藥,讓她搶先六天為先帝生下了當今皇上。」

  微笑著說到這,戴文節頓了一頓,然後又低聲說道:「還有,皇上其實在登基第一年就已經吸上了鴉片,癮還特別的大。另外,皇上在酒色方面也十分放縱,每飲必醉,醉了之後就發酒瘋,好色就更別說了,圓明園裡養了幾百頭梅花鹿,就是為了讓皇上痛快行房喝血用的。現在,你們該明白皇上的身體為什麼一直不好了吧?為什麼肅中堂會擔心皇上連回京城的路都走不完了吧?」

  聽到這話,吳超越當然是馬上聯想起了電影裡咸豐大帝喝鹿血的畫面,心中也頓時大喜。而那邊趙烈文和閻敬銘在瞠目結舌之餘,也忍不住一起點了點頭,都在心裡說道:「早產加鴉片,再加酒色過度,這樣的皇帝年紀輕輕就蹬腿,還真不奇怪。」

  震驚之後,趙烈文這才想起向戴文節問道:「文節先生,那肅中堂的第二個目的又是什麼?」

  「第二個目的當然是為了肅中堂他自己。」戴文節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們可以想想,倘若皇上是在熱河駕崩,那麼皇上會讓那些人擔任託孤大臣?倘若皇上是在京城駕崩,那麼肅中堂、載王爺和端王爺他們,又會多出多少的競爭對手?」

  一語點醒夢中人,還是在戴文節指出了託孤這件大事後,吳超越、趙烈文和閻敬銘才突然醒悟過來,徹底明白了肅順的險惡用心——如果咸豐大帝是在熱河蹬腿,那麼他在臨死之前,肯定是隻能把兒子託付給以肅順、載垣和端華為首的隨駕大臣。

  但如果咸豐大帝是回到了京城再斷氣,那咸豐大帝的託孤選擇當然就要多得多,到時候就算深得咸豐大帝寵信的肅順可以順利當上託孤大臣,身邊也會多出不少牽制掣肘,遠不如確保讓穿一條褲子的載垣和端華等人同列託孤那麼輕鬆自在。

  再接著,趙烈文和閻敬銘這兩個吳超越死黨又往下細想時,又突然驚喜的發現,假如真讓肅順得償所願,那麼在咸豐兒子只有三歲的情況下,吳超越以後的日子就是想要多爽就有多爽了,以肅順對吳超越的愛護和親近,肯定是要權給權要銀子給銀子,吳超越想保舉誰就保舉誰,想擴軍多少就擴多少,再用不著擔心被牽制掣肘,也再用不著擔心被猜忌提防。

  大喜之下,趙烈文和閻敬銘當然是極力建議吳超越遵照肅順的吩咐,掌握好湖廣軍隊老實呆在湖北,隨時準備充當肅順的強力外援,想盡一切辦法幫肅順坐上託孤重臣首席的位置。而吳超越卻只是點了點頭,心中並沒有過於的特別歡喜,因為吳超越的歷史再稀爛也知道,肅順並沒有坐穩託孤大臣的位置,猖狂沒幾天就被自己的大侄女慈禧勾結一幫子王公貴族幹掉。

  「要不要給肅順提過醒,叫他防著點我那個大侄女?」

  按理來說,吳超越絕不應該猶豫這個問題,因為吳超越自己都承認肅順的確對自己太好太好,好得都有些不象話!從見面認識開始,肅順就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吳超越的事,相反倒是吳超越給肅順找了不少麻煩和製造了不少難題,可肅順不但沒有抱怨過一句,相反還竭盡所能的幫吳超越擦屁股解難題,對吳超越的恩情之深,比之對吳超越最好的吳老買辦其實都不遑多讓。

  也正因為如此,本應該全力支持肅順獨霸滿清朝綱的吳超越才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假如肅順真坐穩了首席託孤大臣的位置,成為事實上的滿清統治者,吳超越還拿什麼藉口起兵反清?討伐對自己恩比海深的肅順肅中堂?

  相反的,假如吳超越故意不通知肅順警覺自己的大侄女,讓歷史按照正常軌道發展,讓自己的大侄女一刀砍了肅順,那自己起兵反清的理由倒是名正言順了,別的藉口不需要,光一個清君側,討伐弒殺託孤重臣的亂臣賊子,就足夠把許多中立的地方督撫和實權將領拉到自己一邊。

  當然,這個選擇雖然理想,吳超越那還沒被狗吃光的良心卻開始跳出來和自己做對,「這麼做,良心上是否過得去?為什麼就不能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既保住肅順的性命,又爭取到更好的起兵藉口?」

  …………

  糾結於這個將來問題的同時,吳超越也沒忘記立即著手組建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這個滿清外交部,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發現想要白手起家建立起一個外交部絕不是說說那麼簡單,裡面的很多門道自己完全是一知不解,更不知道這個衙門該要如何運轉。

  還好,已經從京城回到湖北省城的黃勝及時給吳超越出了一個好主意,建議吳超越向西方列強的外交官員求助,走捷徑直接效仿西方現代制度建立這個衙門,再結合滿清目前的實際情況儘可能的多撈權攬權。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寫了一道書信給老朋友小包令,一邊邀請小包令來湖北省城幫助自己建立總理衙門,一邊催促小包令趕快把自己訂購的三條中型蒸汽炮船送來。

  結果也是在派專人搭乘英國商船前往香港送信之後,吳超越才發現自己完全是捨近求遠——因為送信的人沒離開湖北省城幾天,一支規模不小的英法聯合艦隊就已經來到了漢口,而率領這支聯合船隊也不是別人,正是吳超越的老朋友法國公使布爾布隆,還有新任英國駐華公使普魯斯和美國公使華若翰,以及趙烈文的好基友龔橙。

  然後很自然的,當吳超越向布爾布隆和普魯斯等人提出請求幫忙組建滿清外交部之後,布爾布隆和普魯斯等人當然是馬上兩眼放光,挽起袖子二話不說就開始為吳超越擬定外交部的具體結構組架和具體運行章程。同時還不用吳超越開口要求,布爾布隆等人就主動想起了辦法幫吳超越撈取滿清各地通商口岸的管理權和海關控制權,甚至就連關稅稅率的裁定大權,布爾布隆等人都在絞盡腦汁的替吳超越爭取。

  除了在洋人的幫助下全力著手創建總理衙門之外,吳超越還幹了一件值得載入史冊的事情——就是接受英國《泰晤士報》記者包貝爾的人物專訪,成為了以封疆大吏身份接受外媒採訪的中國第一人。同時吳超越還再一次主動穿上了西服皮鞋,戴上禮帽,搔首弄姿的讓包貝爾拍了不少照片,並厚顏無恥的要求包貝爾一定要把自己的西服照片刊登在世界級名報《泰晤士報》上。

  洋人的到來也不全是好事,至少龔橙就祕密向吳超越報告,說是英法兩國還派出了外交人員留駐南京,似乎正在與楊秀清展開談判,只是不知道在談什麼內容。對此,吳超越也十分無奈,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誰叫咱們打不過他們?」

  英法兩國繼續嘗試與太平天國聯絡談判也有一個好處,就是至少長江航路可以讓他們的商船軍艦暢通無阻,湖廣的茶葉和絲綢土產可以源源不絕的靠著外國商船銷往海外,國外的工業產品和武器設備也可以運來湖北銷售。此外最重要的是,吳超越向英國訂購那三條中型蒸汽炮船,也因為太平軍同樣在爭取英法兩國支持的情況下,不得不讓路放行,由小包令親自押送了帶到湖北向吳超越交貨。

  已經逐漸習慣了見到西方列強的蒸汽明輪戰船,三條嶄新的蒸汽炮船抵達湖北省城時,並沒有引起湖北百姓的任何轟動,相反倒是位於白沙洲的吳軍水師營地裡徹底一片歡騰,王孚和徐來等吳軍水師將士個個歡呼雀躍,爭先恐後的想要登船參觀。湖北省城裡的文武官員和西方列強的公使也紛紛來到現場,參觀蒸汽炮船的移交儀式。

  代表英國方面在船隻交接證書上簽字過後,小包令先是在掌聲中與吳超越握手並交換證書,然後又親熱的擁抱了吳超越,最後才在吳超越的耳邊低聲說道:「吳,你錯過了一次難得的好機會,假如你上一次果斷接受了我父親的好意,你現在也許就是在中國的皇宮裡和我擁抱了。」

  「機會還會再出現的,到時候我們再坐下來仔細商量也不晚。」吳超越微笑著回答,又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是可惜,不過靠你們打下京城坐皇位,我除了被天下唾罵之外,還不只是你們的傀儡木偶?」

  交接儀式結束後,三條蒸汽炮船的命名儀式隨之開始,當著無數中外人士和英法媒體的面,吳超越把第一條蒸汽炮船命名為曾國藩號,並當眾重申了自己與曾國藩的師生關係,回憶了一些自己與曾國藩相處時的溫馨往事,延續東方文明的尊師重道美德的同時,也獲得了西方各國代表和記者的集體鼓掌。

  第二條蒸汽炮船被吳超越命名為花沙納號,結果吳超越剛宣佈了這個船名後,在場的一些蒙古人就當場流下了眼淚,湖北的文武官員也都對吳超越的有情有義讚不絕口。

  領著人群走到了第三條蒸汽炮船的面前後,看著最後那條沒有命名的蒸汽炮船,吳超越一度有些猶豫,倒是旁邊對吳超越瞭解頗多的小包令出了一個好主意,說道:「親愛的吳,我知道你最尊敬的人還有北京的肅順肅中堂,以及你的祖父吳健彰先生,要不就用他們的名字命名如何?」

  「親愛的包令先生,你的建議非常不錯。」吳超越微笑,又搖頭說道:「但我的老師和花沙納花制臺都已經過世,請肅中堂和我的祖父與他們的名字並列,以東方的習俗,這是一種很不吉利的行為,他們一定會非常介意。」

  說罷,吳超越又微笑說道:「不過我知道有一位尊敬的先生肯定不會介意東方的習俗,也一定非常願意與我的老師和花制臺的名字並列,我打算用他的名字命名這條蒸汽炮船。」

  「哦,這位尊敬的先生是誰?」小包令好奇的問道。

  吳超越大聲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結果話音未落,在場的中外代表都已經集體鴉雀無聲,個個張口結舌,滿臉的難以置信,惟有恰好就在人群中的這個人驚叫出聲,「什麼?用我的名字?」

  吳超越點了點頭,臉皮還難得有些發燙,因為就連吳超越自己都覺得自己為了討好西方列強和西方輿論,用的手段太下作了一些。不過還好,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還配得上吳超越對他的尊敬。

  「尊敬的雒魏林先生,我知道,自西元一九四四年開始,你在中國創立的西醫醫院就一直堅持免費行醫,救治了數以萬計的中國病人,還時常向貧苦病人免費發放飯食,甚至不分敵我的救治受傷士兵。你是一位偉大的傳教士,偉大的醫學專家,十九世紀的偉大白求恩,所以,做為對你的尊敬和感謝,我希望能夠獲得你的允許,以你的中文名字命名我向你的母國購買的船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章 大清忠良多

  太平天國和英法兩國的談判結果要比歷史上好得多,歷史上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之後,法國方面因為對傳教的狂熱和對拜上帝教的荒謬絕倫不滿,堅定站到了滿清朝廷的一邊,完全切斷了與太平天國的一切聯繫。英國方面卻因為在第一次世界經濟危機中損失慘重,為了能夠在中國獲得更多利益彌補損失,給了太平軍最後一次機會,派遣巴夏禮與何伯再次出使南京,主動提出願意與太平軍合作,換取太平軍向英方輸送更多利益。

  歷史上的洪秀全沒能抓住這最後機會,原因除了英國方面提出的條件過於苛刻和洪秀全不知道討價還價外,另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洪秀全同樣要求巴夏禮與何伯向他下跪行禮,加上當時太平天國中唯一懂得西方文化制度的洪仁玕又恰好不在南京,沒能阻止洪秀全讓士兵強迫巴夏禮等人下跪,導致了談判沒有展開便直接結束,也導致了英國步法國後塵,同樣堅定的站到了太平軍的對立面,幫著滿清朝廷殘酷絞殺了太平天國起義。

  對這個歷史層面的太平軍來說十分幸運,頑固並且有輕微精神病的洪秀全已經被軟禁失權,出面與英國代表談判的是懂得變通的現實主義者楊秀清,同時法國因為公使需要常駐湖北,還有被吳超越提前事實上開放的中國內陸市場需要保證長江航道的暢通,以及太平軍比歷史上更強盛,法國也給了太平軍最後一次機會,同樣派出了參贊愛裳參與了這次談判。

  在洪仁玕的極力勸說下,楊秀清同意了僅讓英法代表行鞠躬禮,換得了英法代表覺得他還算開通的好印象,同時多次被吳超越用洋槍洋炮抽得滿地找牙的楊秀清還汲取教訓,一邊效仿吳超越不糾纏於鴉片貿易這個目前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一邊主動要求與英法方面擴大貿易,同意開放太平天國的控制地市場,主動讓深陷經濟危機的英國工業獲得了大片市場,換得了英國方面的堅決中立的表態。

  法國方面因為傳教的問題,一度與楊秀清的談判陷入僵局,但是再狂熱的傳教在現實利益面前同樣得低頭,當同樣懂得鷸蚌相爭的洪仁玕拋出超過兩百萬兩紋銀的軍火訂單之後,國內工業正處於迅猛發展階段的法國代表也馬上做出了一定讓步,開始紅著眼睛與英國爭搶太平軍的軍火訂單。

  最後,法國也選擇了繼續中立,換得了大把的太平軍軍火訂單以及太平天國向他們開放市場,還有長江航路的暢通和法國傳教士在太平軍控制地內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楊秀清還在經過再三思索之後,還咬牙答應了英法兩國提出的一個驚人條件——就是假如太平軍真的推翻了滿清朝廷,就無條件繼承和延續滿清朝廷與英法兩國簽訂的一系列條約,同時確保支付二鴉戰爭滿清朝廷準備分四年還清的賠款!以換取英法兩國承認太平天國為合法政權,以及絕不干涉中國內戰。

  別說楊秀清賣國,事實上孫大炮在建立南京政府時,為了爭取西方列強對中華民國的承認和支持,同樣咬牙答應了繼承滿清朝廷與西方列強簽訂的所有條約!而孫大炮的繼任者蔣委員長更狠,為了獲得西方列強對他的支持和承認,不但同樣繼承了這些條約,還把敵人北洋政府向列強的借款也給承認並且償還了!

  楊秀清做出這個驚人讓步當然是打算在成事後反悔,連同鴉片貿易合法化也一起反悔。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至少英法兩國可以放心大膽的繼續保持中立了,同時英法兩國當然也知道楊秀清可能會選擇反悔——不過也沒多大關係,約翰牛和高盧雞的槍比楊秀清多,炮比楊秀清大,工業基礎和體系更是甩開連農業都搞不好的太平軍十八條街,反悔再打再逼著楊秀清賠更多款贖罪就是了。

  靠著效仿敵友難分的吳超越搞定了英國和法國這兩條惡毒豺狼,暫時安撫住了他們,騰出了手來以後,楊秀清又做出了兩個重要決定,第一是再次派遣密使西進與吳超越聯絡,要求吳超越與自己締結盟約。第二是催促石達開儘快出動安徽主力北上,準備乘著滿清朝廷無力南下增援這個機會,拔掉徐州這顆大釘子,徹底肅清蘇北,同時加強對正在山東艱苦抗戰的吉文元支持,以便奪取山東為前進基地,適時再次發起北伐,給滿清朝廷以致命一擊!

  水路事實上暢通無阻,去大冶和吳超越聯繫的密使很快就帶回來了消息,說是吳超越僅僅口頭同意互不侵犯,也同意加大對太平軍的熟鐵供應量,卻依然拒絕與太平軍簽訂盟約。而楊秀清破口大罵的時候,密使卻又說道:「東王萬歲,超越小妖的人還讓小的給你帶來一個口頭消息,就是清妖皇帝在熱河病了,還病得相當不輕,有死在熱河的可能。」

  「清妖皇帝有可能死在熱河?」楊秀清一楞,有些疑惑的說道:「記得清妖皇帝年紀不大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死?超越小妖的人,有沒有說這個消息準不準確?」

  「回東王萬歲,說了,說是千真萬確。」密使恭敬回答道:「超越小妖的人建議我們抓住這個機會趕快北上,趕緊先把山東拿下,這時候北上阻力最小。」

  楊秀清對吳超越提供的消息將信將疑,也情不自禁的懷疑吳超越是想調虎離山,騙自己抽調安徽主力北上,乘機發力攻打安慶和南京。然而儘快肅清蘇北殘敵本來就是太平軍的既定計劃,同時安慶到湖口一線也早已部署了重兵,還在湖口和安慶這兩處緊要位置上修築了永久性炮臺守衛,吳超越即便真打算調虎離山,想要偷襲得手也不是那麼容易。

  除此之外,還有湖北軍隊目前的情況也讓楊秀清頗為放心,主力正在重新整編,三條中型蒸汽炮船才剛裝備上還要時間熟悉和訓練,水陸主力都處於調整階段,即便全力東征也很難真的立即拿下湖口和安慶,直接打到南京城下。

  也正因為如此,在軍事上很有眼光的楊秀清迅速下定決心,馬上派人把咸豐大帝病重的消息告訴給了石達開,叫石達開放心發起北伐,趕緊拿下徐州兵進山東。同時為了讓石達開後顧無憂,楊秀清還承諾抽調從已經沒有大戰事的浙江抽調林鳳翔部回援安徽,讓與石達開交好的林鳳翔補強石達開的後方,又把已經在中原戰場重新拉起一支隊伍的李開芳部交給了石達開指揮,顯示自己並非想借刀殺人的誠意。

  石達開同樣對楊秀清轉遞的情報將信將疑,也在是否親率主力北上徐州一事上猶豫再三,說什麼不敢冒險抓住這個機會。然而還好,僥倖躲開了天京大內訌和石達開出走這兩次大劫後,太平軍在運氣方面明顯有了許多好轉——關鍵時刻,正在徐州前線的陳玉成送來重要消息,向石達開報告說因為黃河改道無法通過水路運糧的緣故,被太平軍前後圍困超過九個月的徐州城中已經嚴重缺糧,清軍士卒逃亡情況相當嚴重,只是苦於兵力不足,陳玉成才無法給徐州守軍以致命一擊,向石達開請求援軍,也建議石達開親自率軍北上。

  英雄就是英雄,獲知這一重要情報,在對楊秀清其實只是聽宣不聽調的情況下,石達開仍然立即下定決心,馬上就留下張朝爵和葉芸來二將共守安慶,親自率領一萬六千精銳北上向徐州開拔,同時去令正活動於豫皖交界處的李開芳部,命令李開芳聯絡捻軍東援徐州戰場,拔掉清軍在蘇北最重要也是最後一顆釘子!

  與此同時,在與外界聯絡都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徐州清軍守軍主將漕運總督袁甲三當然不知道末日已經到來,還在想盡一切辦法爭取聯絡山東巡撫清盛和布政使吳廷棟,懇求他們儘快送來糧食救急,緩解城中的糧荒危機。然而很不幸的是,清盛和吳廷棟咬牙送出到第三批糧食,卻還是在山東南部遭到了太平軍吉文元部的攔截,最後糧食雖然沒被搶走,卻在混戰中被吉文元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聞知這一消息,本就有病在身的袁甲三當場癱坐,徐州城中的清軍更是士氣沮喪,然而打擊袁甲三還在後面,新被安徽團練大臣翁心存收編的鳳台團練使苗沛霖又派細作送來急報,向袁甲三稟報了石達開正在親自率軍北上的噩耗。

  「快,快,快向朝廷求援,請朝廷馬上派來援軍,馬上!」

  這是袁甲三在吐血昏倒前說出的唯一話語,結果也還算好,抓住太平軍陳玉成部兵力不足無法徹底封鎖徐州城的空當,袁甲三兒子袁保恆派出的求援信使總算還是把摺子送到了山東,又經過山東的驛站快馬送到京城,然後又經京城轉往熱河。正在熱河聽戲抽鴉片的咸豐大帝聞報大驚,趕緊命令徐州周邊一切能夠抽調的清軍隊伍趕往徐州救援,還又從直隸抽調了一支軍隊交給勝保率領南下增援,同時下旨湖北,命令吳超越出兵西進以收圍魏救趙之效。

  原本袁甲三和袁保恆父子還做好了要通過長期苦戰才能等來援軍的準備,然而袁甲三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求援奏章送出去沒過幾天,鳳台團練使苗沛霖就又派人送來了書信,說是他已經奉翁心存之命親自率領一軍趕來徐州增援,要徐州清軍做好接應準備。同時苗沛霖還附上了蓋有翁心存安徽布政使兼安徽團練大臣印章的公文命令,證明他的這次行動的確是出自翁心存的調遣。

  「天不亡我大清!我大清畢竟還是忠良多啊!」

  看到苗沛霖恭敬到了極點的書信,袁甲三和袁保恆等清軍將領無一不是感激感動到了極點,萬沒想到山東的正規軍都還不敢南下來救徐州,翁心存父子新收編的一個地方團練將領卻冒著生命危險親自來救徐州。而感動之下,袁甲三父子也定了下了心來,耐心只是等候苗沛霖的援軍和其他方面的援軍。

  還別說,九天之後,徐州西南面的道路上,還真出現了一支打著清軍旗幟的軍隊,太平軍則是明顯準備不足,直到那支軍隊逼近徐州五六裡時才匆匆出兵攔截,袁甲三見了大喜,趕緊派遣長子袁保恆率軍出城接應,並打開徐州西門迎接援軍入城。

  在獲得增援的士氣加成下,每日只能食米四兩的徐州清軍士卒上下同心,在袁保恆的率領下奮力攔住了太平軍,掩護了苗沛霖軍先鋒王金魁部一千六百餘人順利進城。而苗軍進城之後,袁甲三也不顧重病在身,親自到了王金魁的面前表示歡迎,結果王金魁問明瞭袁甲三的身份後也沒遲疑,一邊行禮一邊從懷裡去掏東西,說道:「袁制臺,我家苗大帥叫末將給你帶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袁甲三好奇觀望的時候,卻目瞪口呆的看到,王金魁竟然從懷裡拿出了一支在中國已經逐漸流行開的柯爾特左輪槍,還毫不猶豫的對著他的胸口連開兩槍,鮮血飛濺間,替滿清朝廷苦撐淮北危局已達三年之久的滿清重臣袁甲三仰面摔倒,至死臉上的表情卻依然都是難以置信。

  「弟兄們,殺啊!」抬手又打死了攙扶袁甲三的兩個親兵之後,王金魁立即拔刀在手,一邊瘋狂砍殺袁甲三的其他親兵,一邊放聲大吼,「翼王八千歲說了,拿下徐州,一半東西歸我們!殺啊!」

  平心而論,徐州清軍的戰鬥力再低,怎麼都比晚清反水之王苗沛霖麾下的烏合之眾強,按理來說苗軍絕不可能是清軍的對手,然而很可惜的是,被飢餓和疲憊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徐州清軍已經戰鬥力大減,再加上是猝不及防和群龍無首,所以徐州城裡的清軍不但沒能制住苗沛霖軍,相反還被苗沛霖軍迅速殺散,然後苗軍又在城中肆意縱火製造混亂,接應城外的太平軍發起攻城。

  苗沛霖軍的臨陣倒戈坑苦了徐州清軍,看到城裡火起,又聽說袁甲三遇害,原本還和太平軍殺得不相上下的清軍袁保恆部自然為之大亂。而更糟糕的是,早有準備的太平軍陳玉成部也乘機大舉出營,吼叫著向徐州城下殺來,同時在苗沛霖軍的來路後方,還出現了石達開軍的前鋒旗幟。

  沒有任何懸念,儘管被出賣的徐州清軍血紅著眼殺死了許多的苗軍士卒,卻還是沒能擋住苗軍打開城門迎接太平軍入城,同時袁保恆部也在城外被太平軍纏住,根本無法回城救援,而看到徐州城頭的太平軍旗幟越來越多之後,袁保恆也只能是大哭著率軍西走,帶著殘兵敗將逃往碭山小縣,徐州重鎮也在石達開主力尚為抵達的情況下被太平軍奮力攻佔,已經很長時間沒能吃飽飯的徐州清軍則徹底土崩瓦解,大部被殺,僅有少量士兵僥倖逃出城外。

  保護華北平原的唯一戰略支撐點徐州重鎮因為叛徒的出賣而淪陷,噩耗傳到了熱河之後,正在女人肚皮上嘿咻的咸豐大帝當場暈厥,被光著屁股抬下偽龍床好不容易救醒後,咸豐大帝喘著粗氣吼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翁心存,你替朕保舉的好臣子!」

  吼完了這句話,咯症已經十分明顯的咸豐大帝終於咳出了來到熱河的第一口鮮血,人也再度暈厥過去,皇后鈕祜祿氏和懿貴妃等女眷哭喊震天時,肅順和載垣等人也在一旁互相對視了一眼,臉色全都異常嚴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一章 盯上四川

  在不知道徐州會被迅速攻破的情況下,咸豐大帝讓湖北出兵西進圍魏救趙緩解徐州危機的所謂聖旨,一度給吳超越出了一個大難題——不出兵沒辦法交差,出兵的話又很可能引起太平軍誤會,導致目前的隔湖對峙局面被打破,徹底打亂吳超越的既定部署。

  但也不能不給野豬皮九世一個交代,別無選擇之下,吳超越只能是拿出目前官場上無數滿清官員的看家本領——拖!一邊拍著胸口答應儘快出兵,一邊磨磨蹭蹭的佈置準備,準備拿上次的辦法圍攻太湖小縣向滿清朝廷交差,同時去令九江前線,叫九江駐軍加強戰備,製造準備大舉東進的假象掩護陸師再攻太湖。

  吳超越沒想到自己這道命令會又招來左宗棠的一通臭罵,而且左宗棠還是當著楊文定、曹炎忠和都興阿等九江文武的面破口大罵,「豬腦袋!純粹豬腦袋!水上佯攻陸上偷襲,上次長毛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這次還怎麼可能上當?」

  「長毛那邊就算全部是一群豬,這次怎麼也得提前加強太湖的防禦吧?太湖城又是四面環水,第一次偷襲不能得手就絕沒有第二次機會,怎麼會連這麼淺顯的道理也不懂?」

  早就習慣了左宗棠的囂張性格,曹炎忠、都興阿和鮑超等人當然都沒有吭聲,見怪不怪,楊文定也只能延續一向以來的習慣繼續陪笑臉,說道:「季高先生勿怪,慰亭也是沒辦法,皇上要他出兵,他的水師又剛換裝,還沒辦法形成戰鬥力,從水上發起大舉進攻實在叫他有些為難,所以他沒辦法,也只能是繼續打陸上的主意。」

  「想保存實力就直接說,別找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藉口!」左宗棠毫不客氣的指出道:「就算那三條剛買來的大炮船暫時沒辦法投入作戰,湖北水師倘若真的大舉出動,就算在長毛的水師主力面前沒有必勝的把握,起碼也有很大的優勢!」

  「季高先生,這我得替吳撫臺喊聲冤。」曹炎忠有些聽不下去,插嘴說道:「季高先生你沒上過洋人的蒸汽船,不知道那裡面的結構有多複雜,水手有多難練。」

  「此前湖北水師的蒸汽炮船不足,水手只能是分批輪流上船接受訓練,這會好不容易又買來三條好船,水手編制肯定是以老帶新,需要充足的時間訓練和熟悉船隻,這時候硬把有經驗的老水手全部派到前線來參戰,不但會延誤新主力戰船的成軍時間,一旦有什麼閃失,還有可能損失無數寶貴的蒸汽炮船水手,那些人可都是吳撫臺拿銀子和煤炭堆出來的寶貝,在整個大清都不多的技術兵。」

  「還有。」曹炎忠又補充了一句,「尤其我們的水師還得采取攻勢,長毛已經效仿我們在湖口石鐘山修築了大量的堅固炮臺,還是從洋人那裡學來的封頂式炮臺,讓蒸汽炮船正面強攻長毛的湖口防線,我們的損失絕對不會小。」

  狂歸狂,左宗棠好歹還算講理,覺得曹炎忠的辯解有道理,便也閉上了嘴巴不再揭吳超越的短。然而另一邊的都興阿卻有些不以為然,說道:「曹將軍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我覺得長毛的湖口防線未必象你擔心的那麼難以攻破。長毛的炮臺是堅固不假,可我們的水師如果能把你的陸師送到鄱陽湖對岸,在陸上作戰拿下長毛的炮臺絕對問題不大。」

  「但問題是,我們怎麼過湖?」曹炎忠攤手問道:「長毛的水師主力屯駐湖口,岸上有炮臺掩護,我們的運兵船有多少把握能順利過湖登陸?」

  「長毛水師最大的仰仗就是那兩條火輪船,如果我們能搶先幹掉這兩條火輪船,那湖北水師用不著全部出動,只需要出動那三條小的火輪船,就足夠可以獲得湖口制江權。」

  都興阿沉聲說道:「到了那時候,我們的運兵船就可以靠著優勢水師的掩護輕鬆過湖,只要拿下了長毛的岸上炮臺,再想收拾長毛的水師主力就是易如反掌!」

  「那我們怎麼幹掉長毛的那兩條蒸汽炮船?」曹炎忠又問道:「長毛那兩條蒸汽炮船無論船速還是火力,都遠在我們九江水師的任何一條船之上,在戰場上長毛那兩條蒸汽炮船用不著開炮,光靠加速帶起的波浪,就足夠把的舢板直接掀翻,怎麼可能幹得掉?」

  「正面戰場我們不是對手,但並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辦法。」都興阿自信的說道:「難道你們忘了?當初偽翼王石達開在湖口的時候,也是不管船隻數量還是質量都不及曾部堂的湘軍水師,可他還不是照樣把曾部堂的水師主力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都將軍,你的意思是說,偷襲?」

  曹炎忠終於明白了都興阿的打算,都興阿則大力點頭,沉聲說道:「我們位居上游,出兵方便,現在又已經是深秋,北風漸多,風向對我們有利,長毛的火輪船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水面上備戰。我們只需要抓住長毛火輪船回港停泊的機會,借風向和水流之利,以舢板快船多帶引火之物,突然偷襲長毛的港口,未必就沒有希望燒掉長毛的火輪船。」

  楊文定和左宗棠等人都是不吭聲,曹炎忠卻是說道:「只是有希望,卻沒把握,假如偷襲失敗,我們的突襲隊恐怕就很難回來了。」

  「世上沒有絕對把握之仗,只要有希望就行。」都興阿也承認沒有很大把握,然後又轉向楊文定問道:「楊老大人,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這個……。」楊文定有些遲疑,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謹慎為上,謹慎為上,沒把握的仗,還是少打為好。而且老夫麾下的水師船隊力量薄弱,也沒辦法發起這樣的偷襲。」

  都興阿不吭聲了,楊文定則趕緊轉移話題,交代了按照吳超越的命令行事,然後就宣佈散會。結果也是在眾人離開之後,左宗棠才向楊文定問道:「楊藩臺,你剛才怎麼沒明令禁止不許都興阿那麼做?萬一他擅自行事怎麼辦?」

  「都將軍是湖北水師總兵,老夫是江西布政使,無權對他下令啊。」楊文定哼哼唧唧的回答道。

  「那你怎麼不提醒一下他,最好不要擅自冒險?拿士卒的性命當兒戲?」左宗棠又問道:「難道你看不出來?丟了湖北提督的官職後,都興阿一直都在心裡憋著一團火,時刻想要報仇雪恨?」

  「季高先生,那你怎麼不提醒都將軍?」楊文定反問,又微笑說道:「在軍隊裡,你說話的分量,比老夫的都還重,你怎麼也忘了提醒?」

  左宗棠無語,半晌才嘲諷的說道:「難怪是在太平歲月當上江蘇巡撫的人,果然看得透徹,出了事黑鍋有人背,得了手功勞有份分,這樣的好事楊老大人你當然是巴不得越多越好。」

  「彼此彼此,大家都是一丘之貉。」楊文定微笑回答道。

  左宗棠又沒話說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左宗棠擇幕不慎,算是被你給帶壞了。」

  被楊文定和左宗棠料中,事情還沒過去三天,才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提督寶座已經被王國才搶走的都興阿果然就沉不住氣了。為了報仇雪恨,也為了爭回面子,在不受楊文定直接節制的情況下,乘著風向有利和太平軍蒸汽炮船回港過夜的機會,都興阿組織了一支由五十條軍用舢板和三百名士兵組成的水師敢死隊,藉著夜色突然出港,攜帶火箭噴油壺和少量苦味酸手雷殺向石鐘山,目標直指太平軍水師的命根子蒸汽炮船。

  很可惜,幾乎得手的偷襲計劃被尚未穩定的風向而破壞,在都興阿部將烏果的率領下,湖北水師的敢死隊都已經偷偷越過了太平軍架設在石鐘山和張家洲之間的篾纜防線,然而就在快要逼近太平軍水師營地時,突然改變的風向卻讓烏果船隊失去了速度優勢,無法不顧一切的直接衝進太平軍港口縱火,全靠人力駕舟衝鋒間速度快不起來,自然也就被太平軍的水師巡邏船隊迅速發現。

  再接著當然是什麼都完了,太平軍巡邏船隊馬上鳴鑼報警,值夜船隊匆匆出擊迎戰,即便再是措手不及也靠著數量上的優勢迅速纏住了烏果船隊,沒給湖北水師敢死隊靠近蒸汽炮船縱火燒船的機會,而隨著太平軍出港作戰的船隻越來越多,還有兩條蒸汽炮船的迅速出港備戰,烏果船隊也就只剩下了匆匆逃命一個選擇。

  更糟的還在後面,經驗豐富的太平軍水師主將韋俊料定都興阿必然還有後軍接應,立即命令蒸汽炮船全速駛向上游截殺都興阿的後軍,又只以數量足夠的舢板船隊對付湖北水師主力敢死隊,主力大舉西進去給蒸汽炮船幫忙。結果當航速噸位都擁有絕對優勢的太平軍蒸汽船殺到面前時,都興阿布置的後軍當然又吃了一個大敗仗。

  最後,三百敢死隊回來不到百人,包括烏果都在混戰中中炮落水陣亡,劉連升率領的後軍也在付出了不小代價後才逃回九江北門城下獲得炮臺保護,太平軍水師則斬獲頗豐,還把清軍的拖罟船都給搶走了兩艘。

  雖說楊文定和左宗棠都還算講點良心,沒有譴責都興阿的私自出兵之罪,還安慰了幾句都興阿說勝敗只是兵家常事。然而直腸子的都興阿卻還是老實上了書向吳超越請罪,並且懇求暫時署理湖廣提督的吳超越開恩,儘快把他調到陸師任職,那怕當個副將參將都樂意,打水戰都興阿算是真沒信心了。——老實說,當初花老狐狸硬把湖北水師交給都興阿統率也的確是亂點鴛鴦譜,趕鴨子上架用人之短,如果換了讓都興阿帶陸軍帶騎兵,都興阿也絕不可能在太平軍面前連吃兩個丟臉敗仗。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輸在運氣上,吳超越當然不會為了這個沒有傷到筋骨的敗仗收拾都興阿,相反的,都興阿這個敗仗還給了吳超越一個向咸豐大帝交代的藉口——不是我不打,是長毛太厲害打不過。所以吳超越除了回書安慰都興阿之外,也認真考慮了一下如何重新任用都興阿的問題,既讓都興阿可以發揮陸戰所長,又可以乘機收回實力不算太差的湖北水師兵權。

  「把都興阿放到北線肯定不行,放到江西前線如何?似乎也有些不妥,假如我起兵的時候他不肯支持,馬秀儒也跟著添亂,在江西半壁的財力支持下,我的眼皮底下馬上就都出了一個強敵。湖南……,安徽……。」

  仔細盤算著如何安置並非滿人的旗人將領都興阿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張德堅求見的報告,吳超越下令召見時,張德堅很快就拿著一份情報彙總來到了吳超越的面前,一邊行禮一邊說道:「稟撫臺大人,有未經證實的民間傳言,雲南昭通突然爆發賊變,賊首李短韃率眾剪辮蓄髮,聚眾上萬攻入四川,接連攻克包括筠連和高縣在內的多座四川敘州府縣城,還打敗了四川有軍門派去的官軍,將賊勢發展至數萬人,目前正在圍攻宜賓。」

  「不可能吧?」吳超越驚訝問道:「賊變這麼大,有鳳有軍門怎麼半點消息都不向我們知會?」

  「卑職不知原因。」張德堅沉聲回答道:「但是受此傳言影響,湖北省城和漢陽、漢口的鹽價一起飛漲,已有不法奸商開始大肆屯鹽,卑職建議撫臺大人予以重視,以免湖廣出現食鹽短缺,影響軍需民生。」

  受戰亂的破壞影響,湖北這邊是早就吃不上淮鹽和浙鹽的,宜賓又和四川各大鹽井距離不遠,事關湖廣兩省甚至江西的食鹽供應,吳超越當然不敢忽視這個問題。趕緊接過張德堅收集來的情報彙總細看時,見情報多是從四川來湖北經商的商人口頭提供,言之鑿鑿似乎不假。吳超越見了難免更是奇怪,暗道:「怪事,川南發生這麼大的事,還已經直接威脅到了四川最大的錢袋子自貢鹽場,署理四川總督的有鳳,怎麼還沒給我消息?難道……。」

  一拍額頭後,吳超越突然醒悟過來,因為吳超越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目前滿清的四川總督是成都將軍有鳳暫時署理,在這個各省督撫實際上就是本省土皇帝的情況下,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有鳳有軍門當然不會給自己臉上抹***著滿清朝廷讓他交出四川土皇帝的寶座。所以除非是真的讓雲南起義軍打下了四川鹽場,影響到湖廣和雲貴的食鹽供應,有軍門當然是能遮就遮,能瞞就瞞。

  明白了這個道理,吳超越當然是馬上就盯上了四川總督這個實缺,還立即就想到了替自己霸佔天府之國的白手套人選,暗道:「楊爺爺,想不到你之前死活當不上江西土皇帝還是一件好事,看在玉茹夠漂亮夠賢惠的份上,幫你當上四川土皇帝的機會,這次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錯過了。」

  拿定了主意之後,吳超越當然是馬上就命令張德堅挑選精幹特務,化裝成商人百姓趕往四川鹽場收集第一線情報,同時加強對四川鹽場的相關情報收集。又讓師爺書寫正式公文,通過驛站送往成都與署理四川總督有鳳聯繫,向他質問湖北民間傳言的真假。

  靠著快捷方便的長江航運,雲南賊軍正在圍攻宜賓重鎮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證實——還是來湖北避難的四川鹽商直接帶來的準確消息,向歷史稀爛的吳超越報告了關於雲南賊軍的許多重要情況,讓吳超越知道了這支賊軍是有三大首領,分別叫做李短韃、藍大順和藍二順,還讓吳超越知道了一個事實存在的笑話——敘州知府在宜賓被包圍之後,竟然試圖用十萬兩紋銀收買李短韃投降,結果卻遭到了李短韃的斷然拒絕。

  「越無能越好,有軍門你也越隱瞞越好。」暗笑之餘,吳超越還忍不住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天府之國,鹽井錢袋子,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一口氣直接拿下,我的後方就夯實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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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鯨吞四川

  名字很有趣的四川署理總督有鳳一直遲遲沒有給吳超越任何的答覆,還是在吳超越收到李短韃賊軍攻佔犍為,逼近四川最大鹽井自流井的準確消息後,實際官職是成都將軍的有軍門才派人給吳超越送來了回信,聲淚俱下的懇求吳超越派遣援軍入川,幫他收拾越來越強盛勢大的李藍賊軍。

  吳超越等的就是有鳳的求援書信,有了藉口之後,吳超越馬上就寫了一道摺子給滿清朝廷報告此事,指出四川產鹽區對西南諸省的重要性,也指出四川和雲貴的清軍過於空虛且久疏沙場,不但難以迅速剿滅這支賊軍,相反還有可能導致李藍賊軍在川中坐大,徹底攪亂四川這個西南唯一算是富庶的太平省份。

  最後,吳超越當然是厚顏無恥的舉薦自己的妻祖父楊文定出任四川總督一職,率軍入川平定李藍賊軍。除此之外,吳超越自然少不得也給肅順送去一道密信,向肅順陳述四川錢糧對湖廣軍隊『平定長毛叛亂』的重要性,也指出僅憑湖北一省的錢糧之力,絕無任何可能消滅已經佔據東南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國,懇請肅順全力促成此事,幫自己解決部分軍餉錢糧的問題。

  與此同時,湖北境內的食鹽價格當然早已經飛漲了數倍,民生和經濟都受到了相當不小的影響,而吳超越靠著情報得力反應快,搶先從四川購來了大量的食鹽儲存,雖保障了軍隊用鹽,卻仍然得考慮拿出一部分食鹽平抑鹽價收買人心,還有得提防四川鹽場被李藍賊軍長期佔據和鹽業生產遭到嚴重破壞等問題。所以在不得已之下,吳超越只能是暗中要求英法美三國的商船幫自己從太平軍控制地走私食鹽,以備不時之需。

  忙乎平抑鹽價和尋找新的食鹽來源的時候,一道讓吳超越頗為意外的湖南公文突然送到了——湖南巡撫崇恩竟然主動請求吳超越允許他派遣湘軍入川,幫助四川軍隊平定李藍賊軍。結果吳超越一看就樂了,笑道:「以前還真沒看出,咱們的崇撫臺在軍務上能有這麼上心,竟然能主動請令出兵增援鄰省?真有這麼好的心,江西那邊比四川亂得多,怎麼就不見崇撫臺主動請令派湘軍去增援?」

  「沒辦法,誰叫四川鹽井那麼肥?」閻敬銘在一旁微笑說道:「不說那些富可敵國的鹽商了,光拉滷水的壯牛都有三四萬頭,在那裡打仗想不大撈一把都難,崇撫臺不動心反倒叫奇怪。」

  「四川鹽井是我們的!」

  吳超越毫不掩飾自己對四川鹽業的垂涎和貪婪,馬上就向趙烈文吩咐道:「惠甫,給崇恩回一道公文,語氣嚴厲點,問他把湖南省內的土匪剿光沒有?把流竄在湘贛桂三省邊境的長毛殘部撲滅沒有?問他有沒有把握確保不給長毛再次流竄進湖南腹地的任何機會?叫他先把這幾個問題解決了,然後再考慮出兵四川!」

  「慰亭,崇撫臺能把你恨死!」趙烈文微笑指出道。

  「恨就恨吧。」吳超越無恥的回答道:「如果讓他破壞了我出兵四川的計劃,我不會恨他,只會想把他掐死!」

  被趙烈文料中,吳超越的公文回覆送到了長沙後,可憐的崇恩崇撫臺確實是恨得幾乎咬牙出血——天地良心,崇撫臺雖然算不上是什麼清官廉吏,這次主動請令出兵四川還真不是想乘機給自己撈銀子,而是想弄點銀子緩解湖南的省內經濟危機,供養真正忠於滿清朝廷的湖南撫標啊!

  大失所望的還有胡林翼和楊嶽斌等湘軍將領,事實上,崇恩主動請求出兵四川,還是胡林翼首先提出的建議——快窮瘋了的湘軍當然做夢都想咬下四川鹽井這塊在全天下都排得上號的大肥肉。但胡林翼還是不肯死心,又向崇恩提議道:「崇撫臺,要不直接向朝廷上摺子吧?只要皇上和朝廷同意讓我們出兵,就算吳撫臺目前兼著湖廣總督的職位,也再沒什麼藉口阻攔我們了。」

  不知道吳超越不但已經盯上了四川鹽井還想直接鯨吞四川,所以崇恩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也罷,再碰碰運氣吧,只要朝廷能答應,那怕是得罪慰亭也值得。」

  飽含著崇恩和湘軍最後希望的摺子從湖南出發了,在出兵四川都相當方便和省內兵力都比較充足的情況下,湖南和湖北兩省軍隊對四川鹽井大肥羊的爭奪也就此展開。結果對崇恩和湘軍來說很幸運的是,儘管早有準備的吳超越動作更快一些,下手更早一些,卻又因為吳超越的胃口過大的緣故,反倒在這一場競爭中處於了下風。

  在這裡也必須得表揚一句肅中堂的用人不疑和驚人氣魄,儘管明知道楊文定和吳超越的親戚關係,讓楊文定出任了四川總督就有可能導致四川被吳超越間接掌握,然而仔細看完了吳超越陳述的四川錢糧對湖廣軍隊平定太平軍的重要性,只盤算了片刻,肅順就決心全力促成此事。並極力說服了載垣和端華這兩個政治盟友支持自己行事,聯起手來促使咸豐大帝接受吳超越的舉薦。

  接下來當然才是真正的考驗,結果讓肅順驚喜的是,病得奄奄一息卻還在堅持躺在懿貴妃腿上抽鴉片煙的咸豐大帝,竟然破天荒的沒去考慮楊文定和吳超越的親戚關係,還向肅順等人問道:「幾位愛卿,吳愛卿舉薦楊文定出任四川總督,主持平定李藍賊軍的大事,你們以為如何?」

  「回皇上,微臣認為可以接受吳超越的舉薦。」肅順搶著回答道:「楊文定曾經擔任過江蘇巡撫,於治境安民方面甚有政績。復出之後,又在江西屢立奇功,收復九江屢敗長毛,使長毛不敢越過鄱陽湖一步,後又派軍南下收復多座江西州府,功勳卓著,論功行賞早該復任督撫。聖上若是以他為四川巡撫,想來不但李藍賊軍彈指可破,四川錢糧重地的民生賦稅,也必然會有大的起色。」

  「更難得的還是楊文定對朝廷和皇上你的耿耿忠心。」載垣也恭敬說道:「不知皇上可還記得,楊文定駐守江陰期間,朝廷因為他兵敗鎮江決定將革職拿問,聖旨送到江陰時,恰好趕上長毛再次兵犯江陰,楊文定不因獲罪而推辭,仍然堅持主持江陰戰事,直到大破長毛殺退髮匪,方才自行捆綁隨欽差景壽回京領罪。如此忠心國事的臣子,微臣認為算得上世所罕見。」

  載垣這話當然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事實上第二次江陰大戰時,將楊文定革職拿問的聖旨是在清軍大獲全勝後才送到楊文定面前,只不過當時傳旨的是肅順死黨景壽,給了吳超越面子說聖旨是在戰事期間就送到楊文定面前,給楊文定戴了一頂高帽子減了不少的罪,這事的真相載垣和肅順等人其實當時就知道,卻還是幫著景壽瞞了咸豐大帝。

  瞎話歸瞎話,想起了楊文定在江陰時的『忠心』表現,咸豐大帝倒也點了點頭,張口就要答應,然而就在這時候,一直在用柔嫩小手為咸豐大帝裝煙的懿貴妃卻突然開口,說道:「皇上,臣妾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楊文定楊大人的孫女,好象就是吳超越吳撫臺的正妻吧?」

  「楊愛卿的孫女,是吳愛卿的正妻?」

  咸豐大帝一楞,然後在肅順和載垣可以殺人的陰冷目光中,咸豐大帝還一拍額頭,說道:「朕一時糊塗,還真忘了這件事。不錯,楊愛卿的孫女確實是吳愛卿的正妻,吳愛卿還是在楊愛卿獲罪流放新疆的時候,堅持迎娶了楊愛卿的孫女,朕當時還誇過吳愛卿有情有義,不嫌貧不愛富。」

  「糟了。」肅順、載垣和端華三人團一起心中叫苦,也一起把懿貴妃恨到了骨子裡——因為肅順和載垣等人是太清楚咸豐大帝的猜忌脾氣了,知道讓楊文定出任四川總督的事又會出現波折了。

  讓肅順三人和懿貴妃一起詫異的是,奇蹟出現,大概是被鴉片毒壞了腦袋一樣,咸豐大帝竟然又點了點頭,說道:「這樣更好,讓楊愛卿出任四川總督,就算戰事有什麼不利,也可以馬上獲得吳愛卿來自湖北的支援,平定李藍賊亂就更有把握了。就這樣吧,讓楊愛卿先署理四川總督,待平定了李藍賊亂之後,朕再給他實授。」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載垣和肅順等人心中狂喜,趕緊磕頭領旨。

  「皇上,你是不是抽鴉片抽昏頭了?」

  懿貴妃心中慘叫,可是又顧忌肅順等人在場,不敢直接開口反對,只能是咬著牙齒忍耐。好不容易等到肅順等人奏完了事跪安之後,懿貴妃也馬上就對咸豐大帝說道:「皇上,讓楊文定署理四川總督的事,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

  「為什麼要重新考慮?」咸豐大帝反問道。

  「那怕讓楊文定出任兩江總督都行,但絕不能讓他出任四川總督!」

  懿貴妃毫不客氣的指出道:「四川位居長江上游,天府之國,錢糧豐足且有鹽井之利,最適合朝廷屯駐大軍監視下游,湖廣倘若生變,四川官軍順流而下,數日之內便可直接兵臨湖北省城,防範一切於萬一!如此重地,只能交給皇上你最放心的人掌握,稍有可疑,便絕不能用!」

  「楊文定是吳超越的妻祖父,是姻親關係,吳超越在湖北兵強馬壯,手握重兵。」懿貴妃的聲音變得十分的陰冷,陰森森說道:「請皇上想一想,倘若真把四川交給了楊文定,吳超越又突然生出了異心,二者聯手作亂,吳超越的兵馬進可攻,退可守,又有四川的豐足錢糧支援,朝廷還能如何應對?」

  被心愛寵妃提醒,猜忌心剛才被鴉片一度麻醉的咸豐大帝總算是回過神來,盤算了片刻後,咸豐大帝又趕緊派人去傳肅順和載垣等人回來說話,懿貴妃也這才鬆了口氣,暗道:「絕不能讓吳超越得逞!就算他真沒有什麼異心也不能讓他如願!否則的話,肅順這個王八蛋只要隨便一句話,大清的天下就要大亂!」

  不一刻,滿頭霧水的肅順和載垣等人也就重新回到了咸豐大帝的面前,結果咸豐大帝果然說道:「三位愛卿,朕剛才又仔細想了一想,讓楊愛卿署理四川總督一事,似乎有些不妥,必須重新商議。」

  狐疑的看了一眼剛才故意提醒咸豐大帝的懿貴妃,肅順這才恭敬問道:「敢問皇上,不知讓楊文定署理四川總督,有何處不妥?」

  「這……。」

  咸豐大帝好歹還算要點面子,沒說是防著楊文定和吳超越聯手造反,只是支支吾吾的說道:「朕覺得四川的賊亂不算太大,沒必要為了平定這場賊亂,特意改派一員總督,從鄰省抽調一支軍隊入川平亂或許就足夠了。」

  「皇上,四川的賊亂還不叫大?」肅順驚訝問道:「皇上難道你沒看四川呈來的摺子,李藍賊軍攻佔了自流井之後,已經把賊眾擴大到了十萬以上?」

  「李藍賊勢已經這麼猖獗了?」

  咸豐大帝又吃了一驚,趕緊拿起之前看過的摺子細看,見成都將軍有鳳在奏摺上的確稟報了李藍賊軍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十萬,咸豐大帝頓時閉上了嘴巴,也下意識的想起了太平軍在湖南瘋狂發展後帶來的噩夢。

  「皇上,請恕微臣再提醒一句。」肅順又拿出了吳超越在奏摺上提出的理由,小心翼翼的說道:「四川鹽場不僅關係到朝廷的鹽稅,還關係到西南諸省的民生安定,倘若雲貴、湖廣和江西等省無法購得川鹽,那麼被長毛髮匪控制的淮鹽浙鹽必然大量走私到大清西南諸省,屆時不但朝廷鹽稅大量流失,長毛也必然可以獲得大量利潤用於賊亂,我消賊長,長毛髮匪肯定只會更加猖獗啊。」

  「皇上,微臣認為,只派援軍入川或許也是一策。」載垣也小心翼翼的說道:「但李藍賊勢過大,援軍派得少了難收成效,派多了又要牽涉到軍餉糧草的撥給供應,非一州一府之庫所能承擔。所以微臣認為,要想迅速平定李藍賊亂,惟有采納吳超越的舉薦,讓楊文定出任四川總督,再從湖廣抽調精兵強將交由楊文定統帥入川,調撥四川錢糧用於前線平叛,方為唯一上策。」

  「皇上,朝廷已經經不起第二個長毛之亂了。」一向只會給載垣和肅順當應聲蟲的端華也難得發表出一些自己的見解,說道:「川兵久疏戰陣,且之前又被大量抽調用於平定長毛,若不盡快派遣能臣幹吏率軍入川平亂,只恐賊勢更加難以控制。」

  的確是被過量的鴉片嚴重傷害了大腦,在頭腦昏沉的情況下,咸豐大帝遲疑了不少時間,還是又點了點頭,說道:「諸位愛卿之言,確實有理,就這麼辦吧,還是讓楊文定楊愛卿署理四川總督,再令吳愛卿在湖廣抽調精兵強將交與楊愛卿統帥,一併入川平叛,絕不能讓李藍賊軍變成第二個長毛!」

  載垣和肅順等人再度磕頭領旨,懿貴妃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嗟嘆萬般,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完了,徹底的完了。而再轉目間,懿貴妃卻又無意中看到了肅順看向自己的目光——目光中,盡是警惕與狐疑。懿貴妃也頓時心中明白,暗道:「這王八蛋懷疑上老娘了。」

  事還沒完,肅順等三人團再度跪安下去擬旨後,咸豐大帝還又拍了拍懿貴妃的大腿,微笑說道:「愛妃放心,朕知道你是關心朕的江山,等李藍賊亂平定了,朕馬上找個藉口把楊文定調出四川,把他和吳超越遠遠隔開。」

  「皇上聖明。」

  懿貴妃含笑點頭,還順口拍了一個馬屁,然而馬屁拍完之後,懿貴妃卻又在心裡吼道:「等你活到那天再說!要是你活不到那一天,這個屁股說不定就得老娘來擦!」

  不動聲色的在心中怒吼過後,懿貴妃又微微垂首,心中暗道:「是不是該和吳超越聯絡一下?那小子論輩分還是我的叔叔,應該未必沒有拉攏過來的可能。」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三章 報應不爽

  楊文定署理四川總督並受命主持四川平叛的消息傳到湖南時,胡林翼當場就手腳冰涼,面如死灰,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以楊嶽斌為首的其他湘軍將領更是個個捶胸頓足,懊悔慘叫,「跟錯人了!跟錯人了!早知道能有這機會,當初就應該接受吳撫臺的好意,把湘軍併入湘勇!應該把湘軍併入湘勇啊!」

  懊悔得以頭搶地之餘,臉皮一向不和自己為難的楊嶽斌不肯死心,又對胡林翼說道:「貺生,要不抓緊時間給楊制臺寫道書信,求他帶著我們去四川平賊?楊制臺曾經和我們並肩作戰過,雖說沒什麼太深的交情,卻也算得上舊交,或許有點希望。」

  「這個……。」胡林翼萬分為難,咳嗽著說道:「我們已經被崇撫臺的撫標收編了,法理上只能聽從崇撫臺一個人的號令指揮,這主動請求楊制臺帶我們去四川,似乎有些不妥。」

  「什麼妥不妥?」楊嶽斌有些憤怒的說道:「崇恩有那一點對得起我們?不說積欠的軍餉了,答應一定保證按時發放的軍餉,第一個月還不是隻發了一半?還有阿克敦和凌方那兩個狗雜種,成天找我們的碴他也不管!這樣的人,我們憑什麼還要為他賣命?」

  實在是窮瘋了,又考慮到如果真能求動楊文定開口向崇恩借調湘軍,對於一直為新老撫標水火不容的崇恩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胡林翼思慮再三之後,終於還是提筆做書,厚著臉皮給已經當上署理四川總督的楊文定寫了一道書信,懇求楊文定借調湘軍入川參與作戰,在肥得流油的四川鹽場撈上一把,緩解湘軍軍餉積欠嚴重的燃眉之急。

  胡林翼的書信給楊文定出了一個不小的難題,斷然拒絕當然太絕情,也太不給胡林翼面子,答應的話既有挖崇恩牆角的嫌疑,又怕孫女婿那裡不高興——楊文定可是知道湘軍拒絕被馮三保收編的事。最後,還是左宗棠幫楊文定下定了決心,呵斥道:「猶豫什麼猶豫?一口回絕,用不著給胡林翼面子!」

  「你就不會想想?你這次帶軍隊去四川上任,是要到四川鹽場金窩窩去殺賊平叛,從上到小想不順手撈上一把都難!這樣的美差,你不給這幾年一直陪著你在九江吹江風殺長毛的舊部,拿起分給外人,以後誰還願意為你賣命?!」

  「馬上一口回絕,再叫你孫女婿補強九江這邊的軍隊,把你在九江的舊部儘量拉到四川去發財享福,以後你的話在軍隊裡才更有分量,你在四川才有站穩腳跟的仰仗!」

  楊文定仔細一想發現也是,曹炎忠、蕭啟江和鮑超這幾支軍隊陪著自己在九江已經窩了好幾年,每天裡戰戰兢兢的和太平軍對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砸在自己懷裡,如果不分給舊部反倒賞給外人,肯定會寒了九江將士的心。所以楊文定也沒猶豫,馬上就寫了一道回信胡林翼,藉口湘軍已被湖南撫標收編,只能聽令於崇恩一人,自己不便借調,斷然拒絕的胡林翼厚著臉皮提出的請求。

  先來看一看胡林翼和楊嶽斌等人的反應,被楊文定斷然拒絕了之後,胡林翼倒只是大失所望,也多少有些臉上發燒。而楊嶽斌和好幾名湘軍將領卻是心生恨意,都說楊文定不給面子,也認為楊文定背後的吳超越已經徹底拋棄了湘軍,再不可能給湘軍任何機會。

  末了,楊嶽斌還唉聲嘆氣的說道:「看來只能是跟定崇撫臺了,希望崇撫臺爭點氣,早點象吳超越和楊文定那樣謀上一份好差使,這樣我們才有東山再起的希望。不然的話,我們湘軍恐怕就註定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

  從此之後,湘軍餘部果然死心塌地的跟了湖南巡撫崇恩,沒再與吳超越有過任何聯絡,直到另外一件大事的發生。這是後話,暫且略過不提。

  再來看一看吳超越這邊的安排,其實也不用楊文定要求,吳超越早就已經決定了以九江駐軍為主力西進四川,第一當然是為了補償這幾年一直頂在最前線吃苦受罪的九江軍隊,第二則是吳超越要把忠心不二的老走狗曹炎忠和他的兵團派進四川,這樣才能確保自己對四川的間接控制。而曹炎忠兵團留下的空缺,吳超越則準備以劉坤一軍填充。

  除此之外,鑑於都興阿之前主動提出了改調陸師的請求,吳超越這會正好順水推舟,立即下令讓都興阿隨同楊文定入川平叛,同時又讓已經棄暗投明的鮑超升任湖北水師總兵,名正言順的收編實力不算太差的湖北水師,也讓鮑超和劉銘傳聯手輔助楊文定的文職副手唐仲繼續守衛九江重鎮。——至於唐仲的官職方面,吳超越當然要和老部下馬秀儒打個招呼,但肯定問題不大,一是馬秀儒肯定不會不賣這個面子,二是馬秀儒真敢不給這個面子,吳超越只要頭天調回九江駐軍,第二天擔保太平軍就能叫馬秀儒知道死字怎麼寫。

  經過一連串的人事調整和軍隊換防之後,咸豐舊年的臘月中旬,楊文定便率領著曹炎忠兵團和蕭啟江副手田興恕所部楚勇回到了湖北省城,準備在湖北補充彈藥武器和補強軍隊,然後到湖南去和楚勇江忠濟所部會合,集兵一萬二千餘人入川。

  在此期間,靠著楊文定和郭嵩燾等人的極力勸說,還有吳超越極具誠意的三次登門拜訪,左宗棠終於還是勉強同意了和吳超越見了一面,做了一番單獨交談。然而單獨交談時左宗棠的第一句問話就讓吳超越噴出了口中茶水——左宗棠是這麼問的,「吳撫臺,你打算什麼時候舉事?到時候又打算怎麼對待我左宗棠?」

  咳嗽著還沒擦乾淨嘴角邊的茶水,吳超越就已經膽戰心驚的問道:「季高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舉什麼事?這話可開不得玩笑。」

  「吳撫臺,你這話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左宗棠。」左宗棠冷笑說道:「別以為老夫看不出來,你如果真心想要撲滅長毛的話,以你的軍力之盛,這會就算打不到江寧城下,也早就把安慶給拿下了。你一邊擁兵一邊養賊,不是想做大事是什麼?」

  「季高先生,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吳超越苦笑說道:「說我養賊自重,那簡直就是天大的冤枉,長毛已有東南半壁,雄兵百萬,錢糧充足,而我只能節制湖北一省之兵,錢糧賦稅和人事任命還得受朝廷制約,我是實在打不過長毛才不得不選擇採取守勢啊。」

  左宗棠一聽笑了,笑容中還盡是嘲諷,語氣諷刺的說道:「好過實在打不過長毛,在上海時錢糧全靠富商士紳施捨,照樣平賊亂救江寧,北上勤王收復蘇州,在湖北手握一省錢糧節制兩省軍隊,還搞起了大冶鐵廠槍炮廠,一個月產出的熟鐵就超過湖南雲貴三個省的全年熟鐵產量,然後還能自行生產洋槍洋炮,反倒打不過長毛了?」

  「季高先生,難道你沒聽說過磨刀不誤砍柴工?」吳超越硬著頭皮說道:「我這麼積累實力,還不是為了將來直搗賊巢,一舉收復江寧生擒洪楊二逆?」

  「怕是想直搗京城,坐上龍椅吧?」

  左宗棠的嘴巴還是一樣的惡毒,吳超越則繼續喊冤,左宗棠也懶得和吳超越狡辯,只是說道:「吳撫臺,你如果真想把四川經營成你的錢糧後方,那你先得讓四川受點罪,得讓李藍賊軍向北流竄,流竄到漢中再徹底剿滅,然後乘勢掌握漢中,如此一來,四川腹地才可以確保萬無一失。怎麼樣,要不要我替你這麼做?」

  「當然要。」吳超越在心裡回答,嘴上卻不吭聲。

  「心裡很希望這麼做吧?」左宗棠笑得更加刻薄,又說道:「我盡力而為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要是做不到也別怪我。」

  「還有。」左宗棠又補充道:「你起事的時候,別忘了關照我在湘陰的家人,別讓崇恩搶先下了手。」

  「那是一定,這麼重要的人質,我那會讓崇恩先下了手?」吳超越心裡答應,嘴上卻笑道:「季高先生,你這話越來越玩笑了,說得我好象真要舉什麼事一樣。」

  左宗棠沒再嘲笑吳超越,還嘆了一口氣,說道:「大清不幸,出了你這麼一個亂臣賊子,明明有辦法也有實力平定長毛,卻偏偏要養賊自重,眼睜睜的看著長毛橫掃東南,兵進山東,大清江山危在旦夕之際,朝廷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又讓你得到了四川錢糧富庶之地,君上昏庸至此,真是天要亡大清啊!」

  擔心左宗棠這是在試探自己,吳超越不敢搭話,左宗棠也沒搭理吳超越,只是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只可憐了我左宗棠,受聲名所累無處藏身,舉家皆為砧上魚肉,無門無派又無實職在身,有心為國除奸卻報國無門,甚至還被迫屈身逆賊帳下,將來還得註定被迫從賊謀逆,否則便將人頭難保,愧對祖先啊。」

  「季高先生,你真的愧對祖先嗎?」確認沒有旁人偷聽,吳超越才低聲說了一句,「你漢唐祖先的頭上,可有辮子?」

  輪到左宗棠不吭聲了,吳超越則又低聲說了一句,道:「季高先生,你放心,我絕不會負你,定能使你成為當世名臣,流芳千古,讓每一箇中國人都永遠記得你的名字,永遠感謝你的豐功偉績。」

  左宗棠還是不說話,半晌才淡淡回答道:「今天就到這裡吧,等你真正舉事之後,我們再抽空長談。」

  吳超越默默點頭,左宗棠卻又突然嘆出了一句話,「也許是天意如此吧,大清始於吳,終於吳,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啊!」

  …………

  左宗棠的感嘆或許有些過早和過於悲觀,事實上在滿清朝廷的內部,也有不少的滿人官員在擔心四川一旦被吳超越控制,那麼吳超越很可能就會尾大難掉,成為割據一方的漢人軍閥,還有幾個人直接上書上表,力勸咸豐大帝收回成命,別把楊文定這個吳超越的代理人放進四川。

  鬼子六就是其中的領頭人,當得知咸豐大帝竟然讓楊文定署理四川總督主持平叛之後,鬼子六馬上在第一時間上了書反對此事。然而讓鬼子六萬分窩火的是,不管是他還是留守京城的彭蘊章和文祥上表,摺子都象是泥牛入海,一去無返——也不用猜就知道是肅順和載垣等人在其中搞鬼。

  不得已之下,鬼子六隻能是再度上表咸豐大帝儘快回朝,結果卻遭到了咸豐大帝的斷然拒絕,請求到熱河覲見的摺子也被駁回,同時熱河那邊還不斷傳來咸豐大帝病勢沉重的消息,鬼子六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與此同時,過於寒冷的咸豐九年冬天雖然暫時擋住了太平軍北上的腳步,在勝保已經提前趕到山東嚴密設防的情況下,也受寒衣不足的制約,汲取李開芳北伐教訓的石達開選擇了在蘇北越冬,準備來年開春再大舉北上,給了滿清朝廷一點喘氣的機會。

  然而,過於寒冷的天氣卻又加速和加重了咸豐大帝的病情,好不容易熬到了咸豐十年的正月中旬時,病勢益發沉重的咸豐大帝終於還是熬不下去了,知道自己壽元已經不長,也知道必須得趕緊把身後事安排好,便乘著頭腦還算清醒,咸豐大帝先是召見了皇后鈕祜祿氏和懿貴妃,向她們交代了一些祕密,又讓懿貴妃先帶著唯一的兒子載淳離開,把皇后鈕祜祿氏單獨留下,向鈕祜祿氏交代了兩道密詔,囑咐她小心行事。

  然後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時,咸豐大帝又下旨宣召載垣、端華、肅順、景壽、穆蔭、匡源、杜翰和焦祐瀛八名大臣入內覲見,並讓鈕祜祿氏與懿貴妃做陪。當眾人都到齊之後,已經無法站立的咸豐大帝先是讓眾人平身,然後才聲音微弱的說道:「朕不行了。」

  「皇上,何出如此不吉之言?」肅順等人流淚問道。

  「朕有自知之明,不是不吉之言,是不行了就不行了。」咸豐大帝在枕頭上艱難搖頭,又艱難說道:「今天召你們來,是宣佈三道遺詔。」

  「第一道,朕歸天之後,皇長子載淳現為皇太子。」

  咸豐大帝艱難的指了指被懿貴妃抱在懷裡的兒子載淳,又說道:「你們八位愛卿,擔任顧命大臣,輔佐載淳繼承皇位,治理大清江山。」

  肅順和載垣等人伏地痛哭,心裡卻毫無悲傷,還個個心中歡喜,暗道:「大清江山,以後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肅順和載垣高興得太早了,任命了顧命大臣之後,咸豐大帝竟然又讓太監拿出了兩枚印章,將刻有『御賞』兩個字的印章交給皇后鈕祜祿氏,又把刻有『同道堂』三個字印章交給了懿貴妃,喘息著對肅順等人說道:「即刻擬旨明詔天下,朕歸天之後,你們擬定的聖旨,需得蓋有這兩枚印章才能生效。所以今後你們凡遇大事,都得與朕的皇后和懿貴妃商議而行。」

  萬沒料到咸豐大帝還會拿這一手來制約八大顧命大臣,肅順和載垣等人吃驚之餘趕緊去看鈕祜祿氏和懿貴妃,卻見二女只是神情悲傷,卻毫無驚訝之色,肅順和載垣等人也頓時心裡明白,暗道:「她們早就知道皇上會有這安排了!麻煩了,以後我們和這兩個娘們有得是明爭暗鬥了。」

  仰面躺在偽龍床上的咸豐大帝當然看不到幾個顧命大臣的緊張神色,看著頭頂上的黃綾帳,咸豐大帝還忍不住流下了兩滴渾濁的眼淚,哽咽說道:「列祖列宗,奕詝無能,奕詝無能,沒能守好你們留下的江山社稷,致使長毛猖獗,洋夷橫行,大清江山風雨飄搖,奕詝無能,奕詝該死啊!」

  「長毛和洋夷都是小事!你最該死的地方,是你在中原養大養肥了一條白眼狼!那條白眼狼,才是我大清江山的最大威脅!」這是從幽冥地獄最深處傳出的怒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扶搖直上

  咸豐十年正月二十一日,公元一八六零年二月十二日清晨,滿清咸豐大帝愛新覺羅.奕詝病逝於熱河行宮,結束了他不滿二十九歲短暫而又醜陋的一生。

  咸豐大帝是滿清最後一個通過密詔立儲繼承皇位的皇帝,也是滿清最後一個掌握真正實權的皇帝,然而很悲哀的是,對於他只差三天就滿十年的執政作為,就連他的基本盤八旗滿人都評價不高,把他稱為了無遠見、無膽識、無才能、無作為的四無皇帝,執政期間所做的一切不但沒能扭轉滿清皇朝的衰退衰弱,相反還嚴重的激化了本就十分激烈的社會及民族矛盾,導致滿清皇朝的風雨飄搖,根基搖動,更給多災多難的中華民族造成了更多的苦難壓迫,可謂死有餘辜。

  即便如此,咸豐大帝仍然被他的奴才走狗們厚顏無恥的冠以了清文宗這個廟號,諡號協天翊運執中垂謨懋德振武聖孝淵恭端仁寬敏莊儉顯皇帝,還成功的躲過了中華民族對他滔天罪行的審判懲罰,得以全屍而終。

  在惡貫滿盈前的最後時刻,咸豐大帝還別出心裁的為他兒子設計了一個特殊的輔政制度,讓以載垣、端華和肅順為首的顧命八大臣主持政務,替他兒子管理朝廷和地方,又讓他的兩個老婆、也就是在歷史上小有名氣的慈安太后和在歷史上聲名顯赫的慈禧太后控制聖旨印章,掌握最終決定權。

  咸豐大帝的用意對滿清朝廷來說當然很好,這麼做可以避免顧命大臣擅權獨斷,徹底架空他只有三歲多的兒子,保證繼承了他罪惡基因的兒子將來可以收回朝廷大權,也避免出現類似鰲拜之類的專橫權臣。同時也讓他的兩個老婆只有決定權而沒有處理具體政務的權力,避免後宮干政,也避免出現武則天那樣的女人攝政奪位情況。

  然而,咸豐大帝卻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自以為得意的這個辦法不但沒有收到他所期望的效果,相反卻更加激化了他那兩個老婆和肅順集團本就存在的尖銳矛盾,接連導致了一連串權力鬥爭的衝突,甚至流血衝突。

  剛開始時還好,不管是收殮咸豐大帝的屍體還是安排各種葬禮儀式,肅順集團和兩宮皇太后都還知道收斂,各自忍讓沒發生任何不愉快,甚至就連肅順等人把載淳的帝號定為兩宮皇太后極不滿意的祺祥二字,慈安和慈禧也都閉上嘴巴沒做任何反對,也以此換來了肅順等人對鬼子六到熱河行宮叩謁咸豐大帝梓宮一事的批准和同意,獲得了與外援接觸和互通音信的機會。

  慈安和慈禧的極力忍讓並沒有讓肅順等人知道收斂,再接下來,肅順的另一個奏請就讓慈安再也無法忍耐了——肅順竟然要封死黨吳超越為湖廣兩江總督,欽差大臣,節制湖南、湖北、江西、安徽和江蘇五省兵馬,以即這五個省份除鎮守將軍外的所有文武官員,包括節制這五個省身份的所有巡撫及提督!

  「肅中堂,吳超越到底和你是什麼關係?」慈安太后忍無可忍的問道:「一口氣讓他節制五個省的兵馬和文武官員,你乾脆把大清江山送給他算了!我大清自開國以來,幾時出現過權力如此之大的總督?」

  「太后恕罪,微臣與吳超越毫無關係,微臣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大清江山。」肅順不卑不亢的說道:「現今長毛猖獗,東南半壁淪陷,賊勢已然擴大到了山東腹地,大清江山危在旦夕。而今之計,惟有重用大清最為驍勇善戰的能臣吳超越,委之以兩江湖廣大權,方能扶大廈之將傾,救社稷於危難!」

  「但也給他的權力太大了吧?」慈安太后憤怒說道:「是!哀家也知道,吳超越的確能征善戰屢破長毛,是大清在中原戰場上的中流砥柱!但是他再能幹,也不可能一口氣把五個省的大權一起交給他吧?」

  「太后,這也是形勢所迫啊。」肅順辯解道:「現今大清的地方財政已經各省自主,朝廷的正稅錢糧連給洋人的賠款和維持朝廷正常運轉都不夠,拿不出一兩銀子一顆糧食給吳超越練兵作戰,他以湖北一省之力,如何能敵得過長毛的百萬賊兵,東南半壁的財富錢糧?」

  「所以微臣認為,要想平定長毛,惟一的辦法就是兩江湖廣之地盡數委以忠誠可靠且能征善戰的吳超越,使之集合五省之力剿匪平叛,大清江山方可迎來轉機!如若不然,僅湖北一省之力,吳超越再是能幹,也只能是象現在一樣,最多隻能做到力保湖北不失,西南穩定,而無法揮師東進,直搗賊巢!」

  把所有賭注押在吳超越一個人身上的肅順嘴巴快要說幹,慈安太后卻還是不聽,仍然不肯答應把這麼大的權力交給一個臣子。那邊的慈禧卻是突然咳嗽了一聲,聲音溫柔的說道:「姐姐,妹妹覺得肅中堂的話頗有道理,惟今之計,的確只有把五省大權交與吳超越,方能克敵平叛,剿平長毛。」

  肅順和慈安一起驚訝的看向慈禧時,慈禧又微笑說道:「肅中堂,你的提議只有一點哀家覺得不妥,哀家認為讓吳超越節制湖廣兩江五省自巡撫和提鎮以下的文武官員即可,巡撫和提鎮不可使之節制。」

  「至於原因嘛,當然是我大清有規制,總督雖然位居巡撫之上,卻無權節制巡撫,倘若讓吳超越把五省巡撫和提督一起節制了,那不但違反了朝廷規制,也的確讓吳超越的權力有些過大。肅中堂,你以為如何?」

  書中說明,慈禧這一手其實就是歷史上她用來對付曾國藩的,讓曾國藩督辦江蘇、安徽、江西和浙江四省軍務,節制這四個省份巡撫、提督和鎮守將軍以下的所有文武官員,表面上倒是對曾國藩恩寵有加,讓曾國藩更加賣命和忠心。

  然而實際上呢,因為不能節制巡撫,被曾國藩保舉為江蘇巡撫的李鴻章和同樣被曾國藩保舉為浙江巡撫的左宗棠卻迅速反水,擺脫了曾國藩控制自行其事,成為了滿清朝廷用來牽制和防範曾國藩造反的馬前卒。而被曾國藩保舉為江西巡撫的林則徐女婿沈葆楨更是喊出了贛財贛用的口號,拒絕為湘軍提供軍餉,讓曾國藩大罵其為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可還是拿沈葆楨毫無辦法。

  對吳超越來說很幸運,肅順對吳超越的喜愛和信任遠在曾國藩之上,又一直認定吳超越這些年來在軍事上收穫不大是因為官文和花沙納的先後掣肘,更深知如果不能讓吳超越節制各省巡撫就無法集合五省錢糧用於戰事。所以在把平定太平軍起義的所有賭注全部押在了吳超越一個人身上的情況下,肅順斷然拒絕了慈禧的提議,並公然說道:「西太后恕罪,臣不敢附和此議。」

  「微臣認為,倘若吳超越無權節制巡撫,兩江湖廣之地便會令出多門,使各省地方官員無所適從,生出推委扯皮之弊,惟有能使吳超越節制除鎮守將軍外的所有五省官員,方可使大清五省之力聚為一體,合為一拳,如臂使指的剿滅長毛。」

  慈禧沉吟,知道如果繼續斷然拒絕的話,不但會導致和肅順的直接翻臉,還會激怒在地方上手握重兵的吳超越,在將來導致更加難以預料的危險後果。所以盤算了一下之後,慈禧對肅順說道:「肅中堂,那這樣如何,容我與姐姐稍做商議,然後再給你答覆?」

  見慈禧沒有斷然拒絕,肅順當然也沒有逼著慈安和慈禧當場決斷,立即一口答應。然後還是在肅順告辭離開之後,慈禧才對慈安說道:「姐姐,我覺得為了穩住肅順,讓他不生出疑心,應該答應他的奏請。」

  「妹妹,你糊塗了?」慈安白了慈禧一眼,說道:「吳超越是肅順的死黨,還要答應把這麼大的權力交給他?」

  「姐姐,請聽我細說。」慈禧沉聲說道:「第一,肅順要給吳超越的權力表面上看很大,實際上並不大,因為江蘇和安徽這兩個省份已經基本落入長毛之手,江西也有一部分實際上是被長毛控制,吳超越在這三個身份的權力再大也只是虛名一個,除非吳超越把這些地方奪回來,否則就休想真正的管理和控制這些地方。」

  「妹妹甚至還可以肯定,這也正是肅順的真正用意。」慈禧又補充道:「肅順故意把實際上根本無法控制的兩江交給吳超越,就是想鼓勵吳超越全力東進,為他自己奪回失地,也為朝廷奪回失地。」

  慈安盤算了許久,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承認就算真讓吳超越控制五省,其實吳超越的權力也並不算太大。然後慈禧又說道:「第二嘛,正因為吳超越是肅順的死黨,我們才要全力的穩住他,要讓他認為我們對他要比肅順更好,認為即便沒有肅順在朝,他也有我們給他做靠山。這樣的話,他才可以容忍肅順失權。」

  說到這,慈禧壓低了聲音,說道:「如若不然,倘若我們既堵住了吳超越的晉升之路,又把他的靠山肅順逐出朝廷,他就有可能狗急跳牆,公然反抗朝廷,甚至乘機打出清君側之類的旗號,與朝廷武力相見。如此一來,大清江山就真的是危如累卵了。」

  想到如果把吳超越逼得舉旗造反的恐怖後果,慈安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又盤算了片刻才問道:「但是吳超越如果尾大難掉怎麼辦?」

  「他現在實際上就已經尾大難掉了。」慈禧指出道:「湖北兵馬甲於中原,先皇又把四川交給了他的妻祖父署理,兵精糧足,朝廷實際上已經很難再有力制約於他。對於這樣的人,一味逼迫註定只能使他與朝廷越行越遠,只能採取懷柔安撫,使之掉以輕心,然後或是徐徐收權,散其黨羽,使之就範;或是以計擒之,直接捕殺,方為上策。」

  又考慮了許久,在不願把吳超越徹底逼到對立面的情況下,慈安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待下次與肅順見面,就答應他的奏請,先把吳超越穩住再說。」

  「姐姐,這個人情得我們做。」

  慈禧微微一笑,立即提筆擬旨,以兩宮皇太后的口氣給吳超越封了湖廣兩江總督的驚人頭銜,授權吳超越節制五省兵馬及巡撫提督,又額外贈送了吳超越一個太子少保的虛銜,親手蓋上了自己替載淳掌管的同道堂印章。慈安見了醒悟,忙拿出御賞印章蓋上,還稱讚道:「還是妹妹細心,如此一來,吳超越就得領我們姐妹的情了。」

  「不止如此,我還要乘機離間肅順和吳超越。」慈禧微笑說道:「肅順是聰明人,看到這道詔書,肯定會明白我們是在故意拉攏吳超越,就算他對吳超越再信任,也必然會有些警惕懷疑,只要他對吳超越生出了疑心,我們就有機會讓他和吳超越反目了。」

  「那妹妹打算怎麼做?」慈安趕緊問道。

  慈禧抿嘴一笑,又提筆做書,給吳超越寫了一道問候書信,敘述了一番自家與吳超越的舊情,又感謝了吳超越當初在當塗對她父親和妹妹的救命之恩,然後又說了一些當今時政,最後又問候了吳超越的家人,要吳超越務必給自己回一道書信,讓自己知道吳超越現在的情況。

  末了,慈禧把書信封好交給安德海,吩咐道:「先派人把這道書信送去湖北,然後再在宮裡放出風聲,就說我寫了一道很重要的書信給吳超越,務必要讓肅順的人知道這道書信的存在。」

  安德海恭聲唱諾,立即依令而行,慈安則拍手叫好,連誇慈禧聰明,說只要肅順去信追問書信內容,吳超越和肅順之間就非得生出隔閡不可。慈禧則連聲謙虛,又十分遺憾的說道:「只可惜現在真不能把吳超越逼急了,不然的話,我還真想效仿曹孟德抹書間韓遂,讓吳超越和肅順直接翻臉。」

  工於心計的慈禧確實很擅長抓住敵人的弱點,看到慈安和慈禧以她們的名譽封吳超越為湖廣兩江總督的詔書後,肅順果然馬上就明白了兩宮皇太后是準備挖他的牆角,而再當侍衛密報說慈禧和吳超越有暗中的書信往來後,肅順對吳超越再信任難免也有一些擔憂了,「小兔崽子,老子對你可是把心都挖出來了,你該不會當了白眼狼吧?」

  順便說一句,肅順也知道吳超越和慈禧早就有暗中勾結,還知道慈禧沒少在咸豐大帝的耳朵邊為吳超越吹枕頭風,所以不管看吳超越再順眼,肅順也難免有些擔心吳超越會和慈禧勾搭成奸。

  再接著,在慈安和慈禧的祕密授意之下,熱河行宮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御史高延祜上書,奏請兩宮太后垂簾聽政,事實上替載淳掌握皇權。慈安和慈禧也乘機把這道奏疏放到肅順等顧命八大臣面前,試探顧命八大臣對自己們掌權的態度。結果回答慈安和慈禧的,卻是顧命八大臣的異口同聲!

  「按祖宗家法,高延祜當立斬!大清祖制,後宮不得干政!高延祜膽大包天,竟敢奏請實施破壞我大清祖制之事,如此亂臣賊子,不殺難以正國法!」

  摸清楚了顧命八大臣的立場態度,立即讓步答應不用高延祜之言的同時,慈安和慈禧心裡都明白,知道自己們要象母雞司晨,就非得除掉顧命八大臣不可了。

  結果就是湊巧,恰好就在這一天,恭郡王鬼子六披麻戴孝的來到了熱河行宮,為慈安和慈禧送來了最強有力的幫助。然而就在慈安和慈禧滿心歡喜的設法與鬼子六見面密談之時,她們卻又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吳超越的幫凶代言人郭嵩燾也恰好在這一天來到了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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