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5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京事變

  亥時初刻,距離動手時間已經只剩下一個半小時,楊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輝煌的天王府裡也是一片燈火稀落,安靜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時此刻的天王府戒備得到底有多森嚴,守衛天王府的衛隊在故意沒打火把的情況下傾巢出動,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宮牆,還有一隊密調而來的女兵負責守衛洪秀全的龐大後宮,男兵女卒全部刀劍出鞘,火器裝藥,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其中守衛最為嚴密的當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龍殿,然而即便身邊都是絕對可靠的人在保護,此刻正在金龍殿中的洪秀全仍然還是滿臉的焦急,還正揹著手在殿中焦急的轉著圈子,酒色過度的臉龐上盡是焦急擔憂,陰沉得彷彿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這麼焦急當然不是沒有原因,不久之前,陳承容那邊突然派人送來急信,說是楊秀清忽然派人出城傳喚石達開入城見面。結果聽到這個消息時,洪秀全的臉都蒼白成了死人顏色,怕的就是楊秀清已然知道政變計劃,召喚石達開入城是準備搶先動手。更怕楊秀清已經調動親信軍隊來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還好,監視楊秀清嫡系部隊的眼線很快送來消息,說是楊秀清的軍隊沒有任何異動,洪秀全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但還是擔心楊秀清象自己一樣外鬆內緊,不動聲色的發起雷霆一擊,憂慮恐懼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穌的親弟弟,能夠立即降下天火,把楊秀清和他的親信黨羽燒得乾乾淨淨。

  焦慮擔憂間,長兄洪仁發終於連滾帶爬的衝進了金龍殿,還剛一進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楊秀清已經睡了!雖然他急召翼王六千歲進城的原因暫時還不知道,但翼王六千歲拒絕進城後,楊秀清並沒有計較,直接就睡了。」

  聽到這話,洪秀全差點沒癱在地上,拍著胸口說道:「天父保佑,看來只是一個巧合,只是一個巧合。」

  「天王,應該給陳承容和石達開那邊傳個消息,說明白這件事只是一個巧合,楊逆已經睡了。」

  次兄洪仁達還算有點腦子,馬上就說道:「不然的話,他們如果被這個巧合嚇住,嚇得不敢按原計劃動手,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邊的黃金座鐘,見時間還來得及,洪秀全馬上點了點頭,拿起一支黃金令箭交給洪仁達,吩咐道:「你親自去辦!」

  靠著幾年來苦心經營的消息傳遞渠道,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的喜訊,很快就傳到了值守儀鳳門的陳承容面前,鬆了口氣之後,陳承容又趕緊打開城門讓信使出城去和石達開聯繫。而和陳承容一樣,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石達開也長長鬆了口氣,慶幸道:「原來是個巧合,嚇死我了。不過奇怪,剛才東王殿下為什麼要緊急召我進城?」

  「翼王殿下,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張遂謀在旁邊提醒道:「重要的是,趕緊派個人去和張子朋聯絡,讓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巧合。不然的話,他如果因為恐懼過甚露出什麼破綻,或者在我們動手時不敢壓制住水師,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石達開一聽覺得有理,趕緊也派了一個人去和同謀張子朋聯絡,然而讓石達開和張遂謀等人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去和張子朋聯絡的信使回來後,竟然向石達開報告說——張子朋失蹤了!

  「不見了?」石達開大驚問道:「連水師營地的人,都不知道張子朋去了那裡?」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說要出營辦事,帶著幾個人就離開了營地,還交代說沒有他的命令,水師的任何人都不許出入營地,所以小人連水師營地都沒能進去。」信使如實回答道。

  拿出懷錶來看了一眼,見距離動手時間已經只剩下了不到半個小時,石達開心中既驚且疑,疑惑說道:「馬上就要動手了,張子朋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不好!」張遂謀突然驚叫道:「張子朋會不會是認為事情已經敗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號稱石敢當的石達開難得臉上變色,聲音也有些顫抖,道:「如果是跑了還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們最好做好兩手準備。」曾錦謙建議道:「一是按原計劃動手,二是動手前仔細查看情況,一旦發現不對,馬上向鎮江撤退。」

  石達開剛想點頭時,那邊張遂謀卻警告道:「不能觀望,必須立即決斷,如果張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東王用不著提前準備,光是動用應變軍隊就足以封鎖全城,到時候我們進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還是撤,翼王你必須馬上拿主意!」

  石達開猶豫萬分,無法決斷之下,石達開乾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國的銅錢,向天一拋,大聲說道:「請天父決斷,天國字面向上,撤!聖寶字面向上,等!」

  張遂謀和曾錦謙等人的目光全都隨著銅錢移動,太平軍自鑄那枚銅錢則翻滾著在天空中畫出一道拋物線,帶著清脆聲響落地…………

  …………

  親自勸說石達開投降!這道所謂聖旨絕對是咸豐大帝自登基比以來,頒佈的所謂聖旨中性價比最高的一道!它雖然意外的破壞了洪秀全幾乎天衣無縫的政變奪權計劃,但是這道所謂聖旨所帶來的一連串連鎖反應,卻照樣能夠讓咸豐大帝樂得把嘴巴都合不攏。

  「稟東王九千歲,水師總制張子朋向金川門守軍告密,說今夜三更,翼王六千歲要率軍進城害你!張子朋還說,這一切都是天王萬歲的安排!」

  能夠混到今天這個地步,楊秀清當然不是什麼善於之輩,儘管剛從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來不及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然而聽到了這個急報之後,楊秀清還是第一時間跳下了床來,想都不想就大吼道:「傳旨!全府戒備!全城戒備!傳應變兵馬急來東王府守衛,傳令各營,立即起身侯令!」

  還是在下達了這些命令之後,楊秀清才開始盤算張子朋告密內容的真假,然而不盤算不知道,一盤算楊秀清很快就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石達開今夜如果真的動手,自己恐怕連應變都來不及,就已經被亂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著再往細裡盤算時,楊秀清又很快發現了一個疑問,那就是石達開怎麼進城?

  「石阿達如果要進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過於儀鳳門,守儀鳳門的陳承容……?不行,謹慎起見,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來,換一個更可靠的人去守儀鳳門!」

  盤算到這裡,楊秀清沒有任何的遲疑,馬上就派三弟楊潤清率領一隊衛士急赴儀鳳門接管城門,並吩咐道:「動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趕到儀鳳門!到了儀鳳門,叫陳承容馬上把城門鑰匙交給你,他要是不交,殺!」

  楊潤清領命飛奔而去後,楊秀清這才把猜疑的目光轉向東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難道你真要動手?」

  靠著快馬疾馳,距離三更正十一點還有兩分多鐘的時候,楊潤清一行終於還是提前趕到了儀鳳門下,結果不等找到陳承容的所在,楊潤清就已經魂飛魄散的看到,儀鳳門的甕城城門已然大開,甕城中還有火光閃爍。情急之下,楊潤清根本來不及思考,帶著東王府的衛士直接就衝進了甕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甕城的門鎖處,一眼看到了正在親手打開城門的陳承容!

  「反賊!拿下!」

  大吼聲中,楊潤清抬起左輪槍接連扣動扳機,槍聲連響間,殘酷血腥的太平軍內戰也徹底拉開了序幕。

  也算是報應吧,首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這場政變的最關鍵人物陳承容,楊潤清一口氣打出的五顆子彈中,有三顆子彈準確命中了他,陳承容中彈慘叫,旁邊他的心腹也紛紛開槍還擊,與楊潤清帶來的衛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團。槍聲大作的同時,儀鳳門上的守軍當然也是一片大亂,留在城牆上的陳承容同黨還是跳城逃生,或是對同伴開槍拔刀,槍聲喊殺聲迅速響徹城頭,無數的太平軍將士也因此橫屍城頭,慘死在了同伴的刀槍之下。

  還別說,即便中彈負傷,陳承容還是咬牙堅持著打開門鎖,在親兵的幫助下抬起了門閂,繼而又搶在楊秀清衛士趕到之前奮力推開了城門,衝著城外帶著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歲!快進來,進來!」

  「不好!」楊潤清心頭一跳,暗道:「糟了,石達開帶兵殺進來,我這點人手夠怎麼可能擋得住?」

  …………

  與此同時,在城內中心點聽到了儀鳳門那邊傳來的槍響後,值守鼓樓的太平軍將士也立即把消息稟報到了距離較遠的東王府中,得知這一消息,楊秀清當然明白儀鳳門那邊出了事,便毫不遲疑的命令軍隊出動,同時包圍天王府和鄰近的翼王府,也還算謹慎的補充道:「沒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圍不打,不許任何人出入!裡面的人如果敢出來,堅決打回去!」

  「再有,立即傳令各營!石達開勾結洪仁達謀反,妄圖殺害天王取而代之!現在天王已經被逆賊挾持,天王聖旨即刻起做廢,各營人馬,只許聽我東王聖旨調遣!如有違抗,立斬!」

  命令傳達,楊秀清的親信立即率領兵馬出動,先是迅速包圍了石達開家人居住的翼王府,結果還好,因為事前毫不知情的緣故,石達開的家眷雖然對這一異變又驚又怕,卻也沒敢強行出府逃命,僅僅只是被包圍暫時還沒什麼危險。然而天王府那邊就不一樣了,剛收到有軍隊向天王府這邊殺來的消息,大驚失色的洪秀全馬上就執行了應變方案,一邊命令衛士堅守天王府,一邊派人傳旨各營,宣稱楊秀清謀反,要求各營將士立即趕到天王府勤王!

  楊秀清聲稱洪秀全已被挾持,要軍隊繼續聽自己的,洪秀全聲稱楊秀清謀反,要軍隊聽他的,兩道截然不同的聖旨送到城內各處營地時,比拼威信聲望的時刻也就到了。然而很可惜——洪秀全如果真能直接指揮得動南京城裡的軍隊的話,還用得著調石達開的外軍進城勤王嗎?

  也正是因為楊秀清對南京軍隊的控制力度太強,所以這場聲望威信之爭,洪秀全就處在了絕對的下風,他的所謂天王聖旨送到各處營地後,各營太平軍將領大都選擇了拒絕執行,不少忠於楊秀清的太平軍將領還乾脆直接拿下了洪秀全的傳令衛士,只有很少幾個太平軍將領選擇了率軍急赴天王府增援,但也只帶來了不多的人馬。

  即便如此,咸豐大帝那道所謂聖旨還是收到了滿清朝廷歡喜的效果,深夜之中,忠於洪秀全的軍隊和忠於楊秀清的軍隊在南京城頭捉對廝殺,刀來槍往喊殺震天,槍聲密集得如同新年爆竹,然而槍聲刀光中,吼叫著不甘倒下的,卻全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反清力量太平軍的將士,街道上所流淌的,也全是太平軍將士的鮮血,反清義士流血又流淚,野豬皮家族的地府惡靈,卻在地獄之中放聲歡笑。

  南京城裡的戰事沒有任何的懸念,牢牢控制著城內兵權的楊秀清始終處於絕對上風,但就算是這樣,楊秀清也不敢有半點的放心,因為城外還有石達開的三千精兵,如果真要是讓石達開那三千精銳給殺進城內,楊秀清就算還有勝算,也必然要為此付出慘重代價,所以調兵遣將鎮壓洪黨軍隊的同時,楊秀清也沒忘了派軍增援儀鳳門,也一直在憂心忡忡的等待儀鳳門消息。

  還好,煎熬了一段時間之後,儀鳳門那邊終於傳來了喜訊,說是楊潤清成功的奪取了儀鳳門的控制權,還生擒了企圖打開城門的叛徒陳承容。楊秀清聞報大喜,忙又問道:「石達開呢?他有沒有率軍攻城?」

  「回東王,石達開走了,帶著他的軍隊不聲不響的走了。」

  信使的回答讓楊秀清萬分愕然,再趕緊追問細節時,楊秀清這才知道陳承容其實已經打開了儀鳳門城門,然而城外卻沒有石達開的一兵一卒,楊潤清又派人去石達開營地查看情況時,才發現石達開的營地已是一座空營,營中軍隊不知所蹤,只是憑腳印判斷是去了東面。

  「石亞達搞什麼鬼?怎麼會突然跑了?」

  楊秀清大惑不解的同時,也多少有些慶幸石達開提前開溜——否則今天晚上的內戰規模和激烈程度至少得擴大十倍!然而這點慶幸卻絕對不足以抵消楊秀清對石達開的仇恨,痛恨好友背叛之下,楊秀清果斷下令道:「傳旨,攻打翼王府,把石亞達的家眷全部抓起來,本王要親手一個一個的收拾他們!」

  「東王,石逆向東而去,很有可能是去投奔鎮江吳如孝,倘若他們聯手為禍,只怕後果難料。」親信侯謙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楊秀清點了點頭,又稍一盤算,馬上就命令道:「派快船給吳如孝傳旨,封他為顧天侯,賞賜金銀百錠,告訴他,石達開謀反事敗,命令吳如孝出兵劫殺,事成之後,本王對他還有重賞!」

  緊急聯絡吳如孝的快船派走之後,南京城裡的戰事也進入了尾聲,忠於洪秀全的幾個將領全部被殺,他們麾下的軍隊也不是投降就是被殺,楊秀清軍繼續控制全城人馬,也輕鬆攻破了根本毫無防備的翼王府,把石達開的家眷抓了一個一乾二淨。惟有在進攻天王府時遭到了頑強抵抗,楊秀清也沒著急,只是命令軍隊暫停進攻,嚴密封鎖天王府,同時加強對城內的控制,還有就是四處張貼榜文,宣稱是石達開和很不得人心的洪仁發、洪仁達聯手謀反,挾持了洪秀全,自己被迫包圍東王府,準備先搶佔道義高地,然後再慢慢考慮如何收拾洪秀全。

  這時,讓楊秀清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天色微明時,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也不知道是從那個犄角旮旯裡鑽了出來,居然主動跑到了東王府門前求見。楊秀清好奇下令召見時,被五花大綁押到了面前的洪仁玕竟然還大叫大嚷的問道:「東王九千歲,出什麼事了?出什麼事了?天國的將士怎麼會自己打起來?你的軍隊,怎麼還包圍了天王府?」

  「洪仁發、洪仁達和石達開勾結謀反,挾持了天王萬歲,本王被迫出兵平叛,包圍天王府解救天王。」楊秀清傲然回答。

  「什麼?阿大阿二和石達開勾結謀反,挾持了天王萬歲?怎麼可能?」

  洪仁玕的震驚反應讓楊秀清更加詫異,讓楊秀清忍不住又問道:「你和洪仁發他們不是族兄弟麼?怎麼他們謀反,你也不知道?還有,昨天晚上你在那裡?」

  「我和阿大阿二一直不對付,他們一直在說我比較親近東王殿下你,所以不怎麼和我來往。」洪仁玕老實回答,又道:「昨天晚上,下官一直在自己家裡沒敢出來,還是看到沒打仗了才出來拜見你。」

  「看來這個假洋鬼子是真不知道,不然的話,不會留在天王府外面送死。不過嘛,也不能留。」

  楊秀清心中一笑,知道洪仁玕肯定是因為和自己走得比較近,洪秀全等人怕他洩密,才故意把洪仁玕也瞞了。然而為了消弭後患和斬草除根,楊秀清還是隨手一揮,張口就要下令把洪仁玕處死…………

  「急得差點忘了,東王,還有件大事,就在昨天晚上,吳超越主動派人來找到了我,讓我把他的一道書信交給你。」

  洪仁玕突然想起的大事救了自己一命,讓楊秀清無比震驚的暫時打消了立即處死洪仁玕的念頭,改為命人從洪仁玕身上取出書信,展開觀看。再然後,楊秀清臉上的神情就很快徹底大變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京事變的收場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京事變的收場

  吳超越給楊秀清的書信內容大家都知道,就是直陳楊秀清近來的所作所為是自取其禍,遲早會引發洪秀全對楊秀清生出殺心,並大膽推測石達開所部主力前段時間的詭異調動目的就是為了幹掉楊秀清。末了則是勸楊秀清幹掉洪秀全,率眾來降——最後這句話,則當然是寫給滿清朝廷看的。

  如果吳超越這道書信是在天京事變之前送到楊秀清面前,那麼不用說,楊秀清的反應除了肯定會加強對洪秀全的防範之外,再有就是肯定會大罵吳超越挑撥離間,妄圖分裂太平天國。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吳超越這道書信恰好是在天京事變發生的當天晚上送到南京城,又是在楊秀清控制了局面卻還沒來得及幹掉洪秀全這個時間段裡送到了楊秀清面前,所引發的後果就完全超出了吳超越此前的所有預料了。

  根本無法描述楊秀清看到這道書信時心裡的震驚程度,驚疑之下,楊秀清甚至還開始懷疑這是洪仁玕在搞鬼,以至於忍不住向洪仁玕喝問道:「這道書信,真是超越小妖派人送來的?不是你昨天晚上偽造的?」

  「東王,小候偽造超越小妖的書信幹什麼?」洪仁玕滿頭霧水,只能如實回答道:「這道書信千真萬確是超越小妖派人送來的,送信的是一個香港傳教士,他目前還在小候的家裡,東王九千歲你如果不信,可以馬上把信使叫來詢問。」

  凝視了洪仁玕半晌,見洪仁玕的神情不似作偽,楊秀清這才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超越小妖是神仙,怎麼什麼事都被他給料中了?」

  「東王九千歲,超越小妖把什麼料中了?」

  見楊秀清神情怪異,旁邊的侯謙芳忙好奇問起原因,楊秀清順手把書信遞給侯謙芳觀看時,侯謙芳便也很快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世上還能有這樣的奇事,千里之外的吳超越,竟然能夠準確預料到天京城中會發生內訌,洪秀全和楊秀清會反目成仇。

  難以置信間,楊秀清再仔細反思自己近來的各種倒行逆施和專橫跋扈時,也難得的隱隱有些後悔,開始明白昨夜的內訌火併,其實自己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是自己把洪秀全逼到了這個地步,也是自己對石達開欺壓過甚,把石達開逼上了洪秀全的賊船。

  這時,楊秀清的四弟楊轉清親自來報,說是被楊軍包圍的天王府中打出白旗,洪秀全親自出面喊話,要求與楊秀清當面談判,還說只要楊秀清同意放他一條生路,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

  「這時候想起什麼條件可以商量了?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天父庇佑,讓你洪秀全得了手,你能讓本王什麼條件都可以商量?」

  楊秀清不屑的冷哼,極度鄙夷洪秀全的見風使舵,那邊楊轉清也慫恿道:「東王,別聽他的,直接下令進攻,把天王府殺一個雞犬不留,你自己做天王萬歲!」

  「候爺,你在說什麼?」旁邊至今還矇在鼓裡的洪仁玕驚叫,「為什麼要殺了天王?天王不是被反賊挾持麼?為什麼要連他也殺?」

  楊轉清冷笑不答,那邊一向殺伐果斷的楊秀清則難得有些猶豫,洪仁玕則趕緊又大叫道:「東王九千歲,東王九千歲!千萬不能殺天王,千萬不能殺天王啊!殺了天王,天國怎麼辦?你自己當天王,天國的將士能服你麼?尤其是外面那些帶兵的將領,他們如果因為這件事造起了反,天國不是馬上就完了?」

  楊轉清聽得大怒,抬腿就一腳踹在洪仁玕肚子上,楊秀清卻是全身一震,在洪仁玕的提醒下猛的想起了一個大問題——殺了洪秀全,太平天國怎麼辦?率軍在外的大小將領不服自己把洪秀全取而代之,起兵造反怎麼辦?

  這裡也得為楊秀清喊一聲冤,不管再是如何的驕橫跋扈,擅權獨斷,楊秀清此前還真沒有過什麼幹掉洪秀全自己當老大的心思,原因也很簡單,一是太平天國的軍政大權實際上掌握在楊秀清手中,當不當所謂的天王根本無所謂。

  二是太平天國的政權基礎是建立在拜上帝教的信仰基礎之上,而洪秀全不僅是拜上帝教的教主還是創始人,是太平天國貨真價實的精神領袖,幹掉了他太平天國肯定會出現內亂分裂,所以楊秀清才不願動手,允許洪秀全繼續冒充耶穌二弟招搖撞騙——反正楊秀清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變成上帝當洪秀全的老爸。

  再順便說一句,千萬別說楊秀清沒有政治頭腦,再是燒炭工人出身的土包子,沒點政治頭腦楊秀清能混到今天?能把洪秀全架空到不得不依靠外軍發起政變的可憐地步?

  擔心後果的楊秀清心中猶豫的時候,那邊楊轉清已經拔出了刀準備親自幹掉叫嚷不休的洪仁玕,楊秀清下意識的開口喝道:「住手!」

  楊轉清驚訝回頭詢問原因,楊秀清卻不理他,只是向洪仁玕說道:「洪國宗,事情到了這一步,本王也不瞞你了,實話告訴你,昨天晚上是你族兄天王萬歲勾結石達開要殺我,有人向我告密,我被迫還手,才把事情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大概把昨夜的內訌真相告訴了洪仁玕後,楊秀清又冷笑著向洪仁玕問道:「你說,我現在應該把你的族兄怎麼辦?」

  張口結舌了許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再細一盤算了片刻,接受過一定西方文化教育的洪仁玕答道:「東王九千歲,我覺得你現在最好是接受天王的投降,饒他不死,剝奪他所有的權力,繼續尊他為天王萬歲,由你完全掌握天國的一切大小權力。」

  「本王為什麼要這麼做?」楊秀清問道。

  「避免天國分裂!」洪仁玕大聲說道:「東王九千歲,你現在想殺天王的確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但是你如果殺了他,石達開會第一個帶著軍隊討伐你,其他統兵在外的天國將領也會紛紛效仿,到了那時候清妖也一定會來趁火打劫,東王九千歲你如何招架?」

  「所以東王,我認為你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饒天王不死,剝奪他的權力,讓他繼續住在天王府裡不許他出來,由你完全掌握一切權力。只有這樣,你才有希望把石達開拉回來,讓他重新聽令於你,避免你和他刀兵相見,也讓其他的天國將領對你心悅誠服,繼續在你的指揮下衝鋒陷陣,攻城掠地,推翻滿清驅逐韃虜,一統天下萬萬年!」

  說罷,洪仁玕垂下頭,又說道:「我這麼建議,雖然是出自想要活命的私心,但也真的是為了東王九千歲你好,殺了天王萬歲,對東王九千歲你只有一利,卻有百害。」

  楊秀清沉默,旁邊的心腹侯謙芳則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說道:「東王,洪仁玕的話雖是私心,卻也是正理,只有繼續留下天王萬歲,提前逃跑的石達開才找不到理由造反,也有希望把他重新拉回來。不然的話,他在高郵的主力,很可能會馬上起兵謀反,到時候我們就算用不著怕,也肯定會元氣大傷。」

  楊秀清故意問洪仁玕如何處置洪秀全,實際上心裡就已經存著接受洪秀全投降避免分裂的心思,再聽了洪仁玕和侯謙芳的理智建議,楊秀清便也很快拿定了主意,向洪仁玕吩咐道:「去告訴洪秀全,想投降活命可以,三個條件,少一個都不行!」

  「第一,天王府裡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除了洪秀全本人以外,所有人都接受關押審訊!視罪行輕重處置!」

  「第二,洪秀全下罪己詔,明發天國各地,承認他是受了邪魔妖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由他負責!命令天朝各將安分守己,繼續接受本王的號令指揮,命令石達開立即返回天京向我謝罪。」

  「第三,封本王為東王萬歲,從今往後,天國的大小事務由我一人決斷,天王不再頒發聖旨,一切以東王聖旨為準!」

  說罷,楊秀清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告訴洪秀全,只要他答應這三個條件,我就保他和他的兒子不死,他和他的兒子也可以繼續住在天王府裡,衣食用度,丫鬟美女,我也絕不會少了他們的。」

  「但有一點,他和他的兒子,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走出天王府一步,也不許和任何外人見面!」

  洪仁玕一聽大喜,趕緊連聲答應,然後趕緊在楊秀清衛士的押解下趕往天王府勸說洪秀全投降。旁邊的楊轉清則心有不甘,忙提醒道:「東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時候不殺了洪秀全,以後只怕他還會有異心!」

  「現在不能殺,絕對不能殺。」楊秀清冷靜的搖頭,說道:「這時候殺了洪秀全,天國必然大亂,還會白白便宜清妖,讓我們的日子更不好過。暫時留他一命,等以後再慢慢收拾他。」

  楊轉清無奈的退下後,楊秀清則又重新拿起了吳超越的書信觀看,心中暗道:「超越小妖,恐怕這也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你也不希望我們天國徹底內亂,對不對?」

  …………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回去楊秀清,他的三個條件,我全都答應!」

  這是洪秀全咬著牙齒給出的答覆,結果洪仁玕和其他人聽了都是大喜,洪秀全的兩個禍害兄長洪仁發和洪仁達卻是大聲嚷嚷,說道:「天王萬歲,不能投降,不能投降啊,要是楊秀清騙我們放下武器後,突然又下毒手怎麼辦?我們豈不都是死路一條了?」

  「不投降還不是死路一條?」洪秀全也露出一點領袖氣質,說道:「楊秀清的軍隊把天王府包圍得水洩不通,只要他一聲令下,馬上就能殺進來把我們全部幹掉。與其白白送死,不如放下武器投降,這樣還有活命的希望!」

  「天王,我們還可以堅守待援。」洪仁達趕緊說道:「等翼王六千歲的援軍,他的主力大軍就在高郵,要不了幾天就能殺到天京救我們!」

  洪秀全稍稍有些動搖時,洪仁玕趕緊說道:「天王,先不說你們的兵力能不能堅守到翼王六千歲的援軍抵達,就是糧食你們也不夠吧?天王萬歲,請不要忘了史書的趙武靈王,他可是活活餓死在了沙丘宮裡,這個故事還是我小時候你對我說的。」

  已經習慣了享受榮華富貴和錦衣玉食,一想到活活餓死的滋味,洪秀全難免全身一顫,當下洪秀全也沒敢再聽兩個禍害兄長的勸阻,立即下令所有天王府守軍放下武器,打開宮門向率軍守侯在外的楊元清投降。結果也還別說,楊秀清還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堅決阻止了三個弟弟乘機處死洪秀全的企圖,還在大局落定之後進了一趟天王府,與洪秀全見了一面。

  再接著,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在楊秀清的冷嘲熱諷中,還有在洪秀全的曲意奉承中,天京事變的一個重要真相才徹底展露了出來,洪秀全決意發動政變奪權,竟然是因為楊秀清的親信陳承容向洪秀全告密——說楊秀清準備先逼洪秀全封他為萬歲,再殺害洪秀全謀朝篡位!

  從洪秀全得知這一情況,大吃一驚的楊秀清當然是馬上派人押來之前被楊潤清擒獲的陳承容,當著洪秀全的面拷打審問。結果一番毒打下來,陳承容也終於交代了實情,說他是因為受過楊秀清的杖責懷恨在心,又不滿楊秀清故意重處他情同手足的好友秦日綱,所以才在洪秀全的面前誣告楊秀清謀反,並親自為洪秀全出謀劃策發起天京政變,妄圖借洪秀全的手弄死楊秀清報仇雪恨!(很靠譜的史實噢。)

  終於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幕後真相,楊秀清當然是暴跳如雷,立即下令把陳承容全家五馬分屍,洪秀全也是後悔不迭,跺著腳連聲大吼,「逆賊!逆賊!你誤了天國,誤了朕!你這個逆賊,就是把你滿門九族凌遲處死,也難消朕的心頭之怒!」

  再怎麼後悔也晚了,大權已經交出去,小命也已經被楊秀清徹底捏在手裡,別無選擇之下,洪秀全也只好乖乖的頒佈罪己詔,承認自己是中了邪魔妖術,誤聽了小人之言,誤會楊秀清心存反意,這才釀成了天京內亂之禍。同時又按照楊秀清的要求,親筆給石達開寫了一道書信,向石達開道出一切真相,要求石達開返回天京向楊秀清謝罪。

  再順便說一句,在洪秀全親自提筆書寫罪己詔的時候,一直侍侯在旁的洪仁玕又小心翼翼的向楊秀清提出了一個建議,說道:「東王萬歲,不妨請天王萬歲在罪己詔上再加上一條,就說是天父顯靈降詔,說天王萬歲是中了超越小妖親自施展的邪魔妖術,故而做出糊塗之舉,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歸罪一部分在超越小妖的身上。」

  「為什麼?」楊秀清疑惑問道。

  「幫超越小妖立功,送他一份功勞。」洪仁玕答道:「上次東王你決定再徵田家鎮,已經和超越小妖撕破了臉皮,斷絕了暗中聯繫,故意送他這麼一份功勞,既賣了個人情給他方便以後聯絡,又可以幫他控制更多的清妖軍隊,誘使他更早謀反。」

  「就這麼辦!」楊秀清大力點頭,先是喝令洪秀全依計行事,還吩咐洪秀全在詔書上把吳超越罵得越惡毒越號,又在心裡說道:「超越小妖,你寄書向我告警,我送你一份功勞,算是還你人情!」

  儘管天京之變是以比較和平的方式收場,但造成的後果還是相當惡劣,首先就是手握重兵的石達開根本不敢相信楊秀清的示好誠意,遲遲不肯返回南京與楊秀清當面和解的同時,還下令召回了正在圍攻徐州的軍隊,全面退守淮水防線,給了北線清軍更多的喘息機會,軍心士氣也受到了嚴重影響。

  僵持了許久後,還是在洪仁玕的不斷來回奔波勸說下,還有在楊秀清主動派人把石達開之母石周氏送到了石達開軍中表示誠意,以及詳細瞭解了南京城中的目前情況後,石達開這才終於相信了楊秀清的和解誠意,重新回到南京城中與老友楊秀清及洪秀全見面,冰釋前嫌的同時,也表態願意繼續接受楊秀清的號令指揮。還算能夠汲取教訓的楊秀清則也當面向石達開和石達開的岳父黃玉昆謝罪,又封了石達開為翼王八千歲,大為緩解了與石達開之間一度無比惡劣的關係。

  很可惜,碎過的瓶子就算粘補得再好,裂痕也永遠不可能消失,此事過後,楊秀清和石達開之間還是存有了互相猜忌之心,只是因為惡劣的形勢而被迫深藏心底,暫時繼續聯手合作。還有其他地方的太平軍在收到了消息之後,也不可避免受到了嚴重影響,本來就大為放慢的擴張勢頭更加受阻,多條戰線還因此被迫收縮,一度佔據上風的戰略局勢徹底轉變為與清軍僵持。

  還有最後,因為查出洪秀全的兩個禍害哥哥也在天京之變沒少煽風點火,挑撥離間,楊秀清還是下令處死了洪仁發和洪仁達這兩個禍害及他們全家,與洪秀全結下不解之仇,也讓洪秀全心中的恨意更深,為太平軍將來的更進一步分裂留下禍根。

  太平天國的勢頭突然由盛轉衰,咸豐大帝當然在北京城裡樂得手舞足蹈,對吳超越的離間妙計大加讚賞,尤其是在看到洪秀全被迫明發太平軍各處控制地的罪己詔後,看到了洪秀全在罪己詔上對吳超越的種種惡毒詛咒,咸豐大帝更是對吳超越寵愛到了極點,降旨道:「告訴吳愛卿,今後只要再有離間機會,不必請旨,直接設法離間長毛髮匪就是了!朕一萬個信得過他!」

  得意之餘,咸豐大帝當然也沒忘了鼓勵吳超越延續之前的好習慣,不分地域的越境剿匪平寇,乘著太平軍內亂的大好機會多奪回一些失陷城地,也多剿滅一些太平軍隊伍。同時肅順也是在書信上如此鼓勵吳超越,要求吳超越趁火打劫趕快出兵再立點功勞,讓自己可以在朝廷裡更有力的為吳超越撐腰說話。

  事有意外,咸豐大帝和肅順大概做夢都想不到的是,他們鼓勵吳超越趕緊趁火打劫的時候,有人卻在吳超越的面前發出警告,要求吳超越剋制用兵,不要在這個時候發力過猛——這個人還居然是咸豐大帝頗為信任的花沙納花老狐狸。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再幫大忙

  花沙納老狐狸要求吳超越剋制的起因,源於吳超越決定調整湖廣的東線軍事部署,把駐守田家鎮的三千鄂勇再次派往九江,劃歸曹炎忠指揮,同時把在漢陽招募的兩千鄂勇派往湋源口,劃歸黃大傻指揮。

  吳超越這麼做的目的大家肯定都看得出來,就是乘著花老狐狸病重無法理事,還有都興阿因為九江之敗被貶為襄陽水師總兵,乘機讓自己的親信心腹掌握更多兵權,貪汙官文和花沙納先後辛苦組建的湖北團練。用的冠冕堂皇藉口則是想要乘著太平軍內訌的機會,增兵東線準備發起收復江西失地的戰事。

  臥病在床的花老狐狸有沒有看出來吳超越是想乘機貪汙軍隊不知道,但是聽說了吳超越準備發起收復江西失地的戰事後,花老狐狸卻特意派人把吳超越請到了病床面前,向吳超越提出建議道:「慰亭,增兵江西收復失地,老夫不反對。」

  「但老夫覺得,在這段時間裡乘機收復江西南部的淪陷失地就差不多了,千萬不要猛攻湖口和彭澤這一線,更不要尋思乘機進兵安徽,兵臨安慶,最好是循序漸進,先逐步把贛南失地奪回來,然後再圖謀收復長毛重兵屯駐的贛東北失地。」

  雖說壓根就沒想過乘機進攻湖口逼江西太平軍主力和自己拼命,然而聽了花沙納的建議後,吳超越還是覺得十分奇怪,便問道:「花爺爺,為什麼?」

  「別把長**急了,逼到被迫同仇敵愾的地步。」

  花沙納咳嗽著說道:「江寧城裡發生的事,老夫已經知道了,你的離間計的確不錯,雖然沒能讓長毛公然分裂和反目成仇,卻也讓長毛各偽王一度刀兵相見,留下無法彌補的裂痕,還使得楊逆被迫軟禁洪逆,行權臣欺君的悖逆之事,長毛諸將目前雖尚無公開反應,但心中必然不服,洪逆一有機會,也必然會圖謀誅殺楊逆,奪回大權。」

  「在這樣的情況下,倘若發逆形勢穩定,戰場壓力不大,那麼不服楊逆欺主的長毛賊將必然會生出異心,或是對楊逆陽奉陰違,擴大矛盾,或是尋思勤王救主,殺楊復洪,甚至公然起兵反叛,與忠於楊逆的長毛刀兵相見,也未可知。」

  說到這裡,的確病得不輕的花老狐狸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後,老狐狸又喘著粗氣說道:「但是在這個時候,你如果全力沿江東下,奪湖口彭澤直抵安慶,威逼逆賊偽都天京的門戶,那麼長毛諸賊為了自保,很有可能就會選擇拋棄宿怨,攜手合作,同仇敵愾與我們血戰到底。」

  「如此一來,楊逆髮匪便可以乘機籠絡人心,夯實基礎,若是再能僥倖打上幾個勝仗,那麼楊逆髮匪必然將聲威大振,人心所向,成功渡過囚主奪權人心動盪這個難關。」

  「尤其還有一點,慰亭你之前屢敗長毛,斬殺長毛各偽王偽候的親信眷屬數不勝數,各路長毛從上到下都恨你入骨,見你用兵東進,長毛諸將必生同仇敵愾之心,拋棄前嫌齊心協力的可能必然更大。」

  聲音微弱的說到這裡,花老狐狸又微微一笑,說道:「這就叫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爭。論行軍打仗,十個老夫加在一起也不是慰亭你的對手,但是說到爭權奪利鬥心眼,老夫還有點自信。所以慰亭,千萬別犯糊塗,千萬別反倒幫了楊逆秀清。」

  吳超越默默點頭,承認花老狐狸所分析的很有道理,心裡所琢磨的,當然是與花老狐狸的期望截然相反——如何幫助好兄弟楊秀清渡過這個難關,逼著太平軍諸將在形勢危急的情況下被迫向楊秀清靠攏,給楊秀清整合太平軍諸路兵馬的機會。

  怎麼幫楊秀清的辦法花沙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吳超越還真不想強攻到安慶城下這個辦法,一是不想引起花老狐狸的反感和懷疑,二是不願讓過多的嫡系軍隊遠離湖北,在將來時機出現時錯失良機。而在仔細盤算了一段時間後,一個虛張聲勢的戰略欺騙計劃,便浮現在了吳超越的腦海之中。

  吳超越虛張聲勢之計具體是這樣,首先是調集重兵屯駐九江,製造各種假象讓太平軍以為自己要大舉殺入安徽,給太平軍制造巨大壓力的同時,乘機出兵襲取太平軍兵力較為空虛的贛南州府,扶持楊文定接任江西巡撫,也乘機控制江西的軍隊和地方。

  咸豐大帝和肅順一起提出的鼓勵和要求,給了吳超越合情合理的實施此事的藉口,在部分隱瞞了行動計劃的情況下,吳超越先是說服了花沙納同意自己大量增兵九江,然後立即調兵遣將安排出徵,一口氣派出了三個營的吳軍水師,以隨時可以藉口返回漢口船塢整修的三條蒸汽戰船為作戰主力,派往九江增援。

  一同被派往九江的還有劉坤一的莊字營,此外又把原本打算派往湋源口的兩千鄂勇也派往九江,一併劃歸楊文定和曹炎忠指揮,密令楊文定製造準備大舉進攻湖口的假象,同時分兵南下,奪回被太平軍攻佔的吉安和撫州等地,搶功勞也搶地盤。

  還別說,即便吳超越並沒有真正乘機攻打湖口的打算,但光是憑吳超越的兵力調動就足以讓湖口的江西太平軍主力緊張萬分,因為九江這邊的清軍本來就實力十分強勁,既有吳軍曹炎忠兵團,又有蕭啟江的團練和王國才的綠營,此外還有都興阿的水師助戰,在實力上與整個江西的太平軍主力相比都不落下風。

  在這樣的情況下,吳超越又一口氣給九江派來了五千鄂勇、莊字營和三條蒸汽炮船後,九江的清軍便在實力方面徹底壓倒了江西太平軍,還是無論水上力量和陸上力量都處於絕對上風。所以探得吳超越這些調動之後,不但韋俊、賴桂英和黃文金等太平軍將領認定吳超越要趁火打劫,就連遠在南京的楊秀清和已經返回高郵的石達開也嚇了一大跳,全都反覆無常的吳超越又要拿他們開刀,攻取湖口安慶打開進兵南京的道路。

  有壓力就有動力,面對吳超越的大兵壓境,原本還對楊秀清奪權一事窩火萬分的洪秀全大舅子賴桂英再不敢生出什麼異心,老老實實的上奏表示願意接受楊秀清的號令指揮,一邊向楊秀清求援一邊積極備戰。而石達開也開始考慮回守安慶,防備吳超越乘機襲取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大本營,並主動上表與楊秀清協商此事。

  與此同時,已經和大冶工業基地恢復了祕密聯繫的楊秀清也知道了吳超越此番進兵的真正目的是想幫他,雖說對吳超越的用意還十分的將信將疑,但楊秀清還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向太平軍各將示好,一邊表態一定會全力救援湖口重鎮,一邊立即同意石達開回援安慶,確保天京上游和安徽根據地的安全。再接著,楊秀清當然也通過密使向吳超越發出警告,說吳超越如果真敢打安慶的主意,太平軍主力一定以死相拼!

  與此同時,左宗棠露臉的機會當然也再次到來,從楊文定那裡得知了吳超越的真正用意後,左宗棠雖然沒有反對吳超越的聲東擊南戰略,卻也忍不住嘲笑了一通吳超越的榆木腦袋,冷笑道:「久聞吳撫臺善於用兵,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重兵囤積九江是可以嚇住江西的長毛主力,但是把這麼多兵馬布置在九江一地,他也不嫌太過浪費?」

  「難道季高先生有更好的妙計?」

  早就習慣了左宗棠惡劣性格的楊文定也沒計較,只是好奇問起左宗棠的主意,左宗棠則傲然答道:「當然有!真要是想佈置佯攻安慶的假象,逼迫江西長毛全力回援贛東北乘機南下,最好的辦法不是什麼把所有兵力都部署到九江一地,而是應該突出奇兵,攻取太湖!如此一來,長毛就算想不認定我們要打安慶都難!」

  「太湖?!太湖在江蘇啊?遠隔千里,我們怎麼突出奇兵?」

  逼著吳超越迎娶自己孫女時恰好就是江蘇巡撫的楊文定頓時傻了眼睛,結果楊文定的這句蠢話自然也招來了左宗棠的一通怒吼咆哮,「楊臬臺,虧你還是現在的江西按察使,連地圖都不會背麼?誰說要打江蘇的太湖了?我說的是太湖縣!安慶府的太湖縣!」

  咆哮著,左宗棠又拿來了地圖,指著安慶府太湖縣吼道:「看到沒有?就在這裡!太湖縣與宿松比鄰,宿松又和湖北的黃梅接壤,這兩座城池都在朝廷控制之中,劉坤一從蘄州出兵走陸路東進,可以暢通無阻的直接趕到宿松城下,然後搶在長毛做出反應之前,迅速北上攻取太湖縣!」

  「只要拿下了這個城池,我們的軍隊就可以隨時沿馬路河東下進皖水,繼而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安慶城下!長毛也必然認為我們要攻取安慶,想不把注意力集中到安慶、彭澤和湖口這一線都難!」

  仔細看了地圖沙盤,見黃梅到太湖之間雖沒有水路可以運送糧草彈藥,卻地勢平坦沒有山嶺阻隔,即便用車馬運糧供給太湖戰場也問題不大,楊文定便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寫信給慰亭,讓他改令劉坤一經黃梅、宿松奇襲太湖。」

  「兵貴神速,別浪費時間了。」左宗棠冷冷說道:「吳超越在命令中說得很清楚,劉坤一到了九江是聽你指揮,既然如此,何必再浪費時間去徵求吳超越的意見,你直接命令劉坤一奇襲太湖就是了,至於他的後勤補給,我來安排。」

  不敢違抗太上臬臺左宗棠的命令,楊文定只能是乖乖照辦,趕緊派人與已經出發東下的劉坤一聯繫,命令他改變進兵路線去打太湖。結果也還算好,自加入吳超越麾下後就一直沒什麼突出表現的劉坤一正閒得發慌,一看有這種建奇功立偉業的機會,便也沒做任何推辭,更沒抱怨什麼朝令夕改和運糧車輛不足,歡天喜地的就帶著已經擴建為兩千人的莊字營在武穴登陸,只攜帶了兩天糧草就直接北上,楊文定則同時以書信請求黃梅縣令為劉坤一供應糧草車輛不提。

  楊文定和吳超越的天下人都知道,黃梅縣令當然不敢對楊文定的借糧借車要求放半個屁,不但連夜給劉坤一準備了足夠的糧草和車輛,還很會拍馬屁的向民間強借了一些毛驢騾子給劉坤一運糧。而在黃梅獲得了充糧草車輛的補給之後,輕裝上陣的劉坤一軍便在沒有任何公文的情況下直接走出湖北,進入了安徽境內。

  劉坤一的運氣不錯,雖說宿松這邊的地方官府在法令上要得先徵求安徽巡撫的同意,或者看到湖北巡撫衙門和湖廣總督衙門開出的公文,才能允許劉坤一軍越過宿松北上,然而地處偏遠的宿松小縣能夠堅持到今天還沒被太平軍拿下,完全就是沾了和湖北接壤還靠得很近的光,太平軍怕湖北清軍出兵救援才沒敢來找宿松的麻煩。所以劉坤一隻是打了一個招呼,還知道感恩的宿松縣令就假裝已經看到了吳超越看出的公文讓路放行,還派了嚮導給劉坤一帶路和翻譯民間方言。

  於是,就在太平軍的目光集中到了重兵營集的九江戰場上時,當劉坤一帶著莊字營突然殺進太湖太平軍的防區時,駐守太湖的石達開部將張洛成當然是大吃一驚,趕緊一邊向安慶告急求援,一邊還算理智的沒敢野外交戰,果斷選擇了閉城堅守。

  即便殺了太平軍一個措手不及,太湖這一戰劉坤一還是打得相當吃力,因為太湖縣雖小,守軍也不多,卻是一個四面環水的險要地勢,莊字營的將士又沒能來得及準備充足的攻城器械,所以兩次攻城都沒能得手,都被太平軍擋在了太湖城下。劉坤一效仿吳超越使用的火藥炸城門戰術,也因為太平軍守備完善,及時用沙包土袋封堵城門沒能成功。

  太湖奇襲戰進展不夠順利的消息傳到九江時,楊文定倒是大為惋惜,左宗棠卻是不以為然,冷笑說道:「急什麼?劉坤一軍裝備的全是擊針槍,攻堅不利那就圍城打援,野戰裡劉坤一還用得怕長毛了?」

  冷笑完了,左宗棠又迅速做出調整,一邊命令劉坤一更改戰術,放棄攻城圍點打援,一邊給劉坤一安排後續軍隊,保護糧草彈藥的供應道路,在吳超越的計劃之外開闢太湖偏師戰場,逼著太平軍救援太湖和加強安慶的兵力。

  左宗棠的擅做主張雖然沒能勝利得手,卻也無意中幫吳超越實現了真正的目的,鑑於太湖告急和清軍重兵屯駐九江戰場,石達開不得不選擇率領主力回援安慶,也被迫和楊秀清繼續齊心協力,拋棄前嫌共抗吳超越。然後隨著王國才、蕭啟江和劉銘傳的三路湖北兵馬南下,位居江西腹地的賴桂英也徹底死了擺脫楊秀清單幹的心思,乖乖的一再向楊秀清上書表忠,繼續接受楊秀清的號令指揮。

  與此同時,湖南南部的戰場上也發生了巨大變化,招架不住馮三保和湘軍、楚勇的窮追猛打,石鎮吉所部主力不得不放棄湖南撤回江西,又在石達開的書信勸說下同樣向楊秀清上書表忠。而楊秀清則也抓緊時間安撫石鎮吉,用石鎮吉的兵馬救援賴桂英補強江西腹地的兵力,又調動活動於浙江西南部的曾立昌部增援江西,同時再次派遣密使與吳超越聯絡,質問吳超越為什麼如此咄咄逼人?

  楊秀清的親筆書信通過容閎這條渠道送到吳超越面前後,吳超越很是無奈的用密碼書信回覆容閎,要容閎告訴楊秀清,道:「我也是被逼的,我必須得給滿清朝廷一個交代,你如果信得過我,就放棄江西腹地退守東北部,事成之後,我馬上解除對太湖的包圍,楊文定也可以乘機坐上江西巡撫的位置,到時候江西也實際上是被我控制,我們之間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相安無事,背靠背取暖了。」

  「再有,你犯什麼傻把戰線拉得這麼長?賴桂英是洪秀全的大舅子,石鎮吉是石達開的同族兄弟,讓他們遠離你還手握重兵,你敢放心?」

  楊秀清能不能成全吳超越扶持楊文定當上江西巡撫的目的暫時還不知道,藉著把石鎮吉趕出湖南的機會,吳超越倒是很順利的就把自己的老丈人馮三保扶上了湖南提督的寶座,同時又通過李家兄弟牢牢控制住了湘軍和楚勇的經濟命脈,遏制住了他們的發展勢頭,徹底鞏固了自己中原軍事力量第一的老大地位。

  事實上已經是中原老大,朝廷裡的無冕宰相肅順又把自己視為親若子侄,唯一能在地方上壓得住自己的上司花老狐狸還已經病入膏肓,湖廣大權也已經實際掌握,還有希望通過白手套控制江西。形勢一片大好,可吳超越還是有些悶悶不樂,因為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吳超越都還無法擺脫滿清奴才體制的束縛,在真正意義上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更找不到什麼理由、藉口和機會正式起兵,手裡的權力再大,實力再強,也仍然還是得為野豬皮家族打工,所以吳超越自然也高興不起來。

  「只能是指望英法聯軍幫忙,好在小包令那邊已經有消息,英法兩國都決定增兵報仇。雖然有些對不起直隸北京的漢人百姓,但長痛不如短痛,所以,洋鬼子,快來吧。」

  按照正常的歷史進程,英法聯軍殺進北京把咸豐大帝攆到熱河殘害兔子,的確是吳超越擺脫滿清朝廷控制的最好機會,好在吳超越已經收到準確消息證實英法兩國正在積極謀劃再次攻打北京,這個重要歷史事件出現變動的可能不大。可吳超越沒有料到的是,就在形勢大好機會即將出現的關鍵時刻,一場可能導致自己前功盡棄的巨大危機,正在無聲無息的悄悄襲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七十八章 私生子問題

  吳超越的答覆通過大冶鐵廠的渠道送到楊秀清面前後,正被吳超越走狗們按著狂揍的楊秀清當然不相信吳超越的解釋和承諾,還衝著來報信的洪仁玕怒吼,「超越小妖到底是不是在騙你?嘴上說什麼驅逐韃虜,光復中華,怎麼到現在還不起兵反清?還在專門打我們?」

  老洪家唯一得到楊秀清任用的洪仁玕無言以對,只能是憑著感覺回答道:「東王萬歲請息怒,就小侯所見,吳超越與我們攜手反清的心思應該不假,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千方百計在暗中幫我們那麼多次。」

  「他這次出兵江西,或許真如他所說,他是想給滿清朝廷一個交代,騙取滿清朝廷對他更進一步的信任,還有想把他的妻祖父楊文定扶上江西巡撫的位置,間接控制江西增強他的力量……。」

  「老子不信!」

  楊秀清粗暴的打斷了洪仁玕,哼哼道:「要本王主動讓出江西腹地,退守江西東北部,還說什麼幫我把賴桂英和石鎮吉趕回來方便控制,呸!說得好聽!要是本王把江西腹地讓給了他,他又藉口給清妖交代來攻打湖口彭澤怎麼辦?本王還要繼續讓給他?!」

  「東王萬歲息怒。」一旁的侯謙芳勸解道:「吳超越的話其實也還算有些道理,我們在江西的戰線的確有些拉得過長,賴桂英和石鎮吉也不得不防,主動把江西腹地讓給他,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下官建議,只要吳超越答應和我們祕密締結書面盟約,立下白紙黑字做為證據,我們就可以答應把江西腹地讓給他。」

  楊秀清一聽點頭,忙向洪仁玕吩咐道:「好,你去聯繫吳超越,只要他和我們簽定白紙黑字的祕密盟約,承諾和我們聯手反清,本王就把江西腹地讓給他!」

  洪仁玕一聽苦笑了,說道:「東王萬歲,這個要求小侯可以去替,但小侯得先請罪,吳超越那小子恐怕不太可能答應這個要求。那小子太奸詐了,把祕密盟約交在我們手裡,就等於是把他滿門九族的性命交在我們手裡,以他的性格,答應的可能微乎其微。」

  「超越小妖就這麼信不過本王?」楊秀清憤怒問道。

  洪仁玕萬分為難,半晌才恭敬回答道:「回東王萬歲,超越小妖當然信得過你,但他和你一樣,都得提防對方突然發難,被在背上捅上一刀。」

  楊秀清無語,也知道吳超越不管與自己聯手反清的打算是真是假,的確都不敢留下這麼一道白紙黑字的盟約——畢竟,這不但關係著吳超越的小命,還關係吳超越滿門九族的性命。

  越是窩火越有人不長眼色,恰在此時,殿外突然匆匆上來一名衛士,向楊秀清雙膝跪下奏道:「啟稟東王萬歲,冬宮又正丞相曾立昌派遣一使持書來見,信使還說,希望東王萬歲你能親自接見於他,他有機密大事要向你奏報。」

  「不見!」正心煩的楊秀清一口回絕,吩咐道:「把他帶去見楊潤清,有什麼事對楊潤清說。」

  衛士正要應諾時,旁邊的侯謙芳卻向楊秀清拱手說道:「東王萬歲,曾丞相素來忠心,前番東王殿下你命令他從浙江西進增援江西,這次他遣使來見,想必是給出明確答覆,使者又提出一定要拜見你……,下官認為,若是斷然拒絕,只恐傷了曾丞相的心。」

  楊秀清勉強算是一個能夠汲取教訓的人,知道侯謙芳這麼勸說是不想讓自己寒了外軍大將之心,也知道自己如果再象以前那樣目中無人,驕橫跋扈,天京事變遲早還會重演。當下楊秀清便點了點頭,改口下令召見,還深吸了一口氣,違心裝出了一幅親切笑容。

  很快的,一個臉上帶有槍疤的青年男子就被領進了楊秀清的銀龍殿,很規矩的雙膝跪下磕頭,恭敬說道:「末將冬宮又正丞相曾立昌麾下旅帥徐耀,叩見東王萬歲,東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對相貌頗有些英俊的徐耀第一印象不錯,楊秀清便也放緩了聲氣,吩咐徐耀起身還賜了座,徐耀恭敬謝過之後,這才捧上了曾立昌讓自己帶來的書信呈獻楊秀清。然而很可惜的是,在書信上,曾立昌倒是乖乖向楊秀清表了忠心,表態願意接受東王萬歲的號令指揮,堅決擁護楊秀清的核心領導地位,可是又婉轉拒絕了楊秀清要求他西進增援江西戰場的要求,理由是曾立昌所部在浙江連續作戰,軍隊十分疲憊,且西進道路上又有清軍和地主團練阻攔,曾立昌沒把握能突破封鎖殺進江西。

  見楊秀清看了書信後神色不善,徐耀忙又磕頭說道:「東王萬歲恕罪,我們主要是在攻打龍遊時傷亡太大,軍隊傷了元氣,龍遊城裡又糧草彈藥不多,我們的補給太過困難,衢州府那邊還有清妖的重兵設防,我軍想要強行突破西進,實在是力有不逮。所以曾丞相懇請東王萬歲恩恤將士,容我們緩一緩做好充足準備,然後再進兵江西增援天國友軍。」

  如果是換成了往常,徐耀敢在楊秀清面前說這樣的話,楊秀清肯定是馬上就讓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一百軍棍了,然而也是徐耀命好,趕上了楊秀清思改前過的時候,所以楊秀清再是心中狂怒,也強行壓下了怒火,還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說道:「曾丞相辛苦,既然你們的處境困難,那本王就再考慮考慮,然後再給你們曾丞相答覆。」

  徐耀一聽大喜,趕緊向楊秀清磕頭道謝,接著就在楊秀清準備吩咐讓衛士帶徐耀下去休息時,徐耀卻又磕了一個頭,小心翼翼的說道:「東王萬歲,還有一件機密大事,末將必須向你稟報。」

  「說吧。」

  楊秀清隨口吩咐,可是徐耀稟報的軍情大事說出了口之後,卻讓楊秀清一下子從銀龍椅上跳了起來——徐耀居然奏道:「稟東王萬歲,末將知道超越小妖兒子的下落,可以替你把他的兒子抓來!」

  「超越小妖的兒子?!」

  楊秀清和侯謙芳、洪仁玕等人一起驚叫出聲,然後洪仁玕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超越小妖就兩個女兒,那來的兒子?」

  「是私生子。」徐耀磕頭答道:「末將在無意之中得知,超越小妖在外面有一個情人,那個情人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末將還知道,超越小妖是家中獨子,我們如果能把超越小妖這個私生子抓到手,不但能出一口惡氣,還可以用他這個兒子做很多事。」

  楊秀清目瞪口呆了,趕緊喝問道:「超越小妖那個私生子在那裡?還有,超越小妖為什麼不把他的私生子帶回家去?以他的身份地位,領一個私生子回家不奇怪啊?」

  徐耀不答,只是小心偷看左右,生怕走漏這個重要消息的風聲,直到楊秀清說這裡的人都可靠後,徐耀才磕頭答道:「回稟東王萬歲,末將斗膽揣測,超越小妖之所以沒把他的私生子帶回家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可能不知道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二是他可能不敢認這個兒子。」

  「為什麼?」楊秀清趕緊追問。

  「因為他這個私生子的生母,是我們天國的女營將領。」徐耀笑得有些猙獰,「那個女人不但是我們天國的人,還在加入天國之前,就已經被滿清朝廷通緝,至今還有案子在身,此事一旦暴露,超越小妖必然受到牽連。」

  「那女的叫什麼名字?」楊秀清趕緊再問。

  「啟稟東王萬歲,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周秀英這個女人?她曾經奉曾丞相之命前來拜見於你,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居然在路上失蹤了。」

  楊秀清當然還清楚記得周秀英,不但記得,周秀英那個小有姿色的女親兵葉荷花,還已經被楊秀清收入了東王府擔任女宮,並已經被好色如命的楊秀清給染指過。所以楊秀清一邊點頭表示記得,一邊匆匆派人去傳葉荷花來見。

  再接下來,徐耀當然向楊秀清奏報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是他在三個多月前奉曾立昌之命祕密潛往上海,與之前潛伏在上海租界裡的太平軍細作聯繫,嘗試向洋人購買武器彈藥設法送往浙江前線供太平軍使用。結果事情辦完後,徐耀乘船離開上海時,無意之中在上海的碼頭上見到了周秀英,一直深愛著周秀英的徐耀趕緊過來和周秀英相認,不曾想周秀英卻抱起了一個男孩子就往租界跑,徐耀上前阻攔時,周秀英又威脅說徐耀如果攔她,她就向旁邊的清妖告密,揭發徐耀的太平軍身份,徐耀怕被清兵逮捕就沒敢亂來,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周秀英逃進了租界。

  「原來那娘們是在上海租界。」楊秀清咬牙切齒,又疑惑的向徐耀問道:「你如何肯定周秀英抱著的那個孩子,是超越小妖的種?」

  「回東王萬歲,那個小男孩又幹又瘦,和超越小妖長得一模一樣。」徐耀恭敬回答道:「末將見過超越小妖,對他的印象深刻,末將還知道,周秀英和超越小妖一直有藕斷絲連的私情。所以見到那小男孩時,末將馬上就懷疑那個小孽種是超越小妖的兒子,還當面問了周秀英,周秀英只是拒絕回答,沒有否認。」

  「東王萬歲,周姐姐她曾經和超越小妖相過親,雖然沒成,但荷花看得出來,周姐姐心裡還是有超越小妖的。而且周姐姐在租界裡和超越小妖兩次祕密見面時,都單獨相處了很長時間,荷花還清楚記得,周姐姐第一次和超越小妖見面過後,賓館裡的床單有重新整理過的痕跡,周姐姐的頭髮也有些亂。」

  聽取了徐耀和葉荷花互相印證的供詞,又得知周秀英的兒子大約是四歲左右的光景,楊秀清也基本敢肯定那個小男孩很可能是自己的大侄子了。再接著,狂喜萬分的楊秀清當然是馬上決定派人潛往上海租界尋找周秀英和大侄子,不惜代價的要把好兄弟吳超越的唯一兒子接來南京撫養調教,也用這個侄子從吳超越身上榨出楊秀清夢寐以求的油水——逼吳超越起事!或者直接借滿清朝廷的刀,幹掉吳超越這個危險敵人!

  得知了楊秀清的決定,徐耀當然是馬上毛遂自薦,請求再去上海設法抓捕周秀英母子,楊秀清一口答應,除了給立即安排心腹衛士率領一隊好手帶著徐耀潛往上海抓人外,還很下血本的把自己碰過的女人葉荷花也給了派了出去,讓太平軍特工隊中有兩個人能夠認得出周秀英。

  末了,楊秀清還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對徐耀等人吩咐道:「對了,到了上海後,你們可以先和駐守在松江府的陸順德聯繫,讓他全力為你們提供一切幫助。本王記得陸順德上次奏報,他已經在上海清妖軍隊裡安插幾個內線,說不定能給你們幫上大忙。」

  徐耀等人應諾時,洪仁玕也很細心的叮囑道:「到了上海,除了提防那裡的清妖和洋人巡捕以外,還得千萬提防吳健彰那個老不死。」

  「千萬別以為吳健彰不敢認那個曾孫,就會袖手不管,就我所知,那個老不死想要曾孫子都快想死了。他如果知道他已經有了一個曾孫子,就算是豁出了老命,也一定會保住他的曾孫子!」

  徐耀含笑點頭,暗道:「還用你這個假洋鬼子羅嗦?那天如果不是怕吳老清妖會幹掉我保住他的曾孫子,我會怕和秀英同歸於盡?看到她為別的男人生了兒子,我當時就不想活了!」

  言罷,徐耀還又輕輕摸了摸英俊臉頰上的槍疤,暗道:「超越小妖,謝謝你給我留下的這個紀念,這一次,我無論如何要找你新帳老帳一起算!秀英就算從了你,我又要把她拉回來,就算得不到她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

  …………

  洪仁玕的叮囑有一點說錯,吳老買辦想要曾孫子不是快想死了,是快想瘋了!恰好就在同一個時間段裡,吳超越派人給身在上海孤島的吳健彰捎來了一個喜訊,說是自己的正妻楊玉茹肚皮爭氣,又給自己生了一個——漂亮女兒!結果聽到這個好消息,吳老買辦當場就高興得哭出了聲來……

  「為什麼又是曾孫女?為什麼又是曾孫女?老夫想要曾孫!想要曾孫啊!老天爺啊,你為什麼就偏偏不給老夫一個曾孫子?只要能有一個曾孫子,老夫就算拿這條老命換,我也心甘情願啊!!」

  更巧的是,吳老買辦痛哭徹夜了幾天過後,英國新任駐滬領事普魯斯派人與吳老買辦取得了聯繫,交涉說上海租界裡中國難民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嚴重的人滿為患,治安敗壞到慘不忍睹的地步,土地和糧食都不堪重負。所以普魯斯決心安排巡捕房把一部分難民驅逐出租界,要求清軍方面提供幫助,防止被驅逐出租界的難民迴流。

  順便交代一句,吳超越的老朋友前任英國駐滬領事阿禮國,已經升任了英國駐日特命全權公使兼領事。

  既然是買辦嘛,吳健彰當然是毫不猶豫的就向上面報告了普魯斯提出的要求,徵得了兩江總督何桂清和江蘇巡撫薛煥等大佬點頭後,吳老買辦又馬上安排清軍保護租界,防止被驅逐出租界的華人重新溜回租界。對此,也有人小心翼翼的向吳老買辦提出疑問道:「吳大人,那些被趕出租界的百姓怎麼辦?上海被長毛重重包圍,百姓沒了租界容身,長毛又乘機殺來,他們怎麼辦?」

  「老夫管不過那麼多了。」

  吳老買辦十分無奈的回答道:「洋人不准他們再呆在租界裡,何制臺和薛撫臺他們又點了頭,老夫能有什麼辦法?這時候我們敢得罪洋人嗎?難道你要老夫象葉名琛一樣,被洋人抓到印度去活活餓死?」

  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惡貫滿盈的吳老買辦絕對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他的這個決定…………

  「滾!滾!滾!這個菜市場從今天開始取消了,這裡所有的人都滾出租界,再不許回來!滾!滾!」

  如狼似虎的吼叫聲中,穿著制服的巡捕揮舞著警棍,衝進了一個主要顧客是貧苦百姓的租界菜場,又打又砸又掀攤子,粗暴驅逐在這裡謀生的菜販和聚居在周圍的窮苦百姓,喧譁震天,哭聲不斷。

  一個年輕女子的菜攤也遭了殃,攤子被砸得粉碎,白菜蘿蔔被巡捕踩成稀爛,還有菜攤後那年輕女子和她兒子居住的矮小草棚,也被巡捕推倒砸碎,穿著補丁布衣的年輕女子和她的兒子,也在巡捕的毆打驅逐下,帶著少得可憐的行李被迫離開了租界。

  還沒滿四歲的兒子在年輕女子的懷中哭泣,年輕女子抱著孩子在難民人流中艱難的前進,年輕女子細看之下其實十分清秀的臉龐上神情堅毅,然而眼中卻還是忍不住有委屈的淚花閃爍,安慰著被嚇壞的兒子,年輕女子的聲音中盡是哽咽……

  「念越,是娘不好,是娘連累了你,本來你可以比任何孩子都過得好,可因為娘的連累,你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忍,是娘親害了你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七十九章 碰碰運氣如何?

  楊秀清派出的太平軍特工隊首領叫王正山,湖南永州人,山民出身,雖然沒參加金田起義,卻也是最早加入太平天國的湖南籍將士,也正因為如此,王正山一度對楊秀清派遣自己化裝成普通百姓潛往上海十分牴觸。還有楊秀清精心挑選出來安排給王正山的十二名好手也是如此,全都不是很願接受這個任務。

  不願接受這個任務的原因不是王正山等人貪生怕死,自打在永州加入太平軍開始,王正山就沒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過,牴觸的原因是楊秀清為了安全起見,親自下令要王正山等人全部剃掉耳旁鬢毛。——蓄辮子的滿清男子是沒有鬢毛的,鬢毛是人身上最難長的毛髮,剪掉辮子蓄髮的太平軍將士的鬢毛長短,就直接代表了加入太平軍時間的長短,也是幾乎所有太平軍老兄弟的驕傲,王正山等楊秀清心腹自然不願放棄這個驕傲。

  最後,還是在得知自己一行人這次去上海的真正目的是抓捕吳超越的唯一兒子,恨超越小妖恨得蛋疼的王正山等人才歡天喜地的接過命令,並在楊秀清的面前發下重誓——那怕犧牲所有隊員,也一定要把超越小妖的兒子抓回來,凌遲活剮給韋昌輝等太平軍犧牲將士報仇雪恨!

  「記住!除了陸順德之外,絕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超越小妖的兒子目前就在上海民間!清妖那邊如果知道,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搶在你們前面找到那個小孽種!」

  帶著楊秀清的密令和細心叮囑,王正山和徐耀、葉荷花等一行十五人第二天便乘船出發,走水路先到鎮江再進運河南下蘇州,而蘇南一帶除了上海之外已經全部被太平軍控制,王正山一行人一路暢通無阻,連船都用不著下,直接就趕到了目前松江太平軍主力所在青浦城,與松江太平軍的主帥陸順德取得了聯絡。

  得知有機會抓捕吳超越隱藏在上海民間的唯一兒子,對太平天國忠心耿耿的陸順德當然也是狂喜過望,當即表示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王正山等人辦成此事,不但馬上幫助了王正山等人剃髮易服,化裝成普通百姓,安排潛往上海的路線和聯絡辦法,還把太平軍此前安插進上海租界的細作和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幾個清軍內線,也全都告訴給了王正山等人,並早早就給王正山等人安排好了專門負責接應的軍隊。

  再然後,靠著松江太平軍的幫助,化裝成逃難百姓的王正山等人很輕鬆的就摸到了上海近郊,然而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自信滿滿的王正山等人才十分傻眼的發現,上海這裡包括郊區都已經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人山人海,人口的密集程度是他們前所未見。而要想在這麼多百姓難民之中找到從沒見過的周秀英母子,無異於就是大海撈針,難如登天。

  原本還胸有成竹的徐耀也有些傻眼,在楊秀清面前交代時,徐耀故意隱瞞了一個重要細節——就是他三個多月前在上海與周秀英見面時,周秀英正在向批發蔬菜的外地鄉農購買蔬菜,所以徐耀早就斷定周秀英很可能是以菜販身份隱藏在上海租界之中。

  徐耀故意隱瞞的目的當然是想搶這個大功勞,還有親手抓捕心上人周秀英,然而徐耀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公共租界裡的英國人竟然會突然動用巡捕房大量驅逐難民離開租界,還不再允許中國人隨意出入租界,這不但給徐耀進入租界找到周秀英母子增加了巨大難度,周秀英母子目前是否還在租界也成了一個問題。

  對太平軍特工隊來說還好,洋人和清軍並沒有徹底禁止普通百姓進出租界,手裡又拿著楊秀清撥給的大把行動經費,化裝成太倉小地主的徐耀等人還是比較順利用銀子買到了進入租界的機會。而好不容易進到了租界之後,徐耀也終於對葉荷花和王正山等人說了實話,道出了周秀英在租界裡很可能靠販菜為生的重要情況,然後馬上與葉荷花兵分兩路,逐個搜尋租界裡的大小菜場,尋找周秀英母子的下落。

  大海撈針一般的搜查註定只是無用功,跑遍了租界裡的大小菜場,還連流動攤販都沒放過,徐耀和葉荷花始終還是一無所獲。同時在與此前潛入上海的太平軍細作取得聯繫後,徐耀等人又確認了一個十分無奈的消息——洋人巡捕在大量驅逐難民離開租界時,的確搗毀了不少專門給窮苦百姓做生意的菜場,周秀英母子謀生的菜場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完了,看來很可能是我們的運氣不好,周秀英那個叛徒有可能已經被洋人趕出租界了,我們要想找到她,只能是到外面去碰碰運氣了。」

  「到租界外面去找?你要我們的命?租界外有多少難民,難道你不知道?十幾個人在幾十萬人裡找一個女子,找到頭髮白了恐怕也找不到吧?」

  低聲商議下一步行動計劃的時候,此前潛入租界的太平軍細作又報告了一個重要情況,道:「各位大人,如果你們一定要找到那個菜販,或許還有機會?近來租界裡有傳言,說是洋人商人聯合請願,要求洋人領事重新開放租界,允許外面的難民再住進租界。」

  「洋人瘋了?一會把難民往外面趕,一會又要讓難民重新住進來,這麼瞎折騰幹什麼?」王正山疑惑問道。

  「因為用工的工錢問題。」細作答道:「此前租界里人多的時候,洋人無論僱工人做什麼,都可以把價錢壓到最低,現在租界裡的人少了,能留在租界裡的百姓也多多少少有點銀子,所以工錢就漲了上去,還有租界里人少後,生意也受到了不少影響,洋人商人當然不幹,所以就聯合起來請願,要讓外面的百姓重新住回來。」

  王正山和徐耀等人一聽大喜,當即放棄了去租界外大海撈針的蠢辦法,決定繼續留在租界,一邊讓細作仔細打聽這個消息的真假,一邊嚴密監視周秀英曾經出現過的那個蔬菜批發碼頭,耐心等候奇蹟出現。

  太平軍細作的消息很準,因為商業利益受到了影響,租界裡的各國洋商確實找到了英國駐滬領事普魯斯抗議,要求普魯斯收回不再接納難民的禁令。而普魯斯是既礙不過同胞的面子,又收了一點賄賂,便很快就改變了主意,聯絡各國領事商議再次開放租界取得通過,任由中國難民自由出入租界和定居,同時也要求上海清軍不再封鎖租界。(非誇張,歷史上上海租界確實出現過這樣的反覆。)

  「瞎折騰!」

  收到了普魯斯的通知後,吳老買辦嘀咕了一聲,只好又來找到何桂清和薛煥等兩江大佬稟報情況,好在何桂清和薛煥等人也對上海城外人滿為患的情況十分頭疼,馬上就讓清軍解除對租界的封鎖,洶湧的人潮頓時重新湧入了租界,身份敏感的周秀英母子當然也在其中。

  對王正山和徐耀等人來說十分不走運的是,重新回到了租界之後,周秀英靠著一手做魚菜的好手藝,十分幸運的在租界的一家中餐館裡找到了一份工作,也帶著兒子直接住進了這家餐館的後廚裡,再沒有回到曾經謀生的菜市場,無意中躲過了被徐耀等人迅速發現的劫難。

  周秀英也有不走運的地方,因為她的容貌過於標緻,還有她兒子不幸繼承了吳超越的獨特乾瘦相貌,徐耀等人在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後,終於還是在周秀英曾經謀生的菜場裡,找到了周秀英曾經的一個鄰居,知道了周秀英目前的一些重要情況。

  「地道的青浦口音?二十三四歲,長得很標緻,還帶著一個四歲左右大的兒子?你們說的,該不會是吳秀英吳嫂子吧?她兒子叫吳念越那個吳嫂子?」

  「對對對,就是她,這位大嬸,我們找的就是吳秀英!」徐耀大力點頭,心中狂喜之餘也十分泛酸,「為什麼要化名姓吳?還把你兒子起名叫吳念越,你就那麼想念那個奇醜如豬的超越小妖?」

  「說起吳嫂子,她可是個倔強的人,明明長得那麼漂亮,想要賺銀子有的是辦法,可她就是不幹,有個外地來的財主想把她買回去做妾,還保證讓她和她兒子天天吃香喝辣,她都不答應,寧可一個人拉扯兒子吃糠咽菜,也不願做對不起她男人的事……。」

  「大嬸,吳秀英她現在在那裡?我是她親戚,我一定要找到她。」

  徐耀一邊很酸的打斷了周秀英的鄰居,一邊把一塊銀圓遞給了那賣菜大嬸做為感謝和收買。然而很可惜,那賣菜大嬸雖然歡天喜地的收下了徐耀的銀圓並感激不盡,卻又說道:「這位老爺,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吳嫂子現在在那裡,是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洋人巡捕趕我走的時候,她的菜攤和草棚也被砸了,依稀只看到她抱著兒子哭著走了,後來就再沒見過她。這次洋人又讓我們回來,也沒見她的影子,她的攤位也被其他人佔了,估計她不是已經離開了上海,就是去幹別的營生去了。」

  周秀英不可能離開上海!這點很有頭腦的徐耀完全可以肯定,一是因為周秀英的特殊身份註定了她只有在租界才比較安全,二是因為以周秀英的容貌長相,帶著一個四歲大的孩子離開上海去其他地方等於就是羊入虎口,安全根本無法保障,惟有留在勉強還有一點治安的上海,周秀英才也可能保證她和她兒子的安全。

  此時此刻,同為本地人的徐耀也就在尋找周秀英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作用,在已經知道周秀英化名的情況下,徐耀很快就說服了王正山拿出大把銀子,聯絡和收買租界裡的幫會地頭蛇,讓他們幫著尋找周秀英的下落…………

  …………

  幼小的吳念越守在廚房門口,一邊偷偷聞著廚房裡發出的香味,一邊渴望的看著正在工作的母親,肥大的鯉魚則在周秀英粗糙了許多的手中迅速脫去鱗片,清洗加工,又在熟練的刀工下逐漸變成了松鼠形狀,周秀英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人在碼頭上對自己放出的豪言…………

  「買!我全買!我買了給雙刀會的弟兄加菜,不管有多少我都買!」

  回想到了這句話,周秀英沾著汗水和魚血的俏麗臉龐上又不由浮現出了一絲溫暖笑意,輕聲喃喃,「土財主,暴發戶,你再有錢又能怎麼樣?你的親生兒子,還不是連一條魚都吃不起?」

  果不其然,當鯉魚入鍋下料,迅速的香味四溢之後,吳念越果然抬起了鼻子大力嗅聞,髒兮兮的小手指頭還忍不住放進了嘴裡吮吸,滿臉想吃可又不敢開口的模樣。周秀英見了心疼,便說道:「念越,乖,站一邊去,別礙著別人進出,等娘領了工錢,就給你買饅頭吃。」

  「娘,我想吃肉包子,我還是去年才吃過一次。」吳念越可憐巴巴的說道。

  周秀英的鼻子泛酸,強笑罵道:「好,但只買一個,讒貓。」

  吳念越大聲歡呼時,廚房外傳來了蘇嬸的聲音,「念越,剩菜下來了,有雞屁股。快,不然就沒你的份了。」

  聽到這話,剛滿四歲的吳念越馬上象一隻小猴子一樣的衝了過去,周秀英則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趕緊把已經做好的松鼠魚裝盤。這時,通知吳念越去搶剩菜的蘇嬸走了進來,壓低了聲音對周秀英說道:「吳嫂子,你是不是惹了什麼人?」

  「我惹了什麼人?我惹誰了?」周秀英很疑惑的問道。

  「剛才有幾個象是流氓的人,到我們店裡來打聽你。」蘇嬸壓低了聲音說道:「後來那幾個流氓還到廚房門外鬼鬼祟祟的看了許久,然後就走了,吳嫂子,你可要小心。」

  畢竟是帶過兵的人,周秀英的臉色當場就有些微變,趕緊謝過了蘇嬸的好心提醒,然後找了個藉口出門,到大堂裡觀察了一番,結果讓周秀英大驚失色的是,大堂門前,果然正有一個流氓模樣的人守著,見周秀英出來,那人趕緊縮身躲出了門外。

  「好象真是衝著我來的?這些流氓到底是想幹什麼?」

  汗水出現在周秀英光潔的額頭上,焦急之下,周秀英又趕緊跑到了後門院牆處,跳到高處向外張望,結果讓周秀英更加心驚肉跳的是,後門的院牆外,果然也有一個流氓模樣的人守著!周秀英的心裡也馬上閃過一個念頭,「這地方不能呆了。」

  得出了這個結論,周秀英再不遲疑,馬上衝到了存潲水的地方,一把抱起被其他小孩打哭的吳念越,打開後門直接就衝了出去。結果蘇嬸等廚房工人當然是驚訝大叫,守在後門外的那個流氓也馬上攔住周秀英,喝問道:「站住!那裡去!」

  回答那流氓的,是周秀英突然跳起掃出的一腳,一腳把那流氓踢翻後,周秀英抱著吳念越快步就往跑,還很聰明的一邊大跑一邊大喊,「救命!救命!搶孩子!有人要搶我的孩子!」

  很可惜,周秀英的叫喊雖然成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當週秀英抱著吳念越衝到巷口時,卻又無比震驚的看到——徐耀正帶著一群人衝了過來!

  被迫無奈,周秀英只能是掉頭逃回巷中,然而此時此刻,不但被踢倒那個流氓已經站了起來重新攔住了去路,此前守在大堂門外的另一個流氓也穿過飯店衝進了巷中,亮出斧頭攔住了周秀英的去路。

  後悔忘記帶一把菜刀的同時,周秀英很能決斷的向那兩個滿臉獰笑的流氓問道:「抓住我,你們能得到多少銀子?我給你們十倍!」

  「啥?」兩個流氓一驚。

  「看到沒有?」周秀英一亮正在哇哇大哭的吳念越,飛快說道:「他的太爺爺,就是現在上海最有錢的吳健彰吳道臺,放我走,帶我和孩子去見吳健彰吳道臺,你們要多少銀子都行!」

  兩個流氓當然不信,而乘著兩個流氓稍微動搖間,周秀英已經再次踢飛了流氓手中的斧頭,抱著吳念越直接衝了過去,兩個流氓動作稍慢,僅僅只是撕下了周秀英的一片衣服,周秀英再次僥倖突破他們的封鎖。

  「救命!救命!」

  也是周秀英的運氣,當她衝到巷口的另一頭時,恰好有幾個租界的巡捕巡邏路過,周秀英如見救星,趕緊大喊道:「捕爺!捕爺!救命!有人要搶我兒子,搶我兒子!」

  幾個巡捕還算對得起他們工部局開給他們的薪水,聽到周秀英的叫喊就跑了過來查看情況,見到已經追到近處的徐耀等人,巡捕還攔住了盤問,徐耀很聰明的馬上拿出一袋銀圓遞給那幾個巡捕,巡捕接過掂了一掂後,也就裝做沒看到直接走了。然而對徐耀來說很可惜,同樣機警聰明的周秀英已經抱著吳念越跑遠了。

  「那女人搶孩子!抓住她!抓住她!」

  倒打一耙的呼喊間,徐耀帶人急追,結果之前那兩個流氓卻衝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徐耀伸手,說道:「銀子,說好的,發現她,馬上給三十銀圓。」

  一摸腰包,徐耀這才想起已經把銀子給了巡捕,便一甩手說道:「先欠著,反正你們老大認識我,不會少了你們的。」

  說罷,徐耀帶著人又追周秀英去了,那兩個流氓則滿肚子火氣的留在了原地,罵道:「嘉定癟三!過了老大的手,能分給我們三塊銀元算是不錯了。」

  「喂,老四,你說剛才那個娘們說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她抱著那個孩子,是爽老太爺的曾孫子?」

  「怎麼可能?爽老太爺的曾孫子,怎麼可能在那個娘們手裡?」

  「如果是真的怎麼辦?如果是真的,咱們把消息告訴給爽老太爺,別說三十塊銀圓了,三百塊銀圓,三千塊銀圓都有希望啊!你難道沒聽說過,爽老太爺就現在當湖北巡撫那一個孫子,他孫子還到現在還沒給他生曾孫子?」

  「要不,咱們去碰碰運氣如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章 但願是真的

  「嗚哇!嗚哇!嗚哇!嗚哇!」

  無緣無故的,也不知道是那裡飛來了幾隻烏鴉,吃錯了藥一樣的在江海關衙門的房樑上不停的慘叫,被人趕也不走,飛上天打個轉就又落下來繼續叫嚷,讓正在衙門裡辦公的吳老買辦心情萬分不爽,核算關稅收入時還難得出了次錯。

  「呸!喪氣星!」

  對著烏鴉叫嚷的方向重重唾了一口,頗為迷信的吳老買辦打定主意,決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拿南方轉運來的柚子葉洗個澡,徹底去去晦氣!

  晦氣纏到吳老買辦身上,吳老買辦倒是不怕,倘若連累到吳老買辦唯一那個得意孫子,吳老買辦可就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的確很邪門,突然竟又飛來幾隻烏鴉,在海關衙門的上空盤旋不休,嗚哇嗚哇的怪叫不斷,然後其中一隻烏鴉居然還落在吳老買辦簽押房房門正對面的院牆上,衝著吳老買辦大叫不斷,彷彿就好象在對吳老買辦說著什麼一樣。然而很可惜,吳老買辦不但沒領這個情,還很火大的衝親兵吩咐道:「去,開槍,打死那隻喪氣星!」

  「開槍?」親兵有些傻眼,忙說道:「老爺,你真要開槍?這裡可是海關衙門。」

  正在氣頭上的吳老買辦得親兵提醒,這才想起在堂堂江海關衙門開槍打鳥,的確影響相當不小,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各方誤會。稍壓住了怒氣後,吳老買辦正要改口用其他辦法收拾那隻不吉利的倒黴烏鴉,不曾想門外卻突然有下人來報,「老爺,江海關衙門外面來了兩個男子,自稱是租界小八股黨的人,請求見你。」

  「小八股黨?」

  吳老買辦回憶了許久才想起這個小幫派,也隱約想起這個小幫派的頭目姓葉,好象還是青幫的第二十代弟子,在道上的地位與自己差距遙遠,所以吳老買辦難免有些疑惑,隨口說道:「葉丹山來找老夫幹什麼?帶來了多少禮物?」

  「回老爺,不是葉丹山親自來,是他的兩個手下。」下人如實回答道:「也沒帶什麼禮物,空著手來的。」

  「哈!」吳老買辦直接笑出了聲音,道:「兩個小癟三也敢空著手來拜見老夫,真當老夫退出江湖後就可以隨便作賤了?去告訴那兩個小癟三,叫他們滾回去找葉丹山領家法,再叫葉丹山三天之內給老夫一個交代,不然老夫滅了小八股黨。」

  下人領命而去時,盤旋在海關衙門上空的烏鴉卻叫得更淒厲更密集了,吳老買辦心中窩火,立即命人取來弓箭彈弓等物打鳥,還親自搶過了一把彈弓對著烏鴉發彈。然而就在吳老買辦親手打烏鴉打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之前那個下人卻又來到了吳老買辦的面前,畏畏縮縮的說道:「老爺,那兩個小癟三不肯走,還說他們知道你曾孫子的下落,還說你曾孫子現在有危險,再不去趕緊去救,恐怕就來不及了。」

  「啥?」吳老買辦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還驚訝得打烏鴉的大事都忘了,放下彈弓疑惑說道:「老夫的曾孫子?老夫那來的曾孫子?」

  「老爺,小的也說你還沒有曾孫子。」下人如實奏道:「可那兩個小癟三說,他們今天在租界裡遇到一個女的被人追殺,那女的抱著一個小男孩,對他們說那個小男孩是你的曾孫子,要他們給你報信,他們覺得奇怪,就來這裡給你報信了。」

  「怎麼可能?」吳老買辦暈頭轉向,又下意識的生出了一個念頭,「難道說,小兔崽子在外面亂搞,歪打正著給老夫生了一個曾孫子?不可能啊,小兔崽子如果真在外面把什麼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肯定會收房啊?老夫那個孫媳婦,可是個懂事的閨女。」

  百思不得其解,又萬分的好奇,吳老買辦終於還是下令召見了那兩個小八股黨的小流氓,結果那兩個小流氓被領到了吳老買辦的面前後,也馬上就一起跪下磕頭,戰戰兢兢的說道:「小八股黨後輩阿四,阿美,叩見江湖前輩爽老太爺,老太爺萬福金安。」

  「起來吧。」吳老買辦隨口吩咐道:「也用不著叫什麼爽老太爺,老夫早就金盆洗手了,叫道臺老爺。」

  「是是,謝謝爽老太爺,謝謝爽老太爺。」

  兩個小流氓連連磕頭,蠢蠢的回答,然而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後,抬頭看清楚了吳老買辦的容貌模樣後,兩個小流氓卻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驚叫,「啊!」

  「啊什麼啊?」吳老買辦威嚴喝問。

  兩個小流氓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異口同聲的驚叫道:「爽老太爺,那個小孩說不定真是你的曾孫子!」

  「叫道臺老爺!」吳老買辦神情威嚴的強調,又喝問道:「還有,你們為什麼說那個小孩說不定真是老夫的曾孫子。」

  「回道臺老爺,因為那個小男孩和你長得太象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一個小流氓如實回答,另一個小流氓也拼命點頭,說那小男孩和吳老買辦簡直就是長得一模一樣,染色體相當強悍到硬是把乾瘦醜臉遺傳給了兒子孫子的吳老買辦一聽也來了點興趣,忙說道:「快把事情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回爽老太爺,是這樣,前幾天有幾個外地來的人找到了我們小八股黨,給我們葉老大送了五十銀圓,要我們小八股黨幫他們找一個叫吳秀英的女子,說不管誰找到那個女子,就給誰三十銀圓,另外再送我們葉老大一百銀圓……。」

  「他們說,那個女子叫吳秀英,帶著一個四歲左右大的兒子,曾經賣過菜,會功夫,她兒子叫吳念越,哦,對了,他們還說那個女子是地道的青浦口音。」

  大概介紹了徐耀找小八股黨幫忙的經過後,兩個小流氓又畏畏縮縮的把他們找到目標的經過大概說了,又鬼扯說那女子向他們求救之後,他們本來想幫那女子帶著孩子逃命,可是徐耀等人追了上來,那女子就先帶著孩子跑了,然後他們就趕緊來給吳老買辦報信告警了。

  兩個小流氓陳述事情經過的時候,吳老買辦一直沒有插話,心裡也越聽越是覺得古怪,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花大價錢找一對姓吳的母女,更不明白那個叫吳秀英,為什麼會說她懷裡那個小男孩子是自己的曾孫子?那個小男孩還為什麼據說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狐疑的盤算著,吳老買辦又隨口問道:「那個女子長什麼模樣?」

  「大概有這麼高,很苗條,也長得很漂亮,大概二十三、四歲的模樣。」

  兩個小流氓努力的描繪和比劃那女子的身高模樣,然後一個小流氓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補充道:「對,爽老太爺,那些找這個女子的人,還說這個女子有可能還會叫周秀英,叫我們……。」

  那個小流氓補充的話還沒說完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江湖老前輩吳阿爽爽老太爺,已經撲了上來,親自掐住了他的脖子,紅著眼睛大吼大叫道:「周秀英?!你確定那個女子還可能叫周秀英?!」

  小流氓臉色蒼白的點頭,吳老買辦卻是把嘴巴張到了幾乎脫臼,腦海中徹底一片茫然,暗道:「如果那女的就是周秀英,那小孩子,說不定真是老夫的曾孫子啊!小兔崽子,對周秀英那個漂亮丫頭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啊!」

  得出了這個結論後,吳老買辦馬上就象發瘋一樣的吼叫了起來,「快,給老夫備轎,去租界,帶上老夫所有的親兵去租界!再有,去告訴鄧嗣源,叫他馬上派兩個哨的團練去租界,帶短槍穿便裝,馬上去租界和老夫會合!」

  親兵隨從匆匆去準備後,吳老買辦又隨手揪過一個流氓,紅著眼睛衝他吼道:「去告訴葉丹山,馬上帶上他所有的人去救那個女的和她兒子,救出了人,什麼都好說,老夫絕對虧待不了他!那個女人的兒子如果掉一根毛,小八股黨的人一個都別想活!老夫把你們全部裝進麻袋,扔進黃浦江餵魚!還連你們全家都不放過!」

  那小流氓魂飛魄散的答應,連滾帶爬的衝回去報信,吳老買辦則又衝著他的背影吼道:「順便告訴租界的其他幫派,誰能找到那女的和她兒子,安安全全的送到老夫面前,老夫賞他三萬銀圓!」

  小流氓忙不迭的答應,連滾帶爬間衝得更快,吳老買辦則又一揪另一個小流氓,衝他吼叫道:「給老夫帶路,只要能帶老夫找到那個女的和她兒子,老夫包你全家下半輩子不愁吃喝!」

  另一個小流氓趕緊連連點頭,吳老買辦則一邊吼叫不絕的催促親兵和隨從趕緊準備,一邊興奮得連連搓手,口中唸唸有詞,「但願是真的,但願是真的!一定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是那小丫頭就一定是真的!」

  「乖曾孫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一定要等我,太爺爺馬上就來救你,太爺爺馬上就親自來救你了!」

  很巧,就在吳老買辦連滾帶爬的衝上轎子的時候,一直盤旋在海關衙門上空怪叫的鴉群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吃錯了藥,竟然怪叫著突然展翅飛走,還一下子就飛得乾乾淨淨。正在上轎的吳老買辦見了奇怪,忍不住又在心裡說道:「難道真是來給老夫報信的?但是老天爺派不吉利的烏鴉來給老夫報信,這是什麼鬼?」

  疑惑之餘,吳老買辦屁股還沒坐穩就已經大吼大叫著催促了起來,「快!快!去租界!快!快啊——!」

  吳老買辦也是一個很精細的人,催促轎伕疾行間,仍然沒忘了派人先行趕往租界,聯繫相當於租界市政府的工部局,讓工部局對即將發生的事裝做沒看見,又派人回家取來銀子緊急送往租界,賄賂工部局的大小掌權人。同時心狠手辣的吳老買辦為了自己寶貝孫子的仕途前程,還生出了這樣的心思…………

  「如果真是周秀英和老夫的曾孫子,那就把周秀英幹掉!老夫可不想讓一個反賊女人連累老夫的寶貝孫子!」

  …………

  與此同時,可憐的周秀英母子也已經被太平軍特工隊逼到了絕境。

  靠著巡捕的暫時阻攔,僥倖拉開了與徐耀等人的距離之後,周秀英本可靠著對地形的熟悉順利甩開追兵,無奈懷裡面抱著兒子,周秀英的速度無法達到最快,也就沒辦法徹底甩開追兵。而隨著體力的下降,還有沿途各種不斷的意外阻攔,周秀英和徐耀等人的距離還有逐漸縮減的趨勢,被迫無奈之下,周秀英只能是冒險衝進了一家茶莊剛好打開的後門,向打開後門的夥計跪下,哀求道:「先生,救救我,有人在追殺我,我和我兒子都有危險,求你讓我進去躲一躲。將來我一定報答你,一定報答你。」

  周秀英的運氣還算不錯,打開後門的夥計心腸頗好,見後面真有人在追趕,便馬上關上了後門,低聲對周秀英說道:「快跟我來,我帶你去找地方躲一躲。」

  周秀英忙不迭的感謝間,那夥計則把周秀英領到了後院堆放雜物的角落處,讓周秀英母子藏進了雜物之中,還找來了東西把周秀英母子完全蓋住,周秀英大口大口的喘息間,也趕緊安慰兒子,讓吳念越不要哭泣,不要發出聲響,好在吳念越一向對周秀英言聽計從,雖然心裡怕到了極點,卻也忍住了飢渴沒有出聲。

  但也很遺憾,周秀英藏進這家茶莊的動作還是被徐耀等人看到,雖然那好心夥計一再堅持說沒人進來並拒絕開門,徐耀等人也沒敢強闖進來抓人。只是聚在了一起匆匆商議,然後徐耀還出了一個十分惡毒的餿主意,說道:「圍住這個茶莊,我去找租界裡的幫會,這家茶莊不是洋人開的,絕對不敢得罪租界裡的幫會,讓幫會逼他們交人。」

  決定了這麼做,王正山等人祕密包圍了那家茶莊後,徐耀很快就在小八股黨的堂口裡找到了小八股黨的老大葉丹山,許下重金請葉丹山出面彈壓那家茶莊。結果葉丹山雖然一口答應,卻又表示一定先拿到銀子,徐耀無奈,只好匆匆返回住處帶來現銀,浪費了不少時間才把葉丹山給請動。

  徐耀的主意也非常有效,葉丹山帶著幫會打手大模大樣的來到那家茶莊後,那家倒黴茶莊的老闆害怕小八股黨報復,果然沒敢阻攔,一口就答應了讓徐耀等人進去搜人,同時那個好心幫助周秀英母子的夥計,還被小八股黨的流氓揪到了一旁毒打,逼他交代周秀英母子的下落。

  好心夥計還在遲疑是否出賣周秀英母子時,徐耀、葉荷花和王正山等人就已經衝進了那家茶莊不算太大的後院,一邊尋找周秀英母子的下落,徐耀還一邊得意的獰笑說道:「秀英妹子,出來吧,別躲了,你跑不掉了。」

  「周姐姐,出來吧,我們是姐妹,有什麼話可以坐下來好好說,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的,更不會傷害你的兒子。」

  葉荷花也聲音溫柔的說道:「出來吧,東王萬歲說了,你和你的兒子到了天京,他保證你們會過得非常好,他也會象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你的兒子,不會讓他吃半點苦,受半點罪。」

  說著漂亮話引誘著,王正山和葉荷花等人也終於注意到了周秀英母子藏身那個角落,注意到了那堆密集得有點不尋常的角落,當下王正山等人一邊持槍包圍那個角落,一邊由葉荷花出面說道:「周姐姐,你躲在這裡對不對?出來吧,別逼我們動手,我還想和你繼續做姐妹。」

  「秀英,出來吧。」徐耀也得意的微笑說道:「放心,雖然你被別的男人玷汙過,還生了兒子,但我不會嫌棄你的,永遠不會嫌棄你的。」

  「還是被發現了。」周秀英捂住兒子的嘴,眼淚滾滾,暗道:「怎麼辦?自殺或許還來得及,可念越怎麼辦?假洋鬼子,我對不起你,為你生了兒子,卻沒辦法保護他,保護你的親生兒子……。」

  這時,已經做好了充足準備的王正山一努嘴,那邊的徐耀會意,立即伸手去扯遮掩周秀英母子的空麻袋,十幾柄左輪槍黑洞洞的槍口,也早就對準了那堆雜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一章 驚心動魄

  「住手!」

  歷史有偶然也有必然,關鍵時刻,就連周秀英都認為自己和兒子在劫難逃的時候,註定要在中國歷史上留下名字的青幫小堂口小八股黨,命中註定一般的在最為關鍵的時刻突然出現,左右了歷史的發展走向。

  「住手!不準動那個娘們!」

  驚慌失措的吼叫聲中,小八股黨的現任老大葉丹山,突然帶著一群小八股黨拿著砍刀斧頭的流氓衝了進來,衝在最前面的葉丹山還張牙舞爪的大吼大叫,「住手!都給老子住手!誰也不許碰那個娘們和她兒子,不然老子要他的命!」

  事情太過突然,躲在雜物堆下的周秀英和徐耀、葉荷花等人都是大吃一驚,王正山等太平軍士兵手裡的左輪槍也下意識的轉為指向了葉丹山等人。結果看到王正山等人手裡的短槍後,葉丹山又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驚叫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你想幹什麼?」徐耀舉著槍冷酷反問,「葉老大,該給你的銀子,可一分一文不少的都給你了,你又跑進來搗亂做什麼?」

  「是爽老太爺發話,不准你們動那個娘們和她兒子。」葉丹山一邊小心翼翼的退到手下背後,一邊又問道:「耀哥,你對我說實話,那個娘們懷裡抱著的兒子,是不是爽老太爺的曾孫子?」

  「爽老太爺是誰?」徐耀一時有些糊塗。

  「當然是海關的吳老太爺吳健彰了!」葉丹山語氣很尊敬的介紹道:「吳老太爺在道上混的時候,剛開始的綽號是吳阿爽,後來叫爽哥,再後來叫爽叔,爽爺,現在我們都得叫他爽老太爺!」

  「吳老妖怎麼會知道這事?」徐耀心中一驚,那邊的王正山與葉荷花等人也是臉上變色,都知道這次就算能夠抓到周秀英母子,也很難把她們順利帶回太平軍的控制區了。

  「耀哥,你對我說實話。」葉丹山又顫抖著問道:「你們要找那個娘們,到底是不是爽老太爺孫子的女人?她帶著那個孩子,是不是爽老太爺的曾孫子?」

  「這與你無關。」徐耀冷冷回答,又說道:「聰明的話,馬上給我滾!別礙事!」

  「誰說和我無關?!」葉丹山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爽老太爺是什麼人?上海幫會的老前輩,又是海關老大,朝廷道臺,上海團練還是他孫子一手帶出來的軍隊,黑白兩道通吃!在上海誰都不敢不賣他老人家面子!他老人家隨便發一句話,我們小八股黨一個人都別想活!」

  「關我屁事!」已經找到了周秀英母子的徐耀卸磨殺驢,冷笑著威脅道:「快走,不然我就開槍了!」

  說著,徐耀把左輪槍往葉丹山臉上一指,作勢準備開槍,那邊王正山等太平軍士兵也個個把左輪槍對準了葉丹山等幫會流氓,個個殺氣騰騰,光憑生死戰場上歷練出來的凜人氣勢,就把只會打架收保護費的小八股黨眾流氓嚇得連連後退,還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打起槍一響就跑的主意。

  這時,周秀英已經在雜物堆的縫隙裡看到了外面情況,見小八股黨的流氓已經被嚇住,周秀英心中大急,又突然的靈機一動,忙喊道:「快上,他們的槍是假的!打不出槍子!救出我兒子,爽老太爺重重有賞!」

  被周秀英的喊叫分神,徐耀和王正山等人下意識的回頭,結果那邊的葉丹山卻突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支又破又舊的左輪槍,對著徐耀等人接連開槍,同時放聲大吼,「弟兄們,快上!」

  萬沒想到葉丹山這個流氓頭子手裡也有一把破槍,措手不及徐耀等人接連中彈,慌忙閃身躲避,那邊的小八股黨流氓則各執刀斧衝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對著王正山等人亂砍,王正山等人被迫開槍還擊間,槍聲頓時也接連響起。

  與此同時,周秀英看準機會,突然把自己頭上的雜物掀起,還故意掀向了就站在旁邊的葉荷花,葉荷花視線受阻稍一發愣,周秀英早已跳了起來,一把抓住葉荷花的右腕,用吳超越第一次凌辱她時的手法扣住左輪槍擊錘,讓葉荷花無法開槍的同時奮力奪槍。葉荷花則死握槍柄不放,還冷笑道:「周姐姐,你忘了?奪槍保槍的法子,還是你教我的。」

  周秀英冷笑不語,只是飛快使出了自己從沒教過女親兵的一手——突然低頭張口,重重一口咬在了葉荷花的手腕上,還直接咬得是鮮血四濺。葉荷花吃疼慘叫,右手不由自主的一鬆,周秀英乘機搶過左輪槍,然後左手一把勒住葉荷花的脖子,用槍指住葉荷花的額頭,大喊道:「都給我住手!不然我開槍了!」

  這時,發現太平軍士兵手中全是真槍的幫會流氓早就逃開,徐耀和王正山等人則分為兩隊,一隊舉槍警惕周圍的流氓,一隊迅速回頭,用左輪槍指住周秀英,周秀英忙又喝道:「把槍放下,不然我一槍打死她!」

  「你開槍吧。」王正山開口,冷笑說道:「葉侍史來上海之前,已經在東王萬歲面前立下重誓,只要能抓到你和你兒子,那怕犧牲她的性命,她也願意。」

  周秀英一驚,下意識的低頭看了葉荷花一眼,已經被徹底洗腦的葉荷花則神情輕鬆,微笑說道:「周姐姐,開槍吧,我願意死在你手裡。」

  周秀英徹底絕望了,那邊的王正山則舉著槍緩緩靠近,微笑說道:「周姑娘,別浪費時間了,乖乖放下槍跟我們走,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傷害你兒子。」

  這時,情況突然又生變化,幾個躲在雜物後面避彈的幫會流氓,突然向舉槍對準他們的太平軍士兵拋出了幾包東西,太平軍士兵下意識的稍微抬頭去看來物時,卻見那些流氓拋出的,竟然是幾件裹成一團的衣服,然後不等太平軍士兵做出什麼反應,那些幾件衣服已然自動散開,灑出了大片白色粉末,太平軍士兵躲避不及間粉末入眼,頓時個個雙目刺痛如同刀割,再看不清楚周圍環境,還疼得忍不住大聲慘叫了起來。

  朋友們肯定知道那些粉末是生石灰,至於生石灰是從那裡來的?答案是保存茶葉用的,在乾燥劑發明之前,傳統的茶葉保存法,即用一隻瓦缸或木桶之類的容器,找來塊狀生石灰,把茶葉用草紙之類透氣的紙包成小包,然後一層茶葉一層生石灰裝進去,然後生石灰還要一年一換。而周秀英等人所處的這個院子是一家茶莊的後院,院中恰好堆放有一些剛淘汰下來的生石灰,幾個躲槍的流氓又剛好躲到這些生石灰的後面時,就馬上想出了用生石灰制敵的主意。——當然,在槍支還沒有大量普及之前,這也是上海流氓最拿手的打架招數之一。

  見生石灰戰術奏效,那幾個流氓當然是趕緊拼命的扔石灰,同時躲到其他地方的流氓也受到啟發,趕緊抓起身邊的各種雜物砸向太平軍士兵,什麼石頭磚塊瓦楞子,麻袋茶包木架子,還有個流氓甚至把馬桶給了過來,弄得滿院惡臭。太平軍將士大怒,不斷開槍還擊,那邊的王正山則迅速回過神來,趕緊大吼道:「不準開槍!節約子彈!」

  命令稍晚了一些,差不多所有的太平軍士兵都已經打完了柯爾特左輪槍裡僅有的五發子彈,只能是趕緊拿出備用子彈重新裝填,那邊的葉丹山則乘機大吼,「弟兄們!救出那小孩,找爽老太爺請功!」

  吳老買辦早些年在道上積累的聲望威名在這一刻發揮了重要作用,貪婪吳老買辦肯定會給出的重賞,再是如何的害怕太平軍手裡的手槍,小八股黨的流氓還是吼叫著又撲了上來,和太平軍士兵乒乒乓乓的打成一團。葉丹山本人也沿著牆角迅速衝了上來,瞄準正在和周秀英持槍對峙的王正山打出破手槍裡的最後一顆子彈,並且奇蹟般的命中了王正山的小腹。

  中槍後的王正山悶哼一聲,立即捂住傷口轉身還擊,不料旁邊卻又不知是那個流氓砸來一塊石頭,恰好砸在他的腦袋上,把他砸得踉蹌摔倒,周秀英乘機一把推翻葉荷花,抱起兒子就往外跑,然後周秀英才動得兩步腳就被人抱住,周秀英低頭一看時,卻見抱住自己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曾經的女親兵葉荷花,同時葉荷花還抬頭慘笑,說道:「周姐姐,你不能走!」

  「荷花,對不起了!」

  周秀英別無選擇,只能是對著葉荷花的脊背連開兩槍,親手殺死了自己曾經的好姐妹,然後周秀英剛抬頭時,一顆子彈卻又突然飛來,恰好打在她的右手之上,重傷她右手的同時,還打飛了她的手槍,周秀英大驚看去時,卻見是徐耀舉槍對準了自己,還紅著眼睛大吼道:「跟我走!不然我打死超越小妖的小孽種!」

  「念越!快!」

  周秀英趕緊用身體護住兒子就跑,徐耀卻是妒忌成狂,毫不猶豫的就對著吳念越和周秀英接連扣動扳機,不料手槍卻接二連三的發出空擊聲音,周秀英暗謝上天保佑時,那邊徐耀卻已經衝向了周秀英被打飛那支手槍,吼道:「超越小妖,我死也要著拉你兒子一起死!」

  眼看徐耀就要摸到那支手槍時,一個身影幾乎同時出現,搶先一步拿起了那支手槍,徐耀大怒一把揪住那人的腳,一下子就把那人掀翻在地的同時,也總算看清了搶先搶走手槍的人就是小八股黨的幫主葉丹山。徐耀憤怒大吼,「還我槍!不然要你的命!」

  「砰!砰!」

  回答徐耀的,是葉丹山的接連當頭兩槍,兩顆子彈都準確命中徐耀面門的同時,葉丹山還冷笑說道:「嘉定小癟三,誰要誰的命?」

  正所謂樂極生悲,砰砰又是兩聲槍響,兩顆子彈突然飛來,分別命中葉丹山的面門和胸膛,頓時要了葉丹山的性命。而打死了葉丹山後,已經重新起身的王正山又舉槍瞄準還沒逃遠的周秀英果斷開槍,然而還可惜,王正山手裡的手槍也發出了空擊聲音。

  大罵了一句後,王正山來不及去掏子彈裝填,只能是放下槍去揀已經死去的葉丹山手裡的槍,拿著槍大步追向周秀英,好在此刻周秀英已經藉著太平軍士兵被流氓纏住的機會,逃進了茶莊前堂,跌跌撞撞的衝出了茶莊,葉丹山緊追不捨,還對著慌亂的人群開了一槍驅散路人,大步追上了周秀英,一個掃堂腿把周秀英踢翻在路上,然後重重一腳踩在周秀英小腹上,同時一把搶過周秀英懷裡的吳念越!

  「還我孩子————!」

  周秀英絕望的慘叫,吳念越也放聲大哭,王正山沾著鮮血的臉上卻冷酷無比,緩緩抬槍指向了周秀英痛哭的面門,冷冷說道:「背叛天國者……。」

  「砰!砰砰!」

  突然響起的對天鳴槍聲打斷了王正山對周秀英的審判,王正山扭頭一看時,卻見慌亂的人群中突然衝來了一隊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擁著一頂轎子飛快衝來,同時轎子中還傳出驚慌到了極點的喊叫聲,「找到沒有?找到沒有?找到我曾孫子沒有?!」

  很能決斷的王正山立即收槍,用手槍對準了正在哇哇大哭的吳念越,嚇得那些直衝過來的士兵趕緊住步不敢再衝,大呼小叫著慢慢靠近王正山,王正山則是一邊小心警惕,一邊大喝道:「都不許動!不然我打死這個小崽子!」

  「不要動!都不要動!」

  帶著哭腔的吼叫聲中,吳老買辦跌跌撞撞的爬出了轎子,在親兵隨從的保護下上前,大概看清楚現場情況後,見滿身鮮血的王正山挾持著一個小男孩,吳老買辦下意識的心頭一跳,趕緊一邊指揮親兵上前包圍王正山,一邊大聲喝道:「對面的刁民聽著,本官乃松江臺兵事僉道吳健彰!把孩子放下!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

  「你就是吳超越的爺爺吳健彰?」王正山冷冷問道。

  「對對,老夫就是吳健彰。」吳老買辦故作威嚴的點頭,一雙渾濁的老眼卻死命張望那側向自己的小男孩。

  「很好。」王正山露出了一絲殘酷的微笑,說道:「那就馬上給我跪下,爬過來。」

  「大膽刁民,竟然敢對本官口出不敬之詞?!」

  吳老買辦憤怒喝問,王正山則把勒在懷裡的吳念越一亮,冷笑問道:「怎麼?不要你的曾孫子了?」

  「啊!」

  也是到這個時候,吳老買辦才終於看清楚了吳念越的模樣,也一下子就發現,被王正山挾持著的吳念越,果然和自己小時候,還有和自己兒子、孫子長得完全是一模一樣,根本不用做任何血緣鑑定,就可以確認是自己一代一代傳下去的種!激動之下,吳老買辦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趕緊扶住前面保護的親兵才勉強站穩,心中興奮的接連大喊,「真是我曾孫子!真的是我的曾孫子!絕對錯不了!」

  「吳健彰,看清楚了沒有?這個小雜碎是不是你孫子的種?」

  王正山大聲又問,又冷酷笑道:「周秀英背叛了天國,和你孫子私通,生下了這個小雜碎。雖然這個小雜碎只是你孫子的私生子,可是就我所知,他也是你吳家幾代單傳唯一的曾孫子吧?」

  冷酷獰笑著,王正山又用手槍頂了頂吳念越的額頭,更加冷酷的獰笑道:「這也就是說,我現在只要手指頭稍微動一動……。」

  「你想做什麼?」吳老買辦無法再繼續控制自己的情緒,指著王正山大喝問道:「你想要什麼條件?才能放了老夫的曾孫子?說!你要多少銀子!」

  「我不要你的銀子,我只要你過來。」王正山的笑容更加冰冷,說道:「跪著,跪著爬過來,我就可以和你商量怎麼還你的曾孫子。不然的話……。」

  說著,王正山突然用槍往吳念越的腦袋上一頂,把吳念越嚇哭的同時,也把吳老買辦嚇得放聲慘叫,「不要亂來!」

  「吳健彰!」王正山提高了聲音,大吼道:「我數到三,你再不跪下爬過來,我就一槍崩了這個小雜種!一!」

  汗水出現在了吳老買辦的額頭上,然而王正山卻沒給吳老買辦更多時間考慮,直接就吼道:「二!」

  撲通一聲,當著無數人的面,吳老買辦終於還是向王正山雙膝跪下,也終於直接哭出了聲來,哭喊道:「好漢!你放了我曾孫子,你要什麼都行,要多少銀子都行,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哭喊著,吳老買辦還對王正山連連磕頭,舐犢愛孫之情溢於言表,然而王正山卻根本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的吩咐道:「想要你曾孫子的命,可以,跪著爬過來,我們再慢慢商量怎麼放你曾孫子。」

  沒有任何的猶豫,吳老買辦立即向前爬行,旁邊的親兵趕緊提醒道:「老爺,不能過去,他對你開槍怎麼辦?」

  聽到這話,吳老買辦這才稍稍有些猶豫,然而看到王正山用槍一頂自己唯一的曾孫子後,吳老買辦卻還是推開了上來阻攔的親兵和隨從,雙膝雙手著地的向前爬行,慢慢爬到了王正山的腳下,然後才抬起頭來,哭著問道:「好漢,你要怎麼才能放了我的曾孫子?五十萬兩銀子,夠不夠?」

  天文數字一般的誘惑放在面前,王正山卻根本不為所動,只是把槍口飛快指向了吳老買辦的面門,微笑說道:「永別了,吳老清妖。」

  「爺爺!快走!」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周秀英突然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抱住王正山的大腿,忍住腹部劇痛勉強起身,重重一口咬在了王正山的大腿上。可惜王正山卻根本不為所動,繼續微笑著用槍口對準吳老買辦惡貫滿盈的腦袋,大力扣下了扳機。

  絕望閉上眼睛的同時,電光火石間,吳老買辦心中也飛快閃過了一個念頭,「秀英這丫頭,挺孝順,難怪超越那麼喜歡她,難怪能為老夫生下曾孫子。」

  擊錘起落,重重砸入彈倉後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念越的奇遇

  自打記事開始,小念越對生命的最大印象就是飢餓,時常吃不飽,時常因為吃不飽而哭泣,也時常因為飢餓的哭泣,讓母親也陪著吳念越一起流淚。

  「念越,是娘不好,是娘親連累了你,不然的話,你那能用得著過這樣的日子?」這是母親在飲泣時最常說的一句話,一直讓小念越印象深刻。

  讓小念越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件事,有一次,母親抱著小念越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外面轉了許久,嘴裡一直唸叨,「進去?還是不進去?爺爺會把我們母子怎麼樣?會不會殺了我滅口?念越會不會被我牽連?」

  盤桓了很久,母親終於下定了決心,抱著小念越大步走向那個大宅子的大門,然而就在這時候,街道上卻突然衝來了一大隊官差,母親趕緊抱著小念越躲避後,那隊官差直接衝進了那座大宅子的大門。小念越還清楚記得母親當時很驚訝說了一句,「難道爺爺出事了?!」

  後來,小念越看到官差從那座大宅子裡抓走了什麼人,又隱約記得娘親向旁邊的人打聽,說有什麼人犯了什麼事,被什麼什麼抓了,但當時年紀實在太小,小念越很難再記得具體詳情,只模糊還記得母親當時又說了一句,「不能再連累爺爺了。」

  再後來,隨著年齡的成長,小念越能夠記住的事和知道的事也越來越多,除了對飢餓和寒冷的印象更加深刻外,小念越知道了他和母親居住的地方是叫上海,知道了她母親是靠販賣蔬菜掙錢買糧,也知道了自己家裡很窮很窮,母親一直很累很累,同時小念越也對一件事非常奇怪。

  「娘,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有爸爸,就我沒有?我爸爸在那裡?」

  母親一直拒絕回答小念越這個問題,還是在有一次,小念越被其他小孩子欺負,被罵成沒爹的野種後,小念越委屈得嚎啕大哭時,母親才抱著小念越流淚說道:「念越,你有爸爸,你爸爸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他在得很遠很遠,你沒辦法見到他。等路上太平了,娘一定想辦法帶你去見他,一定讓你見到你的爸爸。」

  小念越很懂事,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爸爸卻見不到,卻還是相信母親一定能讓自己見到爸爸,也乖乖的幫著母親整理菜攤,才三歲就能用稚嫩的聲音和顧客討價還價,用瘦弱的小手搬運沉重的蔬菜。還有一次,在母親忙碌的時候,小念越還獨自一人洗完了泡在木盆裡的衣服,母親開心得抱著小念越又親又吻,直誇小念越懂事,還獎勵給了小念越一個肉包子,讓小念越第一次嚐到了鮮肉包子的美味,也讓小念越吃得差點連舌頭都嚥進了肚子。

  「要是天天能吃肉包子就好了。以後我見到爸爸的時候,爸爸要是也能買一個肉包子給我吃就好了。」

  小念越幼年時相對平靜的記憶在菜攤被砸時戛然而止,被迫與母親離開了那個四處漏風的草棚後,離開了上海租界後,小念越就過上了更加窮苦飢餓的日子,如果不是娘親還會打魚,還有一點微薄的積蓄,小念越或許就已經餓死在了租界外面。

  終於再回到租界後,小念越又過上了幾天的好日子,跟著母親住進了一個飯館的後院,雖然還是吃不飽,可一日三餐勉強有了一些保障,運氣好的話,小念越還能在潲水桶裡撈到一點殘羹剩飯打牙祭,只可惜小念越太小,搶潲水的小孩太多,小念越從來就沒能吃到一次雞屁股。

  「為什麼那些孩子都要搶雞屁股吃?難道雞屁股比肉包子還好吃嗎?等我長大了有力氣了,一定要揀一個雞屁股吃!」

  相對平靜的記憶再一次戛然而止,小念越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追著自己和母親不放,為什麼那些人口口聲聲都要帶母親和自己走,母親又為什麼堅持拒絕?

  小念越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會突然打起來,還似乎是為了自己打起來,打得那麼狠那麼激烈?從小見慣了流氓打架和市井爭鬥的小念越還在這一天,第一次看到了斧頭砍開腦袋,第一次看到了子彈射進人體的慘烈場面。

  鮮血飛濺到小念越的臉上身上,有別人的血,也有母親的鮮血,母親被人踢翻踩在地下後,小念越又被一個陌生男人勒住了脖子,小念越哇哇大哭,害怕得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也不願這一切都是爭的。

  這時候,一個怪老頭突然出現在了小念越的面前,穿著小念越以前只能遠遠看到的官服,帶著許許多多的威武差役。換成以往,小念越根本就不敢站在這些人的前面,因為小念越知道,那一定會捱打挨踢。就象自己和母親剛重新回到租界時,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穿著綢緞衣服的男人,馬上就被那男人一腳踢得飛了起來,屁股痛了好幾天。

  怪老頭怪得很厲害,和那個抓著小念越的男人說了一會話後,居然向那個男人跪了下來,哭著喊著爬了過來,還話裡話外都是要那個男人放了小念越的意思。

  「男兒膝下有黃金。」

  這是娘經常對小念越說的一句話,解釋說是男孩子要自尊自強,不能輕易向別人下跪求饒,小念越不明白那個怪老頭一大把年紀了,為什麼還要向別人下跪求饒?小念越更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什麼會把能發出恐怖巨響的東西指住那怪老頭的腦袋?娘又為什麼會那麼緊張?

  會發出恐怖巨響的東西沒響,只是發出了一聲輕響,那個男人稍微楞神間,怪老頭帶來威武差役馬上就衝了上來,從背後對著那男人連開幾槍,還拿各種各樣的東西砸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則突然勒緊了小念越的脖子,似乎想要把小念越活活勒死一樣。有人趕緊拉那男人的手,那個怪老頭則在人群外又哭又喊,「別傷著我曾孫!千萬別傷著我曾孫!」

  在被勒斷氣之前,小念越終於還是被人給救了出來,想要勒死小念越那個男人被活生生的砸成了肉醬,小念越則被迅速交到那個怪老頭手裡,那個怪老頭抱著小念越又親又吻,哭得眼淚鼻涕都沾滿鬍鬚,「我的曾孫!我的寶貝曾孫子!你傷到那裡沒有?你傷到那裡沒有?」

  「娘!娘!娘!」

  小念越沒理會那個怪老頭,只是一個勁的哭著喊娘,還好,母親很快在別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又滿身鮮血的站到了小念越的面前。小念越掙扎著想投入母親的懷抱,怪老頭卻堅決不放,母親也虛弱的微笑著對小念越說道:「念越,讓太爺爺抱抱你,他是你太爺爺,讓他多抱抱你。」

  說完了,母親又對那怪老頭說道:「爺爺,他叫念越,想念的念,超越的越,我沒給他改姓,他還是姓吳。」

  小念越疑惑的看那個怪老頭,怪老頭則激動的催促,說道:「念越,快叫太爺爺,快叫太爺爺。」

  「念越,快叫太爺爺,他是你太爺爺。」母親也催促。

  小念越有些認生,不敢叫,只是畏縮的看著那怪老頭,那怪老頭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著說,「念越,快叫啊,我是你太爺爺,我是你親親的太爺爺,你快叫啊。」

  小念越下意識的搖頭拒絕,那怪老頭急得大哭,母親卻在旁邊勸說道:「爺爺,念越從沒見過你,有些害怕,讓他先習慣一下,然後我再慢慢告訴他那些事。」

  怪老頭忙不迭的點頭,卻還是不肯放開小念越,也把小念越抱得更緊,小念越心裡更害怕的時候,更多的人排著隊衝了過來,還有一個男人直接跑到了近前,向那怪老頭立正敬禮,那怪老頭見了很是歡喜,把小念越向那男人一亮,說道:「鄧嗣源,快,帶著你們的人,向你們的少將軍行禮!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孫子的親兒子,你們的少將軍!」

  小念越隱約記得自己見過那男子,記得見到他時,那個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走在一支威武軍隊的最前方。然而小念越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男子聽了怪老頭的話後,竟然馬上向他立正敬禮,大聲說道:「末將鄧嗣源,見過少將軍!」

  「見過少將軍!」

  那個男子帶來的人也全部列隊行禮,向小念越行禮,小念越徹底茫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那怪老頭卻是開心得哈哈大笑,說道:「不愧是老夫的曾孫子!不但沒被嚇住,還這麼鎮定!好,太好了,我吳家後繼有人了!」

  「混蛋東西,還不快見過你們少主子?!」

  怪老頭又突然很生氣的吼叫了起來,然後怪老頭之前帶來的人馬上全部向小念越單膝跪下,整齊說道:「見過少主子!少主子萬福金安!」

  小念越還是茫然無知,怪老頭則又不知說了些什麼,許多人就馬上衝向了小念越之前逃出來的茶莊,怪老頭則抱著小念越噓寒問暖,不斷詢問小念越想要什麼,小念越逐漸回過神來後,也膽怯的說了一句,「我渴,要喝水。」

  「聽到沒有?你們少主子渴了,馬上去準備咖啡牛奶酸梅湯!玫瑰香露蓮藕汁!要最上好的!快!再有,馬上叫郎中來,給我孫媳婦治傷!」

  怪老頭威風凜凜的吼叫,許多人也馬上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再等許多小念越之前從沒喝過的古怪湯汁放到小念越面前時,旁邊的槍聲也已經停歇,還有人跑到了怪老頭的面前稟報,說道:「稟道臺,抓了兩個活口,剩下的全打死了!」

  怪老頭滿意的點頭,小念越則象是從沒喝過水一樣,拼命喝著面前從沒喝過的古怪湯水,也打破腦袋都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這麼好喝的水。

  正在包紮傷口的娘突然開口,對那怪老頭說道:「爺爺,剛才那家茶莊裡,有個夥計救了我們,如果不是他幫我們躲起來,念越肯定就見不到你了。我答應過,要報答他。」

  怪老頭聽了點頭,馬上對旁邊的人努努嘴,很快的,之前救過小念越母子的夥計就滿臉是血的被帶了過來,怪老頭見了奇怪,問道:「你怎麼也受傷了?」

  「回老爺,老闆讓人進去搜茶莊,那些人抓著我打,要我交代這位嫂子和這位小少爺的下落,我沒說,就被打成這樣了。」

  聽到夥計的回答,正在大口大口喝著酸梅湯的小念越親眼看到,怪老頭的三角眼裡竟然直接射出了兩道綠光,然後不用怪老頭吩咐,一個穿著富貴的胖男人就被拖到了小念越面前,怪老頭的手下拳打腳踢,胖男人迅速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可那胖男人不但不敢還手,還一個勁的磕頭求饒。

  最後,還是在那胖男人的牙齒都被打飛了之後,怪老頭才指著他說道:「把你的茶莊和裡面所有的東西,全都送給救我曾孫的人,這事就算了啦。」

  那胖男人馬上磕頭答應,那個救過小念越的夥計也激動得向怪老頭連連磕頭道謝,怪老頭則微笑說道:「這是你應得的,以後誰敢找你麻煩,只管來找老夫。」

  救過小念越的夥計更加磕頭了,已經快被酸梅湯撐破肚皮的小念越則抬起頭來,畏懼的偷看那怪老頭,被那怪老頭髮現後,那怪老頭忙問道:「念越,想說什麼?餓不餓?」

  小念越下意識的點點頭,怪老頭忙又問,「想吃什麼?熊掌?魚翅?想吃什麼告訴太爺爺,太爺爺叫人給你準備。」

  小念越不知道什麼叫熊掌和魚翅,只是指了指自己記得的一個位置,怪老頭二話不說,抱著小念越就往那個方向走,無數的人跟了上來,前簇後擁的保護著怪老頭和小念越穿街過巷。平時裡小念越看著就怕的巡捕則不但不敢阻攔,還一邊衝著小念越和怪老頭點頭哈腰,一邊驅逐旁邊的路人打開道路。

  小念越一直指引著怪老頭前進,來到了母親曾經為小念越買過一次肉包子的小包子攤面前,畏懼的對怪老頭說,「我想吃肉包子。」

  小念越的話還沒說完,怪老頭的手下就已經衝了上前去,把滿滿幾大籠的肉包子抬到了小念越的面前,讒肉包子讒了近一年的小念越垂涎欲滴,可是讒得把手指頭都伸進嘴裡吮吸了,都不敢伸手去拿肉包子。怪老頭見了奇怪,問道:「念越,你不是要吃肉包子嗎?怎麼不吃?」

  「娘說,肉包子很貴。」小念越畏畏縮縮,「我要是吃了這些肉包子,娘付不起錢,她還沒領工錢。」

  怪老頭放聲大笑了,怪老頭的手下也個個大笑,然後怪老頭才笑著對小念越說道:「念越,放心,只管吃,太爺爺付得錢,這些肉包子你想怎麼吃,只要你喜歡就行!」

  小念越還是不敢相信世上有這麼好的事,還是在依稀熟悉的包子攤老闆上來點頭哈腰,對小念越說可以隨便吃,小念越才一手抓起一個肉包子,飛快塞進嘴裡咀嚼,被燙得嗚嗚的叫還不肯吐出來。怪老頭則心疼萬分,趕緊招呼道:「念越,別急,別急,小心別燙著,別燙著。」

  還是在哈了不少氣後,小念越才勉強把第一口肉包子嚥進肚子裡,然後又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吃,能天天吃就好了。」

  怪老頭笑笑,衝那包子攤老闆說道:「好吧,既然老夫的曾孫這麼喜歡吃你家的肉包子,那你別擺攤了,帶上你全家跟老夫走,以後專門給我家曾孫子做包子。」

  包子攤的老闆歡喜得衝怪老頭和小念越連連磕頭,小念越則一邊大口大口吃著肉包子,一邊疑惑的看著歡天喜地的包子攤老闆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衝自己磕頭?小念越可清楚記得,好幾次自己因為在他攤子面前聞香氣站得久了,還被他趕走過。

  拳頭大的肉包子,小念越一口氣吃了三個,又伸手去拿第四個時,怪老頭卻攔住了小念越,說道:「念越,你不能再吃了,小心別撐著,喜歡吃可以,過一會再吃。」

  「那我,拿在手裡行不行?」

  小念越畏懼的問,手裡緊緊攥著肉包子,害怕突然被人搶去,還是在怪老頭笑眯眯的點頭後,小念越才又抓起了一個肉包子緊緊攥著。怪老頭見了流淚,說道:「念越,是太爺爺不好,不知道你就在身邊,讓你吃了許多的苦,是太爺爺不好,是太爺爺不好,太爺爺對不起你……。」

  說著,怪老頭還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小念越見他哭得可憐,便把一個肉包子塞進懷裡,伸手去替怪老頭擦眼淚,然而小念越沒想到的是,怪老頭竟然哭得更加傷心,「孝順,孝順,我的曾孫真孝順啊,比你爺爺強,也比你爸爸強……。」

  「我爸爸?」小念越豎起了耳朵,問道:「你認識我爸爸?」

  「你爸爸就是我孫子!我是你太爺爺!」怪老頭跺著腳吼叫,「那個不孝的狗東西!給老夫生出了曾孫也不告訴我,讓我白操心了好多年!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罪!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拿家法收拾他!」

  怪老頭突如其來的脾氣把小念越嚇得不敢再問,好在怪老頭髮洩了一通後,很快又換回了一幅親切的笑臉,微笑著向小念越問道:「念越,快告訴太爺爺,你還想要什麼?告訴太爺爺,太爺爺全買給你。」

  小念越不敢說話,倒是怪老頭突然想起應該給小念越換一身衣服,便趕緊抱著小超越往租界裡最好的服裝店衝去,路上也不斷注意小念越的神情反應。而當經過一家豪華飯店時,小念越輕輕的叫了一聲,怪老頭慌忙駐步,問道:「念越,怎麼了?」

  小念越畏懼的指指那家裝飾豪華的飯店,說道:「裡面好漂亮,我想進去看看,張叔家兒子進去過,我沒有,我想進去看看。」

  小念越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是,怪老頭不但馬上把他抱進了那家豪華飯店,還讓人把飯店裡的其他人全部趕了出去,只給小超越一個人玩耍,小超越開心的摸這摸那,還對怪老頭說了一句,「太爺爺,我想多玩一會可以嗎?」

  「念越,你剛才說什麼?」怪老頭驚喜的大喊問道。

  小念越被嚇了一大跳,但還是又畏縮的補充了一句,「太爺爺,我想多玩一會。」

  怪老頭直接哭出了聲,抱起小念越又哭又喊,「我的曾孫,終於叫我太爺爺了,終於有曾孫叫我太爺爺了。老夫這會就算馬上蹬腿,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念越,你想怎麼玩都行!來人,把這家飯店買下來!給曾孫子進租界玩時歇腳用!再去買十個丫鬟,讓她們住在這裡專門負責伺候我曾孫子!」

  「老爺,這家飯店是比利先生的產業,他可是西班牙領事,恐怕不一定會賣。」

  下人小心翼翼的提醒,換來了怪老頭的憤怒吼叫,「比利先生的產業又怎麼樣?他只要開一個價,老夫就買!」

  小念越不明白怪老頭為什麼發脾氣的時候,飯店外已經進來了好幾個金髮碧眼的洋人,為首一個戴著高筒禮帽的男子還用嫻熟的漢語說道:「吳,你不必花錢,這家飯店我送你的曾孫子了!別忘了,你的孫子和我也是很好的朋友,給他兒子一份見面禮,也是我應該做的事。」

  「可愛的小男孩,快來讓叔叔抱一抱,你可以叫我普魯斯叔叔,我們英國官方,可一直和你曾祖父、祖父、父親都是最好的朋友,我們一定要把這份友誼延續下去!」

  「小天使,我是你的阿化威叔叔,你父親超越.吳,和我可是最好的朋友,快讓我來親一親你。」

  被眾多怪模怪樣的洋人搶著抱來抱去,小念越也徹底的茫然到了極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的突然受到這麼多洋人的歡迎,更不明白那些洋人為什麼會爭著搶著給他安排老師,邀請他到那些洋人的國家去旅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善後處理

  「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越詳細越好,千萬別有任何隱瞞,這關係到你的性命,也關係到超越的前途,你心裡應該明白。」

  還在與周秀英母子同車返回上海縣城的時候,吳老買辦才找到機會向周秀英單獨問起具體的事情經過。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周秀英也沒有了多餘選擇,只能是把小刀會起義時自己是如何被吳超越玷汙而不慎懷孕的經過老實說了,又說了自己隨著太平軍撤往蘇州後,被楊秀清下令召往南京,結果在路上發現自己已經不幸懷上了吳超越的種,害怕暴露受罰,更害怕太平軍乘機用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要挾吳超越,被迫半路逃走,先是在當時還比較太平的常熟生下吳念越,又為了躲避戰火輾轉來到上海謀生。

  末了,周秀英又承認自己來到上海後,本打算冒險求見吳老買辦說明真相,讓吳老買辦和吳念越相認,但當時恰好趕上吳老買辦因為貪汙江北大營軍餉下獄,周秀英害怕更進一步牽連吳老買辦被迫放棄。後來吳老買辦平安出獄戴罪立功時,上海城裡又已經住進了好幾個兩江大員,所以周秀英還是沒敢讓吳念越和吳老買辦相認,原因同樣是怕走漏風聲,給吳老買辦和吳超越帶來禍患。還有徐耀幾個月前曾經在碼頭上與自己相遇的事,周秀英也老實說了,並分析說自己和吳念越的身份暴露,很可能就是因為那次偶遇。

  聽了周秀英的介紹後,吳老買辦默默無語,心裡也多少有些感動和感激孫媳婦的細緻小心——以當時的背景情況,要是讓滿清朝廷知道了自己有一個太平軍女將出身的孫媳婦,的確是肯定會讓自己罪上加罪,自己也絕不可能這麼快東山再起。

  感動歸感動,但紙已經包不住火,在租界裡鬧騰出了那麼大的動靜,目前就住在上海城裡的兩江總督何桂清、江蘇巡撫薛煥和江蘇布政使吉爾杭阿等人,那怕是瞎子聾子也肯定知道了吳老買辦突然冒出一個曾孫子,還為了這個曾孫子在租界裡和太平軍的細作大動干戈,大打出手,吳老買辦即便可以控制寶貝孫子留下的吳家軍,也無論如何都得給這些滿清大員一個交代不可。

  「不好辦啊?給秀英偽造一個身份倒是容易,可是她為什麼不敢和老夫相認,又為什麼被長毛細作追殺,這些如何交代?還有,秀英又是通緝犯,還是青浦人,在本地熟人多,萬一被熟人突然認了出來怎麼辦?」

  「說實話,老實交代秀英的真實身份?那朝廷要是追究怎麼辦?秀英在長毛那裡的身份雖然不高,卻也是貨真價實的長毛女將,又參加過青浦賊亂,有雙重前科在身,現在卻和超越私通生子,朝廷聞知必然要追究超越,這點就是老夫想替超越背黑鍋也做不到,更找不到任何的替罪羊。麻煩,的確麻煩。」

  多年的危險生活已然讓周秀英長進了許多,見吳老買辦表情為難,周秀英便也心中有了底,主動說道:「爺爺,剛才我也已經想過了,實在不行的話,你就讓我留在租界吧,在租界裡官府無權抓我,你又和洋人的關係好,想來也不會把引渡給官府。」

  「不,您不能留在租界。」

  吳老買辦搖頭,很有自知之明的說道:「且不說洋人和老夫不過是因利而聚,未必會為了你和朝廷徹底撕破臉皮。就算洋人看在老夫和超越的面子上,堅持不把你引渡給大清朝廷,超越和老夫也沒辦法向朝廷交代,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倒是什麼都不怕,可超越就慘了。」

  「那,那我怎麼辦?」周秀英小聲的問,心裡也多少有些害怕此前出了名心狠手辣的吳老買辦會把自己殺了滅口。

  對周秀英來說還好,念著她捨命救自己的人情,懷裡又抱著周秀英生的寶貝曾孫子,吳老買辦已經再沒有半點殺人滅口的心思——況且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再想殺人滅口也沒那麼容易了。同時也還好,多年的商海官場生涯,也讓吳老買辦積攢了不少類似的經驗,很快就想出了一個勉強靠譜的辦法,說道:「秀英,事到如今也沒其他辦法,為了超越和念越,同時也是為了你,你必須受些委屈。」

  「只要能不用牽連到超越,我受多大的委屈都行。」周秀英鄭重回答道。

  「好孩子,真懂事,難怪超越那麼念著你。」吳老買辦誇讚了一句,然後才說道:「這麼辦,你對外宣稱,就說小刀會賊亂的時候,你和超越在租界裡相遇,當時超越勸你棄暗投明,懸崖勒馬,給朝廷充當內線幫助官軍剿匪平叛,你因為一直偷偷喜歡著超越,就答應了超越的招攬,還和超越結下了私情,懷上了念越。」

  「再然後,你奉超越的命令返回長毛軍中潛伏,準備幫超越打蘇州城和刺殺當時的長毛賊將曾立昌,但因為超越出兵蘇州時你剛好離開,沒能乘機立功。後來超越又祕密命令你刺殺曾立昌幫助他破賊,可你因為害怕沒敢動手,違抗了超越的命令,也主動切斷了和超越的暗中聯繫。」

  「再然後,什麼都可以說得通了。你因為一直沒暴露,一直在長毛軍中任職,又奉曾立昌賊令去江寧拜見偽東王,結果路上發現你懷了孕,你怕受到長毛軍法處置,也害怕長毛乘機拿你肚子裡的孩子威脅超越,就悄悄半路逃脫。再然後你就實話實說,說你一是怕連累超越,二是害怕超越追究你違抗命令之罪,所以一直沒敢和老夫相認。」

  還別說,吳老買辦這番鬼扯至少在邏輯上絕對可以說得通,周秀英聽了十分歡喜,也馬上一口答應,用心記住吳老買辦的指點。吳老買辦則又叮囑道:「記住,無論如何不能改口,長毛為什麼會知道念越的身份,你就說你在和徐耀偶遇時不小心說漏了嘴。你這麼交代雖然也要背些罪過,但用不著牽連超越,以超越和老夫如今在朝廷裡的地位,想為你洗白身份和討得赦免也很容易,不會讓你吃什麼苦頭和受什麼大罪。」

  再一次點頭過後,周秀英在心裡輕輕說道:「假洋鬼子,只要不用牽連到你,我背些罵名就背些罵名吧,誰叫我以前堅持不聽你的勸?沒有早些跟你?」

  如吳老買辦所料,馬車回到上海城下時,何桂清、薛煥和吉爾杭阿等兩江大佬果然全都來到了上海北門外迎接,還一見面就向吳老買辦連連道賀,恭喜吳老買辦的四世同堂,後繼有人。吳老買辦雖然明知道這些人不過是走個過場說些客套話,卻還是開開心心的謝了,一邊命人在自己家裡大擺宴席慶祝與曾孫相認,一邊讓幾乎和自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吳念越給這些大佬見禮,還有讓吳念越認識吳超越當初留在上海的舊部周騰虎和孟馹等人,期間也一直笑得連嘴都合不攏。

  是夜,吳老買辦的府裡張燈結綵,載歌載舞,到處都是歡聲笑語,數量已經榮升為九人的吳老買辦偏房爭著搶著抱小曾孫子自不用說,上海舉凡是有點臉面的官員士紳也盡數到堂,還有租界裡的洋人也來了相當不少,爭先恐後的向吳老買辦道賀的同時,也給吳念越帶來了足以把他活埋的珍貴禮物,其中還有相當不少的高官富商已經開始打吳念越婚姻的主意,琢磨著想把自己的孫女曾孫女嫁給吳念越為妻,攀上老吳家這根越來越顯眼和粗壯的高枝。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老買辦才把周秀英叫了出來與眾人見面,也坦然承認了周秀英的真正身份是反賊周立春之女,周秀英本人也仍然還被滿清朝廷通緝,是參加過青浦抗糧暴動和太平軍的雙重罪犯。

  眾人譁然後,吳老買辦又這才微笑著把自己為周秀英捏造的反正經過介紹了一番,先下手為強先把周秀英的身份強行洗白,不過別人質疑和散播謠言的機會,最後吳老買辦才又把周秀英領到了何桂清等人面前請罪,恭敬說道:「何制臺,因為周姑娘至今還有罪在身,她雖然算半個下官的孫媳婦,但下官身為朝廷命官,不敢有半點包庇袒護,現在就把她交給你,請你把她拿下問罪,該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下官絕不敢有半點的怨言。」

  說罷,吳老買辦又補充道:「當然,也請何制臺和諸位大人看在下官的一點薄面份上,不要虐待於她,將她單獨關押,也請你們念在周秀英有悔改之心的份上,給周秀英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對她法外開恩,稍加寬恕,下官與犬孫定然感激不盡。」

  上海一帶的文武官員以漢人居多,要仰仗吳超越舊部打手的保護,聽了吳老買辦的陳述後當然也沒有刁難質疑,還都替吳老買辦懇求何桂清等人手下留情,不要過於追究周秀英的膽怯逃脫之罪。而何桂清心裡雖然對吳老買辦的陳述有所懷疑,卻也不願為了這樣的事得罪吳老買辦和眼看就要高升湖廣總督的吳超越,與薛煥等人稍做商議後便當眾做出寬大處理,以吳念越年幼不能缺少外人照顧為名,決定把周秀英軟禁在吳老買辦府中,由官媒婆看管不許與外人接觸,但是允許周秀英和吳念越自由見面,等候查明案情真相後再做處置。吳老買辦聽了大喜,趕緊拉著周秀英向何桂清等人連連道謝。

  漢人們不願對這件事刨根問底,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負責監視漢人的滿人官員卻當然不肯。與吳家交好的惠徵又已經在一年多前病死,以吉爾杭阿為首的滿人官員聽了吳老買辦的介紹後,沒有一個不是心中生疑,全都懷疑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其中還有沒有其他故事?

  尤其是曾經代理過幾天江北大營主帥的江蘇布政使吉爾杭阿,事實上吳老買辦上次因為貪汙軍餉入獄就和吉爾杭阿有幹聯,當時恰好就是江蘇按察使的吉爾杭阿現在能留在上海避難,用的還是查辦吳老買辦貪汙軍餉案的名頭從江北大營逃來上海。所以吉爾杭阿在上海期間與吳老買辦一直都是當面笑嘻嘻,背後各提防,今天收到吳老買辦大鬧租界的消息後,吉爾杭阿也在第一時間派人潛入租界調查真相,雖然暫時還沒直接查到周秀英的真正身份,但這會聽了吳老買辦的陳述後,吉爾杭阿不但死活不信,相反還疑心更盛。

  「真是這樣嗎?這個女賊被吳超越策反,和吳超越私通生子,期間又不敢執行吳超越的命令半路逃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女賊倒是罪過不大,但這些話和這些經過都是姓吳的一家人各自做證,沒有任何旁證,還極容易和可能串供……。不行,這事無論如何都得稟報給主子,請主子重視此事。」

  說幹就幹,有密摺專奏之權的吉爾杭阿當天晚上就給咸豐大帝上了一道密摺奏報此事,派人從海路送到北京直接送進養心殿,結果咸豐大帝見了果然也是滿肚子狐疑,一邊命令兩江嚴查此事,一邊向肅順和載垣等人詢問如何看待此事。

  都是吳超越的靠山,肅順和載垣當然是幫老吳家極力開脫此事,都說這些年死在吳超越手裡的長毛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吳超越除非是瘋了才有可能和太平軍暗中勾結!所以周秀英和吳超越私通很可能只是普通的私情,頂多就是吳超越霸王硬上弓,**了一個女戰俘,事後看在同枕共眠的份上主動把女戰俘放走,或者不慎讓女戰俘逃走,即便有錯,和吳超越立下的功勞比起來也根本無關緊要,犯不著追究。

  然後肅順和載垣又說周秀英的罪行本來就不大,先別說她曾經被吳超越招攬反正,有悔改之心,就算她沒說真話,就憑她為大清棟樑忠臣吳超越生出了唯一的兒子,也足以洗清她的前罪,全都力勸咸豐大帝法外開恩,直接下旨特赦周秀英以收買人心。

  肅順和載垣的好言勸說咸豐大帝心中的疑慮,即便嘴上答應待兩江方面查出真相後可以考慮特赦周秀英,疑心病十分嚴重的咸豐大帝對這件事仍然還是狐疑滿腹。到了晚上在寵妃宮裡過夜時,用常人難及的飛快速度排洩完了罪惡基因之後,咸豐大帝趴在寵妃的白肚皮上仍然還在盤算這事,寵妃悄悄努力想讓咸豐大帝的小菸頭再變成小不點,也被咸豐大帝搖頭拒絕。

  「皇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寵妃隱約猜出原因。

  咸豐大帝嘆了口氣,然後才仰臥躺到寵妃的身邊,唉聲嘆氣的把吳超越亂搞太平軍女將還生出一個兒子的事大概說了,結果寵妃一聽卻是歡喜萬分,趕緊坐直身體說道:「皇上,這是好事啊!」

  「吳家幾代單傳,那個姓周的女髮匪不管是被吳超越**的,還是心甘情願和吳超越私通的,生出來的兒子都是吳健彰長門長孫的長子,吳家唯一的獨苗!皇上你只要隨便找個藉口把這個小孩子弄到京城來扣在手裡,不就可以放心大膽的任用吳超越了?到時候吳超越敢有什麼異心,別說其他人不答應,他一家人都不會答應!」

  「胡說!」咸豐大帝難得呵斥心愛寵妃一句,哼哼說道:「朕乃大清皇帝,真龍天子,豈能用挾持人質的辦法讓臣子歸心?為了放心任用吳超越,就要把他的私生子弄到京城裡來養著,那為了放心任用其他督撫,朕豈不是得把大清所有督撫的兒孫叫到京城來當人質?象什麼話?」

  「皇上,吳超越與其他臣子不同。」寵妃耐心解釋道:「吳超越是我大清最能征善戰的臣子,是大清平定長毛的最大仰仗,只可惜他不是滿人蒙古人,皇上你不能對他完全放心,這點臣妾也理解明白。但如果皇上你以眷顧功臣為名,把吳超越的祖父和唯一兒子調到京城來……。」

  「不要說了!朕不想聽這些!」

  咸豐大帝粗暴的打斷了寵妃陰損卻十分有效的建議,哼哼道:「不管那個姓周的女髮匪有沒有反正悔改之理,吳超越和她私通生子卻沒有向朕奏報,就足以見他懷有私心,朕絕不能對他完全放心!」

  寵妃聽得直翻白眼,心說皇上你還真說得出來,是個臣子和女人私通生子就得向你稟報,那我大清還不得醜聞滿天飛啊?還有,吳超越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有了兒子吧?他如果知道,怎麼可能讓他的兒子流落街頭,長毛髮匪又那來的機會差點把他的兒子和情人抓走?

  咸豐大帝心裡當然不知道心愛寵妃對自己的鄙夷,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漢人的咸豐大帝心裡翻來覆去的,還盡是這樣的念頭……

  「赦免那個女髮匪,給吳超越一個恩典可以考慮,但必須得密令花沙納加強對吳超越的監視,還得在吳超越的身邊多安插幾個滿蒙官員盯著!」

  「還有,如果花愛卿真的撐不下去了,繼任湖廣總督的事必須得重新考慮!湖廣的兵力過強,只有掌握在八旗子弟的手裡,朕才能安心!晚上睡覺才敢放心!」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四章 被懷疑了

  沒過多少時間,吳超越也乖乖的主動送來了關於周秀英一案的具報請罪折,然而看都不用看,咸豐大帝就敢料定吳超越的奏報和吳老買辦、周秀英的陳述絕對一般無二,肯定是把身上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先給周秀英戴一頂改邪歸正、棄暗投明的高帽子,然後再讓周秀英背一條膽怯棄職的輕罪。

  結果這次咸豐大帝也難得的英明神武了一把,具報折上,吳超越果然一口咬定周秀英在小刀會起義期間被自己招降成功,受自己之命潛伏在長毛軍中充當內應,設法刺殺曾立昌等太平軍重要人物,自己攻破蘇州後命令周秀英設法刺殺曾立昌,然後就失去了聯繫。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厚顏無恥的宣稱說自己和周秀英發生關係,是為了讓周秀英對大清朝廷死心塌地,不得已的犧牲色相,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槍法太準,某方面的能力太過強大,一下子就給老吳家鼓搗出一個男丁來。然後吳超越才裝模作樣的就自己的生活作風問題向咸豐大帝做了檢討,承認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表示願意虛心接受咸豐大帝的任何批評教育,痛改前非,保證不犯類似錯誤。

  「狗東西,真把朕當傻子耍?你和姓周那個女髮匪在床上做的事說的話,只要你們知道,這會你們中間又有吳健彰那個老不死牽線搭橋,通風報信,你們當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了!」

  咸豐大帝心裡窩火,可是又無可奈何,因為咸豐大帝很清楚,除非是上海那邊發生奇蹟,否則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知道周秀英案的真正幕後真相。而現在兩江總督何桂清和江蘇巡撫薛煥等人為了討好吳老買辦,居然找藉口直接把周秀英給軟禁在吳老買辦家裡,擺明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指望這些漢蠻子查出真相,當然還不如指望公雞下蛋或者母雞打鳴更簡單靠譜一些。

  果不其然,當北京城被咸豐八年的冬雪銀裝素裹的時候,上海那邊送來了何桂清和薛煥的聯名奏摺時,在摺子上,何桂清和薛煥果然選擇了極力為周秀英開脫罪名,一口咬定周秀英的確接受過吳超越的招撫歸降,向吳超越呈報了許多當時上海戰場的太平軍軍情,幫助吳超越離間曾立昌和劉麗川得手,在清軍收復上海縣城一戰中不無微功。後來只不過因為畏懼刺殺曾立昌的難度太過巨大,這才主動又切斷了和吳超越的聯繫。

  除此之外,何桂清和薛煥倒也拿出了一些乾貨證明周秀英早早就和太平軍一刀兩斷,呈上了兩個被俘楊秀清衛士的口供,證明楊秀清直接把周秀英視為太平軍叛徒,試圖綁架周秀英母子為人質,也不過是想借此要挾太平軍的死敵吳超越。同時何、薛二人還呈上了無數人證口供,證明楊秀清的心腹衛士王正山在被包圍後,曾經拿吳超越私生子為人質要挾,試圖殺死吳老買辦和吳超越的私生子,間接證明了太平軍對吳超越的仇視態度。

  何桂清和薛煥拿出的乾貨雖然也還夠分量,然而疑心病極重的咸豐大帝卻還是不信,那怕肅順和載垣等人極力為吳超越說好話,心愛寵妃也再一次向咸豐大帝指出,說水至清則無魚,點到好處難得糊塗,千萬不能為了這樣的小事傷了功臣之心。但咸豐大帝一向迷糊的第六感卻難得靈驗了一次,還是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吳家祖孫和周秀英肯定隱瞞了什麼重要情況。

  也是湊巧,數日之後,又發生了一件與吳超越有關的軍情大事——江西按察使楊文定紅旗報捷,說是在他的英明指揮之下,記名道員蕭啟江在武昌總兵王國才所部的配合下,經過連番苦戰,終於攻克江西省的撫州重鎮,一舉切斷了太平軍在江西腹地的東西聯繫。同時記名道員劉銘傳也在阻擊戰中多次打敗太平軍援軍,功勞同樣不小,懇請咸豐大帝給予嘉獎,此外楊文定又隨手保舉了一些立功將士不提。

  如果換成了往常,在新年即將到來之時收到這麼一份捷報,咸豐大帝肯定是龍顏大悅,鳥生魚湯,也絕不會吝嗇一些虛職封賞——所以歷史上湘軍在江西安徽時連看軍營大門的哨官都是掛著二品頭銜。然而這一次卻不同,因為就在頭一天晚上,咸豐大帝搶先收到了江西巡撫文俊的一道密摺,指責吳超越故意扶持妻祖父專以湖北精兵強將幫助楊文定立功,又哭訴楊文定的不聽指揮,為了搶功此前故意不肯出兵南下,導致江西腹地糜爛,請求咸豐大帝為他做主。

  咸豐大帝知道文俊很可能是在惡人先告狀,也知道江西的戰局糜爛是治境無能的文俊要擔主要責任,但咸豐大帝卻非常認同文俊提出的一點——吳超越的確是在拼命扶持楊文定升官,吳超越也很可能想通過裙帶關係掌握更多的權力和軍隊土地。

  也正是因為這點,所以在收到撫州大捷的喜訊之後,在滿朝歡騰和有許多官員乘機力請咸豐大帝重用楊文定的情況下,咸豐大帝卻還是斷然拒絕了肅順親自提出的升任楊文定為江西巡撫的建議,還振振有辭的說道:「楊愛卿此番的功勞雖然不小,但他畢竟有前罪在身,目前又只是按察使,越級升遷未免過於超拔,依朕之見,升楊愛卿為江西布政使足矣。」

  提議難得被駁回一次的肅順有些傻眼,忙又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楊文定從按察使任上直升巡撫,或許過於超拔,然而江西糜爛,全省近半府縣被長毛盤踞,現任巡撫文俊在責難逃。現今朝廷收復撫州,切斷江西長毛的東西聯繫,正宜窮追猛打,一舉收復所有失土,如果能有一名有經驗、有能力也有威望的官員取代文俊撥亂反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啊。」

  「愛卿所言極是。」咸豐大帝點頭,說道:「文俊無能,致使江西半省淪陷,朕也早就恨不得食他之肉,寢他之皮,這個時候江西官軍正在楊愛卿的指揮下大舉反攻,是應該趕緊撤掉文俊,免得他又拖了前線後腿。」

  認同了肅順撤掉文俊的建議,咸豐大帝又馬上說道:「這樣吧,讓湖北布政使馬秀儒升任江西巡撫,馬愛卿輔助吳愛卿治鄂期間,吏治清明,理財有方,湖北百姓能夠在強寇環繞之下安家樂業,飽腹謳歌,馬愛卿功不可沒。由他接替文俊擔任江西巡撫,安撫屢受戰火之災的江西百姓,正合朕意。」

  肅順隱隱嗅到了一些不妙,忙又問道:「主子,那馬秀儒調任江西巡撫之後,湖北布政使一職,是否由湖北按察使李卿谷就地接任?」

  「調山西布政使吉祥接任。」咸豐大帝想都不想回答了肅順的問題,又隨口安排了一個滿人官員升任吉祥,繼續替自己監視同樣手握兵權的山西巡撫王慶雲,還有王慶雲的死黨山西團練總辦徐繼畬。

  「壞了,主子是早有成算。」

  肅順心中叫苦,知道咸豐大帝這些人事調動是早有準備,那怕是自己也毫無可能讓咸豐大帝收回成命。結果也不出所料,再緊接著,咸豐大帝再安排給撫州大捷的立功將士封賞時,果然比平時吝嗇小氣了許多,就連三次擊退賴桂英主力的劉銘傳,也僅僅只是把虛銜升了一級,掛了三品銜了事。還有在湖北提督出缺的情況下,這次表現得相當不錯的王國才也沒能成功補上這個缺。

  「主子吃錯藥了?怎麼會突然決定加強對小兔崽子的監視掣肘?」

  肅順心裡更加叫苦了,既明白咸豐大帝這麼安排是為了加強對吳超越的監視,卻又不明白咸豐大帝為什麼會對吳超越疑心這麼重?而再細一盤算後,肅順也馬上就聯想到前不久才發生的周秀英案,心中也難免鬱悶,暗道:「主子,如果你真是因為小兔崽子搞了一個女髮匪就這麼懷疑他,那你這個皇帝的心眼也未免太小了吧?和其他官員在背地搞的那些齷齪事比起來,小兔崽子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道德君子啊。」

  …………

  咸豐大帝對撫州大捷的封賞決定,還有突然做出的湖北江西兩省人事調整,同樣讓吳超越也大吃一驚,打破腦袋也不明白咸豐大帝在如此有利的形勢下,為什麼還不肯讓真正掌握江西精銳的楊文定接任江西巡撫,如臂使指的收復江西淪陷土地,非要調不懂軍事的馬秀儒去江西繼續瞎折騰?

  「難道是因為秀英的事,野豬皮家族對我起了疑心?應該是這樣,不然的話,找不到任何理由。還好,從爺爺的書信來看,秀英還沒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他,走漏風聲的可能微乎其微。」

  和吳超越得出同樣結論的,還有吳超越的心腹趙烈文和閻敬銘,也全都拐彎抹角的向吳超越提出警告,要吳超越在近期內儘量收斂一些,不要再引起滿清朝廷和咸豐大帝的警覺,貽誤了就地接任湖廣總督的大事。吳超越點頭受教後,忙又向對京城情況比較熟悉的閻敬銘問道:「丹初,關於吉祥這個人,你可熟悉?」

  「不熟,只知道他是滿州鑲藍旗人,字履安。」閻敬銘搖頭,又苦笑說道:「但是慰亭,山西來的布政使,你最好不要抱任何指望。那個位置上要是有什麼清官的話,祁太谷三縣的晉商就不會個個富可敵國了,朝廷和俄羅斯的貿易關稅銀,每年也不至於只收那麼一點點了。」

  吳超越無奈的聳聳肩膀,說道:「來吧,只要別動漢口、大冶和銀圓這三樣,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敢動這三項,馬上要他好看!」

  自信的說完,吳超越又皺眉說道:「只可惜了楊文定,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竟然還沒能把他扶上去,看來我們想間接控制江西的事,又得繼續往後延一延了。」

  「楊老大人還不是被你連累的?搞什麼女人不好,非要搞女髮匪?」

  趙烈文心中腹誹了一句,然後才微笑說道:「慰亭,依我看未必,皇上不肯讓楊老大人接任江西巡撫,卻非要把馬秀儒馬藩臺調到江西巡撫,雖出乎我們的預料,對你來說卻未必不是一個更好的機會,操作得好的話,說不定可以立即拿下江西,然後又讓楊老大人再掌握一個其他省份。」

  「什麼意思?」吳超越趕緊問道。

  「馬藩臺絕不會樂意這個安排。」趙烈文微笑說道:「且不說將來你接任湖廣總督之後,論資排輩應該輪到馬藩臺接任湖北巡撫。就算馬藩臺不指望接任湖北巡撫,他也絕不樂意從湖北布政使任上高升江西巡撫!」

  「江西現在有什麼?除了滿地的髮匪,遍地的難民,堆積如山的軍務,馬藩臺到了江西還能撈得到什麼?而且江西現在又到處都在打仗,稍有不慎,馬上就是黑鍋上身,頂戴落地,馬藩臺想在江西坐穩位置,絕對不是那麼容易。」

  吳超越聽了盤算,很快就領會了趙烈文的意思,問道:「惠甫,你的意思是說,讓我抓緊時間和馬藩臺達成聯盟,借他之手控制江西?」

  趙烈文點點頭,說道:「馬藩臺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坐到江西巡撫那個火山口上,想坐穩位置,就必須仰仗楊老大人的扶持,事實上也是仰仗你在幕後的支持,這時候向他伸出友誼之手,他肯定不會拒絕,還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

  吳超越稍做盤算,又馬上就命令吳大賽派人去請馬秀儒今天晚上到自己家裡吃飯,然而吳大賽才剛答應,還沒來得及派出使者,門外卻搶先進來了一個親兵,向吳超越行禮奏道:「稟撫臺大人,總督衙門的戴師爺派人來報,說是花制臺病情加重,戴師爺擔心他撐不過這一關,請你立即過去。」

  「什麼?我馬上就去!」

  吳超越大吃一驚,趕緊收回了宴請馬秀儒的決定,立即安排出行準備去探望花沙納的情況,同時吳超越的心裡也暗暗叫苦,暗道:「花老狐狸,這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麼事啊,野豬皮九世才剛明顯對我生出疑心,你又突然斷了氣,我接任湖廣總督的事恐怕就懸了。」

  「慰亭,英國名醫雒魏林先生這會就在漢口,應該立即派人接他去總督衙門,幫著搶救花制臺。」

  趙烈文在一旁建議,又低聲說道:「無論如何要幫花制臺撐過這一關,不然的話,皇上未必會在這個時候讓你就地接任湖廣總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