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0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五章 準備不足

  自由的空氣十分美好,在湖北巡撫任上的第一個三年任期裡,吳超越雖然取得了不少發展,建立了一定威望,也成功收買到了許多無知百姓的心,然而卻過得十分憋屈,不是被曾老師敲詐勒索,就是被官文和花沙納輪流監視,做什麼都不敢放開手腳,戰戰兢兢,窩窩囊囊,整整三年都沒有享受過一天湖北土皇帝的好日子。

  這樣的憋屈生活終於和吳超越說再見了,隨著花沙納的親自統兵南下平叛,湖北省城裡終於沒有人比吳超越官更高權勢也更大了,吳超越不管做什麼都不用擔心被人掣肘了,也不管做什麼都不用擔心有人會向滿清朝廷打小報告了,可以自由自在,我行我素,放開手腳的無法無天了。

  自由的空氣的確美好,自由得吳超越都有些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乘機把看不順眼的湖北地方官員攆走換上自己人?不好意思,敢和吳超越對著幹的湖北府縣官員早就不存在了,不是被吳超越玩弄權術扳倒攆走,就是被老狐狸花沙納主動出手幹掉,剩下的湖北地方官員只是和吳超越不齊心,其他方面的卻是絕對的言聽計從,叫他們趴著他們絕對不敢跪著,聽話得讓吳超越都不好意思再換人。

  乘機撤換各府總兵控制綠營兵權?還是不好意思,綠營兵那點戰鬥力吳超越不但看不上眼,抓過來反倒是增加負擔,而且湖北舉凡能打點的綠營兵都已經劃分好了幫派,不是被吳超越的走狗王國才控制,就是隸歸都興阿統屬,餘下的蝦兵蟹將是既不值得出手,強行吃下還有可能引起滿清朝廷和花沙納的警覺,所以吳超越根本就沒這方面考慮。

  乘機收買和收編直接聽令於花沙納的督標和鄂勇?繼續不好意思,吳超越實在有些害怕老狐狸花沙納的手腕手段,知道他的督標和鄂勇裡肯定有無數眼線盯著自己,自己不管有什麼大的動作都絕對逃不過花沙納那條老狐狸的眼睛,同時想要乘機徹底控制湖廣督標和湖北鄂勇的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不想立即和花沙納撕破臉皮的情況下,吳超越只能是繼續以練兵為藉口,陸續把自己的人安插進鄂勇中掌握兵權,同時也乘機拉攏一兩個湖廣督標的將領,往花沙納的直屬軍隊裡安插幾個眼線。

  當然,如果吳超越下定了決心,倒是可以放手去幹兩件大事,第一是大力擴建直接聽令於自己的撫標,第二就是直接造反。然而很快的,吳超越卻又發現了一個十分尷尬的矛盾,大力擴軍肯定會被花沙納立即發現、反對和阻止,直接造反又實力不足,同時更沒有做好所有準備。

  在臨行前,花沙納曾經一再叮囑過吳超越不能重蹈曾國藩的覆轍,這點雖然吳超越可以不聽,但吳超越敢拿自己的小弟弟打賭,自己只要敢在湖北擴軍,在湖南一收到消息,花沙納鐵定會第一時間返回湖北阻止,自己敢不聽花沙納就敢和自己翻臉,奏請滿清朝廷直接革自己的職。

  直接造反倒是可以擺脫滿清朝廷和花沙納的束縛,想怎麼擴怎麼擴,但是這麼做了以後,花沙納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帶著湖南軍隊來爆自己的菊花,都興阿肯定會馬上帶著出省軍隊回來和自己拼命,僧格林沁也肯定會在收到消息後立即帶著中原清軍下來和自己清算老帳舊帳。另外襄陽的舒保,荊州的綿洵,也肯定不會再和自己稱兄道弟,把酒言歡,自己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拿下荊州咽喉重地,四川的清軍要不了多少時間就也該來了。

  除此之外,時機也絕對不夠成熟,滿清朝廷的餘威還在,吳超越舉旗反清,湖北的地方官員未必會有多少人響應,被滿清奴化洗腦了兩百多年的湖北百姓也未必會全力支持。正在上海的吳老買辦,還有仍然還居住在香山的吳曉屏夫婦,也肯定會面臨殺身之禍。

  自相矛盾和重重顧慮之下,吳超越才終於明白了滿清朝廷的殘暴統治為什麼能維持兩百多年,兩百多年裡基本沒有什麼地方督撫敢起兵造反,也終於明白了袁世凱在手握北洋兵權的情況下,仍然還是有賊心沒賊膽,非要等到孫大炮把南方折騰得天下大亂,武昌起義成功後才敢出手摘桃子。

  再接著,吳超越又理所當然的更加暗恨自己的老師曾國藩,歷史上野豬皮九世北逃熱河的時候,是多好的舉兵造反機會啊?自己的老師怎麼就不知道抓住呢?

  不過對吳超越來說還好,洋人那邊及時送來消息,說是與滿清朝廷的談判失敗,英法聯軍已經決定再次北上攻打大沽口,按理來說,咸豐大帝去熱河殘害小白兔已經為期不遠。——得出這個結論,當然和吳超越的歷史老師畢業於體校有關。

  除此之外,歷史已經進入了工業化國家吊打農業國的時代,造反起兵已經用不著再拼命的招兵買馬拿人命堆,搞好了工業基礎,能夠大量快速的生產出先進武器,在短時間內大量擴建軍隊絕不是一句夢話。

  所以,乘著花沙納暫時離開湖北的機會,吳超越只放手幹了一件大事,就是乘機擴大冶工業基地的規模,把三座普德林爐擴大為五座。同時把槍炮局的生產規模擴大了兩倍,把此前故意封存的生產設備拿了出來投入生產,拿出大把錢糧僱傭培訓生產工人,拼命生產武器彈藥儲存備用。

  再接著,吳超越的另一件大事就是等,等洋人那邊打進北京,等咸豐大帝逃到熱河殘害兔子,給地方督撫全面放權,也等更好的起兵契機出現。然而吳超越又萬萬沒想到的是,一連串讓自己措手不及的意外事故卻接二連三的襲來…………

  第一個讓吳超越措手不及的意外,是來自湖北民間突然出現的反洋排洋情緒!英法兩國軍隊攻佔了廣州城後,把兩廣總督葉名琛給抓走押往了印度,結果葉名琛來了一個寧死不食英粟,活生生的絕食而死。

  對吳超越來說非常不幸的是,葉名琛恰好就是湖北漢陽人,家族還非常龐大,有錢又有勢,收到了葉名琛的死訊之後,老葉家的人一邊大辦喪事,一邊大喊排洋口號,鼓動湖北百姓拒買洋貨,拒絕和洋人貿易往來,還有悲憤過甚的葉氏家族成員喊出了殺光洋人的義和團口號。而吳超越被迫無奈,只能是一邊加強對漢口洋人的保護,一邊親自到漢陽祭奠葉名琛,試圖勸說葉氏族人不要盲目排外。結果不但遭到了葉氏家族的斷然拒絕,還落下了漢奸罵名,把吳超越搞得十分狼狽。

  再接著,又有一個麻煩找上門來,在漢口讀軍校的曾國荃突然以叔父名譽登門拜訪,小心翼翼的向吳超越質問曾紀靜借住吳府期間,是否發生過什麼意外?吳超越驚訝問起原因時,曾國荃如實答道:「是這樣,紀靜回了湖南後,一直都鬱鬱寡歡,時常躲著一個人哭泣,嫂子問她原因,她也不說,後來嫂子有一次無意中問她在湖北是否出了什麼事,她就哭得更厲害。嫂子懷疑她變成這樣和這次來湖北有關,就來信讓我打聽了。」

  無意中惹了大麻煩的吳超越無言以對,有心想要繼續隱瞞,可又覺得太過對不起曾紀靜,思來想去之下,吳超越還是選擇了對曾國荃說實話,老實交代了自己性侵未遂的罪行。結果也不出所料,曾國荃果然就象發瘋的獅子一樣的跳起來,雙手緊握拳頭,嚇得吳大賽等親兵都趕緊拔槍。

  「九叔,那件事我真是無意的。」吳超越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不是故意要害師妹,是我那天被花制臺灌得太醉,師妹又恰好住在了婉貞房間裡,結果就出這個意外了。」

  「意外?」曾國荃紅著眼睛怒吼,「你一個意外就害我侄女一輩子?」

  「九叔,九叔,小侄有罪,小侄有罪。」吳超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謝罪,然後又說道:「九叔,如果師母和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娶師妹,保證對她好一輩子!」

  「我家曾聖後代,能讓女兒做妾?」曾國荃瘋狂大吼。

  「那我就真沒辦法了。」吳超越苦笑答道:「我答應過紀靜會娶她,可就是因為考慮到你們家裡的情況,才到現在都沒敢開這個口。」

  如果不是吳大賽等親兵早就拔出左輪槍對準了曾國荃,曾國荃絕對能撲上來把吳超越撕了。然而即便如此,當曾國荃怒氣衝衝的離開之後,跟隨監視的親兵又很快送來消息,說是曾國荃已經行李回了湖南,吳超越聞報嗟嘆,也只能是期盼奇蹟出現,能讓曾家的人把事想通——不然的話,老曾家可就步老葉家的後塵,和吳超越不共戴天了。

  最讓吳超越措手不及的還是在戰場上,三月初時,張德堅手下的湖北特務突然從安慶送來急報,說是探到準確消息,安慶太平軍即將大舉增援九江、湖口戰場,不但要給湖口太平軍送來大量新造的中小型戰船,幫助太平軍水師主力把裝備升級換代,還有要把三條蒸汽炮船調來湖口參戰的傳言。

  「長毛火輪船派來湖口參戰的消息,是否可靠,能不能確認?」吳超越趕緊問。

  「暫時還無法確認,不過從跡象分析判斷,可能很大。」張德堅答道:「我們的細作探報,自打長毛裝備了火輪船後,只和吳全美的水師在許浦一帶打過一仗,憑藉風向和船速的優勢,以少勝多擊沉了吳全美的兩條紅單船,擊傷多艘。」

  「從那以後,吳全美就沒敢西上和長毛交戰,只敢躲在吳淞口藉助炮臺掩護自保,長毛的火輪船就一直閒置,然後江寧城裡就逐漸響起了讓火輪船往西打的聲音,有傳言說洪秀全對火輪船耗銀過多卻作用不大十分不滿。所以下官懷疑,長毛火輪船即將向西開拔來和我們的傳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吳超越沉默不語,過了許久後才揮手讓張德堅下去繼續打探,然後又讓趙烈文寫了一道書信給楊文定,讓楊文定向都興阿和王孚知會這個壞消息,讓都興阿他們做好防範準備。最後吳超越才把吳大賽叫到一邊,讓他派人送了一封用密碼寫成的書信去大冶交給容閎,讓容閎與太平軍密使聯繫,質問太平軍為何大舉增兵西線?

  順便說一句,為了方便暗中聯絡和洩密,吳超越採納了容閎的建議,已經祕密開發出了兩套密碼,一套中文密碼專門用於軍事,一套英文密碼則是專門讓吳超越用來和腦後天生反骨的容閎聯繫,機密程度高到連趙烈文都不知曉這套密碼的存在,但也方便了吳超越通過容閎與太平軍取得暗中聯繫。

  這一次顯然是白辛苦,讓吳超越再次意外的是,才過了一天時間,容閎就藉口返回省城述職,親自給吳超越帶來了一道有楊秀清簽名的洪仁玕親筆書信,書信是以英文寫成,內容拋棄那些神啊鬼啊,大意如下:

  「吳超越,你這個小清妖怎麼言而無信?本王努力約束軍隊沒去打你,你的水師怎麼幾次攻打湖口?還有,這次你還乾脆把你的妖兵直接派到湖南打我的軍隊,殺害我天國的那麼多將士,你如果再不收兵,真要和我打,本王奉陪到底!

  本王明白告訴你一件事,本王決定增兵西線,還要把火輪船派到湖口來參戰!本王給你一個選擇,你現在起兵造清妖的反,本王就和你聯手幹掉九江的清妖水師,和你劃鄱陽湖為界,互不相反,然後再商量陸上土地劃分的事!

  但是,你如果還不起兵,還不造反,還不和本王公開締結盟約。那對不起,本王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九江清妖的水師對本王威脅太大,本王只能是幹掉他們!你的水師如果參戰,本王照打無誤!

  你只有兩條火輪船,本王有三條,等本王的火輪船幹掉你的火輪船,開到武昌城下時,你別後悔!」

  看了洪仁玕代筆的楊秀清書信,吳超越先是把書信給容閎也看了一遍,然後才放到蠟燭上燒燬,又用英語隨口向早就知道自己心思的容閎問道:「你怎麼看?」

  「革命的時機還不成熟。」容閎用英語回答道:「大冶的兵工廠,目前產量才剛開始擴大,難以供應你大規模作戰。滿清的統治也還很穩固,人民的思想也還太頑固,你現在就舉起革命的旗幟,響應的人不會太多,滿清的統治者也一定會全力鎮壓這場革命。」

  「還有,別指望太平天國那幫神棍能為你提供多少幫助。」容閎又用英語補充道:「他們的戰線拉得太長,陸軍主力又遠離湖北,你現在發起革命,他們不但幫不了你,相反你還只能是替他們牽制大量的滿清軍隊,既找不到發展的機會,還十分危險。」

  「這是當然。」吳超越冷笑說道:「楊秀清這次擺明了是做好了兩手準備,能把我直接逼反當然最好,不能逼反我就動手開打,爭奪長江中游的制江權,提防我突然翻臉發力,幹掉他們的湖口水師威脅南京。」

  「洋人那邊也一樣。」容閎又低聲補充道:「準確消息,英法兩國這次出動的兵力總共只有五千六百餘人,兵力過少。且不說我們發起革命能否得到他們的支持和幫助,就算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幫助,他們也幫不了多大的忙,相反我們還肯定得付出重大代價。」

  吳超越再次點了點頭,用英語說道:「我也是這麼擔心,在此之前,小包令是試探過我的態度,但他並不是英國方面的正式代表,也沒有向我遞交正式的外交公文,只是口頭支持。我如果倉促行事,就算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也肯定得被他們逼著簽訂更多更危險的賣國條約。」

  「那太平軍那邊,你打算怎麼應對?」容閎問道。

  「不予答覆,繼續沉默,繼續忍耐!」吳超越咬牙切齒的說道:「太平軍真要打,九江一帶的制江權我可以讓給他們,了不起就是費點事從瑞昌運糧給九江,反正陸地上我不怕他們。但太平軍水師如果敢繼續進兵,我就絕不會讓他們越過田家鎮一步!先撕破臉皮,讓太平軍知道我不是他們想利用就可以利用的,以後再想辦法重新商談」

  做出了這個決定後,吳超越又叮囑容閎在戰爭期間斷絕與太平軍的暗中聯繫,避免被太平軍拿到把柄要挾自己,沒有收到自己的命令前不得與太平軍密使接觸。容閎應諾後,吳超越才十分惋惜的暗暗說道:「太可惜了,如果我手裡的力量足夠,被束縛得也不是這麼緊,能夠提前準備得充足一點,這次絕對是一個起兵的大好機會啊。」

  惋惜歸惋惜,轉念一想後,吳超越又發現被迫再和太平軍打一仗,同樣也是好處多多,首先就是給了滿清朝廷一個交代,為自己更進一步擴軍備戰爭取到了藉口。其次就是自己遲早是要和太平軍爭奪長江航線控制權的,在實力大致相當的情況下打,既不容易有什麼閃失,也可以乘機讓辛苦培養蒸汽戰船水手獲得實戰訓練的機會。

  所以送走容閎的同時,吳超越馬上命令自己最後的兩個水師營全力備戰,又命令劉坤一軍撤回田家鎮,整修和守護自己在那裡修築的永久性炮臺,做好在田家鎮和太平軍水師決戰的機會。除此之外,手裡糧食充足的吳超越還提前給九江送來了大批的糧食,以免太平軍成功奪佔九江一帶的江面,使得九江戰場面臨斷糧危機。

  又過了一段時間,九江那邊果然送來舉報,說是太平軍的安慶水師傾巢出動,護送著大量的新造戰船西進湖口增援,太平軍去年向英國購買的三條蒸汽炮船也果然在列!

  收到了這個消息後,吳超越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文九江,命令王孚和都興阿率領水師回撤至田家鎮佈防,同時也立即做好了親自率軍再戰田家鎮的出征準備。然而令吳超越又一次措手不及的是,自己的撤退命令,竟然遭到了都興阿的斷然拒絕!

  「要撤你們撤,我不撤,我是湖北提督,聽命於花制臺,吳撫臺沒權力指揮我。」這是都興阿對吳軍水師主將王孚給出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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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亂丟垃圾的後果

  拒絕了吳超越要求襄陽水師撤回田家鎮的命令不算,都興阿還反過來質問吳軍水師為什麼這樣膽小,不敢在九江湖口和太平軍的水師主力決戰,非要退回田家鎮去採取守勢?末了,都興阿還建議吳超越把蒸汽炮船開到九江,在九江戰場上和太平軍決戰。

  對此,吳超越真的是無話可說了,很納悶的向趙烈文和閻敬銘等幫凶問道:「都興阿這次是怎麼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麼一點都聽不進勸?」

  「九江那邊江面開闊,地形水流複雜,適合長毛水師發揮數量優勢,也適合長毛的火輪船發揮船速和無視風向的優勢,在那裡打對長毛水師有利。」

  「田家鎮一帶江面狹窄,適合佈置水上防線封鎖航道,讓長毛難以迂迴到我們的上游搶佔順水之利,又有永久性炮臺的炮火覆蓋江面,在田家鎮打對我們有利。這樣的道理都興阿怎麼就不明白?」

  趙烈文和閻敬銘低聲商議了幾句,然後趙烈文才回答道:「慰亭,都軍門可能真的不懂這些道理,他是騎兵將領出身,對水戰了解不多。在九江湖口和長毛水師交戰這段時間,又一直是他攻長毛守,沒打過水上防禦戰,不明白田家鎮戰場對我們的有利之處,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也許還有兩個原因。」閻敬銘補充道:「第一,都軍門怕你搶功,撤回田家鎮受你號令指揮,打了勝仗也肯定是你的首功。而現在花制臺去了湖北,你受命坐鎮湖北,出兵到外省的九江戰場你肯定不能親自去,所以我們的火輪船派過去後,就得聽他的號令調遣,打下勝仗首功也就都是他的了。」

  「那第二個呢?」吳超越很無奈的問道。

  「也許還有花制臺的緣故。」閻敬銘苦笑說道:「花制臺一向注重兵權,離開湖北去湖南平叛,肯定會防著你乘機控制湖北軍隊,都軍門是湖北出省軍隊的主帥,花制臺很可能會暗中給他打招呼,命令他握緊兵權,別給你可乘之機。」

  吳超越徹底無語了,半晌才吼道:「惠甫,用我的名譽給都興阿寫信,告訴他九江戰場和田家鎮戰場的區別所在,明白告訴他,撤回了田家鎮,湖北水師聽他號令,遇事與我協商而行,我不插手湖北水師的內部事務!」

  趙烈文答應,又建議道:「慰亭,最好也給花制臺去一道書信,告訴他九江這邊發生的情況,請他讓都興阿所部水師暫時接受你的號令指揮,他如果能答應,時間上也許還來得及。」

  吳超越一口答應,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嘆息道:「我總算明白我老師的心思了,為什麼寧可被朝廷猜忌懷疑,也非要讓湘軍只聽令於他一個人,一軍二主,互不統屬,果然坑爹啊!」

  …………

  吳超越的第二道書信只是讓都興阿出現動搖,卻並沒有立即下定決心接受吳超越的建議,也沒有聽從楊文定和王孚等人勸解依令而行,只是祕密召集了自己的幾個心腹親信商議此事。結果商議下來後,幾個心腹親信都建議都興阿堅持在九江和太平軍水師決戰。

  原因和閻敬銘猜測的一樣,現在花沙納不在湖北,留守湖北的吳超越不能輕易出省,更不能長時間離開湖北疆土,到時候不管前線有多少軍隊,按滿清朝廷的規矩和花沙納之前的命令,都應該只聽命於都興阿一人。如此一來,既沒人掣肘,打了勝仗也都是都興阿獨吞功勞,無論如何都比撤回田家鎮去和吳超越並肩作戰強。

  是人都有私心,即便為人算是不錯的都興阿也有,還好,盤算自己個人利益的同時,都興阿又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如果吳撫臺堅持不讓他的撫標水師來九江,還把這裡的三個營水師撤回田家鎮怎麼辦?」

  「上表彈劾啊!」親信們理直氣壯的說道:「彈劾王孚他們臨陣脫逃,畏敵而走,請朝廷和花制臺為你做主,逼著吳撫臺把他的撫標水師全部派來九江聽你指揮。」

  和吳超越關係不錯的都興阿大搖其頭,既不願和吳超越公開撕破臉皮,也知道自己很難鬥得過靠山強硬的吳超越。又盤算了許久後,都興阿這才說道:「這樣吧,我給花制臺去一道公文,請他命令吳撫臺把火輪船派來九江給我幫忙。另外我把這事直接告訴王孚他們,要求他們留下來給我幫忙,他如果不聽,我們再另做商量。」

  心腹們齊聲叫好,都說還是都軍門的主意好,只要求得花制臺下這道命令,吳超越就算再摳門也只能是乖乖交出火輪船。然而得知了都興阿答覆的王孚卻是叫苦不迭,只能是趕緊派快船返回省城,向吳超越請示命令。

  很湊巧,就在王孚向吳超越請示命令的同一天下午,下游那邊傳來了斥候消息,說是有一支數量相當龐大的太平軍水師船隊突然駛出湖口,張帆去了彭澤方向。

  對此,都興阿和楊文定等人都有些大惑不解,不明白太平軍這麼做的原因,左宗棠卻一語道破原因,「這有什麼奇怪的?長毛從安慶帶來了許多新船,船隊的水手肯定數量不足,把水手不足的新船直接送到湖口太危險,讓湖口的長毛水師主動去彭澤更換船隻,既安全,又可以從容整編和熟悉新船。」

  恍然之餘,都興阿心中一動,忙說道:「這是個機會啊,我們如果能夠搶在長毛水手上船之前,搶先突襲長毛的安慶船隊,不就可以幹掉長毛人手不足的新船,削弱長毛水師的力量了?」

  「都軍門,這可開不得玩笑。」左宗棠警告道:「你的水師本來就經驗不足,又對湖口下游的長江航道一無所知,到了那裡肯定要吃地利大虧。而且長毛水師已經搶在了你的前面,發現你出擊向東,他們肯定會暫停換船調頭迎戰,到時候你如何招架?」

  都興阿並不是很接受左宗棠的判斷,已經劃歸都興阿指揮的鮑超也跑出來出餿主意,說道:「都軍門,我們還有一個辦法,乘著長毛水師主力遠離湖口的機會,出兵攻佔八里江,奪佔長毛在那裡的營地和炮臺。以八里江為前進基地,切斷湖口長毛和彭澤長毛的聯繫,逼著長毛水師來打八里江,到時候我們以逸待勞,又有陸上炮火掩護,再想對付長毛水師就可以容易許多了。」

  「我反對!」左宗棠還是一樣的討人嫌,說道:「攻佔八里江,切斷湖口長毛和下游長毛的水上聯繫,是能夠以逸待勞逼迫長毛水師攻打八里江。但長毛水師現在的實力已經大增,我們的水師就算有路上炮火掩護,也未必能打得過長毛水師,相反還可以讓長毛水師獲得和我們決戰的機會。」

  反對無用,都興阿不是楊文定,不會對左宗棠無條件的言聽計從,在與麾下水師將領商議之後,都興阿很快就敲定了這個作戰計劃,決心乘著湖口太平軍水師力量不足的機會,全力拿下八里江扼制險要。同時都興阿還找來了吳軍水師主將王孚,向王孚知會了自己的作戰計劃,要求王孚率領湖北水師協同自軍作戰。

  王孚萬分為難,盤算了許久才答道:「都軍門,出兵幫你拿下八里江當然沒問題。但是末將有言在先,拿下了八里江後,末將必須立即撤回九江營地,不在那裡駐紮。」

  說罷,王孚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不是末將怕死,是我們的兩條主力戰船太過笨重,出港加速都十分困難,八里江又距離湖口過近,防範長毛水師突襲偷襲的應變時間太短。長毛水師如果逮到機會以快船出擊,縱火燒船,末將可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沒問題!」都興阿一口答應,又笑道:「能帶著將士用小船裝滿火藥衝進敵陣自爆,誰敢說王兄弟你貪生怕死,我第一個就不答應!行,就這樣,打下了八里江後,我駐紮在那裡,你屯駐九江接應我。」

  …………

  得到了都興阿的親口承諾之後,王孚這才下令吳軍水師準備出擊作戰,次日一早,在都興阿的親自率領下,湖北水師和吳軍水師傾巢出動,取道張家州以北繞開湖口,直奔長江下游。楊文定和左宗棠聞報後,楊文定當然是嗟嘆萬分,左宗棠則是破口大罵,可一起都無可奈何——誰叫都興阿是前線主帥?

  還別說,湖北水師傾巢出動的這個消息,還真把留守湖口的太平軍大將林啟榮給嚇了一大跳,趕緊派快船給下游的水師送去消息,讓率領水師主力去彭澤接船的韋俊提防湖北水師發起突襲。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清軍炮轟八里江營地的開始,再收到了清軍水師派遣步兵登陸去攻打八里江營地的消息時,林啟榮這才終於醒悟過來,知道清軍水師是打算乘虛攻佔八里江營地。

  「****娘的狗清妖,原來你們不是想突襲彭澤,是打算攻佔八里江啊。怎麼辦呢?主力去彭澤,湖裡那幾條小船不可能是清妖的對手,無法增援八里江……。」

  「算了,與其費勁堅守讓將士們白白死傷,不如主動放棄,保住有生力量,等火輪船來了再說。」

  盤算過後,很能決斷的林啟榮也不和韋俊商量,果斷就下令讓獨力難支的八里江守軍棄營撤退,撤往下游去彭澤渡江,任由都興阿軍攻取八里江營地。結果讓林啟榮更加欣喜若狂的還在後面,成功奪佔了八里江營地之後,都興阿所部的湖北水師不但真的駐紮在了八里江建立營地,戰鬥力最強的吳軍水師竟然還撤離了八里江,撤回了九江舊營駐紮。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清妖水師主力竟然駐紮在了八里江,超越小妖的水師居然還撤回了九江,天父神力,果然是無窮無盡!這一戰,我們贏定了!」

  …………

  與狂喜過望的韋俊截然相反,當湖北水師攻佔八里江並且主力移駐八里江的消息傳回了湖北省城後,正在積極備戰的吳超越卻是直接就掀了桌子,咆哮道:「都興阿瘋了還是傻了?左宗棠為什麼就不攔住他?」

  「水師主力移駐八里江,長毛水師想偷襲就偷襲,想決戰就決戰,戰事一旦不利,都興阿從張家洲北面跑航道狹窄,從南面跑有長毛的石鐘山炮臺,不管往那裡跑都不容易,不管往那裡跑都是長毛蒸汽炮船的活靶子!他沒見過蒸汽炮船,不知道蒸汽炮船的船速比風帆戰船快多少?!」

  咆哮過後,吳超越又大口大口的喘了一陣粗氣,這才讓趙烈文替自己去信都興阿,讓都興阿知道駐紮八里江的危險所在,要求都興阿立即撤回九江避免冒險——雖然都興阿所部的襄陽水師戰鬥力平平,然而在水上力量不足的情況下,吳超越還是需要襄陽水師的幫助,自然也不願看到都興阿全軍覆沒。

  「慰亭,得防著都軍門不聽你的良言相勸。」趙烈文沉聲說道:「尤其目前他正在和你爭前線指揮權,還連決戰戰場在那裡都要和你爭,這樣的情況,他不聽逆耳良言的可能很大。」

  「不聽也沒辦法,他受制於花制臺,我沒權力約束他。」

  吳超越很是無奈的搖頭,又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這才說道:「這樣吧,給鮑超去一道密信,要他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堅決毀船逃命,保住水手和炮手,也盡力勸說都興阿他們這麼做。我們去田家鎮的時候,多帶些備用戰船過去,讓逃出來的水手炮手可以繼續駕駛船隻參戰。」

  「還有,告訴王孚,戰事不利時,那怕背上臨陣脫逃的罪名,也一定要給我保住忠誠號和仁義號!那兩條船的機動力雖然比不上蒸汽炮船,但火力遠比蒸汽炮船強大,也是這次決戰不可或缺的主要戰鬥力。」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趙烈文一一應諾後提筆寫信的時候,門外卻又有傳令兵送來了壞消息,向吳超越奏報道:「稟吳撫臺,我們水師的來報,說勇敢號突然出了故障,又和江上的漁船起了衝突,抓了兩個肇事漁民,請你決定如何處置。」

  正指望僅有的兩條蒸汽炮船發揮作用,還沒出發其中一條就出了故障,這樣的壞消息當然讓吳超越更加火冒三丈,宣進水師信使後,吳超越馬上就衝著信使怒吼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又把蒸汽炮船弄出了故障?還有,為什麼要抓漁民?」

  「稟吳撫臺,我們冤枉啊。」來報信的信使愁眉苦臉,說道:「是那兩個漁民不聽招呼,在上游亂丟破漁網,漁網纏住了勇敢號的葉片,差點絞斷了勇敢號的葉片,我們才抓了那兩個漁民啊。」

  「漁網能纏住蒸汽炮船的葉片?」吳超越一楞問道。

  「能。」信使如實回答道:「洋教官說,蒸汽炮船的葉片和轉軸最怕被水草和繩索纏繞,要我們小心提防。但以前還是發生過幾次這樣的事,這次情況最嚴重。」

  吳超越不吭聲了,眨巴著三角眼盤算了半晌,吳超越突然跳了起來就往外衝,招呼道:「走,帶我到現場去親眼看看。」

  急匆匆出城到了吳軍水師營地所在的大堤口,衝到了現場仔細一看時,見自軍的水手在華爾的指揮下,果然正在艱難的清除勇敢號明輪上的纏繞繩索,眾人上來行禮,吳超越也沒理會,只是跳上小船細看那些把葉片纏死的堅固繩索,心中不斷盤算。

  最後,還是在華爾的一再招呼下,吳超越才回過神來,但吳超越還是沒理會華爾的客套,只是迫不及待的問道:「華爾,如果蒸汽明輪船行駛的前方繩索過多,會不會又出現今天的情況?」

  「當然會,親愛的吳,繩索和水草是蒸汽明輪船的天敵。」華爾如實回答,又顯擺道:「我在密西西比河上旅行的時候,我乘座那條珍妮號蒸汽明輪船,還被水草給絞斷了葉片。今天如果不是我指揮出色,發現危險就果斷停船,不然你的勇敢號就得耗費金錢和時間更換葉片了。」

  吳超越笑了,笑得十分開心,還張手擁抱了可愛的華爾,說道:「感謝你,親愛的華爾先生,感謝你拯救了我的勇敢號。」

  「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吳,這次你率領蒸汽炮船去參加戰鬥,可一定得帶上我,我在你這裡都快悶壞了。」

  「沒問題,你是美國人,我僱傭你幫助我的水手駕駛蒸汽炮船,誰都無法指責。」

  一口答應華爾要求的時候,兩個亂丟破損漁網的肇事漁民也被押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見自己釀出了這麼大的錯,又見吳超越堂堂巡撫都親自出面,兩個肇事漁民當然是連連磕頭,痛哭流涕的懇求吳超越饒他們一命。

  「放了他們吧,這兩小子雖然亂丟垃圾闖了大禍,可也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算是功過相抵。」

  吳超越很大度的揮手下令放人,滿是壞水的腦袋裡,琢磨的也全是些缺德得冒煙的餿主意。而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中,正在漂亮女人肚皮上嘿咻的楊秀清也突然打了一個寒戰,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七章 鬧矛盾的下場

  吳超越要在田家鎮打,還要節制都興阿麾下的湖北水師;都興阿要在九江湖口和太平軍決戰,還要花沙納以總督身份下令,把吳超越的命根子蒸汽炮船派到九江參戰,交給都興阿指揮。

  兩個截然不同的要求先後送來,頓時難壞了正在湖南和湖南地方官員和太平軍鬥智鬥勇鬥力的花沙納,答應吳超越得罪都興阿,又得把更多兵權交給滿清朝廷無比提防的吳超越;答應都興阿,吳超越又肯定不高興,還未必會答應。前狼後虎,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為難之下,一貫手腕圓滑的花沙納也難得頭疼了一把。

  關鍵時刻,很得花沙納信任的幕僚兼文友戴文節及時提出重要建議,道:「毓仲,我覺得這個時候你不能考慮人事,只能優先考慮軍事。長毛大舉西進,還把火輪船都開到了西線,形勢危急,水師一旦有什麼閃失,湖北腹地的門戶便立即大開。所以我認為,這時候你不能考慮得罪誰和誰不高興,應該優先考慮把軍隊交給誰最有把握。」

  戴文節的話讓花沙納終於下定了決心,也讓花沙納馬上提筆寫下了兩道公文,一道給都興阿,命令都興阿率領湖北出省軍隊接受吳超越的號令;一道給吳超越,授命吳超越指揮這次的決戰。然而用快馬發出這兩道公文的同時,花沙納也難免有一些擔心,暗道:「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還有,也不知道都興阿那邊會不會給老夫給老夫來一個將在外督命有所不受?如果是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

  還好,時間還來得及,因為太平軍更換戰船和升級裝備需要適應,花沙納授命吳超越指揮這場決戰的命令送到湖北省城時,換裝完畢的太平軍水師主力仍然還沒有離開彭澤,吳超越也剛剛登上道德號,準備率領吳軍水師出發。

  見花沙納答應了讓自己指揮這場決戰,大喜之下,吳超越趕緊用快船給都興阿送來命令,命令都興阿率領湖北水師立即全部退回田家鎮,又命令王國才繼續助守九江,以免太平軍故意不肯追到田家鎮,選擇攻打九江圍點打援。

  很巧,花沙納和吳超越的命令送到都興阿的面前時,斥候快船恰好送來了太平軍水師已經從彭澤出發的消息,面對這兩個變化,剛剛被剝奪了前線指揮權的都興阿臉色十分難看,都興阿所信的幾個清軍將領也是個個臉色陰鬱,全都對花沙納的這個決定不滿到了極點。

  鬱悶之下,很得都興阿信任的副將劉連升還公然發洩道:「花制臺偏心!我們在九江雖然沒打什麼大勝仗,可我們以一省水師之力,獨抗長毛水師傾巢之兵,照樣和長毛打得不相上下,還多少有一些優勢,花制臺憑什麼要剝奪都軍門你的帥位?難道整個湖北就只有吳撫臺一個人會打仗,我們都是酒囊飯袋?!」

  劉連升帶了頭,烏果、歧壽和詹啟綸等水師將領也紛紛附和,全都認為花沙納太過輕視都興阿,也太看不起湖北水師!——憑心而論,都興阿所部的湖北水師也的確算是不錯,即便上上下下都沒什麼水戰經驗,能夠抗擊太平軍水師主力到現在還沒吃什麼大虧,在遍地草包的滿清正規軍中絕對算得上是鶴立雞群。

  惟有得過教訓的鮑超提出了異議,勸說道:「都軍門,還是聽花制臺和吳撫臺的命令吧,他們也都是為了你好,長毛有火輪船我們沒有,田家鎮那邊的地形工事也對我們有利,撤回田家鎮和長毛打,我們的把握更大一些。」

  鮑超不勸還好,聽了鮑超的勸說,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的都興阿馬上就爆發了出來,砸著桌子怒吼道:「長毛有火輪船又怎麼樣?難道我就怕了?區區三條火輪船,難道就能把本官嚇得屁滾尿流,趕緊要逃回田家鎮找那裡的炮臺保護了?田家鎮那裡有炮臺,八里江這裡難道就沒有?」

  幾次站錯隊的鮑超訕訕閉口,不敢再勸下去,那邊烏果和歧壽等人則叫囂得更加猛烈,全都認為不必過於懼怕太平軍的蒸汽炮船。末了,翼長烏果還鼓動道:「都軍門,要不這樣吧,我們就回復吳撫臺說長毛水師突然逼近,我們來不及從容撤退,也沒辦法運載八里江炮臺的陸師將士過江,只能繼續堅守八里江營地,無法撤退。」

  「好主意!」劉連升叫嚷道:「先堅持不撤退,憑藉八里江的岸上炮臺掩護和長毛打幾仗,能打勝仗當然最好,就算長毛勢大,一時難以取勝,只要我們守住了八里江,就可以證明八里江這裡同樣適合和長毛決戰!到時候,看他吳超越還堅不堅持一定要在田家鎮和長毛打?」

  「好主意,就應該這麼辦。」

  幾個心腹將領紛紛附和,全都極力鼓動都興阿抗令不撤,而都興阿一是窩火花沙納無緣無故撤換前線主帥,二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想讓花沙納和吳超越看看自己是不是他們可以小看的人,咬牙下定決心,一拍桌子吼道:「就這麼辦!不撤!」

  「都軍門,這……。」

  帶著顫抖的聲音才剛叫出口,鮑超馬上就被劉連升和烏果等人凶狠的目光包圍,被迫咽回沒有說完的勸說話語,心中連珠叫苦,暗道:「完了,這次麻煩大了,難道說,將來我們真的得毀船逃命?」

  是日下午,王孚派人來催促都興阿退兵,都興阿果然藉口太平軍已從彭澤殺來,倉促之間無法撤退,堅持要在八里江駐紮下去。王孚聞報魂飛魄散,可是又無可奈何,只能是一邊做好撤退準備,一邊派快船去給吳超越報信。楊文定和王國才等人聞訊也是叫苦不迭,可同樣也拿都興阿毫無辦法。

  耽擱了一天後,第二天上午,太平軍水師主力大舉返回湖口戰場。與出發前不同,曾經是太平軍主力戰船但火力薄弱的小拔船,在太平軍水師中幾乎不見任何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數量龐大的軍用舢板,這種戰船可以運兵十人,裝備船帆,有風張帆無風划槳,輕便靈活不在小拔船之下,裝備的船首炮火力卻遠遠勝過小拔船的船舷土炮,是經過實戰證明在長江水戰中行之有效的輔助戰船,不光湘軍水師,就連吳軍水師都大量裝備了這種戰船,用來保護主力戰船的近舷。

  順便說一句,太平軍這些舢板船上裝備的船首炮,用鐵幾乎全部來自吳超越的大冶鐵廠,鑄炮時用的技術,也是洪仁玕在吳超越默許下在大冶學到的鐵模鑄炮法。不然的話,太平軍還真在短時間內找不到這麼多合格熟鐵,鑄造出這麼多船首小炮。

  除了軍用舢板之外,太平軍水師主力中還出現了數量眾多的拖罟船,這種拖罟船雖然有些笨重,卻可以裝備四門中型火炮,是水戰中的主要火力輸出力量。至於太平軍一度仿造的長龍快蟹等船,則因為在實戰中暴露出過於笨重和火力薄弱等致命弱點,也繼湘軍水師和吳軍水師之後,同樣也在太平軍水師中被全部淘汰。

  最引人注目的當然還是太平軍重金購來的那三條蒸汽明輪炮船,六百噸的排水量雖然不大,甚至還不及吳軍水師的忠誠號和仁義號,然而長鳴著汽笛冒著滾滾濃煙在水面上逆流而進,這三條蒸汽炮船還是搶走了長江兩岸所有人的視線。對此,南岸的太平軍將士當然是歡呼雀躍,得意興奮,北岸的清軍士卒則是心存敬畏,不敢想象交戰之時如何應對這種巨大怪物。

  在望遠鏡裡看著太平軍的蒸汽炮船,都興阿和劉連升等清軍將領雖然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穿過鏡片去看,也無比羨慕和憤恨吳超越不肯把蒸汽炮船開來九江參戰,可嘴上還是不斷給清軍士卒打氣,「用不著怕,火輪船隻是會冒煙,不會真的噴火!還也是木船,我們的炮只要能打中,照樣一炮就能打沉!」

  鼓勵之餘,都興阿還盤算起了是否應該出兵攔截,但考慮到太平軍的水師主力傾巢出動,換裝新船後士氣正盛,同時還有讓人望而生畏的蒸汽炮船在列,都興阿還是打消了就此發起決戰的念頭——把握太小,危險太大。

  當然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太平軍水師大搖大擺的從自軍防區邊緣經過,在還算謹慎的情況下,都興阿派遣了二十條舢板出擊,騷擾正在越過八里江江面的太平軍水師側翼,目的也不是指望二十條舢板能打出什麼戰果,只不過想要引誘太平水師出動大隊迎戰,把太平軍水師誘入清軍的岸炮射程範圍之內,以岸炮突然打擊太平軍水師。

  當然如果能把太平軍的蒸汽炮船引來,都興阿肯定會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很可惜,太平軍並沒有上當,見清軍舢板出擊,太平軍僅僅只是分出了三十條舢板迎擊,部分舢板戒備,主力大隊則繼續有條不紊的從清軍岸炮範圍之外越過八里江陣地。同時舢板搏殺間,貪功心切的清軍岸炮還迫不及待的紛紛開火轟擊,結果輕便靈活的敵人舢板沒打中一條,相反還暴露了清軍的岸炮數量,讓精於水戰的韋俊心裡大概有了底。

  順利越過了八里江之後,太平軍水師主力很快就回到了鄱陽湖內的自軍營地,林啟榮親自到碼頭上迎接韋俊歸來,又迫不及待的登上了蒸汽炮船參觀遊覽,好奇的看這看那,興奮喜悅溢於言表。結果也是到了林啟榮把稀奇看了過夠後,韋俊才微笑著向林啟榮問起最新的敵情變化。

  「武昌消息,超越小妖已經親自率領著火輪船出發東下。」林啟榮如實答道:「隨同出發的,除了吳妖水師的兩個營外,另外還有四個營的超越妖兵。算路程,快的話今天晚上,遲的話明天就能抵達田家鎮。」

  「另外田家鎮那邊的清妖也在積極備戰,橫江鐵索已經重新拉起,有十條之多,還在鐵索上建立了大量的水上工事,安置了無數水雷。另外清妖還在田家鎮上游的馬口一帶新建了兩座深水碼頭,以及大量的普通碼頭,如果末將沒猜錯的話,那兩座深水碼頭應該是準備給吳妖的火輪船用的。」

  韋俊一聽笑了,笑道:「不出所料,果然是又想和我們在田家鎮決戰,不過很可惜,我就是不想讓你如願,就是一定得把你拉到九江來打。」

  笑罷,韋俊又趕緊問道:「清妖水師都興阿的主力,屯駐到八里江的原因,探查清楚了沒有?超越小妖怎麼會擺這樣的怪陣,一邊在田家鎮全面備戰,一邊把都妖的主力部署到了八里江?」

  「具體原因還沒探查清楚。」林啟榮回答道:「但聽到傳聞,說是九江的楊老妖他們似乎很反對都妖這麼做,可是都妖就是不聽。另外還有一件怪事,屯駐在單家洲的吳妖水師三個營,昨天就已經把所有的糧草軍需都裝了船,好象在隨時準備出發。」

  「那八里江的清妖呢?」韋俊趕緊一指北面,「有沒有做好撤退準備?」

  「沒有。」林啟榮回答道:「不但沒有,昨天傍晚時,清妖還又從九江運了一批糧草彈藥來八里江,就好象要準備長期駐守。」

  「超越小妖在田家鎮瘋狂備戰,吳妖水師準備撤退,都妖水師卻準備長期駐守,楊老妖那邊有傳言,似乎對都妖駐紮八里江很不滿,怎麼會這樣?怎麼樣這樣……?」

  沉吟著分析了半晌,一個極大的可能突然躍出了韋俊的腦海,讓韋俊忍不住脫口說道:「難道說,都妖和超越小妖有矛盾,不肯聽超越小妖的指揮,打算一個人自己單幹?」

  得韋俊提醒,同樣早就在懷疑清軍水師古怪部署方式的林啟榮也馬上醒悟過來,歡喜說道:「有這個可能!這個可能還很大,不然的話,都妖水師早就應該放棄八里江撤回田家鎮,不可能再往八里江運糧運彈藥!」

  「看來真是天父保佑,我們的運氣來了。」韋俊喜不自禁,說道:「就算這是超越小妖的詭計也不怕,他的兵力分得太散,互相之間聯絡和救援都不方便,我們有的是空子可以鑽。」

  「韋丞相,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林啟榮趕緊問道:「是不是強攻八里江,圍點打援,逼吳妖水師離開田家鎮來九江和我們決戰?」

  「不能這麼做!」韋俊斷然拒絕,「且不說超越小妖太過狡猾,肯定會看破我們圍點打援的企圖,光是八里江也不是那麼好打。」

  「我剛才已經注意到,八里江清妖的岸炮數量十分眾多,八里江那裡的水流也對我們十分不利,正面強攻,我們就算得手,損失也肯定不會小到那裡。要想收拾都妖水師,我們最好的辦法是把他弄出來,在江面上和他打,這樣才把握最大。」

  林啟榮點頭,又好奇問起韋俊具體該怎麼做時,韋俊卻不再回答,只是嘴角邊浮現出了一絲神祕的笑意…………

  …………

  與此同時,吳軍水師主將王孚也再一次派人來到了都興阿的面前,幾乎是以哀求的口氣懇請都興阿趕緊棄營撤退,隨自己返回田家鎮備戰。然而都興阿卻依然還是斷然拒絕,說道:「不能撤!長毛水師主力已經回到了湖口,我這時候撤,長毛水師乘機發起突襲怎麼辦?」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怎麼一定要撤回田家鎮打?」翼長烏果也乘機說道:「今天的情況,難道你們的斥候快船沒看見?長毛水師根本就不敢靠近我們的八里江陣地,在八里江這裡打,和在田家鎮決戰有什麼區別?」

  「是啊。」劉連升也咋呼道:「撤回田家鎮打,九江的弟兄還會面臨被孤立的危險,我們走了,長毛不去打田家鎮,掉過頭來打九江怎麼辦?九江的糧草軍需和彈藥,又怎麼能送進城裡?」

  王孚的信使萬般無奈的走了,烏果和劉連升等都興阿心腹都笑了,都興阿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十分得意,自言自語道:「慰亭,你既然這麼看不起我,那我這次就一定要讓你看看,我們打虎兒人不光是陸地上的英雄,還是水面上的好漢!」

  都興阿的堅持抗命讓吳軍水師主將王孚陷入了兩難,扔下都興阿所部單獨撤退不忍心,更不放心;不撤退的話,又是違背吳超越的命令,從一個小小哨官被吳超越親手提拔到這個位置的王孚當然不敢這麼做。左右為難之下,王孚也只好是耐心等待,等待吳超越對都興阿抗令一事的答覆,在早已做好撤退準備的情況下,被迫又在單家洲浪費了一個晚上的寶貴時間。

  這一夜時間對王孚來說十分難熬,對都興阿來說卻是輕鬆度過,結果到了第二天清晨,正當都興阿在和士兵們一起吃著早飯的時候,湖口那邊斥候快船果然來報,說是太平軍水師已經大舉出動,正向鄱陽湖口開來。都興阿聽了一笑,忙向麾下將士招呼道:「快,抓緊時間吃飯,然後馬上各就各位,準備招待長毛!」

  已經逐漸歷練了出來的襄陽水師將士歡呼答應,紛紛加快吃飯速度,放下飯碗就直接歸隊備戰,從容不迫的做好了迎戰準備。結果襄陽水師將士完全就位時,太平軍的水師主力才剛剛駛出湖口。

  無比滿意自軍將士表現的同時,都興阿也迫不及待開始盤算起了一會如何以猛烈炮火迎擊太平軍,然而沒過多少時間,又有一個斥候飛奔到了都興阿的面前,大聲奏報了太平軍水師的最新動向。結果才剛聽完了太平軍水師的去向,都興阿的臉色頓時就蒼白如紙,失聲驚叫……

  「怎麼可能?長毛水師不是來打八里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八章 軍人的驕傲

  讓都興阿失聲驚叫的原因,是太平軍水師主力駛出了湖口之後,並不是向著東北面的八里江方向殺來,而是轉頭向西,走張家洲南面這條主航道殺向了長江上游。目標嘛,暫時還不明確,有可能是已經失去了水師保護的九江北門碼頭,也有可能是駐紮在單家洲的吳軍水師王孚部。

  韋俊這一手不但震住了都興阿,同樣也讓自詡諸葛孔明的左宗棠措手不及了一把,聞知太平軍水師主力大舉西進,左宗棠的第一反應是太平軍莫非要來打九江?稍一琢磨陸上力量對比左宗棠才突然醒過味來——太平軍水師傻了才會來打有曹炎忠兵團坐鎮的九江堅城,大舉西進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勢單力薄的吳軍水師王孚部!

  「馬上點燃烽火臺,給王孚告警,叫他的戰船馬上出港備戰!忠誠號和仁義號船身太大,出港困難,不早點做好準備,肯定要吃大虧!」

  還是叫楊文定派人匆匆發出了告警信號,讓王孚知道敵船來襲之後,左宗棠才定下心來研究太平軍此舉的目的,還有如何應對太平軍這一行動。然而不琢磨還好,仔細一琢磨之下,左宗棠卻眉頭很快皺緊了,因為左宗棠發現,太平軍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完全是瞄準了清軍水師的弱點往死裡打!

  單家洲只是一個便於出擊的臨時水師駐地,並沒有數量足夠的堅固炮臺可以保護吳軍水師營地,面對太平軍水師的大舉進犯,吳軍水師不迎戰是找死,船身過於龐大笨重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停在港內,純粹就是太平軍水師火炮的活靶子,保護主力戰船的舢板一旦被太平軍小船牽制或者消耗完,那太平軍不用開炮,光靠派遣小船就可以用火箭噴油壺把忠誠號和仁義號燒成兩個大火堆!守之必敗,惟有出港迎戰,方是吳軍水師的唯一生機。

  再接著,要命的問題來了,只有三個營兵力的吳軍水師勢單力薄,出港迎戰後仍然絕對不是有蒸汽炮船助陣的太平軍水師主力對手,剩下的選擇也只有兩個,一是趕緊逃回田家鎮尋求友軍保護,二是向非要跑到八里江去駐紮的都興阿求援,讓都興阿帶著水師主力回來救援。而不管吳軍做出那一個選擇,結果都只會對太平軍有利,同時也把清軍水師逼入絕境。

  如果吳軍水師選擇撤回田家鎮,那好,都興阿被孤立在八里江,勢單力薄絕不可能再是太平軍水師對手,太平軍水師不需要強攻八里江,只需要安心坐守,就可以等到都興阿被迫放棄八里江乘機追擊,或者等到吳軍水師主力被迫東進來接應都興阿撤退,太平軍水師以逸待勞迎頭痛擊,取勝希望自然很大。

  向都興阿求援的選擇更糟糕,派小股船隊救援王孚毫無作用,純粹白白送死,傾巢來援正好給太平軍水師發起決戰的機會,在沒有岸炮掩護的情況下,即便有王孚的船隊幫忙,清軍水師取勝的把握仍然不大。同時考慮到八里江到單家洲之間的遙遠距離,逆流而進的船速,太平軍水師打一個時間差,先幹掉或者重創了吳軍水師,再回過頭來收拾都興阿水師,絕對不是沒有任何希望。

  「都興阿,你的固執真的是坑爹啊,長毛那邊,也有高人啊。」

  罵了一句都興阿的固執抗命,又感嘆了一句太平軍的將領果然不簡單,左宗棠這才定下心來盤算如何選擇才能把損失減少到最小,結果兩害取其輕之下,左宗棠迅速下定決心,向楊文定吩咐道:「楊大人,馬上派快船給王孚和都興阿送去建議,要王孚別和長毛打,馬上撤回田家鎮保存實力。叫都興阿按兵不動,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要讓水師離開岸炮的掩護。」

  「王孚撤退?都興阿按兵不動?」楊文定嚇了一大跳,驚訝問道:「季高先生,王孚撤走了,那都興阿不是徹底孤立了?」

  「徹底孤立也好過被長毛殲滅!」

  左宗棠沒好氣的回答道:「都興阿這個時候出兵,正好給長毛決戰機會,九江這裡長毛有火輪船我們沒有,發起決戰我們把握不大。只有讓王孚先撤走,叫都興阿按兵不動,接下來或是找機會撤退,或是等吳超越親自率軍來援,聯手抗敵,我們才有把握!」

  楊文定恍悟,這才趕緊派出快船分別給王孚和都興阿送去建議,左宗棠則是臉色陰鬱,咬牙切齒,「王孚那邊問題應該不會大,問題大就大在都興阿身上,這王八羔子這次如果再犯糊塗,接下來的仗就難打了。」

  …………

  對左宗棠和清軍方面來說還算好,儘管也有人建議都興阿立即大舉出動,東進去追擊太平軍水師,配合吳軍水師前後夾擊都興阿,都興阿卻還算理智的拒絕了這一建議,只是命令湖北水師做好出擊準備,卻並沒有立即出兵。

  但很可惜,都興阿此舉並不是打算閉營自保,而是因為太平軍水師還沒有走遠,都興阿此時出擊,太平軍水師一個掉頭,都興阿就有孤軍迎戰的危險。準備出擊的同時,都興阿還派快船給王孚下了一道命令,要求王孚遭遇太平軍的時候全力迎戰,等待自己的主力援救,打算與王孚聯手和太平軍打一場決戰……

  「長毛水師如果真是去找王孚的麻煩最好,正好可以逼著王孚幫我打這場決戰,本官就不信了,區區三條火輪船,真就能縱橫九江無敵手?!」這是都興阿的心中打算。

  …………

  兩難的問題又被推到了吳軍水師主將王孚的面前,收到了烽火臺的告警信號後,王孚倒是在第一時間率領全軍出港,做好了戰鬥準備,沒給太平軍把忠誠號和仁義號堵死在碼頭上的任何準備。然而很快的,都興阿和楊文定截然相反的命令,卻先後送到了王孚的面前,逼著王孚做出迎戰還是撤退的相反選擇。

  「怎麼辦?撤還是打?」

  冷汗出現在了王孚的額頭上,靠一定運氣坐上了吳軍水師的主將後,原本只是一個小小哨官的王孚又靠著自身的努力和拼命的學習,倒是逐漸坐穩了位置,逐漸獲得了水師將士和吳超越的信任,但不是太高的天資和過差的基礎卻又限制了王孚的成長速度,導致了王孚還只是一個聽話和勇敢的將領,而不是一個能夠當機立斷的帥才。所以在是戰是退的關鍵時刻,王孚徹底的猶豫了,完全的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是拋下友軍單獨撤退?還是配合友軍打一場把握不大的決戰?

  「將軍,是打是撤?你快拿主意啊!」

  「現在刮的是東南風,風向對我們不利,對長毛有利!要不了多久,長毛就能殺來了!如果要撤,現在掉頭時間充足,如果要打,就該馬上佈置戰鬥隊型,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部下也來催促,王孚卻仍然還是猶豫不決,遲遲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在隱約聽到了太平軍蒸汽炮船的汽笛聲時,王孚才猛然想起吳超越給自己的一道命令——那怕背上臨陣脫逃的罪名,也要把忠誠號和勇敢號帶回田家鎮去!

  「打旗號,掉頭撤退!全體撤回田家鎮!」

  王孚的及時決定救了吳軍水師的三個營,吳軍水師剛剛全部掉頭完畢時,太平軍水師就已經出現在了吳軍水師的視野範圍之內,並且是擺出了戰鬥隊形直接殺來,三條蒸汽炮船居中突出,拖罟大船隨後一字排開,數百門黑洞洞的炮口遙遙對準吳軍水師艦隊,兩翼則是太平軍的舢板船隊,呈『W』形衝鋒前進。

  在這樣的情況下,吳軍水師倘若沒有掉頭完畢,或者是擺出船舷向敵的戰鬥隊形,那麼不用說,鐵定會遭到太平軍的正面炮火,兩翼舢板包抄,被迫以少敵眾打一場毫無把握的決戰。

  也虧得吳軍船隊早已全部掉頭,王孚才可以馬上命令全軍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撤離戰場。結果到了這個時候,太平軍蒸汽炮船的速度優勢也馬上體現了出來,在同是順風逆流的情況下,太平軍的蒸汽炮船仍然輕鬆追上了吳軍船隊,六門船首炮接連開火,把殿後的吳軍舢板船隊打得是桅斷舷裂,死傷不斷,吳軍舢板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是完全依靠忠誠號和仁義號的船尾炮掩護,處境十分狼狽。

  再接著,在船速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太平軍的蒸汽船隊還從容迂迴到了吳軍船隊的側翼,繼而又輕鬆迂迴到吳軍船隊的正面前方,期間不斷以炮火轟擊吳軍船隊,繼續給吳軍將士製造死傷,吳軍的忠誠號和仁義號雖然也不斷開火還擊,無奈太平軍的蒸汽船船速太快,風浪中命中率更是低得可憐,對射許久都沒有命中太平軍的蒸汽炮船幾炮,相反船身過大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加在一起卻捱了不下二十炮,其中一炮還直接通過炮口轟進了忠誠號的第二層甲板內部,打死了好幾名正在開火還擊的吳軍水師炮手,還直接引燃了艙內的一些火藥,幾乎給忠誠號造成致命重創。

  也虧得吳軍水師撤退得快,撤退得也堅決,始終和太平軍風帆船隊保持了一定距離,沒給太平軍主力交戰和包圍機會,不然的話,吳軍水師這一戰不被全殲也得遭到慘敗。但即便只是單獨應對太平軍的三條蒸汽炮船,吳軍水師仍然還是付出十分慘重的代價,忠誠號和仁義號雙雙被擊傷,十三條軍用舢板被擊沉,其他被擊傷的舢板和落水陣亡的吳軍水師將士更是數不勝數。而太平軍的蒸汽炮船則憑藉絕對的速度優勢,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幾乎不給吳軍水師任何的還手機會,期間吳軍將士幾次紅著眼睛操縱舢板小船發起自殺性衝鋒,妄圖衝到太平軍的蒸汽炮船近舷處縱火燒船,都被太平軍的蒸汽炮船一個加速就輕鬆甩開,六百噸排水量掀起的巨大浪濤,還先後掀翻了吳軍的兩條舢板。

  從單家洲一直狼狽逃到了城子鎮,吳軍船隊才勉強擺脫了太平軍蒸汽炮船的糾纏——還不是靠速度甩開,是太平軍方面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打出旗號,主動撤回了蒸汽炮船。鬆了口氣後,王孚趕緊命令全軍繼續加速撤退,藉著春夏之交的東南風倉皇逃命,然而逃著逃著,王孚的臉色卻突然變了,突然想起了一個要命問題!

  「糟了!我忘記派人通知都軍門,說我已經撤了!」

  …………

  的確糟了,不知道吳軍水師已經很不講義氣的提前開溜,又不服氣被花沙納和吳超越聯手看扁,斷然無視了左宗棠通過楊文定提出的建議後,通過斥候偵察,確認了太平軍水師直接越過九江繼續向上遊開拔後,都興阿就已經下令清軍水師傾巢出動,親自率領著東進來配合吳軍水師作戰,還走的是水面開闊容易航行的張家洲南面航道。

  更糟的還在後面,因為太平軍水師傾巢出動封鎖江面,都興阿所部的斥候快船無法靠近戰場詳細偵察,沒能及時發現吳軍水師逃走的情況,直到湖北水師主力越過九江之後,都興阿才收到了吳軍水師已經敗走的消息。

  「已經跑了?是被長毛水師打跑的,還是他們主動跑的?」

  張口結舌的時候,都興阿竟然還在關心吳軍是不講義氣逃跑,還是力戰不及被迫而逃。倒是旁邊的部下先醒悟過來,忙說道:「都軍門,王孚已經撤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趕緊撤了?不然的話,長毛掉過頭來,我們如何招架?」

  聽到這話,如夢初醒的都興阿才終於回過神來,趕緊下令全軍掉頭,走原路撤回八里江駐地。然而此時已經太晚太晚了,太平軍之所以放棄追擊吳軍船隊,原因就是發現了都興阿所部傾巢出動,韋俊才果斷下令掉頭來收拾更容易對付都興阿,都興阿軍掉頭的時候,太平軍水師都已經回師越過了單家洲了。

  還有一個機會,船隊掉頭的時候,副將鮑超乘坐小船來到了都興阿的旗艦上,建議道:「都軍門,既然王孚他們已經先撤了,那我們也不能回八里江了,只能回九江,到那裡去尋求岸炮的掩護,熬到長毛退兵,然後再撤回八里江。」

  都興阿遲疑了一下,問道:「那八里江的營地怎麼辦?九江的岸炮數量不多,無法掩護太多數量,長毛集中火力轟擊,那我們不是損失慘重?」

  「這個時候了,還要什麼營地?」鮑超跺腳,急道:「八里江那邊,叫弟兄們把火藥火炮毀掉,走陸路撤回小池口就行了!長毛猛攻我們,那我們就毀船登陸,保住了水手,湖北的戰船火炮要多少有多少!船沒了可以再造,會駕駛戰船作戰的士兵沒了,一時半會可練不出來!」

  都興阿猶豫難斷,半晌才說道:「你先回你的船上去,到時候看我旗號行事!」

  「遵令!」鮑超抱拳領命,又說道:「都軍門,拜託你了,七千水師將士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裡!」

  鮑超走了,湖北水師也開始全力撤退了,然而都興阿也更猶豫了,都興阿知道因為自己把九江岸炮抽空的緣故,九江那邊的岸炮數量嚴重不足,水師撤到那裡尋求保護,戰船註定難保,毀船逃命幾乎是惟一選擇。

  都興阿也知道,丟光戰船不算什麼,湖北造船廠裡的大小新船早就已經停放不下,早就被迫露天停放了,丟了一條船,湖北那邊能給自己補充兩條,保住水手,要不了多久湖北水師就能重新出爐。

  但都興阿更知道,造成現在的被動局面,完全是自己的不聽指揮導致,自己毀掉戰船帶著將士逃回湖北,就算老好人花沙納和關係不錯的吳超越不說什麼,自己也再沒臉去見同僚戰友……

  軍人的驕傲促使,負罪感的痛苦折磨,讓都興阿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命令湖北水師靠南岸行駛,抵達了九江城北門外後,都興阿突然下令打出旗號,讓全軍掉頭佈置戰鬥隊形,準備迎戰已經出現在了視野範圍之內的太平軍水師主力!

  看到都興阿旗艦打出的旗號,魂飛魄散的鮑超趕緊再次來到旗艦上,紅著眼睛衝都興阿吼道:「都軍門,你發什麼瘋?為什麼不下令靠岸,為什麼還要和長毛打,我們打得過長毛不?」

  「我當然知道打不過長毛!」都興阿沒去計較鮑超的無禮,只是指著正在風馳電掣殺來的太平軍水師說道:「看到沒有?長毛已經這麼近了,這時候靠岸登陸,我們照樣得付出慘重代價,將士照樣得死傷,許多船隻仍然還得被長毛繳獲!」

  說到這,都興阿突然提高了聲音,昂首說道:「既然是註定要吃大敗仗,與其窩窩囊囊的敗,不如和長毛拼一個兩敗俱傷!拼掉一個長毛,將來吳撫臺就少一分壓力,打掉一條長毛大船,吳撫臺將來就可以少面對一條敵船!」

  鄭重其事的說完,都興阿又稍微扭開些頭,說道:「這裡離岸近,落水後,弟兄們照樣有機會上岸逃生。」

  鮑超默然,半晌才向都興阿行了一個禮,一句話不說的下船離去,返回自己的座船準備迎戰。都興阿則又大聲吼道:「傳令各船,長毛到來,全部給我衝上去,能殺多少長毛殺多少!重點給我對付長毛的火輪船,那怕幹掉一條也好!」

  吼完了,都興阿又隨手一把揪過一個親兵,喝道:「去告訴楊文定,戰事開打後,不要管我們,全力炮擊戰場,不分敵我的打!能打多狠打多狠,絕對不能手軟!」

  喝罷,親兵領命而去時,都興阿的眼中不由有些光芒閃爍……

  …………

  是戰過後,滿身血水的都興阿是被親兵揹著爬上的長江南岸,積鬱已久的淚水與鮮血江水一起在都興阿臉上流淌,口中不甘的呻吟,「為什麼追不上?我的船為什麼就追不上長毛的火輪船?犧牲了這麼多弟兄,為什麼就連一條長毛的火輪船都打不沉?我的旗艦,為什麼就追不上長毛的火輪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九章 請你去投降

  都興阿所部的湖北水師將士絕不是白白犧牲,九江一戰,湖北水師是損失了大小戰船四百餘條,還被俘虜了一百多條,可是在陸上岸炮的支援下,湖北水師拼掉了太平軍的兩百多條大小戰船,尤其是幹掉了十一條太平軍的拖罟船,重創太平軍水師的水上炮火力量。

  同時湖北水師將士還堅決執行了都興阿的毀船命令,在難造難建的拖罟大船面臨被敵人奪取的危險時刻,湖北將士堅持先用火藥引燃船艙然後逃生,一場大戰下來,僅有三條湖北拖罟船被太平軍奪取,徹底粉碎了太平軍以戰養戰奪船使用的美夢。

  人員損失方面,參戰的六千多湖北水師傷亡超過兩千五百人,其中陣亡、失蹤和被俘超過一千六百人,損失的確相當巨大。然而太平軍那邊也付出了超過兩千人的傷亡,其中陣亡失蹤和上岸逃生被俘的士兵,又佔到了一千三百餘人之多,損失並不比湖北水師輕到那裡。

  這一戰能夠打得這麼慘烈有兩個原因,第一是韋俊的戰術失誤,貪圖湖北水師的船隻武器,火力準備不足,過早發起衝鋒展開近舷戰,結果正中了都興阿打算拼命的下懷。

  第二則是湖北水師將士的勇猛頑強和高昂鬥志,都興阿麾下那幾個漢滿蒙將領混蛋歸混蛋,慫恿都興阿抗命不從該死歸該死,但是在戰場卻都不是孬種,不管是成天喜歡叫嚷喧囂的劉連升,還動不動就出餿主意的烏果,都帶著所部船隊拼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一個提前帶著船隊逃命。

  激戰中,都興阿愛將歧壽在座船被苦味酸武器引燃的情況下,仍然還指揮座船衝向韋俊的旗艦,準備和太平軍的旗艦同歸於盡,雖然不幸中炮犧牲,卻也把太平軍的旗艦嚇得掉頭而逃。而類似的同歸於盡戰術,在戰場上還發生了不止一起兩起。

  最後,再加上九江岸炮的無差別炮火覆蓋,湖北水師在戰場上還一度佔據上風,打得太平軍水師一度難以招架,也讓岸上的吳軍曹炎忠兵團對都興阿所部水師刮目相看,還讓左宗棠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都興阿,混球歸混球,但還算是條漢子。」

  湖北水師倒是雖敗猶榮了,韋俊卻在太平軍旗艦上罵開娘了,說什麼也沒想到湖北水師會拼得這麼凶這麼狠,即便明知道肯定要慘敗也照樣把自己拼了一個傷筋動骨,嚴重影響到了自己接下來與吳軍水師的真正決戰。

  更讓韋俊吃驚的還在後面,九江大戰結束後才過去一天,在主將都興阿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登岸逃生的湖北水師就在劉連升和鮑超等將的率領下傾巢出動,走瑞昌陸路趕往田家鎮去和吳軍水師會合——田家鎮那邊,正有無數的備用戰船等著他們去駕駛參戰。

  而確認了這一消息後,韋俊在吃驚之餘也受到了一定啟發,趕緊召集麾下眾將召開會議,討論立即出兵去打田家鎮。結果太平軍眾將都對這點非常不解,紛紛向韋俊問道:「韋丞相,之前你不是一再說過,田家鎮那邊的地形水流都對我們十分不利,在那裡決戰我們把握不大,堅持主張在九江湖口和超越小妖決戰,這會怎麼又改了主意?」

  「因為現在是超越小妖水師最脆弱的時候。」韋俊答道:「九江一戰,我們重創了清妖水師,雖然沒能成功殲滅清妖水師,讓他們的大部分水手登岸逃生,他們也馬上走陸路趕往了田家鎮繼續參戰。」

  「但是在短時間內,清妖水師很難恢復元氣,不說走陸路速度比較慢,光是軍隊整編、人事調動和熟悉新船都對清妖水師喝一壺的。所以我們這個時候去田家鎮和超越小妖決戰,所面對的對手,實際上就是超越小妖的那五個營水師,再沒有其他對手,即便地形水流不利,也照樣有很大優勢。」

  韋俊這話提醒了太平軍眾將,林啟榮第一個醒過味來,拍腿說道:「還是韋丞相看得深!不錯,田家鎮那裡的地形水流雖然對我們不利,可是吳妖水師只有五個營的兵力,無論兵力船隻都遠遠不及我們,正是我們乘虛而入的天賜良機。」

  「但如果時間耽擱久了,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水師大將古隆賢也說道:「清妖水師上岸後馬上撤向了田家鎮,擺明了是想接手超越小妖從武昌省城帶來的備用戰船,駕駛新船和我們打下去。我們不抓緊時間兵進田家鎮,等清妖水手重新整編完畢,熟悉了新船新炮,我們再想突破田家鎮殲滅超越小妖的水師,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醒過味來的太平軍眾將紛紛附和,都改口贊同立即出兵田家鎮,惟有韋俊的副手鍾廷生提出了不同意見,警告道:「韋丞相,現在田家鎮那邊是隻有超越小妖的五個營水師,水上力量我們是佔絕對優勢,但是田家鎮那邊的守衛十分嚴密,光是攔江鐵索就有整整十條,還有無數的水雷和岸上的炮臺,我們無法迅速突破超越小妖的鐵索防線,沒辦法和超越小妖打近舷戰,又怎麼能乘機殲滅超越小妖的水師?」

  「這的確是個問題。」韋俊點頭,承認吳超越在田家鎮佈置的鐵索防線的確很難突破,然後韋俊又說道:「不過我是這麼想的,我們的水師主力可以先開到武穴去,到了那裡如果有辦法迅速突破鐵索防線就打,沒機會就撤,反正我們的後方已經沒有任何威脅,用不著擔心被清妖斷了後路。」

  鍾廷生點頭,不再反對,然後韋俊當場敲定出兵方案,在水師主力已經遭受一定損失的情況下立即著手備戰,又在第二天就親自率領著水師主力大舉西進,沿著長江航道長驅直進,並藉助春夏之交的東南大風推進得極快,只用了一天多點時間就趕到了武穴一帶,很小心的在水緩處結起水上營寨,不給陸上凶悍的吳軍陸師以任何偷襲機會。而與此同時,搶先一天出發的湖北水師將士,才剛剛越過跑馬山沒走多遠,還沒進入湖北省境。

  …………

  還別說,韋俊這一手還真讓吳超越驚喜了一把——吳超越怕的就是太平軍水師賴在九江湖口不肯動彈,和不能長期遠離省城的自己耗時間。然而驚喜過後,吳超越也很快象韋俊一樣的醒過味來,發現自己實在是高興太早了,十道橫江鐵索一旦被太平軍水師突破,自己可就要用五個營的水師兵力單挑太平軍的水師主力了。

  詳細的瞭解了一番太平軍兵力船隻情況後,發現正面決戰自軍幾無勝算,吳超越也只能是這麼決定道:「沒辦法了,這一戰只能是先守,先全力守住鐵索防線,等鮑超他們帶著湖北水師趕到田家鎮,重新整編和熟悉船隻後才能發起反擊,否則這時候決戰,我們幾乎沒什麼勝算。」

  「怕就怕鮑超他們重建成軍後,長毛撒腿就溜。」趙烈文微笑著提醒道。

  吳超越點了點頭,同樣擔心太平軍提前開溜,不給自己全力反擊的機會。而再盤算了一下後,吳超越又開始了白日做夢,向趙烈文問道:「惠甫,能不能想出什麼辦法,讓長毛那邊猛攻我們的鐵索防線,在我們的鐵索防線面前大量消耗實力?這一手如果能夠成功的話,那鮑超他們重建成軍後,長毛就算提前開溜逃到九江,我們也可以放心追到九江了。」

  「慰亭,你可真是會出難題。」趙烈文一聽笑了,苦笑說道:「長毛那邊又不是傻子,就算發起幾次試探性進攻,也肯定只是派些舢板小船出戰,不會把寶貴兵力和主力戰船拿來硬衝我們的攔江鐵索,自己找我們的炮打,我能想出什麼辦法讓他們這樣做?」

  「想一想,或許有辦法。」吳超越不肯死心,搔著頭皮盤算道:「故意露出點破綻行不行……?應該不行,破綻小了長毛肯定不會上當,破綻大了真給了長毛突破機會,那我們就麻煩大了。」

  「假裝我有急事回了省城?也不行,這麼關鍵的時刻我突然回去,長毛肯定會懷疑這是我的誘敵計,就算動心,也肯定不會真的把主力投入水上攻堅。」

  「可惜,丁汝昌和聶士成去隨州,不然的話,叫他出面詐降,說不定倒是可以讓長毛中計。糊塗啊,這次來田家鎮,我怎麼就沒想過先把丁汝昌調來……?」

  吳超越絮絮叨叨的自怨自艾,盤算各種誘敵之計,知道沒這個可能的趙烈文卻根本懶得攙和,只是低頭處理手中的公文。然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卻傳來了水師副將華爾的求見消息,吳超越隨口答應接見後,華爾便很快就大踏步進到了大堂,還一進門就操著半生半熟的漢語嚷嚷道:「吳,聽說太平軍的水師已經來了,你什麼時候準備出戰?我可早就等不及了。」

  「放心,我知道太平軍那邊有三條蒸汽炮船,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的指揮下,我們的兩條蒸汽炮船一定能把太平軍的三條蒸汽船全部擊沉!打仗不是比拼數量,是比拼勇氣,水上作戰更是比拼技術。」

  知道華爾的直爽脾氣,吳超越也懶得和他解釋,只是直接告訴了他太平軍水師的船隻兵力數量,還有告訴華爾,說太平軍的蒸汽炮船是被洋人僱傭兵操縱,在技術上並不比自軍水手遜色。結果華爾這才稍微安靜點下來,還很誇張的驚叫道:「我的上帝,原來我們這次的敵人這麼強大!吳,那麼算了,具體怎麼打還是你決定吧,我就不亂說話影響你的軍事部署了。」

  「想不到您也有知道不能亂說話的時候。」吳超越心中冷哼,正要打發華爾離開時,話到嘴邊,吳超越的心頭卻又突然一動,下意識的上下打量起來與中國人形象截然不同的華爾。

  「吳,你看什麼?」華爾被吳超越看得有些心虛,忍不住低下頭看自己的著裝有什麼古怪。

  「親愛的華爾先生,我的朋友。」吳超越突然露出了一點笑容,微笑著說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希望你一定要答應,千萬不能推辭。」

  「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華爾很是疑惑的問,又說道:「我是你僱傭來的人,你有什麼命令,我當然一定執行,什麼事你說吧。」

  吳超越的回答差點沒讓華爾暈過去——吳超越微笑著說道:「我想請你去向太平軍投降,主動請求給太平軍充當間諜,幫助太平軍消滅我的軍隊。」

  …………

  又該來看看太平軍這邊的情況了,抵達了武穴後,建立水上營地的同時,韋俊也第一時間乘座快船,親自到了吳軍嚴密設防的田家鎮一帶探察敵情。然而探察的結果卻讓韋俊大皺眉頭,暗叫麻煩。

  讓韋俊發愁的當然是田家鎮的防守嚴密,從江北的田家鎮街尾,到江南陡峭壁立的半壁山之間,十道粗大鐵索橫江攔截,鐵索上明暗水雷密佈,又有數十條大船和十座大型木簰托住鐵索,一節鐵索被砍斷,餘下鐵索仍可牢系如故。船上和木簰中都駐紮有士兵,持槍守衛,並負責控制拉髮式水雷,普通的舢板小船極難靠近,自然也就很難有偷襲得手的希望。

  當然,再好的工事也有可能被攻破,太平軍倘若出動主力大船,以重炮猛轟吳軍水上工事,配合以洪爐大斧和小船襲擊,太平軍並不是沒有搗毀鐵索防線的希望。然而很可惜的是,長江東西兩岸還有吳軍的永固性炮臺,火力交叉封鎖江面,太平軍如果出動主力大船發起攻擊,除了正面肯定會遭到吳軍的炮火還擊外,左右兩面也得挨吳軍的炮打,強攻下來肯定損失不小。

  對了,太平軍還有個辦法是可以先幹掉陸上的吳軍陸師,奪取炮臺搗毀鐵索,再逆流而上去幹掉勢單力孤的吳軍水師。但如果誰敢給韋俊出這個主意,韋俊的口水肯定能把他給噴死——北岸吳王廟駐紮著吳超越的直屬兵團,南面半壁山是劉坤一的莊字營在守衛,槍堅炮利還十分無恥的建立了堅固工事,太平軍的水師陸戰隊上岸去除了送人頭,還能起到什麼作用?

  「唯一的希望是水上突破,但是要想成功突破超越小妖的鐵索防線,我們起碼得崩掉半口牙齒。」

  得出了這個結論後,又默默牢記了田家鎮的地形特點,韋俊這才重新回到水師營地,盤算和考慮如何突破吳軍防線,還有是否值得不惜代價的突破吳軍的水上防線。

  雖然也是名將,但韋俊在投機取巧方面卻是沒有多少天賦,絞盡了腦汁都想不出什麼辦法出奇制勝,所盤算的焦點,也都是如何排兵佈陣發揮船多兵多的優勢,還有計算強行突破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然而盤算了許久後,韋俊卻又突然發現,自軍如果不惜代價的正面強攻,就算付出了慘重代價才取得成功,事後也仍然對吳軍水師擁有絕對優勢,仍然還有大敗吳軍水師的把握。

  發現這一點的原因當然是吳軍水師的力量仍然還比較孱弱,除了兩條蒸汽船和忠誠號、仁義號這四個水上怪獸外,吳軍水師剩下的船隻全是舢板小船,不難對付,力量充足的太平軍可以用三條打一條甚至四條打一條對付,而只要幹掉了吳軍的舢板船隊,過於笨重巨大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在太平軍的小船面前就只剩下被圍毆至死的下場,光靠火箭噴油壺和苦味酸武器都可以從容對付。

  至於吳軍的兩條蒸汽炮船,當然是由太平軍的三條蒸汽炮船對付,韋俊再大方也絕不可能把蒸汽炮船派去衝擊吳軍的鐵索防線,用腳指頭思考也會決定把蒸汽炮船留在最後再投入戰場使用。

  「不惜代價的突破吳妖鐵索防線,全力幹掉吳妖水師,別的不說,只要幹掉他那四條主力戰船,我的水師就可以縱橫長江中游無敵手了。代價肯定巨大,收穫也更大,是不是要冒這個險呢?」

  猶豫著這個艱難選擇時,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然全黑,肚子裡發出抗議聲也提醒了韋俊自己今天連午飯都沒吃,韋俊正準備下令上飯時,不曾想艙外突然進來了一個傳令兵,跪地奏道:「稟韋丞相,我軍巡哨快船在長江北岸抓到了一個男子,他說他是來送降書的,請求投降為我軍充當內應,這是他帶來的請降信,請你過目。」

  「上飯。」韋俊看都沒看那道降書一眼,漫不經心的吩咐道:「信不用看,假的,送信的人斬首示眾,也是假的,這是超越小妖的奸計。」

  一向唯命是從的傳令兵難得沒有立即執行命令,還小心翼翼的說道:「韋丞相,你是不是看一下?這道書信是用洋文寫成的,送信來的人,也說他是代表吳妖水師洋人將領華爾來請求投降。」

  「洋人來請求投降?」韋俊猛然抬頭,眼中盡是驚奇之色,還下意識的想起洪秀全和楊秀清之前曾經得意洋洋宣佈的一個喜訊——李秀成在浙江那邊,也收編了一些洋人加入太平軍,還給李秀成幫了不少的忙。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六十章 先給點甜頭

  華爾派來的信使叫殷揚,是吳大賽奉命安排給華爾的勤務兵,按吳超越一貫的歹毒規矩,華爾派他送信時並沒有告訴他真相,只是拿金錢收買殷揚行事。誰知道這個殷揚還算有點良心,一轉身就跑到吳大賽面前來把華爾賣了,揭發華爾企圖叛變吳小買辦的罪行,吳超越聞訊之餘既哭笑不得,又多少有些感動,便親自接見了這個小兵,一邊把真相告訴他,一邊對他多加讚譽,許諾完事之後賞賜提拔,這才把殷揚給打發了過來獻詐降書。

  碰上這麼一個嚴重洗腦的送信人,韋俊當然很難在盤問中發現什麼破綻漏洞,不過韋俊更關心的還是華爾用英文寫成的請降信,特地請來了兩個操縱蒸汽炮船的美國人和翻譯,讓他們翻譯書信內容,結果發現書信的完整內容如下:

  「親愛的太平天國指揮官先生,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華爾,出生於美利堅合眾國的馬薩諸塞州,就學於美國的文理軍事學院,是一個旅行家兼僱傭兵,曾經參加過墨西哥和克里米亞戰爭,有著非常豐富的戰爭經驗,目前在清國湖北巡撫吳超越的直屬水師中擔任教官,領副將銜,負責協助指揮吳超越直屬水師的蒸汽炮船勇敢號。

  親愛的指揮官先生,我已經徹底無法忍受吳超越的吝嗇和愚蠢了,做為他的重要將領,我竟然無法自由行動於他所治理的湖北州府,這對一個崇尚自由的美國人來說,無疑就是一種殘酷的折磨,尤其這位美國人還是愛好遊覽觀光的旅行家。

  我愛武昌城裡的胡芽小姐,可吳超越卻不允許我向美麗的胡芽小姐求婚,理由是他擔心承擔責任,害怕被和他一樣愚蠢的清國朝廷懲罰他。親愛的指揮官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夠理解一個美國人對愛情的追求,你們太平天國裡也一定沒有禁止與外國人通婚的愚蠢規定。

  至於薪水方面,吳給我的薪水確實不少,但絕對比不過我為他做出的犧牲和付出,我不貪心,薪水能加一倍我就心滿意足了。

  親愛的太平天國指揮官先生,允許我自由活動,允許我迎娶美麗的胡芽小姐,給我的薪水增加一倍,如果你能滿足我這三個條件,那麼到了你和吳超越交戰的時候,我就在勇敢號的蒸汽鍋爐裡做手腳,讓他的勇敢號失去動力,也讓你得到勇敢號,同時讓你得到我的效忠。

  請相信我的誠意,也請相信我的能力,我可以說服一些能夠操縱蒸汽炮船的水手一起向你投降,也可以幫助你訓練軍隊,聯絡我們美利堅合眾國的軍火商,幫助你向美國軍火商購買武器。或許你還不知道,吳超越軍隊所裝備那種不怕水的史密斯手槍,就是我和我的朋友布朗一起送到前線賣給吳超越的。

  親愛的指揮官先生,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投降,可以讓我的信使把回信帶回來,害怕書信洩密的話,也可以用口信,我相信你是一位遵守承諾的紳士。再見,我的朋友。」

  華爾美國牛仔式的行文風格當然讓韋俊大感新奇,也極不適應,然而與之相反,兩個洪仁玕從香港僱來的美國水兵卻是大感親切,都說沒想到敵人那邊竟然也有自己國家的同胞。再當韋俊向他們問起書信的真假時,兩個美國兵當然都回答道:「當然是真的,這書信一看就是我們美國人寫的,清國人絕對寫不出來。」

  「那這個叫華爾的美國人,是不是真心想向我投降?」韋俊又通過翻譯問道。

  韋俊絕對不該問這句話,本來就是說話不用負責任的僱傭兵,又都是美國人應該牛仔幫牛仔,所以兩個美國僱傭兵想都不想就回答道:「OK!肯定沒問題,這個叫華爾的混蛋是受夠了吳超越,為了女人和為了錢選擇投降,當然是真的。」

  無法掩飾的喜色出現在了韋俊的臉上,因為韋俊知道,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了——只要突破了田家鎮的鐵索防線,自己就有很大可能在交戰之際獲得俘虜一條吳軍蒸汽炮船的機會,而吳軍水師本來就是船少人少,再突然少了一條蒸汽炮船,就更加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此前就已經猶豫著想要不惜代價的強行突破田家鎮防線,這會又突然看到了俘虜一條吳軍蒸汽炮船的希望,還有也想象李秀成那麼組建一支洋槍隊風光一把,韋俊便終於下定了決心……

  …………

  還別說,韋俊的爽快答應還真嚇住了吳超越一把,看完了韋俊給華爾的英文回信,見韋俊爽快答應了華爾的請降還許下了無數承諾,人品卑劣的吳超越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太順利了,順利得簡直就不象是真的,還忍不住向趙烈文問道:「惠甫,這會不會是長毛的將計就計?按理來說,長毛那邊吃了我那麼多虧,不可能再輕信我的部下請降啊?」

  「我也覺得太過順利,順利得有些反常。」人品比吳超越好不到那裡的趙烈文同樣是心驚肉跳,皺眉說道:「不過說到將計就計,我又實在看不出長毛有什麼企圖,騙我們掉以輕心,乘機偷襲?這天都全亮了,長毛想偷襲不可能啊?」

  「得小心今天晚上。」膽小如鼠吳超越也是怕這點,說道:「今天晚上的防務一定得加強,崗哨加雙倍,在下游的幾個水陸隘口,都得加派暗哨,多備煙花信號,不能給長毛乘機偷襲的機會。」

  趙烈文點頭贊同的時候,門外卻突然有斥候來報,說是太平軍水師出動眾多大小戰船向田家鎮開拔,還把三條蒸汽炮船都開了出來押陣,結果吳超越和趙烈文面面相覷間,還忍不住異口同聲的驚叫了一句,「長毛真上當了?!」

  韋俊的確上了當,相信了華爾的投降誠意,但也不是完全上當,這次從武穴開來田家鎮作戰的太平軍水師中,光是可以裝備兩門船首炮的三桅拖罟船就有二十條之多,軍用舢板更是多達三百餘條,另外還有三條蒸汽炮船助陣和一些運兵船準備用於營救落水士兵,正面交戰的話,直接幹掉吳軍水師主力絕不是一句玩笑話!同時吳軍方面如果準備不足,或者過於依仗地利水流而出現疏忽,太平軍水師一舉突破吳軍的鐵索防線也絕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還好,吳超越和吳軍將士沒在這個方面犯下錯誤,才剛聽到中軍營地發出的警戒鼓聲,吳軍將士和助戰的湖北鄂勇馬上就出帳集結,然後在基層將領的率領下直奔各自崗位迅速備戰,沒有出現任何的疏忽和鬆懈。同時吳軍水師也全體就位出港,駕駛著大小船隻開赴戰場助戰,時刻準備以炮火轟擊大舉來襲的太平軍水師。

  緊張的等待中,規模龐大的太平軍船隊終於出現在了吳軍將士的視野之中,見來船眾多,親手主持仿造改進型康格里夫火箭並取得成功的邵彥烺興奮萬分,迫不及待的就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提出要求,「撫臺大人,長毛的水師馬上就要進入我們大火箭的射程範圍了,學生請令,親自去火箭陣地主持火箭燃放,爭取提前幹掉長毛的蒸汽船。」

  邵彥烺這個要求沒能獲得吳超越的批准,相反還提醒了吳超越這件大事,讓吳超越馬上就說道:「快,傳令各處火箭陣地,以及水師各船,沒有命令,不得燃放我們的新式火箭,只許用炮火迎敵。再有,讓各處火箭陣地隱藏火箭,避免被長毛髮現。」

  「撫臺大人,你這是幹什麼?」邵彥烺驚訝問道:「學生主持仿造那種火箭,是水上作戰的利器啊,你怎麼棄而不用?」

  「不是我要棄而不用,是長毛這次只出動了部分主力。」吳超越獰笑說道:「得讓長毛看到一點希望,等長毛水師傾巢出動的時候,再把你的火箭拿出來突然襲擊,才可以給長毛更大的驚喜。」

  說罷,吳超越還給直系撫標的炮營營官錢威傳令,讓錢威不得使用後膛炮和苦味酸開花炮彈,保留實力準備用來招待太平軍的水師主力。

  雖然有些失望,但邵彥烺還是沒有堅持,同時讓邵彥烺釋然的是,太平軍很狡猾的把蒸汽炮船停在下游遠處押陣,沒有開到近處冒險,吳軍就算大量使出新型火箭,也很難傷到太平軍蒸汽船的分毫,所以邵彥烺也只能是遺憾的嘀咕,「狗長毛,真夠奸猾。」

  太平軍的蒸汽炮船停在了下游遠處,十條拖罟大船則在百餘條軍用舢板的保護下逆流而進,向吳軍鐵索陣地發起了正面衝擊,再緊接著,驚天動地的炮火對轟大戰,便也就此展開。

  言語無法描述此時此刻的壯觀場面,當太平軍的船隊進入吳軍炮臺的射程範圍,吳超越親口發佈開火命令之後,長江兩岸的山腰處就好象是天崩地裂一般,突然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火光四現,硝煙瀰漫,一枚枚炮彈奪膛而出,呼嘯著飛向太平軍船隊。再接著,七八丈高的浪花此起彼伏,不斷在太平軍船隊中升起落下,也不斷有太平軍的戰船中炮中彈。其中拖罟大船還好些,只要不是打在船舷吃水處,中上幾發炮彈還影響不大,但太平軍的舢板小船卻倒了大黴,那怕只被命中一炮,最輕也是船隻重傷,重了的話就是直接船毀人亡。

  即便岸炮打移動靶命中率不高,但首輪炮擊下來,還是不下十條太平軍的舢板被擊傷擊沉,船隻殘骸和落水士兵隨波逐浪,飄得到處都是。同時太平軍的十條拖罟大船也全部帶傷,傷得最重的一條,甲板和船舷上直接被吳軍炮彈開出了五個大口子。

  吳超越滿意首輪炮擊效果的同時,兩岸炮臺的炮火仍然還在持續,鬥志昂揚的太平軍船隊也仍然還在前進,同時也迫不及待瞄準漂浮前方的吳軍大型木簰開了火,還奇蹟般的接連兩炮都命中了木簰,打得躲在木簰操縱水雷的吳軍將士大呼小叫,慌成一團。同時太平軍的拖罟船炮火還不斷轟擊襯托鐵索的吳軍水上船隻,目的則是準備先幹掉這些以重錨固定的船隻,讓吳軍鐵索失去襯托,自行墜入江中。

  對吳軍鐵索陣威脅最大的還是太平軍的舢板小船,雖然舢板船的炮火微弱,可數量眾多又輕便靈活,吳軍的炮火很難命中,所以這些舢板小船即便是頂著槍林彈雨,仍然還能夠迅速上前,迅速逼近吳軍鐵索防線,縱火焚燒吳軍的木簰和襯托鐵索的固定船隻,木簰裡的吳軍將士和船上的守軍雖然也不斷開槍還擊,也不斷拉響水雷攻擊附近的太平軍船隻士兵,卻還是擋不住太平軍不斷射來帶火箭矢,木簰和託索船隻上接連燃起火頭。

  與此同時,吳軍水師也已經開炮助戰,四條主力一字排開,不斷以密集舷炮轟擊對面來船,配合兩岸炮臺猛轟太平軍船隊,太平軍方面採取的應對策略則是隻留下了幾十條舢板小船保護蒸汽炮船近舷,將餘下的拖罟船和軍用舢板全部投入戰場,加大火力密度,一邊猛轟吳軍木簰等水上工事,一邊讓小船上前助戰。

  炮聲隆隆,硝煙如霧籠罩江面,硝煙中,無數的實心炮彈和開花炮彈呼嘯來往,不斷落入江中濺起炸起巨大波浪,也不斷互相命中對方船隻和水上工事,木材斷裂的可怕聲音和落水士兵此起彼伏,與炮聲口號聲匯為一股,奏響殘酷又殘忍的戰場進行曲。

  傾聽著這雄壯樂曲,又欣賞著這一幕千炮齊鳴的壯觀景象,本意就是要憑藉水上防線消耗敵人實力的吳超越當然是萬分滿意,也說什麼都沒想到讓華爾出面詐降,能夠取得這麼理想的成功。然而讓吳超越十分意外的是,太平軍在衝擊鐵索防線的期間,竟然還使出了連吳軍將士都輕易捨不得使用的苦味酸武器,用來焚燒吳軍的水上工事——苦味酸那種能夠飄在水上燃燒的坑爹特性,在望遠鏡裡一望便知。

  「連苦味酸都用出來了,看來長毛這次是鐵了心要正面猛攻了。」滿意微笑的同時,吳超越還算有點良心的趕緊安排小船,準備用來接應那座被苦味酸引燃的木簰駐軍,不讓他們被活活燒死在木簰裡。

  被苦味酸武器引燃的那座大型木簰果然沒能保住,好在吳軍小船及時接應走了絕大多數的簰中駐軍。然而失去了這座水上大型工事後,吳軍的第一道鐵索防禦能力也頓時為之大減,迅速被太平軍士兵接連斬斷落水,露出了一個巨大口子,同時這道襯托這道鐵索的船隻也被太平軍士兵大量引燃,逼得吳超越被迫下令棄守第一道防線。

  成功突破了第一道防線的太平軍歡聲雷震,吳超越則在岸上不屑撇嘴,冷笑道:「先讓你們高興高興,等你們的主力來了,我再給你們一個驚喜。」

  吳超越的故意示弱收到了令人滿意的效果,看到只用了一個上午時間就成功突破了吳軍的第一道防線,韋俊在大喜之餘也忍不住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好,只要再這麼打下去,三五天之內,一定有希望突破吳妖的鐵索防線!」

  欣喜之餘,坐鎮在蒸汽炮船上的韋俊當然也給統率前軍的古隆賢傳令,要古隆賢不惜代價的繼續猛攻,爭取在今天之內,突破吳軍的三道鐵索防線!

  事有湊巧,就在韋俊下令古隆賢全力爭取一天之內突破吳軍三道防線時,吳超越也在和趙烈文商量今天該給太平軍吃多少甜頭,結果趙烈文建議道:「三道鐵索防線吧,今天讓三道,明天再讓三道,後天長毛估計就該傾巢出動了。到時候我們仍然有四道防線可守,可保安全無虞,又突然發力加大反擊力度,重創長毛肯定問題不大。」

  吳超越稍做盤算就採納了趙烈文的建議,又激戰了大約兩個時辰後,當太平軍付出了慘重代價又引燃了吳軍的第二座水上木簰後,吳超越便果斷下令放棄第二道防線,故意讓太平軍迅速又突破第二層。結果也不出吳超越和趙烈文所料,接連得手的太平軍將士士氣大振之下,顧不得損失巨大和天色不早,果然還是亡命的向吳軍第三道防線發起了衝擊……

  是日,眾志成城的太平軍水師將士果然成功搗毀了吳軍的三道鐵索防線,但也被吳軍炮火擊沉了六條拖罟大船,重傷三條接近報廢,餘下的拖罟船也全部帶傷,舢板損失更是超過百條,士卒傷亡帶失蹤超過九百人。在這樣慘重代價面前,韋俊雖然多少有些肉疼心疼,卻還是覺得十分值得,所以率領殘破船隊才剛回到武穴營地,韋俊馬上就安排好了第二天的出擊船隊,要求第二天無論如何都得再突破吳軍的三道鐵索防線!

  「今天突破三道,明天再突破三道,後天主力全部出動,徹底突破超越小妖的全部防線,和他的妖兵水師決一死戰!」這是韋俊自信滿滿的揚言。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逗你玩了

  震耳欲聾的火炮聲從未停歇,瀰漫的硝煙幾乎籠罩了整個吳王廟和半壁山,巨大的水浪也在江面上不斷起伏。炮火硝煙中,士氣如虹的太平軍水師將士捨死忘生,一次又一次的向著吳軍鐵索防線發起衝鋒突擊,縱火焚船,揮斧斬鏈,任由波浪把他們推得東倒西歪,也任由吳軍的明暗水雷在他們四周甚至腳下突然炸響,不管致命的炮彈隨時可能降臨,太平軍將士還是點燃了一條接一條襯托鐵索的吳軍船隻,也斬斷了一節又一節的粗大鐵索,象螞蟻啃骨頭一樣,一點一點的摧毀吳軍的鐵索防線。

  儘管為此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代價,但太平軍取得的進展卻相當喜人,還是隻用了一個上午時間,太平軍水師就成功搗毀了吳軍的第四道鐵索防線,而隨著硝煙的瀰漫,火炮接連發射後的炮身過燙,視線受阻的吳軍炮手不但射擊精度大為下降,開炮頻率也被迫放慢了不少,腰懸葫蘆的太平軍將士乘機猛衝猛打,又把吳軍第五道鐵索防線破壞了不少,繼續取得突破已經毫無懸疑。

  還有駕駛拖罟大船的太平軍將士也值得可歌可贊,在火炮數量對比懸殊巨大的情況下,太平軍將士奮力操縱著拖罟大船靈活機動,不斷將數量有限的炮彈準確命中吳軍的水上工事,也不時將炮彈轟上長江兩岸的吳軍炮臺,並準確命中多次,大大減輕了自軍所承受的壓力。

  不斷有太平軍的大小炮船被吳軍炮火命中,中炮落水後的太平軍將士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都不慌不亂,憑藉腰間繫帶的空心葫蘆充當漂浮物,慢慢飄向遊向下遊的運兵船隊尋求營救。拖罟大船被炮火命中後,太平軍的水手能搶修就搶修,不能搶修就乾脆置之不理,只要船還能飄在江上,船頭的船首炮還能繼續射擊,太平軍將士就一直開炮不止,盡一切努力壓制吳軍炮火,幫助衝擊鐵索的戰友減輕壓力。

  靠著這股頑強的鬥志與艱苦的努力,在再一次付出了慘重代價的情況下,太平軍果然如願以償的在第二天的戰事中又搗毀了吳軍的三道鐵索防線,同時還多搗毀了一座吳軍的水上木簰,使得吳軍的水上防禦力量大減,所以在天黑收兵時,傷痕累累的太平軍船隊到處都是歡呼聲音,還有不少人興奮的唱起了太平軍的軍歌,對第三天的戰事充滿信心。

  連士卒都這麼有信心,太平軍的水師主將韋俊當然更是信心滿滿,才剛回到營地,馬上就召集麾下眾將召開會議,決定在明天傾巢出動,力爭在一天之內徹底突破吳軍的水上防線,繼而逼迫吳軍水師決戰。

  信心十足的太平軍將領全都抱拳遵令,毫不猶豫的接過韋俊頒佈的命令,惟有副手鍾廷生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向韋俊提醒道:「韋丞相,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天的戰事太順了?我們是逆流而上,都還能在兩天時間裡接連突破超越小妖的六道鐵索防線,戰事如此順利,讓末將……,讓末將……。」

  「讓你怎麼了?」韋俊奇怪的問,又問道:「打得順難道不好嗎?難道說,非要進展不順才好?」

  「末將不是那意思。」鍾廷生搖頭,說道:「末將只是覺得太順了,比末將想象中的要順利得太多,順利得就好象不是真的一樣,所以總覺得似乎有那裡不對。」

  「不要瞎想了。」韋俊揮揮手,說道:「你是沒到前線去,不知道那裡的情況,我們這次推進能夠如此順利,全是因為我們的將士作戰勇猛,人人爭先,個個都拿出了十二成的力氣衝擊吳妖防線,所以才能夠取得這麼輝煌的戰果。」

  鍾廷生點點頭,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我們的損失也大,兩天被打沉了十三艘拖罟船,五條徹底報廢,士卒的傷亡更是大的驚人。」

  「沒關係,只要能夠突破吳妖的鐵索防線,殲滅吳妖的水師主力,付出這些代價絕對值得!」早有心理準備的韋俊雖然其實同樣肉痛心疼,嘴上卻依然說得十分漂亮,又說道:「再說了,只要能夠幹掉吳妖的水師主力,超越小妖從武昌帶來那些空閒戰船就全是我們的了,足夠彌補我們的船隻損失。」

  這時,艙外又有快船來報,說是從湖北撤來的清軍水師士兵已經走陸路到了富池口,正在連夜渡過富水繼續向北開拔。韋俊聽了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後一拍桌子說道:「立即下去準備,明天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一定要給我徹底突破吳妖剩下的鐵索防線!不然的話,等這些清妖水手過了江上了船重新整編成軍,我們這兩天就白白辛苦了!」

  …………

  被韋俊等人料中,雖然順利撤回到了田家鎮,但是鮑超和劉連升所率領的清軍水手卻無法立即駕船參戰,必須要花時間渡江整編,熟悉新船,同時清軍水師的士兵長途跋涉下來,體力也消耗得很大,必須要有時間休息。所以吳超越也沒急著催促劉連升和鮑超等人立即率軍登船參戰,只是給了清軍水師一天時間休息和整編,然後再接手自己從省城帶來的備用戰船。

  皇帝不急急太監,吳超越這個當事人都還不怎麼著急,早就想改換門庭抱吳超越大腿的鮑超卻說道:「吳撫臺,聽說長毛這兩天已經突破了六道鐵索防線,我們現在已經只剩下了四道鐵索防線可守,要不今天晚上就讓我們上船吧,一邊休息一邊熟悉新船,明天如果你有需要,只要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就可以駕船參戰。」

  吳超越一聽笑了,微笑說道:「鮑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不用急,明天長毛再來,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鮑超和劉連升等人不解的疑惑中,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田家鎮大戰開打的第三天清晨,太平軍水師主力果然是傾巢出動,浩浩蕩蕩的殺奔田家鎮而來,大大小小近千條各種船隻遮江蔽浪,一眼望不到頭,聲勢之大,是自吳超越上任湖北巡撫以來的前所未見。

  與之相應的,吳軍這邊當然也是傾巢出動,陸軍守衛炮臺操縱火炮,水師橫截江面炮口向南,同時吳超越還早早就規定了這次大戰的動手信號——帥臺升一面紅旗,後膛炮開火,以苦味酸炮彈轟擊,同時四條主力戰船也全部換用苦味酸開花炮彈!降下紅旗停止使用苦味酸武器,升一面綠旗,則是全力發射康格里夫火箭!

  吳超越和趙烈文等人平靜的等待中,辰時將近時,太平軍水師主力抵達戰場,坐鎮蒸汽炮船的韋俊親自頒佈命令,第一波攻擊就出動了兩百條軍用舢板,每船載兵五人,正面衝擊吳軍的第七道鐵索防線,同時又一口氣出動了二十條拖罟大船,以炮火掩護舢板發起進攻。

  好不容易才把太平軍水師主力全部引來,吳超越當然不會這麼快就發力把太平軍嚇跑,還是隻讓兩岸的炮臺和水師炮火保護鐵索防線,而輕車熟路的太平軍水師則從容推進,頂著吳軍炮火和長江波濤靈活前行,軍用舢板很快逼近至攔江鐵索近處,拖罟大船也早早就開火開炮,射擊上游的吳軍船隊和吳軍水上工事,以及長江兩岸的吳軍炮臺。

  因為第七道鐵索的木簰已經在頭一天就被焚燬的緣故,太平軍將士比頭兩天更快的取得了第一個突破,只用一個多點時辰就輕鬆搗毀了吳軍的第七道鐵索,歡呼著立即又向第八道鐵索發起了衝鋒,韋俊聞報大喜,顧不得前方的船隻已經有些密集,迫不及待的又派出一百條軍用舢板上前參戰,同時讓這些舢板船帶來了價格昂貴的苦味酸武器,鐵了心要在今天強攻突破吳軍的水上防線。

  又有一百條敵船加入了戰鬥,守衛水上防線的吳軍將士壓力陡然加大的同時,吳超越的嘴角邊卻浮現出了陰險笑意,向旁邊的吳大賽隨口吩咐了一聲後,一面巨大的紅旗也迅速升上了吳軍帥臺的上空。再接著,已經忍耐了兩天多時間的吳軍主力炮營再不客氣,馬上就拉動炮繩,第一輪炮擊就轟出了整整五十枚苦味酸炮彈——雖然價格昂貴,但吳超越還是又向英國人購買了一批後裝線膛炮,同時大冶兵工廠也已經仿製成功,所以吳軍炮營的火炮數量,早就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從天而降的苦味酸炮彈並沒有引起太平軍將士的重視,在早就習慣了炮火硝煙的情況下,那怕苦味酸炸彈紛紛落水炸響,或者打到太平軍的船上炸開,太平軍將士也認為不過是普通的黑火藥開花炮彈,還是在苦味酸炮彈展露出了遠非尋常的爆炸威力後,措手不及的太平軍將士才發現情況嚴重不對,而當再看到苦味酸炮彈爆炸後漂浮在水面上熊熊燃燒的火焰後,太平軍將士中才爆發出了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妖火炮彈!超越小妖打出了妖火炮彈!」

  慘叫也已經晚了,天生就是木船剋星的苦味酸炮彈炸開間,長江水面上迅速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熊熊烈火,迅速引燃周邊的太平軍舢板小船。而兩條被苦味酸炮彈直接命中的太平軍舢板更慘,直接就被炸成了零件狀態,船上水手無一倖免,直接化為肉泥。還有三條被苦味酸炮彈命中的拖罟大船,更是迅速冒出了巨大火焰,水澆不熄,沙撲不滅,船上水手對著熊熊火焰大呼小叫,可是又拿這種該死的火焰毫無辦法。

  與此同時,吳軍水師的四條主力戰船也紛紛換上了苦味酸炮彈射擊,岸上水上接連射擊間,太平軍的船隊中迅速升起了無數火頭,更有小船粉碎,大船起火,落水的太平軍士兵也再沒辦法象之前和頭兩天一樣從容下逃,只能是小心躲閃著苦味酸火焰奮力逃離,但還是有許多的太平軍士兵直接被苦味酸火焰籠罩,在水中都被燒得鬼哭狼嚎,鬚髮衣服處處起火,死得苦不堪言。

  猛烈的炮火接連持續間,一直英勇無畏的太平軍船隊終於出現了巨大混亂,大船小船為了躲火避彈到處亂竄,期間碰撞不絕,大呼小叫不斷,還有一些船隻因為害怕苦味酸炮彈而開始逃離,再也無法打出之前的昂揚鬥志和高昂氣勢,士氣大挫,軍心也更是大亂。

  艱難的選擇放到了韋俊的面前,韋俊無法判斷吳軍突然大量轟出苦味酸炮彈,到底是最後的垂死掙扎,還是早有預謀的蓄意為之,更難決定到底是繼續不惜代價的全力猛攻,還是就此收兵,保存已經受損不輕的實力。

  「這時候退兵,前兩天犧牲的弟兄就白死了!」

  生出了這個念頭,韋俊終於下定決心,打出旗號命令前方拉散隊列,繼續進攻。結果吳超越看到太平軍船隊把隊列拉長之後,也果斷下令停止發射苦味酸炮彈,節約寶貴炮彈的同時繼續引誘韋俊向前方投入兵力。

  逐漸停止發射的苦味酸炮彈讓韋俊鬆了口氣,知道吳超越也捨不得多用這種價格過於昂貴的炮彈,然而太平軍卻因為隊形拉得過散,在壓力大減的情況下,卻再也沒辦法保持之前的猛烈攻勢,對吳軍攔江鐵索的破壞力度大減,也給了守衛水上工事的清軍士兵用火槍和水雷攻擊太平軍水手的更多機會,傷亡數字迅速上升。

  是否應該向前方再次投入兵力?韋俊猶豫這個決定的時候,鍾廷生卻悄然來到了韋俊的旁邊,指著吳軍炮營所在的位置說道:「韋丞相,你注意到沒有?吳妖的妖火炮彈,基本上是從那個位置打出來的?」

  得鍾廷生提醒,韋俊猛然醒悟了過來,趕緊派人給前方戰場傳令,讓拖罟船集中火力,轟擊吳軍的炮營陣地,結果還別說,這手還真收到了良好效果,鋪天蓋地打來的炮彈的確給吳軍炮手製造了不少死傷,逼得吳軍炮營只能是匆匆轉移一些位置不夠理想的火炮。而與此同時,韋俊也咬牙又向前方投入了十條拖罟船和一支舢板船隊,繼續加強對吳軍鐵索防線的衝擊!

  耐心的等待太平軍的後續船隊進入射程,吳超越這才命令同時升起紅綠二旗,旁邊的趙烈文微笑問道:「慰亭,怎麼?不逗長毛玩了?」

  「不逗了。」吳超越微笑說道:「長毛不是傻子,再吃一次大虧肯定會跑,與其讓到嘴的肥肉長翅膀飛走,不如先一口吞下去。」

  說話間,忍耐得更久的吳軍火箭部隊也已經迫不及待的動手,不斷用火把點燃引線,一支接一支九尺長的康格里夫火箭呼嘯飛出,帶著耀眼尾焰射向太平軍的拖罟大船,同時吳軍主力戰船上也接連飛出一支支康格里夫火箭,當面射向敵船,配合岸射火箭覆蓋太平軍的拖罟船隊。

  前文說過,太平軍也用過康格里夫火箭,可惜太平軍用的火箭卻是沒有穩定翼的老式火箭,命中率低得十分嚇人,所以當看到吳軍突然大量使出康格里夫火箭後,太平軍將士還是沒有過於緊張,相反還有不少人面露不屑,自信那怕停船不動,也絕不可能被吳軍火箭命中。

  再接著,當吳軍的巨大火箭旋轉著大量準確命中太平軍的拖罟船後,太平軍將士當然又是一陣驚喜,「怎麼可能?這種大火箭,什麼時候能打得這麼準了?」

  不但打得準,爆炸的威力還更大,每支康格里夫火箭攜帶的苦味酸炸藥雖然不多,爆炸時發出的威力卻遠非黑火藥可比,在太平軍拖罟船身上一炸就是一個大洞,繼而還噴射出根本無法撲滅的苦味酸火焰。再加上康格里夫火箭的快速發射特性,還沒到五分鐘時間,太平軍在前線的二十多條拖罟船就已經全部升起了火焰,還是根本無法撲滅的苦味酸火焰,船身和船帆一起燃起沖天大火。

  與此同時,再次瘋狂開火的吳軍後膛炮也又一次把江面戰場化為了一片水火地獄,爆炸威力巨大的炮彈入水炸開間,不需要直接命中,光是掀起的波浪就可以直接掀翻周圍的敵人小船,繼而又以火焰焚燒落水敵人,太平軍的船隊隊形拉得再散,在這一刻也是死傷大增,船隻傾覆起火無數。

  苦味酸炮彈一枚接一枚的不斷轟進太平軍船隊之中,康格里夫火箭也在一支接一支的呼嘯著射向太平軍船隊,遭到重點關照的太平軍拖罟船如同身處煉獄,不管怎麼躲閃都是躲得了東躲不了西,躲得了炮彈躲不了火箭,熊熊烈火在拖罟船上燃燒,冷汗也從韋俊的額頭上滾滾而落。

  「上當了,超越小妖昨天和前天就是在逗我玩,故意沒發力,故意引我大量出動戰船,才使出突然這些武器,一次性重創我的水師實力……。」

  終於明白了吳超越的惡毒用意之後,韋俊也鐵青著臉吼出了撤退命令,然而撤退的旗號打出間,輕便靈活的舢板小船倒是逃得飛快了,沉重笨拙的拖罟船卻只能頂著烈火濃煙和鋪天蓋地的吳軍火力艱難掉頭逃命,還有八條拖罟船因為船舵被炸燬和吃水線處中彈,再也無法掉頭逃命,船上的水手只能是搶在戰船被徹底燒燬前跳水逃命……

  順便說一句,餘下的太平軍拖罟船也好不到那裡,沒有一條不是船身船帆起火冒煙,就算逃得回去,也基本都是註定報廢的下場。

  再順便說一句,今天的損失加上前兩天的損失,以及加上九江大戰的損失,太平軍水師加在一起已經損失了六成還多的拖罟船,水上炮火力量大減。舢板小船倒是損失相對不算太多,然而在水上運動戰中,吳軍水師的四條主力戰船隻要能夠保持高速狀態,不用開火,光是帶起的波浪,就可以直接掀翻這種小破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對陣蒸汽船

  發現上了吳超越的惡當之後,趕緊撤兵退回湖口當然成了太平軍水師主力的最佳選擇,然而就在韋俊下令全軍撤退的時候,新的問題馬上又出來了,太平軍水師退回湖口期間,吳軍水師如果乘機發起追擊怎麼辦?

  「超越小妖的水師如果敢追,我們就掉過頭來全力決戰!這次田家鎮大戰我們雖然損失慘重,但我們的整體實力仍然還強過吳妖水師,決戰還有把握!」

  這是很多太平軍將領的心聲,然而韋俊這次卻是說什麼都不敢再掉以輕心了,說道:「如果只是單獨應對吳妖水師,那我們的確有很大把握,但你們別忘了,清妖水師的士兵已經走陸路到了田家鎮,隨時可以上船隨同吳妖水師一起追殺我們,如果讓我們同時應對吳妖水師和元氣尚存的清妖水師,這場仗恐怕就沒有多少把握了。」

  九江大戰已經讓太平軍水師再不敢小看湖北水師,想到那天在九江北門外湖北水師的亡命勁頭,很多太平軍將領都還有些心有餘悸,也知道這次湖北水師如果還想上次那麼拼命的話,自軍恐怕就得凶多吉少。

  「那麼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是全力撤退的好。」鍾廷生改口說道:「目前清妖水師還沒有上船準備參戰,我們抓緊時間趕緊撤退,吳妖水師如果先行來追,我們也不做理會,全速撤退,只要撤到湖口,我們也就用不著再怕吳妖水師和清妖水師聯手了。」

  韋俊還是不肯放心,沉吟著說道:「全力撤退的話,光以船速而論,我們的火輪船倒是可以甩得開吳妖水師,但我們的拖罟船和舢板船,無論如何都跑不過吳妖那四條主力戰船。到時候吳妖水師追上我們,也不用急著和我們決戰,只要用他那四條主力戰船拖住我們的尾巴,讓我們不敢把船速加快,那我們恐怕來不及撤到湖口,清妖水師就已經追上來了。」

  憂愁立即寫滿了太平軍水師眾將的臉龐,一追一逃比拼船速,全速行駛之下,太平軍的三條蒸汽炮船倒是可以衝在最前面,利用先發優勢徹底甩開追兵,然而太平軍的拖罟船、軍用舢板和運糧運兵的雜船,卻又無論如何都跑不過吳軍水師的四大主力戰船。而沒了蒸汽炮船的保護,不消吳軍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出手,光是吳軍那兩條蒸汽就足以重創太平軍水師,還可以憑藉速度的優勢,讓太平軍水師想還手都難。

  當然,太平軍也可以選擇讓三條蒸汽炮船殿後保護主力船隊,但是這麼一來,卻又必需要犧牲蒸汽炮船的速度,導致連蒸汽炮船都甩不開吳軍水師的追擊,造成更加危險的後果。

  絞盡腦汁間,鍾廷生突然靈機一動,提議道:「韋丞相,要不這樣,我們把火輪船放在最後殿後,如果吳妖水師先行來追,我們就讓火輪船單獨迎戰,纏住吳妖水師,為我們的主力船隊爭取撤退時間,然後等主力船隊拉開了和吳妖水師的距離後,再讓火輪船撤出戰場。」

  「如此一來,吳妖水師那邊能夠追得上我們火輪船的戰船,就只剩下了那兩條火輪船,以二敵三不要說超越小妖未必敢全力追趕,就算他真的追了上來,我們的三條火輪船隻要把他們引進我們的主力船隊之中,再掉過頭來迎戰,全軍合力攻擊,幹掉超越小妖的兩條火輪船大有希望。」

  盤算了半晌,覺得鍾廷生這個建議是目前唯一的理想選擇,韋俊這才點了點頭,同意按照這個辦法應對吳軍水師的追擊。同時為了謹慎起見,韋俊又決定親自率領三條蒸汽炮船挑起殿後任務,主力船隊則被韋俊交給鍾廷生和古隆賢二將暫時統領。

  太平軍眾將各回座船調整撤退順序的時候,吳超越也急匆匆的把田家鎮的防務和湖北水師的換裝諸事一股腦全部交給了趙烈文代為處理,準備親自率領吳軍水師發起追擊。對此,趙烈文和邵彥烺等親信難免都有些擔心,提醒道:「慰亭,你要去追我們不攔你,但是你一定得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冒險,長毛的水師實力還在我們之上,光憑我們的一軍之力,還不是長毛水師餘部的對手。」

  「放心,這點我心裡很清楚。」吳超越點頭,說道:「我要親自帶兵去追,就是怕王孚和徐來他們貪功弄險,所以才要去水師裡鎮住局面,看情況隨機應變。」

  見吳超越說得鄭重,趙烈文和邵彥烺等人也不再反對,很恭敬的送吳超越上了碼頭,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吳超越乘座著小船竟然是上了機動力不如蒸汽炮船的忠誠號,在老船忠誠號升起帥旗指揮戰鬥。對此,就連坐鎮忠誠號的王孚都萬分驚訝,向吳超越問道:「撫臺大人,你怎麼上了末將的船?」

  「怎麼?不歡迎?怕我瞎指揮誤你的事?」

  吳超越開著玩笑問道,被吳超越一手提拔到這個位置的王孚當然是趕緊搖頭,恭敬說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一直以為,撫臺大人你肯定會上比忠誠號快得多的道德號或者勇敢號,所以才多嘴問了一句。」

  「蒸汽炮船是重要,但這次的戰鬥,忠誠號和仁義號有更重要的任務,所以我必須來親自指揮。」

  吳超越淡淡的回答,又招手讓親兵趕緊把幾條小船剛送來的東西分別搬上了忠誠號和仁義號,在王孚看來,吳超越特地帶來的東西當然十分古怪,好奇向吳超越問起那些東西的作用時,吳超越卻笑而不答。

  不一刻,吳軍水師準備完畢,吳超越一聲令下後,先是最後三道鐵索防線暫時放下可以活動的鐵索,讓出通行航道,然後是舢板上前,排著隊越過鐵索防線,接著才是兩條蒸汽炮船和忠誠號仁義號。當所有船隻都越過了鐵索防線後,吳超越迅速排兵佈陣,讓兩條蒸汽炮船居前,忠誠號和仁義號居中,把機動力最差的舢板船放到最後尾隨,一起張帆發起追擊。

  變幻不定的風向給吳軍水師的追擊製造了很大麻煩,順風時還好,前後隊形還不至於差距過大,到了面臨逆風時,吳軍水師的船速不一這個弱點也就馬上暴露了出來,兩條蒸汽炮船乘風破浪,憑藉蒸汽推動的明輪推動,倒是可以繼續保持高速行駛,忠誠號和仁義號卻只能憑藉江流推動和拼命轉動三角帆尋找風力幫助前進,根本就跟不上蒸汽炮船的速度,而全憑人力划動的軍用舢板更慘,別說是蒸汽炮船了,就是忠誠號和仁義號都跟不上,前後隊形迅速被拉大,逐漸出現了前後脫節的情況。

  對此,吳超越倒是不怎麼著急——自軍困難,太平軍那邊肯定也舒服不到那裡。打出旗號讓蒸汽炮船適當放慢速度,保持與旗艦忠誠號兩裡的距離後,又讓忠誠號同樣保持與舢板船隊兩裡的距離後,吳超越就不再理會,耐心只是等待追上太平軍水師那一刻。

  追著追著,吳超越逐漸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舢板船隊的拖累,吳軍水師的整體速度明顯偏慢,追擊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能追上先行撤退的太平軍水師主力,而田家鎮與湖口距離又不算遠,順水逃亡之下,下午三點左右開始撤退的太平軍水師,最遲第二天中午肯定就能逃到湖口,留給吳軍水師趁火打劫的時間已然不多。所以盤算了許久,吳超越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喝道:「打旗號,忠誠號和仁義號全速前進!蒸汽炮船繼續與旗艦的兩裡距離,舢板船隊居後跟隨!」

  「吳撫臺,這是不是太冒險了?」王孚大驚,趕緊提醒道:「沒有舢板保護近舷,我們就算追上了長毛水師,也十分危險啊?」

  「必須得冒一個險,不然肯定追不上。」吳超越冷冷回答,又說道:「還有,這一段的江面上,除了長毛那三條蒸汽炮船,絕沒有第四條船跑得過我們的四條戰船,長毛肯定不會知道我們的隊形已經脫節!」

  受吳超越提攜大恩的王孚不敢多嘴,老實從命,同時祕密交代部下全力保護吳超越,結果也不出吳超越所料,忠誠號和仁義號全速航行之下,雖然很快就把舢板船隊甩得沒影,卻也大大加快了追擊速度,再到了下午六點將至時,吳超越也終於在忠誠號上看到了太平軍船隊輪廓。

  太平軍把三條蒸汽炮船放在了最後擔任殿後任務,雖然是一個很正確的明智選擇,但是對於早就憋著滿肚子壞水的吳超越來說,卻是一個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而更讓吳超越狂喜過望的是,發現吳軍戰船追殺到了背後,太平軍那三條蒸汽炮船竟然一起掉過船頭,擺出了迎戰架勢。

  「蒼天保佑,長毛的其他船一定得繼續跑啊!不然的話,他們不跑,我就得跑了,我最好的機會也就得錯過了。」

  吳超越心中祈禱上天無眼的時候,韋俊也在太平軍蒸汽船隊旗艦上天人交戰,猶豫是否按照原訂計劃只以蒸汽炮船迎戰,讓主力船隊先行撤退——猶豫的原因嘛,當然是吳軍水師只來了四條主力戰船,在沒有舢板保護近舷的情況下,太平軍水師全部回頭死戰,或許奈何不了吳軍的蒸汽炮船,可是要想收拾笨重巨大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卻是易如反掌。

  「吳妖水師的舢板船隊在那裡,是就在後方不遠,還是已經遠遠脫節了?如果吳妖的舢板船隊被甩開了,這倒絕對是一個反敗為勝的好機會,是否應該冒險賭一把?」

  遲疑難決的關鍵時刻,一個意外卻嚴重干擾了韋俊的敵情判斷——旁邊突然有部下指著吳軍忠誠號驚叫道:「韋丞相,快看,超越小妖的帥旗!超越小妖本人在忠誠號上!」

  驚訝抬頭,趕緊舉起望遠鏡又去觀察正在迅速靠近的忠誠號,藉著夕陽的餘暉,韋俊很快就清楚看到,吳超越那面張牙舞爪的吳字大旗果然正在忠誠號的桅杆上飄揚。再接著,韋俊就徹底的誤判敵情了。

  「既然是超越小妖親自率軍來追,還是在船速不如火輪船的忠誠號上,那說明他的舢板船隊肯定距離不遠!不然的話,以他的貪生怕死,肯定不敢這麼冒險託大,給我們把他生擒活捉的機會。」

  「我們不能再冒險了,有舢板船保護近舷,我們就算回頭全力迎戰,也沒多少把握幹掉吳妖水師的兩條風帆戰船,相反還只會給他拖住我們的撤退速度,讓清妖水師有追上我們的機會!」

  得出了這兩個邏輯正確但絕對錯誤的結論,韋俊也做出了一個讓他腸子悔綠的決定——打出旗號命令主力船隊全速撤退,又命令三條蒸汽炮船正面迎上,以三敵四向吳軍主船發起進攻。

  就在吳超越歡呼太平軍主力船隊全速撤退的時候,自開天闢地以來,華夏的長江內河水面上,終於展開了第一場蒸汽船與蒸汽船之間的戰鬥!太平軍的蒸汽炮船炮火隆隆,瘋狂向吳軍的蒸汽炮船傾瀉炮火,數量處於劣勢的吳軍蒸汽炮船也不甘示弱,同樣向太平軍的蒸汽炮船開炮往擊,炮來彈往,汽笛如雷,水花掀天,同樣的炮火猛烈,也同樣的速度飛快,半露水上的旋轉葉片將長江水面攪得天翻地覆,幾如開粥。

  蒸汽炮船之間的較量是吳軍處於下風,儘管吳超越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心血訓練水手,操縱蒸汽炮船的吳軍水手技術之嫻熟已經不在外國人之下,但十分遺憾的是,駕駛太平軍蒸汽炮船的直接就是洋人僱傭兵,同樣接受過嚴格的技術培訓,且實戰經驗超過吳軍水手,最後再加上數量方面的劣勢,吳軍蒸汽炮船便在戰鬥中佔不到的便宜了。

  如果不是火力強大的忠誠號和仁義號不斷開炮助戰,吳軍的蒸汽炮船肯定情況更加不妙,但即便如此,短短二十幾分鐘的戰鬥下來,吳軍的兩條蒸汽炮船還是先後中彈一十三次,雙雙受創不輕,勇敢號的船舷直接被轟出了一個大洞,而太平軍的三條炮船加在一起總共只中彈八發,雖也都受了些傷,卻都是些輕傷。

  必須交代一句,吳軍蒸汽炮船打得這麼狼狽,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吳超越出於某方面的考慮,禁止蒸汽炮船擅自使用苦味酸炮彈炮擊敵船,統率蒸汽炮船的王孚副手徐來雖然十分不解,卻也忠實執行了命令,不然的話,吳軍蒸汽炮船未必搶佔不到上風。

  見情況不妙,吳超越只能是冒著誤傷自軍戰船的危險,命令忠誠號單獨使出了苦味酸炮彈迎敵,結果這一手也多少收到了一些效果,同為木質船身的太平軍蒸汽炮船畏懼火焰之下,再不敢向之前那麼橫行無忌,被迫拉開與忠誠號、仁義號之間的距離躲避炮火,吳軍蒸汽炮船也乘機擺脫危局,躲到忠誠號和仁義號的射程內尋求保護,在戰友的掩護下繼續與太平軍對轟炮火。

  太平軍也打得很聰明,知道吳軍兩條風帆戰船的側舷炮火強大不敢硬拼,便很快改變戰術,遊走著逐漸迂迴到了吳軍忠誠號和仁義號的背後,橫轉船身以舷炮轟擊吳軍戰船火炮稀少的尾部,而吳軍的忠誠號和仁義號都過於笨重,掉頭困難,激戰中就象沒頭蒼蠅一樣的不斷旋轉,卻還是無法把船舷對敵,屁股上一直挨踢很難還手。

  戰局僵持還稍微有些不利,吳超越的神情卻十分平靜,耐心只是等待出手機會出現,結果又激戰了片刻後,吳超越期待已久的戰機果然到來——遊走中,太平軍的三條蒸汽炮船互相把距離拉開,彼此之間難以迅速救援。吳超越見了毫不客氣,馬上下令打出旗號,命令自軍的兩條蒸汽炮船合力衝擊太平軍旗艦,又隨手一指附近的一條敵船,大吼道:「王孚,忠誠號給你指揮,無論如何,要給我搶到那條長毛蒸汽炮船的上游處,還要搶到他的船首處!」

  本來機動力就處於下風,還要搶佔敵船的上游處及船首處,吳超越交給王孚這個任務當然是難度非同一般的大,不管吳軍水手再是如何賣力的操縱風帆,也不管王孚再是如何賣力的指揮轉舵,說追不上就是追不上。然而就在吳超越和王孚一起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瞭望臺上卻傳來了大聲稟報,「吳撫臺,王將軍,我們的下游有敵船,正全速向我船船尾側翼處衝來!」

  吳超越和王孚大驚,趕緊跑到面向下游的船舷查看情況,結果讓吳超越和王孚雙雙大吃一驚的是,自軍之前為了搶佔上游橫轉船身,不小心把已經受創不輕的船尾處暴露在了另一條太平軍的蒸汽炮船面前,而那條正在與吳軍蒸汽炮船激戰的太平軍蒸汽炮船逮到機會,突然鍋爐全開,藉著蒸汽動力和恰好順風的位置,正向忠誠號的船尾處直接衝來,準備用堅硬的金屬撞角撞裂忠誠號的船尾!

  大驚之後是意外的狂喜,顧不得叫王孚指揮忠誠號躲開,吳超越直接就大吼道:「把我帶來的漁網扔下去!對著這條蒸汽炮船來的航向扔下去!全部扔!快!快!」

  託了平時訓練嚴格的福,在受傷船尾隨時可能被太平軍蒸汽炮船撞毀的情況下,吳軍將士還是忠實的執行了吳超越的命令,手忙腳亂的搬來了一大團一大團的漁網,奮力向著敵船衝擊的方向扔下,輕於江水的漁網落水後先沉後飄,自動散開,逐漸在敵船來襲的水面上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漁網陣…………

  該死的運氣這次又站在了吳超越的一邊,此時此刻的天色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入夜,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從下游衝來那條太平軍的蒸汽炮船雖然也發現了忠誠號把什麼東西扔下長江,卻沒有看清楚吳軍將士到底扔的是什麼,更沒有發現無數專坑明輪葉片和轉軸的漁網已經在前方展開,正在水面上隨波飄蕩,只是把鍋爐燒到最旺,以最快的速度,一頭扎進了吳超越精心佈置的漁網陣中。

  那一刻,吳超越緊張得閉上了眼睛,心裡唸叨,「蒼天保佑,如果能成功,我保證這輩子都不上網下載日本愛情動作片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六十三章 勝利時刻

  指揮著蒸汽炮船向吳軍水師旗艦發起衝擊的太平軍將領叫做洪衛,官職是師帥,金田起義前就跟著羅大綱在廣東揭陽縣的茭塘水面上混飯吃,最是精於水上作戰,加入太平軍後也一直在水師裡任職,積功升至師帥,又因為作戰勇猛和忠誠可靠,成功擊敗了無數競爭者,幸運成為了太平軍僅有的三名蒸汽炮船船長之一。

  在與吳軍水師四大主力戰船的激戰中,洪衛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專門針對吳軍水師旗艦忠誠號,韋俊的戰術計劃也是優先幹掉吳軍水師的兩條蒸汽炮船,然後考慮如何對待機動力較差的忠誠號和仁義號。

  除此之外,把蒸汽炮船視為心肝寶貝的洪衛更從沒想過什麼駕船衝擊敵船,那怕這個時代的蒸汽炮船船首處都裝有鐵質撞角,專門用來在戰鬥中撞擊敵船,洪衛也捨不得拿心頭肉撞擊敵人,怕的就是在撞船過程中出現什麼意外,傷到了自己的心肝寶貝心頭肉。而突然象打了雞血一樣的指揮座船撞擊吳軍旗艦忠誠號,則完全是一個意外。

  這個意外就是戰機實在太好了,吳軍旗艦忠誠號的指揮官也不知道是吃錯藥,還是腦袋進了水,在江面上一直盯著太平軍的另一條蒸汽炮船不放,死命追趕也不知道是在想幹什麼,結果那條蒸汽船沒追上,還無意中把船尾側部暴露在了洪衛座船的撞角前方!

  忠誠號既是負責指揮的吳軍水師旗艦,船上又坐著太平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吳超越,如果能幹掉忠誠號,洪衛不但可以搗毀吳軍水師的指揮系統,還也很大的機會和希望幹掉吳超越為無數犧牲將士報仇。而更妙的是,因為此前被太平軍的蒸汽炮船連續暴菊,忠誠號的船尾受創相當不輕,洪衛指揮的蒸汽炮船隻要一個撞擊,至少有六七成的希望可以一下子幹掉忠誠號!

  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不管再是怎麼的愛惜蒸汽炮船洪衛也忍不住了,一聲令下之後,他的座船威武號立即馬力全開,以最快速度衝向忠誠號的船尾。與此同時,讓洪衛更加喜出望外的事發生了,衝鋒時,一陣凜冽夜風正好從他的威武號後方吹來,風帆半張的威武號頓時船速更快,衝擊威力也註定更大!

  「風帆全開!衝上去,撞沉忠誠號!幹掉超越小妖!為羅丞相和我們的將士報仇——!」

  嘶吼出了這道命令的同時,洪衛也在望遠鏡中隱約看到吳軍水手正在忠誠號上往下扔著什麼,只是天色已黑,看不清楚吳軍水手到底在扔什麼。不過也沒關係,那些東西落水之後,並沒有發生任何的異常,怎麼看怎麼不象能對威武號形成任何威脅,所以洪衛也沒去理會,一雙銳利明亮的丹鳳眼,死死盯著的,也是忠誠號那受創嚴重的船尾!

  忠誠號在笨拙的轉動船帆,妄圖借風逃離,然而不管吳軍將士如何的努力,過於沉重的忠誠號還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提升船速,擺脫威武號的追擊,鍋爐與風帆全開的威武號又如同一支離弦之箭一般,飛一樣的撞向罪孽深重的忠誠號船尾側翼處,船距迅速縮小,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賭對了!」

  當船距迅速縮小到五十米之內時,神情堅毅的洪衛心中自語了一句,知道自己的撞船決定賭對了,重創乃至直接幹掉吳軍旗艦已經十拿九穩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威武號的左側明輪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異常聲音,高速行駛中的威武號也勢頭一頓,船身就好象被一股巨力在左面拍了一下,一下子就把船尾甩向了反方向不少。

  「出什麼事了?」

  洪衛大驚失色的時候,威武號右面的明輪處也突然傳來古怪聲響,就好象有什麼攪住了半露在水面上的明輪葉片上一樣,突然轉動吃力,全船速度也為之大降。再接著,洪仁玕從香港高價僱傭來那些洋人也象發瘋一樣的慘叫了起來,聽不懂外語的洪衛趕緊向翻譯問道:「出什麼事了?那些洋鬼子在鬼叫什麼?」

  「明輪葉片被東西絞住了!」翻譯臉無人色的回答道:「洋鬼子叫趕緊停船熄火,不然葉片有可能被絞斷!」

  翻譯的話還沒說完,洪衛的臉上就已經半點血色了,顧不得再去撞擊已經近在咫尺的吳軍旗艦,大吼大叫著只是命令熄火停船,可是這時候已經太晚了太晚了,首先被纏住左側明輪處突然又傳來了一連串的木材斷裂聲音,一直被明輪帶動的水花也徹底消失不見。

  「左邊的明輪葉片已經被絞斷了?!」洪衛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時,更悲慘的事又發生了——威武號的右邊明輪,竟然在尚未停機的情況下自行停止了轉動,葉片和轉軸一起發出巨大的古怪聲響。

  「洪將軍,洋人說,威武號左邊的明輪葉片被絞斷了,有人在江水裡扔了無數漁網,那些漁網纏住了我們的明輪葉片,我們的馬力又開到了最大,葉片就被絞斷了。還有,右邊的葉片和轉軸也被漁網纏緊了,必須回港徹底清除漁網後才能開動,不然的話,肯定也要被絞斷。」

  翻譯的話還沒有說完,洪衛就已經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也終於明白吳軍水手之前往長江裡扔了些什麼了,再接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也在威武號的甲板上回蕩了起來,「超越小妖,你缺德啊!」

  威武號突然失去了蒸汽動力,船速大減之下,整個戰場的形勢也隨之出現了巨大的改變,太平軍再也無法以三打二壓著吳軍的兩條蒸汽炮船打,以二敵二之下,吳軍的蒸汽炮船壓力大減,吳超越也趕緊打旗號命令蒸汽炮船向自己靠攏,尋求忠誠號和仁義號的炮火掩護,同時也讓坐鎮仁義號的吳大賽找機會用漁網陣再幹掉一條敵人的蒸汽炮船。

  很可惜,吳軍沒這個機會了,吃了大虧的洪衛已經讓人打出危險旗號向韋俊告急,而韋俊雖然不明白威武號為什麼會突然船速大降,卻還是很小心的暫時脫離戰場,同時打出旗號讓餘下兩條戰船向自己靠攏。

  旗號打出,另一條蒸汽炮船倒是很輕鬆的就轉頭與旗艦會合,失去了蒸汽動力的威武號卻只能是艱難的憑藉風帆轉向,緩緩駛向旗艦所在的方向。吳超越則是毫不客氣,立即指揮戰船上前合圍威武號,還打出旗號命令仁義號和忠誠號聯手與威武號打近舷戰,爭取俘虜威武號。

  見情況不妙,韋俊趕緊帶著兩條蒸汽炮船衝上來營救威武號,吳軍的兩條蒸汽炮船則雙雙撲上,以猛烈炮火轟擊韋俊兩船,還在旗艦的旗號指揮下直接使出了苦味酸炮彈,逼迫韋俊等船遠離。

  這時,忠誠號和仁義號的風帆優勢又體現了出來,雖說這個時代的蒸汽炮船都是混合動力,威武號上同樣安裝了風帆助航,然而在船帆數量卻又少於全靠風力吃飯的忠誠號和仁義號,憑藉風力行駛間速度不及忠誠號和仁義號,沒過多少時間就被忠誠號和仁義號左右包夾,炮火隆隆,猛轟威武號的左右六門炮臺,吳軍水手居高臨下,對著威武號的甲板接連開槍,迫不及待的大聲高吼,「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此時此刻,韋俊的眼睛當然都紅了,為了救出被包圍的威武號,顧不得有可能被吳軍苦味酸炮彈命中,硬帶著兩條蒸汽炮船直衝過來,結果很不幸的是,旗艦天國號首先被一枚苦味酸炮彈命中船艙,炮彈入艙爆炸,引發熊熊大火,接著另一條蒸汽炮船氣節號也被苦味酸炮彈打中了船舷,同樣受創不輕。

  此時此刻,韋俊除了關心威武號的安全之外,也在肚子裡把洪仁玕的祖先十八代問候了一個遍——怎麼就不買些苦味酸炮彈回來給太平軍水師用?然而韋俊並不知道的是,洪仁玕不是沒打過苦味酸炮彈的主意,但因為採用苦味酸炸藥的時間不長,英國方面目前生產的苦味酸炮彈連裝備歐洲的皇家海軍都不夠,當時香港的英軍又因為亞羅號事件和滿清朝廷翻了臉,當然不敢把數量十分稀少的苦味酸炮彈賣給洪仁玕。

  就象甲午海戰一樣,正是因為炮火威力方面的差別,在艦艇實力基本相等的情況下,太平軍的兩條蒸汽炮船還是在炮戰中處於了下風,接連被苦味酸炮彈命中起火,即便噸位大船身大一時還扛得住,可是船身受損還是不輕,鬥志遠沒有正宗太平軍頑強的洋人僱傭兵也紛紛警告,「韋,敵人的炮彈有燃燒彈效果,我們是木質船身太過吃虧,再不盡快撤出戰場的話,天國號和氣節號也可能保不住!」

  韋俊何嘗不知道這麼對拼炮火自己太吃虧,韋俊也曾考慮過硬衝過去,用投擲型苦味酸武器和吳軍蒸汽炮船對拼,然而考慮到吳軍的苦味酸手雷鐵定比自軍只多不少,韋俊卻又鼓不起這個勇氣——丟掉一條蒸汽炮船,對太平軍來說或許還可以承受,丟掉兩條三條,那麼就算可以逃回去,洪秀全和楊秀清也鐵定會剝掉韋俊的皮了。

  還是在吳軍舢板船隊的密集燈火出現在上游遠處時,韋俊才下定決心下令撤退,同時又讓旗號臺用火把打出旗號,命令洪衛毀船逃命,寧可自行燒燬威武號,也絕不把威武號留給吳超越!

  自毀戰船的旗號打得稍微晚了一些,在用火炮摧毀了威武號的炮臺後,忠誠號又以鉤索戰術拉住了威武號的船身貼舷而戰,在戰友的火槍掩護下,許多吳軍水手已經冒險跳上了威武號的甲板,以左輪槍和刀斧等近戰武器與太平軍展開戰鬥,目的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俘虜這條寶貴戰船!所以即便了望手看到了旗艦的旗號,也及時把命令轉達到洪衛的面前,太平軍再想輕鬆自毀戰船也沒那麼容易了。

  儘管萬分不捨,忠心耿耿的洪衛還是親手拿起火把,點燃了威武船身上的易燃物,吳超越在忠誠號上一看急了,忙吼道:「快,上船,上船救火殺人!為了抓一條蒸汽炮船,老子的道德號和勇敢號捆住手腳白白多捱了好幾十炮,要是讓長毛把這條船燒了,那老子不是虧大了?!」

  聽到吳超越餓狼一般的嚎叫,從來就很有血性的吳軍水師將士紛紛冒著落江危險跳下船舷,跳上威武號的甲板加入戰鬥,為了節約時間還直接操起了刀子撲向敵人,與正在燒船的太平軍水手展開近身白刃戰,那邊仁義號也同樣用鉤索鉤住了威武號的船身,跳船奪舷加入戰鬥。

  見甲板上戰事危急,洪衛咬了咬牙,乾脆悶頭衝進了被吳軍實心炮彈轟擊得七零八落的船艙,直接衝進彈藥庫點火炸船,然而就在洪衛踢開艙門,要把火把扔到火藥桶上的時候,旁邊幾個早就看出不妙的洋人僱傭兵卻衝了上來,兩個按住洪衛,一個搶走洪衛的火把,用英語吼叫道:「你要幹什麼?你要殺了我們?」

  洪衛當然聽不懂洋人的話,只是掙扎著吼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炸了這條船,這條船絕對不能落到超越小妖的手裡!」

  掙扎無用,洋人僱傭兵人高馬大,把洪衛死死按在了甲板上,另一個洋人僱傭兵為了謹慎起見,還把洪衛帶來的火把從炮彈轟出的缺口處扔進了長江。末了,幾個洋人僱傭兵還商量道:「要不,向清國的士兵投降吧,投降雖然可恥,但總比丟命強。」

  為了錢才賣命的洋人僱傭兵紛紛叫好,還更加無恥的僱主洪衛給捆了起來,一邊牢牢看住至關重要的彈藥庫,一邊等待吳軍到來時投降。

  洋人僱傭兵並沒有等待多少時間,靠著捨死忘生的衝殺,吳軍水師士兵已然基本肅清了甲板上的敵人,開始喊著投降不殺的口號向船艙內衝殺,船艙裡的太平軍士兵雖然也有不少人負隅頑抗,但吃虧在近戰武器不及吳軍士兵,即便靠著對艙形的熟悉也殺了一些吳軍士兵,卻基本上都是剛得手就馬上被吳軍士兵的左輪槍打死,抵抗得再頑強都還是無法擋住吳軍將士的不斷前進。

  終於,到了午夜時分時,吳軍水師將士終於還是徹底肅清了艙內殘敵,成功繳獲了受損嚴重卻仍然可以修復使用的威武號,捷報傳到吳超越面前後,吳超越激動得直接躺在甲板上大張五肢,對著夜空上的繁星吶喊,「值得了!總算是他娘的值得了!從現在開始,長江中游就我是老大了,再不用擔心長毛水師殺進我的腹地了!」

  「對了,我們抓到這條蒸汽炮船,修復後給我改名叫勝利號!紀念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也紀念這個我們再也不怕被長毛水師欺負的勝利時刻!」

  吳超越倒是激動歡呼了,太平軍那邊卻是徹底傻了,當威武號被吳軍水師成功繳獲的消息傳到湖口時,韋俊當場就吐了血,繼而流下了眼淚,悲憤傷心,絕不亞於當初韋昌輝被吳超越無恥殺害的時刻。

  更悲憤的還是楊秀清,當得知威武號被好兄弟吳超越搶走後,楊秀清氣得當場就翻了桌子,怒吼帶哭,「超越小妖,韋俊,你們還本王的威武號!還本王的威武號!」

  太平軍那邊會傷心到什麼樣的地步,吳超越當然不會操心,成功搶到了威武號後,吳超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收兵,急匆匆的拖著威武號返回田家鎮維修。同時因為吳軍四大主力戰船都受創不輕的緣故,吳超越還決定把吳軍水師全部撤回省城,到漢口新建成的大型船塢中徹底翻修四大主力戰船和威武號,田家鎮到九江之間的航線保護任務,則被吳超越很不要臉的一腳踢給了正在重新整編換裝中的湖北水師。

  期間,還是在趙烈文等人的提醒下,樂昏了頭的吳超越才想起還要寫摺子向咸豐大帝報捷,結果就在吳超越要求趙烈文儘量誇耀自己這一次的輝煌戰果時,留守省城的閻敬銘卻突然派人給吳超越轉來了一道加急邸報,讓吳超越知道了一個驚人消息——滿清朝廷的軍隊,竟然在大沽口打敗了英法聯軍!迫使英法船隊撤回了廣州!

  「竟然打勝了?怎麼可能?」歷史稀爛的吳超越張口結舌之餘,也忍不住生出了後怕,暗道:「謝天謝地,幸虧我這次沉住了氣沒有起兵,不然的話,我現在可就樂大了。」

  慶幸自己的理智之餘,吳超越又盤算了一下,便對趙烈文吩咐道:「惠甫,報捷的摺子得加上一些內容,把我們俘虜長毛威武號的過程儘量詳細介紹,說明是因為洋人叛變才給了我們俘虜敵船的機會,也強調一下我堅持只用大清士兵駕駛火輪船是因為信不過洋人,知道洋人不講道德靠不住。這段用點心,儘量寫漂亮點,要有理有力有節!」

  給吳超越當了這麼多年的幫凶,趙烈文當然摸清楚了吳超越那點花花腸子,也馬上明白了吳超越此舉的用意,微笑問道:「怎麼?慰亭,怕了?」

  「怕了。」吳超越老實點頭,說道:「大沽口那裡意外打了勝仗,朝廷裡肯定是歡天喜地,又要不把洋人放在眼裡,我這個時候如果不趕緊和洋人劃清界限,不是自找倒黴是什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六十四章 老狐狸病倒

  英法聯軍在大沽口遭到失敗,也是被吳超越這隻妖蛾子翅膀給坑的,歷史上的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英法聯軍曾經三次進攻大沽口,第一次和第三次都取得了完勝,惟有第二次攻打大沽口遭到失敗,而因為吳超越的出現,英法聯軍的失敗就提前到了第一次。

  歷史上清軍能在第二次大沽口戰役中獲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汲取了第一次戰役的教訓,花了大價錢翻新和整修年久失修的大沽口炮臺,增設了大量火炮,再加上當時的清軍中出現了史榮椿和龍汝元等幾個血性漢子,身先士卒激勵士氣,直到犧牲都沒有離開炮臺一步,帶動了清軍將士奮勇作戰,捨死忘生的和英法聯軍死拼到底,最終擊沉擊傷英法聯軍的十條戰船,成功迫使英法聯軍退兵,取得了二鴉戰爭中滿清軍隊的唯一勝利。

  而在這個歷史位面上,因為吳超越造成的影響,二鴉戰爭爆發之前,西方艦隊就已經先後兩次兵臨大沽口,第一次逼著滿清朝廷簽訂了大沽條約,第二次則是乾脆切斷滿清朝廷的海上漕運,用大炮和火槍提前告訴了滿清朝廷大沽口炮臺的重要性。結果好歹知道點什麼叫汲取教訓的滿清朝廷提前重視大沽口,早早就拔出鉅款翻修一鴉時修建的大沽口炮臺,建立了堅固的永久性防禦工事,添置了大量的先進火炮,部署於重兵守衛,以此為基礎才提前在二鴉戰爭中的第一次大沽口戰役中取得了勝利。

  除此之外,英法聯軍的過於輕敵和直隸清軍的血性爆發也是歷史改變的重要原因,入侵滿清的英國和法國軍隊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千五百餘人,佔領廣州後又部署了一定軍隊留守,實際北上攻打大沽口的英法聯軍僅有四千多人,兵力本來就有些單薄,還對大沽口炮臺的防禦力量重視遠遠不夠,以為象以前一樣,只要把戰艦一字排開對著大沽口猛轟幾炮就可以讓守軍抱頭鼠竄,還是抱著以前的蔑視心理打,結果就吃了大虧。

  而清軍這邊呢,直隸提督史榮椿親自率軍上陣,始終堅守在陣地第一線,獲赦返京的勝保率領援軍駐守葛沽,隨時準備增援大沽口,僧格林沁也正在帶著滿蒙騎兵日夜兼程的趕來充當第三梯隊。除此之外,京城那邊也是全城戒嚴,發動了大量的旗人預備隊守衛京城,雖戰鬥力不強,卻也算得上是眾志成城,在聲勢上壓倒了孤軍來犯的英法聯軍,也在兵力上取得了最為絕對的優勢。

  最後,靠著史榮椿所部清軍的浴血奮戰,在付出了十分慘重的代價後,大沽口炮臺終於還是擊沉了英法聯軍的四條戰船,擊傷五條,還在炮戰中奇蹟般的重傷了英法聯軍的指揮官何伯,兵力過於單薄英法聯軍別無選擇,只能是退兵返回廣州,同時向國內報信請求援軍。

  如吳超越所料,是戰過後,滿清朝廷裡果然到處都是一片歡呼雀躍的聲音,主和派灰頭土臉,主戰派趾高氣昂,甚至還有人喊出了奪回廣州香港把所有洋人趕出大清的口號。咸豐大帝也徹底忘了英法聯軍這時候還佔著廣東省會廣州城,更忘了廣東巡撫柏貴和廣州將軍穆克德訥目前還在廣州城裡替洋人管理廣州,徵收賦稅錢糧供給聯軍,喜氣洋洋的只是幻想洋人就此被徹底打怕,在談判桌上主動做出讓步,早日歸還廣州不再鬧事。

  還有錦上添花的好事,當吳超越成功繳獲一條太平軍蒸汽炮船的好消息送到京城時,心情本來就極好的咸豐大帝當然更是龍顏大悅,很是得意當著臣子說道:「其實吳愛卿關於戰事的摺子根本就不用看,除了捷報就只有捷報,在打仗方面,吳愛卿最讓朕放心!」

  話雖如此,為了知道戰事的詳細經過,咸豐大帝還是拿起了吳超越的報捷摺子細看,結果看著看著,咸豐大帝的臉色就開始凝重了,還忍不住低聲唸了起來,「……臣竊以為,洋人可師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託亦不可重!長江之戰便是明證,賊將洪衛可自毀戰船,使微臣空費軍力,徒勞無功,然洋夷貪生怕死,先阻洪匪毀船,又縛洪匪獻與微臣請功,反覆無常,首鼠兩端,無恥之尤……。」

  「……由此,微臣大膽請陛下頒佈明旨,命令大清各處通商口岸,嚴禁任用洋人蔘與作戰,只可委之以練兵、教習、傳課等輔助之職,以免重蹈長毛覆轍,釀洋夷臨陣倒戈之慘禍……。」

  唸到這裡時,咸豐大帝情不自禁的放下了奏摺,下意識的想起了東南沿海各省督撫大肆僱傭洋兵抵抗太平軍的危險問題,心生警惕,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吳愛卿這道摺子說得很對,洋人可師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託!亦不可重!不然的話,洋夷今天能在形勢危急時出賣長毛,明天就有可能在風口浪尖出賣我大清!」

  在場的柏葰和穆蔭等軍機大臣撇嘴,心說姓吳的說得可真是比唱得好聽,說到和洋人勾搭得緊,天下督撫中誰能及得上你半成?!而肅順則是乘機進讒,恭敬說道:「主子所言極是,的確是這個道理,洋人的船堅炮利我們可以學,但絕對不能讓洋人來替我們駕船開炮,靠不住!吳超越寧可浪費時間自練自學,也絕不僱傭洋人駕駛湖北的火輪船,結果到了實戰之時,就證明了他做得對,也證明了長毛靠僱傭洋人駕駛火輪船,絕不可能是我大清將士駕駛的火輪船對手!」

  咸豐大帝連連點頭,對肅順的話深以為然,又微笑說道:「一直以為吳愛卿有水乳之和,現在看來朕還真是冤枉了他,想不到他在心裡還這麼提防著洋人。」

  「主子,這不能怪你看差。」肅順笑眯眯的說道:「是吳超越那小子的確和洋人來往過多,主子疑他也是理所當然,不過現在好了,吳超越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清白,還有他對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主子這下子更可以放心大用他了。」

  咸豐大帝再次點頭,稍做盤算後,咸豐大帝終於鬆口道:「這樣吧,吳超越上次不是請旨截留漢口關稅購買三條大火輪船嗎?答應他,他現在已經有三條小火輪船了,再加上三條新的大火輪船,再想殲滅長毛水師就易如反掌了。」

  肅順趕緊替吳超越謝恩,柏葰和穆蔭等人卻在旁邊心中暗恨,知道肅順的鐵桿走狗吳超越這下子肯定要更風光了。但事還沒完,咸豐大帝又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忙問道:「對了,花沙納愛卿在湖南剿匪的情況如何了?前段時間不是常有他的紅旗報捷嗎,怎麼這幾天沒消息了?朕還等著他儘快肅清湖南長毛,出兵增援江西呢。」

  「回皇上,花大人病了。」名譽上的軍機首席彭蘊章如實答道:「前日收到花大人的奏摺,說他因為生病,被迫在祁陽停歇休養,所以近來沒有與長毛交戰。」

  「花愛卿病了?」咸豐大帝小小一驚,忙追問道:「重不重?」

  「摺子上沒說。」彭蘊章答道:「但是微臣估計,病情應該不輕,不然的話,以花大人的脾氣,肯定不會只在意自己的身體,而置剿匪大事於不顧。」

  咸豐大帝的臉色開始凝重了,心中暗道:「花愛卿,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啊,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朕又被迫更換湖廣總督,湖廣那邊搞不好就又得出問題了。吳超越那個漢蠻子,可不是什麼尋常人能夠壓制得住的。」

  咸豐大帝心中擔憂,他的好奴才肅順卻在心中暗喜,暗道:「好!最好是一病不起,被迫離任,老子就可以乘機把吳超越那小子扶上去!老不死的老東西,只顧討好主子盯著慰亭捆住他手腳,全然沒想過平叛剿匪的大事,誤國誤民,活該上吐下洩而死!」

  生出了這個念頭,對吳超越好得有些不象話的肅順還在當夜發出了一道書信,讓吳超越盯緊花沙納的病情,一旦發現花沙納病重就趕緊想辦法再做幾件讓咸豐大帝高興的事,方便自己力推吳超越上位,接替花沙納出任湖廣總督。

  其實也不用肅順提醒,吳超越早就在關心花沙納的病情了。事實上,早在吳軍水師還在和太平軍水師激戰的時候,吳超越就已經知道了花沙納在湖南患病的消息,開始吳超越還沒怎麼在意,覺得今年只有五十三虛歲的花沙納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結果還是在趙烈文的提醒下,吳超越才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以花沙納對滿清朝廷的耿耿忠心,如果只是患什麼小病,絕無任何可能為了自己休養而暫停戰事!所以吳超越這才趕緊派人趕赴湖南瞭解情況,替自己探望花沙納。

  順便說一句,吳超越這麼關心花沙納,還真不是想乘機把花沙納取而代之,而是吳超越確實有些尊敬和感激花沙納,所以才這麼關心。

  率領吳軍水師返回省城修復主力戰船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去替吳超越探望花沙納的黃植生回到了省城,給吳超越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花沙納居然病得不輕,除了出現腹瀉嘔吐等水土不服的症狀外,還在遍地死屍的戰場上中了熱瘴,幾次出現神氣昏沉的症狀,一度病情相當危急。

  除了報知花沙納的具體病情外,在江陰時就收的老走狗黃植生還帶來了一道花沙納的親筆書信,在書信上,花沙納明白告訴吳超越,說他突然病倒,除了不服水土外,更關鍵還是累的,既得操心戰事,又得與以文格為首的湖南文武官吏鬥智鬥勇鬥力,擺平各種人事紛爭,打擊貪腐安撫百姓,實在是不堪重負才患病躺倒。此外花沙納又告訴吳超越,說他經過名醫調養,病情已經大為好轉,要吳超越不必記掛於他,他那把老骨頭還撐得住。

  輪流看完了花沙納的書信,趙烈文、閻敬銘和邵彥烺等幫凶走狗都是一言不發,各有所思,倒是黃植生喋喋不休,說道:「吳撫臺,花制臺真的病得不輕,也累得夠戧,召見下官時雖然表面上有說有笑,但下官看得出來,他是強撐的,依下官之間,你最好還是勸一勸花制臺,勸他趕緊返回湖北省城調養,不然的話,他恐怕會有危險。」

  已經接到肅順密信的吳超越不吭聲,心中既巴不得花沙納真的蹬腿滾蛋,給肅順力推自己上位的機會,又多少有些不忍。那邊趙烈文等人也是心情複雜,過了半晌後,趙烈文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慰亭,黃大人說得對,不管花制臺聽不聽,你都得勸一勸他。畢竟,他老人家對你,可是比對親生子侄都還好。」

  「撫臺大人,花制臺是蒙古人,自幼生長在北方,到了氣候溼熱的湖南南部的確會不適應。」閻敬銘也說道:「文格那幫混蛋陽奉陰違,長毛也是一看到你派給花制臺的撫標就跑,湖南那邊的情況一時太平不了,如果不趕緊勸勸花制臺,讓他繼續在湖南強撐下去,後果恐怕很難預料。」

  吳超越苦笑了,苦笑說道:「惠甫,丹初,你們把我當什麼人了?你們以為我是在盼著花制臺病重,乘機把他取而代之?我是在考慮,真把花制臺強拉回湖北養病,湖南那邊怎麼辦?」

  趙烈文和閻敬銘等人又不吭聲了,都知道在花沙納的辛苦努力下,湖南南部的局勢雖然已經大為好轉,接連被馮三保抽得滿地找牙的太平軍也已經氣焰大減,不但無法繼續擴張還已經被壓縮到了衡永兩府的交界處。但是這個時候如果花沙納突然返回湖北,那麼湖南的局勢會不會出現反覆,就誰也不敢保證了。

  ——別的不說,沒有花沙納在湖南坐鎮,逼著文格出錢出糧供給前線,協助吳軍平叛的兩大友軍湘軍和楚勇能否還獲得充足糧餉補給,就誰都不敢保證!

  又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這才吩咐道:「這樣吧,先寫信力勸花制臺返回湖北省城養病,再請花制臺與我聯名保奏馮三保實授衡永桂郴道,繼續率軍配合湘軍和楚勇剿匪。」

  吳超越的辦法雖然救急,卻未必擔保有效,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趙烈文等人還是點頭同意。結果靠著湖南北部目前還暢通無阻的驛站系統,吳超越倒是很快就收到了花沙納的答覆,然而很可惜,花沙納拒絕了吳超越的好意。

  花沙納在書信上明白告訴了吳超越自己斷然拒絕的原因,說是讓馮三保出任衡永桂郴道繼續統兵剿匪,表面上看是個不錯的救急辦法,但是很遺憾,花沙納認為馮三保絕無可能鬥得過文格那幫人,就算實授了衡永桂郴道,也肯定無法如臂使指的號令這四個州府,為湘軍和楚勇弄到作戰所需的軍餉糧草,只有讓自己繼續坐鎮湖南,才能鎮得住文格那幫豺狼虎豹,還有替搜刮過狠的駱秉章擦乾淨屁股。

  除此之外,花沙納還明白告訴吳超越,說他已經下定決心扳倒太過無能無恥的文格,爭取把湖南巡撫再換一次人。——當然,至於新上任的湖南巡撫是否比文格更加糟糕,那就是誰也不敢保證的問題。

  心意已經盡到,是花沙納不肯接受,年輕力壯的吳超越便心安理得的繼續坐鎮湖北安享太平,讓已經年過半百的花沙納繼續在前方操心勞神,衝鋒陷陣。結果讓吳超越意想不到的是,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兩道和花沙納的告急書信就在同一天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道告急書信來自肅順,肅順明白告訴吳超越,說因為知道花沙納病得不輕,咸豐大帝已經在開始考慮湖廣總督的接任人選問題,柏葰等人也在極力慫恿咸豐大帝把花沙納接回京城調養,另換一個滿蒙總督接管湖廣。所以肅順要求吳超越趕緊得有一點表現,不然的話,花沙納如果真的突然出了什麼問題,臨時抱佛腳就晚了!

  第二道告急書信來自馮三保,花沙納的幕僚長戴文節暗中知會馮三保,說是花沙納的病情再次加重,郎中建議花沙納儘快離開氣候越來悶熱潮溼的湖南南部安心調養,但是遭到了花沙納的斷然拒絕,戴文節苦勸無用,只能是請吳超越想辦法勸說花沙納返回湖北。

  除此之外,馮三保還告訴吳超越,說他在寫信時,已經有三天時間沒能見到花沙納,同時花沙納身邊的其他人也收到了禁口令,不肯對外洩露關於花沙納病情的一字一句。

  看完了這兩道書信,吳超越也知道不能再坐著乾等了,趕緊找來趙烈文和閻敬銘研究對策,結果趙烈文和閻敬銘也對這個情況十分擔心,都提醒道:「慰亭,小心了,如果湖廣總督真的再換一次人,我們的日子恐怕就不會象現在這麼好過了。花制臺把你看得緊是緊,可是不刁難你,在關於兵權之外的事也全都讓著你,新來的湖廣總督會不會還象這樣,希望可不大。」

  「吳撫臺,想辦法爭一爭吧。」閻敬銘建議道:「肅中堂已經表明了態度要力挺你接任湖廣總督,他既得皇上寵信,又有載王爺和端王爺他們幫忙,說話分量很重,你站出來爭這個湖廣總督,未必沒有希望。」

  聽到這些建議,早就想當湖廣總督的吳超越當然是萬分動心,然而慎重考慮的同時,吳超越卻又覺得有個地方似乎有些不對,便向趙烈文和閻敬銘問道:「惠甫,丹初,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古怪?花制臺身邊的其他人都被封了口,他最信任的幕僚戴文節,怎麼會偏偏向馮三保洩露他的病情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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