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2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四十五章 湘軍末路

  還是在一天多時間後,曾國藩的棺柩運抵湖北省城的碼頭時,吳超越才在碼頭上得以重新見到曾紀靜,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機會和曾紀靜說話,早已經哭夠了的曾紀靜扶在父親棺木上珠淚滾滾,也從始至終沒有看吳超越一眼,彷彿已經忘了前天晚上發生的事,也忘了吳超越昨天早上在門外給出的承諾。

  意外迎回了父親的遺體後,已經在省城耽擱多日的曾紀澤當即提出告辭,要扶靈回鄉安葬父親,吳超越挽留不住,只得答應第二天派人護送曾家兄妹返回湘鄉,還決定派一個人代表自己去湘鄉幫助安葬曾國藩。然後經過仔細盤算後,吳超越又把這個差事交給了與湘軍眾人熟識的郭嵩燾,一舉兩得想順便探聽一下新建湘軍和楚勇的現在情況。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交給了郭嵩燾一個特殊任務,替自己試探湖南新任文格的為人,瞭解他對湘軍和楚勇的真正態度。還好,湘軍老人劉蓉在駱秉章離任後,又接受了文格的挽留,仍然還在湖南巡撫衙門裡充當幕僚,這個任務對郭嵩燾來說並不困難,之前辦砸了差使的郭嵩燾也表示一定替吳超越刺探到文格的具體詳細,將功補前過。

  次日,曾家兄妹到吳超越面前來辭行,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逮到和曾紀靜說話的機會,很鄭重的說道:「師妹,放心,多保重。」

  聽出吳超越的語帶雙關,曾紀靜的臉上微微一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幽怨的看了吳超越一眼,然後就隨著曾紀澤告辭離去。留下吳超越在巡撫衙門的後堂裡嗟嘆,「冤孽啊,冤孽啊,想不到只見了這麼區區幾面,就欠下這麼大的一筆風流債,究竟能不能還清我實在沒把握啊!」

  嗟嘆著,吳超越又突然想起了前幾天收到的雲南消息,說是雲貴那邊,前段時間出了一個叫杜鳳揚的起義軍女將,很能打,長得很漂亮,還只有十幾歲,與自己年齡相當。已經把馮婉貞和傅善祥兩位歷史著名美女收進房中的吳超越難免又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如果有機會見上一面就好了,哥瘦是瘦了點,但身體還扛得住。」

  …………

  後方重要,先來看看郭嵩燾這邊的情況,從湖北省城到湘鄉都是一路通航,路上太平,愛鬧彆扭的魁朕又已經如願以償的移駐長沙,郭嵩燾帶人護送曾家兄妹回鄉當然是一路順利無話。而正在重建的湘軍仍然還是在湘潭練兵,去湘鄉的路上必須經過,所以還沒等安葬下曾國藩,郭嵩燾就已經提前和胡林翼、楊嶽斌等湘軍將領見了面。

  沒隔多少時間不見,胡林翼似乎蒼老了許多,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也明顯又下降了不少,病懨懨的說話都沒什麼精神,還在提起剛離任的駱秉章時流淚自責,說道:「是我害了駱撫臺,是我害了駱撫臺,如果不是我慫恿建什麼湖南鐵廠,他老人家怎麼能犯錯被朝廷革職?是我害了他啊!」

  「貺生,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吳撫臺也向駱撫臺請了罪,承認是他一時疏忽害得駱撫臺丟失晚節,駱撫臺沒責怪吳撫臺,更沒責怪你的意思。你當初的提議,其實也是一片好意。」

  費了不少勁才勸得胡林翼收淚,郭嵩燾這才小心翼翼的問起湘軍重建的詳細情況,還有新巡撫文格對湘軍的態度,胡林翼抹著眼淚說道:「還好,駱撫臺答應的錢糧,文撫臺都按時派人送來了。但是要我們自行承擔一半太難,筠仙你也知道,湖南這邊為了支持曾部堂建湘軍,我們熟識的富家大戶差不多都已經空了,不熟識的又擔心把銀子扔進了水裡,怎麼勸都不肯多捐,所以軍餉一直只能發一半,將士們的士氣也因此不高。」

  「水師呢?」郭嵩燾又轉向新任湘軍水師主將楊嶽斌問,「船隻,火炮,這些都齊備了沒有?」

  「還沒有。」楊嶽斌很有些無奈的說道:「本來說先拔一百條軍用舢板給我們訓練,但駱撫臺突然離職,事就耽擱了,去文向文撫臺要,暫時也還沒有答覆,所以現在只能用舊船將就用。」

  說罷,楊嶽斌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說道:「聽說湖北那邊的造船廠,造出的舢板已經多得沒地方放了,筠仙,你能不能請吳撫臺先借一些給我們訓練?等我們造出來了再送新的去還他?」

  「這個沒問題。」郭嵩燾一口答應,說道:「湖北的軍用舢板庫存,已經超過水師裝備的兩倍還多,我回去就請吳撫臺借一些給你們。」

  楊嶽斌歡喜答應,心裡也忍不住有些後悔要堅持回湖南——財力懸殊太大了。而再當郭嵩燾又問起胡林翼和楊嶽斌等人對文格的瞭解時,胡林翼搖頭,說道:「暫時還沒見過,但聽說官聲還不錯,敢用人,也沒什麼貪財的傳聞。」

  默默記下胡林翼等人的言語,郭嵩燾這才又護送著曾家兄弟回到了湘鄉,幫著痛哭流涕的曾氏家人安葬了曾國藩後,郭嵩燾立即告辭離開,準備先去長沙仔細瞭解一下情況再回湖北。然而很湊巧的是,再次路過湘潭時,胡林翼恰好收到了文格的公文宣召,要胡林翼去省城議事,郭嵩燾便和胡林翼同船而行,順風順水的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到了長沙。

  換了巡撫的長沙省城在表面上來看,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唯一讓郭嵩燾覺得不同的,就是湖南巡撫衙門的門子開始收門敬了,好在胡林翼和郭嵩燾都是懂規矩的人,遞上名刺的同時又隨上了銀子,沒什麼波折就進到了巡撫衙門,見到了新上任的湖南巡撫文格。

  因為代表著與文格同級的吳超越,郭嵩燾在湖南巡撫衙門裡受到了極其隆重的接待,眉目清秀的文俊還特意交代胡林翼稍等,一個勁的只是先和郭嵩燾談話,口口聲聲也都是想向大清能臣吳超越學習。然而就在郭嵩燾覺得文格有資格接任駱秉章的時候,文格的話題卻有意無意的開始轉向財政方面,不斷打聽漢口的關稅收入和厘金徵收情況,還兩次嘆息起湖南財政與湖北財政的天差地別。最後,文格還很是無意的隨口問道:「筠仙,上次花制臺請旨在湖北鑄造兩百萬枚大清銀圓,湖北鑄錢局鑄完沒有?」

  「沒有。」郭嵩燾如實答道:「鑄造大清銀圓的白銀全靠在湖北就地徵收,一時籌不到這麼多銀子,吳撫臺就只能是分批鑄造,所以還沒鑄完。」

  「原來是這樣。」文格點頭,又看似更加隨意的說道:「請轉告吳撫臺,如果他需要的話,湖南這邊也可以幫著他鑄造,湖南的茶葉和生絲在漢口那邊賣得很好,百姓也逐漸接受大清銀圓了。吳撫臺如果願意,湖南鑄錢局也可以幫著他鑄造銀圓,幫他儘快完成朝廷交代的差使。」

  郭嵩燾先一口答應一定轉告,然後才和胡林翼對視了一眼,也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與警惕——郭嵩燾和胡林翼可也知道銀圓鑄造中的各種弊端,更知道如果負責鑄銀圓的人只要心黑點,想怎麼撈就可以怎麼撈!所以郭嵩燾和胡林翼都忍不住在心裡自語了有一句,「見面不如聞名,這位文撫臺在銀子的方面,恐怕不會象傳聞中那麼幹淨。」

  又和郭嵩燾閒聊了片刻,文格這才想起和胡林翼討論湘軍重建的事,郭嵩燾雖然好奇也關心,卻還是很懂規矩告辭離開,又約了劉蓉在館驛見面。結果還是到了天色微黑時,胡林翼和劉蓉才前腳後腳的來到館驛,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察言觀色見情況不對,郭嵩燾趕緊問起情況時,胡林翼臉色陰鬱的答道:「要我現在就出兵江西,先派一部分陸師出去,還問我能不能多自籌一些軍餉,想把駱撫臺答應的一半軍餉降為三成。」

  郭嵩燾張大了嘴巴,那邊的劉蓉卻是忍無可忍,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偽君子!就只想著撈錢!一上任就把黔陽知縣張佐清那個蠢貨升了同知,長沙知府倉景愉兼管鑄錢,把銅錢裡的銅減了一半,被徐有壬發現了也不辦,背後沒收倉景愉和張佐清的銀子,老夫的劉字倒著寫!」

  郭嵩燾更加瞠目結舌了,胡林翼卻是長吁短嘆,說道:「完了,湘軍這次是真的完了,碰上這麼一個巡撫,湘軍這次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那你們準備怎麼辦?」郭嵩燾好半天才想起詢問胡林翼等人的應對態度。

  「老夫準備走人。」劉蓉臉色鐵青的說道:「督促著把湘軍用的船造完我就走,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老夫一天都不想呆在長沙了!」

  郭嵩燾轉向胡林翼,胡林翼則沒有劉蓉那麼絕望,咳嗽著說道:「我再看看,增兵江西是花制臺的命令,我不能不聽,先派一部分湘軍出省,可以在江西建關卡收厘金,自己解決軍餉問題,給湖南這邊減輕些壓力。」

  「但江西巡撫文俊也不好說啊?」郭嵩燾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袁州和吉安這邊離得遠,他手沒伸得那麼長,情況稍微好點。」胡林翼陰沉著臉回答,又輕嘆了一聲,語氣無奈的回答道:「只不過這麼一來,就得和劉長佑兄弟搶飯吃了,他在湖南新招募的楚勇,也已經被文格下令派往江西了。」

  與湘軍感情深厚,聽到這些話,郭嵩燾也忍不住無奈哀嘆,然後才強打起點精神,說道:「吳撫臺要我帶話給你們,你們如果願意,湖北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

  胡林翼和劉蓉都不說話,許久後,胡林翼才語氣低落的自言自語道:「我們還有臉再去找他嗎?才拒絕他的招攬幾天,馬上又跑回去找他,我可拉不下這張臉。」

  言罷,病懨懨的胡林翼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吐進瓷盂裡的濃痰,還隱約帶有一點血絲。

  …………

  「湘軍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這是吳超越得知郭嵩燾出使經過的第一反應,但是為了謹慎和安全起見,吳超越還是好心好意的跑到了湖廣總督衙門,向花沙納稟報郭嵩燾在湖南的所見所聞,更加好心的建議花沙納儘快出手,適當敲打一下面善心狠的文格,避免湖南官場局面迅速惡化——當然,吳超越選擇性的遺忘了奏報文格對湘軍的逐步苛刻刁難。

  聽了吳超越的奏報,花沙納也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貫銅錢的難看表情,半晌後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可惜了駱儒齋!」

  說罷,花沙納又盤算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慰亭,這事老夫不能直接出手,你也不能公開出手,不然的話,朝廷肯定會以為我們是為了替駱秉章出氣,才故意排擠文格。你有沒有相熟的湖南武將?叫他們收集點證據上表彈劾文格,老夫替他轉遞,事完後老夫把他調到湖北來任職!」

  「晚輩熟識的湖南武官,就只有胡林翼和劉長佑那幫人。」吳超越老實答道:「餘下認識的,都沒什麼深交。」

  「那就算了,不能讓胡林翼和劉長佑他們公開得罪文格。」花沙納還算理智的搖頭,然後惡狠狠說道:「這事老夫自己來,老夫給湖南那邊的在職總兵暗示,叫他們上摺子!打一打文格的氣焰,讓他知道別以為老夫坐鎮湖北,他在湖南就可以無法無天!」

  「要不要想辦法故意讓文格知道這事?」

  吳超越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馬上又徹底否定——事情辦得不密,一旦被花沙納這條只是不咬人的老狐狸知道就麻煩了。同時吳超越也沒有過於擔心,因為吳超越非常清楚,越是文格這樣的貪官贓官,對這樣的事就越敏感,花沙納出手一敲打,文格馬上就能知道原因,也遲早會把氣撒到有求於他的湘軍和楚勇身上。

  果不其然,當出了名喜歡拍上司馬屁的長沙府副將劉建綱領會花沙納的暗示,上表彈劾文格涉嫌包庇鑄錢盜銅,又被花沙納直接轉到京城後,文格果然馬上就明白花沙納是不待見他。不敢找花沙納報仇,劉建綱又被花沙納第一時間調到了湖北任職,找不到出氣對象,文格便把氣撒到了前任駱秉章十分信任重視的湘軍和楚勇身上……

  「狗娘養的蒙古包衣老不死,你不是喜歡駱秉章嗎?還想保住駱秉章嗎?老子整不了你,整不了你的得力走狗吳超越和駱秉章,還整不了他們的走狗?!」

  當月,文格就藉口湖南藩庫錢糧緊張,暫時停止了發放湘軍和楚勇的軍餉,然後已經在江西建立起一些厘金徵收關卡的劉長佑還好點,起碼還能自行籌措一點軍餉,也可以悄悄搞點走私之類的小動作自謀生路。然而正在湖南腹地練兵的胡林翼和楊嶽斌卻是徹底無招了,一起哀嘆……

  「今年的湘江水為什麼那麼大?那是我湘軍子弟的眼淚流進了湘江,才把水漲起來的啊。」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四十六章 僧王報復

  即便沒再親自率軍打仗,又有了理財高手閻敬銘幫助打理錢糧,其實吳超越也一直在忙,忙碌民政忙碌軍事,忙碌準備造反和積極備戰,也忙碌各種迎來送往。

  這不,湖南那邊的事還沒理出什麼眉目,湖北提督都興阿就又跑到了吳超越的巡撫衙門外求見,已經知道都興阿其實是打虎兒族的吳超越不敢怠慢,趕緊親自迎出轅門,大張旗鼓的隆重迎接都興阿進門。

  都興阿是奉命率領襄陽水師東下增援江西戰場途經省城,特意來拜訪吳超越的目的有二,一是和吳超越關係不錯,路過吳家大門不進來坐坐對不起朋友,第二則是向吳超越求教,虛心請教吳超越對襄陽水師這次東援江西戰場的戰略戰術建議。

  「都大哥,我對你這次出征江西,唯一的建議就是謹慎作戰,萬不可貪功冒進。」

  不反感也不敵視都興阿,雖多少有些藏私,但吳超越還是給都興阿提了一些正確意見,說道:「為什麼要謹慎呢?都大哥你可別嫌兄弟說話不客氣,你未必有把握打敗長毛水師主力,即便有兄弟的忠誠號和仁義號幫忙也不敢說穩操勝算。」

  「因為江南江北兩座大營一起潰敗,蘇南一帶的官軍就只剩下上海守軍和吳全美的紅單船隊,長毛在長江下游基本已經沒了對手,所以長毛的水師主力幾乎都已經佈置到了湖口、彭澤到安慶這一線,都大哥你這次東征湖口,長毛那邊肯定會全力迎戰,都大哥你這次其實是以一省水師之力,獨抗長毛水師傾巢之兵,這個分量,都大哥你千萬要掂量清楚。再所以,你任何的大意輕進,實際上都要冒極大風險,惟有謹慎應對,別無他法。」

  「和長毛的水師對比,我們有船隻的質量優勢和火力優勢,但長毛水師有船隻的數量優勢,他們的主力戰船小拔船輕便靈活,造價低廉,完全可以說是怎麼打都打不光,我們在上游打沉一隻他們的小拔船,他們在下游可以造出兩隻三隻,所以都大哥你千萬不能因為打沉燒燬幾百上千只長毛小拔船而掉以輕心,那是沒用的,長毛水師只要水手能回去,馬上又可以開出更多的小拔船和你繼續打。再所以,和長毛水師交戰,你的重點不能放在長毛水師的船上,而是應該放在人上。」

  滔滔不絕的又把太平軍水師的作戰特點對都興阿做了一番介紹,要求都興阿千萬得提防太平軍水師的船海戰術,還有火箭和噴油壺燒船戰術,以及提醒都興阿目前的風向對襄陽水師不利,吳超越最後又警告道:「都大哥,還有件事你千萬得小心,兄弟我派出去的細作探報,長毛那邊已經從洋人那裡買到了一些新式火藥武器,那玩意縱火效果特別好,,水澆不熄,飄在水上都能繼續燒,是你水師大船的剋星,碰上這種武器,千萬得小心再小心。」

  都興阿點頭,先鄭重謝了吳超越的指點和提醒,然後才皺眉說道:「聽吳兄弟說了這麼多,愚兄我這都有點心虛了,看來這一仗比我想象的還要難打許多,我是隻能是小心再小心。」

  「也別太擔心,勝敗乃兵家常事,真要是情況不對,只要優先保住人就行。」吳超越安慰道:「水師難練船好造,有兄弟我坐鎮後方,都大哥你在前方丟一條船,我給你補充兩條!」

  都興阿哈哈大笑,趕緊又謝了吳超越的好意,然後才問道:「吳兄弟,你那兩條火輪船買來也有半年多了,怎麼還捨不得派到前方去參戰?如果你能把這兩條火輪船派去給我幫忙,愚兄我這次就有底氣多了。」

  「都大哥恕罪,將來我把那兩條火輪船送你都行,但現在絕對不能派。」吳超越很坦白的說道:「朝廷不准我僱傭洋人水手,我也不放心讓洋人駕駛火輪船作戰,所以只能是拿那兩條火輪船練兵,反覆的練水手炮手,讓他們徹底學會如何操作使用火輪船,將來買到更多更大的火輪船再派他們出去,所以那兩條小火輪船我現在絕對不能派出去,只能是當做練兵用。」

  「還是吳兄弟看得長遠,還是你說的那句好,水師難練船好造,沒了船咱們可以再造再買,沒了能開火輪船的人,有再多的船也沒用。那行,火輪船我不借了,吳兄弟你安心留著練兵吧。」

  都興阿是爽快人,直接就認同了吳超越對待兩條寶貝蒸汽炮船的態度,不再要求借用,只是舉起酒杯和吳超越對飲閒聊。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逮到機會,向都興阿疑惑問道:「都大哥,這次怎麼是你親自率軍去江西?你之前好象沒打過水戰,襄陽重鎮北面的河南也不算太平,離不開你的親自鎮守,花制臺怎麼會讓你親自率軍出省?」

  都興阿沒有立即回答,轉動著酒杯盤算了片刻,又看了看左右,以吳大賽為首的吳超越親兵會意,全都離開了房間,都興阿才低聲說道:「吳兄弟,花制臺也是為了謹慎起見,才讓愚兄我親自出馬。江西戰場那邊,已經有五千多的湖北官軍,再加上駐守田家鎮的三千鄂勇,和我新帶去的十個營水師,九江戰場上的湖北官軍很快就會超過一萬三千人,這麼多兵馬,不安排一個朝廷大員總攝兵馬,花制臺不放心,朝廷更不敢放心啊。」

  吳超越默然,這才知道花沙納再是不懂軍事任由自己瞎忽悠,對兵權卻仍然還是看得極緊,說什麼都不給自己間接掌握太多湖廣軍隊的機會。

  「不過吳兄弟你也放心。」都興阿安慰道:「我知道武昌總兵王國才是你的人,會替你照看提攜他。還有,遇事我也一定會和楊老大人商議而行,儘量尊重他的意見,不會讓你為難。」

  謝了都興阿對自己黨羽的照看,吳超越又隨口詢問了一下襄陽那邊的情況,都興阿則介紹說自己是按照花沙納的要求,留下了得力助手副都統舒保坐鎮襄陽,照看襄陽兵馬,還有襄陽北部的河南南陽府比較太平,暫時沒有什麼危險跡象,所以自己才敢放心東征。吳超越一邊點頭稱善,一邊在心裡鬱悶,暗道:「花老狐狸,夠狠,一邊讓都興阿掌東線兵權,一邊繼續用都興阿的人掌北線兵權,半點空子都不給我鑽。在玩弄權術這方面,其實你比官文更難對付。」

  玩權術手腕,吳超越的確有些不是花沙納的對手,再是對吳超越言聽計從和關愛有加,花沙納也仍然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束縛著吳超越的手腳,始終把兵權看得極緊,導致吳超越目前所能直接控制的軍隊,實際上就是隻有自己的撫標、劉坤一的莊字營、王國才所部兵馬和部分鄂勇,空有質量優勢,數量方面卻處於絕對劣勢。

  鬱悶也沒什麼用,總督掌兵巡撫管民,這是滿清朝廷的規矩,除非吳超越有把握能把花沙納掀翻並取而代之,否則就只能是接受這樣的現實,耐下心來等待機會出現。

  吳超越一直認為二鴉戰爭會是自己的機會,然而很遺憾的是,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英國軍隊兩次攻打了廣州城後就再沒什麼動作,二鴉戰爭究竟會在什麼時候全面爆發,還會不會象歷史一樣,把咸豐大帝攆到熱河殘害兔子,給各省督撫全面鬆綁,這些吳超越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證。

  被捆住了手腳的吳超越長吁短嘆,擅長弄權的花沙納暗暗得意,可就在這個時候,吳超越和花沙納都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導致湖北震動的巨大變數卻突然出現了,徹底打亂了花沙納的如意算盤,也給了吳超越亂中取利的機會。而這個巨大變數的起源,竟然還是來自吳超越的死對頭僧格林沁僧王爺…………

  …………

  僧王爺不知道自己即將雙手給吳超越奉上一份大禮,僧王爺只知道吳超越可恨更可惡,還有知道同胞花沙納對不起他——都是蒙古貴族出身,花沙納竟然敢拒絕自己的好意,還敢拒絕為自己提供死對頭吳超越才有的洋人武器!對於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蒙古叛徒,僧王爺不收拾一下對不起蒙古人,更對不起自己!

  勇謀兼備的都興阿被調往江西參戰,給了僧王爺夢寐以求的報仇機會,接替都興阿坐鎮襄陽的舒穆魯.舒保雖然也是一員大將,在普遍腐化墮落的旗人將領中算是比較爭氣的貨,敢打也相對來說比較能打,都興阿督師襄陽期間,捻軍始終無法突破都興阿的防線深入湖北腹地殺人放火,舒保出力絕對不小。但是僧王爺卻非常清楚舒保的性格缺陷——過於老實憨厚,缺乏機心,遇事爭先可不擅長動腦子。

  抓住舒保這個弱點,存心報復的僧王爺一邊極力又把正在汝寧活動的捻軍王貫三等部往南趕,一邊致文舒保,要求舒保增兵德安,忽悠說自己已經把王貫三、張龍等捻軍流寇三面包圍,只要湖北清軍再堵住南面,殲滅這幾股流寇易如反掌。結果忠厚老實的舒保果然上當,為了幫助僧王爺平叛,把手中的機動兵力全數派往了德安,在遠離襄陽的桐柏山脈東端嚴密佈防,導致更加重要的襄陽府防線更加空虛。

  再接著,實力根本不足以維持巨大包圍圈的僧王爺這邊果然出了紕漏,捻軍王貫三部抓住機會從清軍包圍圈的薄弱處突圍成功,向西殺進南陽府突然出現在了襄陽正北面,接著張龍、陳大喜等小股捻軍也尾隨王貫三殺進南陽,實力最強的王貫三又乘著襄陽清軍力量薄弱的機會,以佯兵牽制住襄陽清軍,主力一舉突破都興阿苦心維持多年的鎮北河防線,殺入了地勢開闊的湖北腹地,迅速洗劫了棗陽以南的十餘個富庶市集,取得了大量的補給,繼而越過大洪山,殺進湖北清軍兵力更加空虛的安陸府。

  事發後,驚慌失措的舒保趕緊從德安府抽回機動兵力圍堵,結果卻因為距離過遠,沒能及時把王貫三等捻軍堵在大洪山以北,僧王爺也乘機奸笑著要求率軍進入湖北作戰,好在舒保這次沒再上當,只是一邊親自統兵追擊,一邊派人向花沙納告急。

  收到這個消息,花沙納在大驚失色之餘,當然是趕緊找來吳超越商議,而聞知湖北腹地告急,吳超越也被嚇得不輕,趕緊問道:「怎麼會這樣?都軍門在襄陽的佈置十分嚴密啊,怎麼會讓這麼多捻匪殺進了湖北腹地?」

  不擅軍事的花沙納無法回答,只能是把舒保的公文奏報遞給吳超越觀看,又把舒保派來的信使叫來給吳超越詢問,接著大概瞭解了事情經過後,吳超越馬上就暴跳如雷了,怒吼道:「陷阱!這是僧格林沁設的陷阱!我們的人太老實了,中了僧格林沁的調虎離山計,那個狗娘養的乘機把捻子放進湖北,驅狼入室故意坑我們!」

  「這件事是僧王爺故意的?」花沙納大驚問道。

  「當然是他故意的!」吳超越憤怒答道:「汝寧一帶地勢開闊,他的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做到全面合圍捻匪流寇,什麼只要舒保堵住南面就一定能全殲捻匪,完全就是胡說八道,白日做夢!」

  「他騙舒保增兵德安純粹就是調虎離山,目的就是為了攤薄我們在襄陽本來就就不多的兵力,拉長我們的戰線,給捻匪趁虛而入的機會,再故意放開泌陽道讓捻匪西竄,舒保被騙到桐柏山脈以東的機動兵力就無論如何都來不及回防補漏了!」

  聽了吳超越的分析,又聯想到自己得罪僧王爺的往事,花沙納臉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有些抽搐,難得罵了一句髒話,「狗雜種!老夫在湖廣操心救援鄰省,你在背後捅刀子驅狼入室,大清的江山,遲早得亡在你們這些卑鄙小人手裡!」

  罵完了,花沙納這才想起向吳超越討教對策,而吳超越再仔細盤算間,卻很快就驚訝的發現,僧王爺故意幫著捻軍流竄進湖北腹地為非作歹,雖確實會給自己帶來不小損失,但是在無意之中,卻給自己幫了無數的忙,給了自己加強掌握湖北的天賜良機!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乘機攬權

  在吳超越看來,僧王爺故意幫著捻軍殺進湖北腹地流竄,的確是會給自己帶來不少的麻煩和損失,但是從更深層次和用更加長遠的目光來看,僧王爺其實是幫了自己大忙。

  首先第一點,可以幫吳超越堵住滿清朝廷的嘴。吳超越自巡撫湖北以來,雖然也打了幾個勝仗,但基本上都是在湖北境內打,作戰頻率也遠不及以往,如此以往下去,滿清朝廷遲早會覺得把吳超越留在省內安定的湖北太過浪費。

  僧王爺故意幫著捻軍殺進湖北,擾亂了湖北腹地後,無論是為了平叛還是為了安民,吳超越都有足夠理由留守湖北,避免被滿清朝廷強派出省作戰,也不太容易被改調為其他省份的督撫。

  其次,吳超越可以乘機掌握更多的湖北軍隊,花沙納玩弄權術手腕厲害,軍事方面卻不擅長,要想殲滅湖北境內的捻軍就只能依靠吳超越。而捻軍的戰鬥力雖然一般,機動能力全甲於中原,再加上湖北腹地的開闊地形適合流竄,要想徹底剿滅捻軍,惟有動用大量軍隊圍追堵截方能辦到。

  如此一來,花沙納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一是允許吳超越再次擴建撫標,二是把湖北軍隊交給吳超越指揮,任由吳超越賞功罰過控制號令,吳超越再想排斥異己提拔黨羽,乘機掌控湖北軍隊,自然是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有利之處,捻軍在湖北腹地流竄,可以幫吳超越幹掉不少看不順眼的地方文武,撤職罷官換上自己人,加強對湖北地方的控制。也可以幫吳超越黑掉不少爛帳,乘機少向滿清朝廷交糧交稅,騰出寶貴錢糧來用在更關鍵的地方。同時湖北境內生亂,湖北軍隊在江西不能有力作戰,吳超越也有了藉口向滿清朝廷交代。

  其中最妙的是,這件事吳超越還不用擔責任,捻軍是在僧王爺的追擊下殺入湖北腹地流竄,追擊不力縱寇逃竄的責任歸僧王爺,說破大天也扯不到吳超越身上。攔截不力的黑鍋是舒保背,即便往上攀扯,滿清朝廷要追究的也是舒保的直系上司都興阿,或者是負責湖廣軍事的花沙納,不幹主管民政的吳超越鳥事,就算花沙納起黑心想把黑鍋硬扣在吳超越腦袋上,也首先得問問肅順和載垣那幫人答不答應。

  心裡盤算著這麼多利害關係,吳超越自然遲遲沒有答覆花沙納提出的問題如何應對這一局面,直到花沙納再次催促吳超越時,吳超越才答道:「花制臺恕罪,晚輩心裡在計算要用多少軍隊才能剿滅殺進湖北境內的捻匪,所以走了神。」

  「那你算好沒有?」花沙納追問道:「要用多少軍隊?」

  「兩千!」吳超越豎起兩根指頭,給出了一個讓花沙納欣喜若狂的答案,「正面交戰,晚輩擔保只需要動用兩千湖北撫標,就足以大破捻匪!」

  「那好。」花沙納大喜說道:「那快出兵,軍餉糧草,老夫要多少給多少!」

  「花制臺,請聽下官說完。」吳超越苦笑說道:「正面交戰,晚輩是可以擔保用兩千軍隊就足以破敵,但是要想爭取到正面交戰的機會,必須得請制臺大人你把襄陽、德安、黃州、漢陽,荊州和荊門五府一州的兵馬交給下官節制。」

  「啥?」花沙納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問道:「既然你用兩千兵馬就能擊破捻匪,為什麼還要節制這麼多州府的兵馬?」

  吳超越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把花沙納請到了擺放湖北地圖沙盤的房間,然後指著地圖沙盤說道:「花制臺請看,湖北的地勢是西高東低,西面倒是到處都是叢山峻嶺,適合圍追堵截,但是襄陽到荊門再到荊州這條線的東面,卻是一片開闊,處處都無險可守,也處處都適合匪寇流竄,晚輩逮不到和捻匪決戰的機會,空有洋槍洋炮,沒辦法逮到敵人又能什麼用?」

  「晚輩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捻匪並不難破,別說是晚輩的直系撫標了,就是僧王爺的麾下兵馬,甚至就是舒保將軍的所部兵馬,正面交戰也有很大把握一戰而勝。但問題在於,逮不到和捻匪主力決戰的機會,軍隊再強,又能有什麼作用?」

  「所以,要想剿滅入境捻匪就只有一個辦法,動員湖北東部五府一州的所有兵馬,如臂使指的調動兵馬,處處設防前堵後追,把捻匪儘可能的驅逐到地形狹窄處,使之無路可逃,迫其決戰。否則的話,一個勁的只知道傻追傻趕,不但滅不了入境捻匪,相反還會使湖北更多的縣鎮市集面臨戰火之災。」

  聽了吳超越的話,花沙納許久都沒有吭聲,半晌才猶豫著問道:「除了這個辦法,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沒有。」吳超越很坦白的答道:「僧王爺在中原剿匪三年,捻匪屢剿不滅,相反還越剿越多,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兩個,一是地形太過開闊,適合捻匪逃亡流竄,二是地方官府無能,只知道把捻匪往外趕以鄰為壑,不肯賣力幫助僧王爺圍堵捻匪,所以僧王爺才按下葫蘆浮起瓢,顧得了東顧不了西,造成現在的中原局面。」

  花沙納又不吭聲了,又過了許久後,花沙納才看著地圖沙盤,緩緩說道:「慰亭,不是老夫信不過你,是老夫的職責所在,必須要對朝廷負責。所以,這事老夫得仔細想想,現在還不能答覆你。」

  「是,晚輩知道你的苦衷,不會勉強你。」吳超越點頭,然後又說道:「花制臺,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晚輩都絕不反對,但有一點,請千萬不能讓僧王爺的軍隊進入湖廣境內!捻匪不過是群餓狗,咬不死人,僧王爺的兵馬卻是一群餓狼,會把人連皮帶骨頭的嚼得乾乾淨淨!」

  「這點你放心,賊過如梳,兵過如篦,這個道理老夫還懂。僧格林沁這個狗雜種故意幫著捻匪殺入湖北腹地,除了想報復老夫和你以外,肯定還打著乘機在湖北發財的主意,這點老夫也看得出來。」

  是夜,花沙納通宵未眠,然而盤算了整整一夜之後,花沙納卻還是選擇了忠於職守,沒有冒險把湖北東部的兵權全部交給吳超越,只是向吳超越借了四個營的撫標,派遣北上攔截捻軍,配合舒保所部前堵後追,同時又命令漢陽、德安、安陸和襄陽四府清軍扼守道路河流,封堵捻軍的流竄道路,全力壓縮捻軍的活動空間。

  做出了這些決定後,花沙納又向吳超越請教是否合適,吳超越則答道:「如果四府總兵能夠不打折扣的執行命令,全都調度得法,忠於職守,剿滅入境捻匪不難。」

  很有自知之明的花沙納默默無語,然後才又在各府總兵的公文上加了一句——有使捻匪越境而過者,殺無赦!

  如何嚴令也沒用,如何讓湖北新軍和襄陽清軍前堵後追也沒用,過於開闊的地形早早就註定了清軍難以圍困擅長流竄的捻軍,再加上官文和花沙納前後兩任總督都不許吳超越染指地方兵權,所用的地方總兵都不是什麼傑出之輩,根本無法為平捻主力湖北新軍和襄陽清軍提供強力幫助,捻軍很快就在清軍兵力空虛的湖北腹地攪得天翻地覆。

  受災最嚴重的是德安和安陸兩府的交界處,這一帶不但地勢開闊,適合捻軍流竄作戰,且市集眾多,人口密集,讓捻軍可以輕鬆獲得糧草物資的補給,還讓捻軍劫到了大量的毛驢騾馬,更加增強了本就十分出色的機動能力。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機會,舒保和聶士成所部兵馬靠著辛苦努力。一度把捻軍壓縮到大別山南部的地形狹窄處,然而德安府的清軍卻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被捻軍成功突破德安清軍駐守的章水防線,取道平裡殺入漢陽北部,繼而威脅到人口和市鎮更加密集的黃州北部,迫使花沙納只能是緊急動用黃州綠營兵北上封堵。

  這個時候,幾乎把老好人花沙納氣爆肚皮的事又突然發生——入境湖廣遭到拒絕後,僧王爺竟然惡人先告狀,上表彈劾湖北將領舒保畏敵怯戰,封堵不力,致使捻軍流竄進湖北,更導致僧王爺的辛苦追擊前功盡棄。而滿清朝廷也不問青紅皁白,直接就給了舒保革職留任的處分,還順便呵斥了一通花沙納的馭下無能,剿匪不力。

  處分下發到湖北,老實人舒保當場就氣得放聲大哭,帶著所部兵馬窮追捻軍主力不捨,結果中了埋伏差點遭到重創,好在聶士成及時率軍趕到,殺散捻軍伏兵救出舒保所部,但即便如此,清軍還是損失不小,悲憤過甚的舒保也因為親自率軍衝殺,在戰鬥中受了不輕的傷。

  更加悲憤的還是花沙納,上表替舒保喊冤無用,彈劾僧王爺縱敵為禍,又拼不過僧王爺的『高貴血統』,同時無辜的湖北百姓也在戰亂中蒙受了巨大災難,流民滿地隱患四伏。憤恨與傷心之下,覺得自己已經盡了責的花沙納下定決心,終於還是把湖北東部的州府兵權盡數交給了吳超越暫時掌管,任由吳超越調動兵馬和任免將領,接替自己主持湖北境內的平捻事宜。

  接過重擔的吳超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停止追擊,給疲憊不堪的清軍主力以休息機會。然後整編兵馬,把舒保麾下的清軍騎兵交給自己的大舅子聶士成率領,同時也重新整編湖北鄂勇,罷免和處分了一批作戰不力的營官以及地方官吏,全部換上自己人,並且大力擴軍,把參與平叛的鄂勇擴建為一萬六千餘人,武裝以刀劍火繩槍,輔助裝備少量米尼槍和擊針槍以補強戰鬥力,使得清軍有充足兵力可以從容佈防。

  再然後,吳超越又命令清軍採取以靜制動的策略,集兵於各地人口密集處,發動百姓為眼線尋找捻軍蹤跡,大量建立烽火臺以迅速傳報軍情。一旦發動敵人行蹤,距離最近的清軍負責正面攻擊,周邊東西南三路清軍則負責出兵接應,不求立即打大勝仗一舉破敵,只為削弱和疲憊敵人,逐漸封堵捻軍的流竄空間,也逼著捻軍向北流竄。

  再是擅長流竄,畢竟也要吃喝休息,同時捻軍各部首領也存在著保存實力的心思,所以幾次向東向南都遭到了清軍的頑強阻擊後,不願拼光本錢的捻軍終於還是退縮到了漢黃交界的河口附近休整,結果百姓迅速把消息報告給清軍,以逸待勞的聶士成也這才帶著主力出擊,迫使捻軍與自己決戰於河口。

  正面決戰毫無任何懸念,再是比歷史上成熟得早,捻軍仍然還遠遠不是武裝到了牙齒的吳軍將士對手,激戰不過半天,捻軍就已經全線崩潰,重要首領陳大喜被吳軍擊斃,王貫三老老實實的帶著敗兵逃回河南。倒是在湖北發了大財的張龍捨不得離開這個金窩窩,乘著吳軍主力被王貫三的大隊敗兵吸引的機會,帶著所部人馬又流竄向了德安,一路不打家不劫舍只是急行西竄,妄圖殺到德安人煙茂密的南部再發大財,結果卻被吳軍舊卒出身的雲夢縣令率領的團練擊敗,吳軍騎兵又隨後殺到,斬張龍於陣,全殲了這股為禍不小的捻軍。

  河口大勝的消息傳回了省城後,鬆了口氣的花沙納第一打算就是想趕緊解散數量明顯過多的湖北鄂勇,然而吳超越卻搶先一步警告花沙納道:「花制臺,不管新徵召的鄂勇是否還有作用,目前都絕對不能急著解散。」

  「原因有二,一是要防著僧王爺故技重施,故意又把捻匪趕進湖北。二是鄂北戰亂,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者數以萬計,飢寒交迫之下隨時可能釀成民變,需要有重兵鎮守地方。這時候解散鄂勇,相反還有可能導致這些接受過軍事訓練的鄂勇在找不到飯吃的情況下鋌而走險,成為更大隱患。」

  彷彿是為了證明吳超越的高瞻遠矚,事隔僅一日,此前被捻軍禍害得極慘的安陸府果然出現了民變。同時河南那邊也傳來消息,僧王爺正在極不要臉的把活動於河南陳州的捻軍韓奇峰部拼命往南趕。被迫無奈之下,花沙納也只好接受了吳超越的建議,決定繼續保持目前湖北北部的鄂勇規模,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也乘機撈到了候補道的頭銜,受命統率新編鄂勇,坐鎮隨州總司北部,還乘著襄陽清軍折損空虛的機會,把所部兵馬的部署範圍擴大到了湖北重鎮襄陽境內。

  然後,老好人花沙納又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僧格林沁,你這個狗娘養的,吳超越在湖北實際控制的兵馬反超老夫,都是你給害的!」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也在長進

  湖廣熟,天下足。

  這句話還真不是吹的,在湖北腹地已經被捻軍在一定程度上攪亂的同時,花沙納和吳超越卻仍然還能支持湖北水師發起東線戰事,與太平軍的水師主力大打出手,爭奪長江中游的制江權。只不過很可惜,戰事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東線不順的關鍵原因仍然還是實力不足,就象吳超越對都興阿說的一樣,這次大戰實際上是湖北的一省水師之力,單挑太平軍水師的傾巢之兵,湖北水師即便擁有船隻質量和火力方面的優勢,船隻數量和兵力方面仍然還是處於下風,自然也就很難成功奪取長江中游的制江權。

  花沙納在選將方面的侷限性也嚴重影響到了湖北水師的用兵作戰,為了替滿清朝廷掌握住前線主力,花沙納選擇了讓都興阿擔任前線主帥。雖然都興阿有清廉正直和勇猛善戰的優點,有資格也有能力做這個主帥,卻吃虧在了從來沒有打過水戰,在水上戰場的經驗嚴重匱乏,帶著咸豐五年才開始組建的襄陽水師和太平軍的百戰水師打,當然是怎麼打都佔不到便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針對太平軍石鐘山防線的突擊戰,為了殺進鄱陽湖內,獲得與太平軍水師主力決戰的機會,都興阿親自督師出擊,然而即便有忠誠號和仁義號的強大炮火掩護,在火力上擁有絕對優勢,經驗匱乏的襄陽水師卻還是無法突破太平軍的重錨鐵索防線,幾次進攻都被太平軍的陸上炮火擊退。

  焦急之下,都興阿竟然象打陸戰一樣親自身先士卒,帶領旗艦發起衝鋒,結果馬上就遭到了太平軍的陸上火力重點關注,接著太平軍又突然發下可以活動的蔑纜,蓄勢已久的水師主力大舉反撲,藉著遄急水流突然殺出湖口,差點就直接幹掉了都興阿的旗艦。其後吳軍水師為了掩護驚慌失措的湖北水師撤退,連旗艦忠誠號都被太平軍水師縱火燒傷,損失舢板十餘條,傷亡比新年時的九江大戰都還大。

  事後,都興阿倒是向吳軍水師謝了罪,也多少汲取了一些教訓,沒再急於求戰,還聽取了左宗棠的建議,取道張家州以北的長江航道繞到湖口北部,去攻打江北的太平軍八里江營地,奪取這個重要據點切斷湖口太平軍和下游的水上聯繫,也逼迫太平軍水師主動出湖決戰。結果太平軍水師主力倒是逼出來了,清軍水師卻還是隻和太平軍水師打了一個不勝不負,在互有損失的情況下被迫退兵。

  再然後,在掐住了太平軍八里江命門的情況下,襄陽水師倒是用不著再頂風逆水的去衝擊太平軍重兵防禦的石鐘山防線,只要想和太平軍水師打,隨時都可以用猛攻八里江營地的辦法逼迫太平軍出湖交戰,然而幾次交戰都是各有勝負,始終沒取得突破性進展。同時太平軍也果然少量投入了從洋人那裡買來的苦味酸武器,大大抵消了清軍的火力優勢,還把木質船身的吳軍主力戰船忠誠號和仁義號嚇得徹底不敢打近舷戰,無法為襄陽水師提供更多幫助,所以湖口戰場一直都處於僵持局面,誰也奈何不了誰。

  還好,湖北的財力物力還供得起都興阿打僵持戰,不斷獲得了實戰歷練後,襄陽水師的戰鬥力和經驗也在不斷提升,長此以往下去,都興阿未必耗不贏太平軍水師。所以即便戰事不怎麼盡如人意,九江這邊依然還是清軍略佔優勢,並且長遠看好。

  水上形勢稍好,可陸地上卻是一團糟,受命增援江西戰場的湖南楚勇在臨江戰場上碰到了太平軍猛人石鎮吉,兩戰兩敗被迫退保清江,指望後續入贛的湘軍來幫忙,誰曾想現在的湘軍已經早已不是當初的湘軍,先行率軍入贛的湘軍大將王鑫甚至還沒能趕到清江,在路上就已經被太平軍的偏師擊潰,狼狽不堪的敗逃到了分宜。

  接著,石鎮吉倒是沒有猛攻新喻,只是果斷把刀鋒指向了南面的吉安府,迅速攻佔了峽江、吉水二城,兵臨吉安府治廬陵城下,劉長佑和江忠濟別無選擇,只能是趕緊帶著楚勇南下增援,卻再次遭到了石鎮吉的迎頭痛擊,兵敗退往安福,石鎮吉軍也成功拿下了廬陵,從此徹底在贛南紮下了根。

  僅憑石鎮吉軍就已經擋住了楚勇和窮途末路的湘軍,太平軍在贛南的另一支主力賴桂英軍當然更是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地,幾乎是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橫掃了贛東南,把此前孤立在贛南的眾多太平軍小塊控制地連成一個大片。李文安和李鴻章父子硬著頭皮南下攻打撫州,妄圖切斷贛南太平軍的左右聯絡,卻因為不擅攻堅,死活奈何不了太平軍守軍不多的撫州堅城,僅有的一點新式武器消耗殆盡,向吳超越懇求彈藥的書信也不斷在李鴻章的筆下誕生。

  到了堅持多時的江西廣西府城被賴桂英親自率軍攻破時,清軍在江西的控制地實際上已經只剩下了西北部的瑞州、南昌和九江三府。在這樣的情況下,江西巡撫文俊頂戴落地實際上已經只剩下了時間問題,吳超越也早早就開始著手為楊文定爭取接任江西巡撫,然而才剛把懇求肅順在朝中代為活動的書信發出,門外卻突然有人來報,說是香港總督包令之子小包令登門求見。

  急於掌握二鴉戰爭的動向消息,吳超越當然是馬上就把小包令迎進了後堂落座,結果小包令也很直接,開門見山就說道:「吳,我是來向你知會一個消息,鑑於貴國官員嚴重違反外交公約的野蠻行徑,以及貴國政府拒絕迴應我們遞交的抗議文件,我國國會已經做出決定,決心再次發起對貴國朝廷的懲罰性戰爭。」

  說罷,小包令又補充了一句,說道:「還有,法國國會也已經通過對貴國開戰的決議,屆時英法兩國將協同行動,共同向你們的政府軍發起進攻!」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吳超越輕嘆了一句,然後才苦笑問道:「親愛的包令先生,這麼說,我們以後要變成敵人了?」

  「不。」小包令搖頭,說道:「我們的主要懲罰目標是貴國的廣東軍隊,除非貴國朝廷向我們公開宣戰,否則我們不會向清國的其他軍隊發起進攻,也不會終止和取消我們之間簽定的一切商貿往來合同。」

  「當然,做為交換。」小包令又補充道:「吳,我希望你能保護我國僑民在湖北的生命財產安全,以及他們的貿易自由。」

  「這個沒問題。」吳超越一口答應,「只要朝廷不下命令,你們的僑民在湖北就可以繼續的正常通商貿易。至於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包令先生你更不用擔心,我可以做出書面承諾,那怕是我國朝廷下令,我也絕不會傷害貴國僑民或沒收他們的財產。」

  「吳,你是唯一懂得世界的中國人。」

  小包令滿意點頭,然後才收起外交辭令,用輕鬆的態度對吳超越說道:「吳,你不要怪我們,這次戰爭,我們也是被逼迫才發起的,我們直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們的朝廷怎麼能愚蠢這個地步?為什麼一定不答應讓我們的外交公使駐京,為什麼一定要封鎖國門,不允許清國人與我們外國人平等相處,自由往來?」

  看看左右都是心腹,吳超越難得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說道:「親愛的包令先生,一是因為他們蠢,不願意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和文化。二是因為他們奸詐,害怕中國人與外部接觸過多後,會站起來反抗他們的殘暴統治,清算他們兩百多年積欠的血債。」

  「清算他們積欠了兩百多年的血債?什麼意思?」

  不知道中國歷史的小包令糊塗了,吳超越也沒客氣,直接就向小包令介紹了滿清入關後的累累暴行,以及滿清朝廷對中華各族民眾的殘酷壓迫與狠毒剝削,還有滿清朝廷對火藥武器發自內心的恐懼與害怕。最後吳超越才說道:「親愛的包令先生,歐洲有句話說是火藥粉碎騎士階層,我們的朝廷雖然肯定沒聽說過這句話,卻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害怕被火藥武器粉碎,所以才這麼的害怕帶來先進火藥武器的你們,以及你們帶來的先進文化制度,所以才這麼的仇恨和抵制你們。」

  大概溫習了一下中國清代史的小包令連連點頭,對吳超越介紹的粗淺道理雖不盡信,卻也深以為然,然後小包令又突然問道:「吳,既然你這麼懂得西方,這麼清楚西方文化和科技的先進,那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出來,帶著中國的百姓反抗你們朝廷的愚昧殘暴,接受和學習我們西方的先進科技文化?」

  「親愛的包令先生,你這話在外面可千萬不能隨便說,你這可是在挑唆我造反,我們的朝廷一定會殺了你的。」吳超越苦笑答道。

  「吳,我會記住你的叮囑。」小包令點頭,又沉聲問道:「吳,我現在只想問你,你願不願意這麼做?如果你願意,我和我的父親一定會全力幫助你。」

  吳超越趕緊打哈哈,連連搖頭不置可否,然後吳超越又對小包令說道:「親愛的包令先生,我正好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我準備向你訂購三條排水量在一千三百噸以上的中型蒸汽炮船,請開價吧。」

  吳超越把話題轉到了生意上,為了金錢才來到中國的小包令當然是兩眼放光,馬上就和吳超越開始了討價還價,結果生意很快談妥,已經積攢了一批銀子的吳超越也答應在合同簽署的同時立即支付訂金,與小包令結束了這次愉快的交談。

  天色不早,在漢口還有許多事要辦的小包令謝絕了吳超越的晚宴邀請,告辭返回漢口,吳超越準備親自送小包令出門時,小包令又要求旁人暫時離開,然後才對吳超越低聲問道:「吳,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親愛的包令先生,沒有回答,就是我的回答。」吳超越用英語低聲回答道。

  雖然很是不喜歡東方式的含蓄,可是在中國混了不少時間的小包令還是明白了吳超越的意思,便拍了拍吳超越肩膀,低聲用英語說道:「吳,我和我的父親一定會幫助你。」

  「Thankyou。」吳超越點頭道謝,又用英語低聲說道:「親愛的包令先生,做為一個廣東人,我必須向你提出一個懇求,貴國軍隊採取武力報復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把怒火發洩到無辜的廣東百姓身上?釀成這一切的,都是我們那愚蠢的朝廷,你們真正應該報復的對象,也應該是他們。」

  「吳,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我的父親,請他慎重考慮。」

  小包令點頭答應,吳超越點頭道謝,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老鄉們,我可盡了力幫你們了,將來真到了我起兵的時候,你們可要記得還我的人情啊。」

  必須得補充一句,到了和小包令正式簽訂購買蒸汽炮船合同的時候,吳超越還拍下了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張照片。興奮之下,吳超越又專門買來一套西服,穿上西服拍下了一張照片做為紀念。結果還別說,又幹又瘦的吳超越穿著滿清的殭屍服不堪入目,穿上了現代服飾之後,卻顯得頗為精神,粗看上去還有那麼一點點瀟灑,結果不但趙烈文和吳大賽等心腹讚不絕口,就連小包令都忍不住讚了一句,「吳,你穿上我們的服裝真英俊,氣質比太平天國那個洪仁玕好得多。」

  「洪仁玕?」吳超越一楞,隨口問道:「包令先生,洪仁玕什麼時候也穿過西服?我記得太平天國那邊,對服飾穿著的規定比大清還要嚴格啊?」

  「前段時間,他去香港拜訪我父親的時候穿過。」小包令也是順口回答。

  「洪仁玕前段時間去了香港?他去拜見你父親包令爵士做什麼?」吳超越趕緊又問。

  小包令拒絕回答,說這是外交機密。但即便小包令沒有回答,吳超越也隱約猜到了洪仁玕去香港聯絡英國駐華全權公使老包令的一些原因,更明白了前段時間為什麼死活聯繫不上洪仁玕。恍悟之餘,吳超越也忍不住露出點微笑,暗道:「長進了,能知道聯合洋人共同反清了。看來幫楊秀清幹掉韋昌輝這個禍害這步棋是走對了,太平軍以後只會比歷史上更強。」

  很湊巧,就在同一天,三條在中國沿海已經並不是十分罕見的蒸汽明輪炮船,長鳴著汽笛越過吳淞口駛向長江上游,因為那三條蒸汽炮船上都懸掛著英國國旗,甲板上來往的也全是金髮碧眼的洋人,同時船艙裡也沒有發現任何的違禁走私物品,駐紮在吳淞口的清軍水師吳全美部便沒做任何阻攔就直接放行。

  然而吳全美所部清軍卻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那三條排水量達到六百噸以上的蒸汽炮船才進入太平軍控制區,馬上就降下了英國旗幟,升上了代表太平天國的黃色彩龍旗!同時在南京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洪仁玕,也出現在了第一條蒸汽炮船的甲板上,對著形如孤島的上海方向放聲狂笑,「狗清妖,沒想到吧!我們天國的軍隊,這麼快就能開上火輪船?!」

  太平軍也終於裝備上了蒸汽炮船的消息傳到北京後,本來就深恨洋人入骨的咸豐大帝當場又砸了偽龍案,黑著臉嘶吼,「洋鬼子,朕操你們祖宗!朕的江山都這麼危急了,你們居然還把火輪船賣給長毛髮匪!你們一定要亡了朕的江山是不是?朕和你們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四十九章 衡州兵變

  太平軍向洋人購買了三條蒸汽炮船的消息傳到湖北時,時間已經在吳超越的消極怠工中拖拖拉拉的進入了咸豐七年的秋收季節。

  吳超越不怕太平軍裝備蒸汽炮船,原因是張德堅的麾下細作已然探明,說是太平軍方面根本就沒考慮過象自己一樣系統有序的培養水師士兵,直接僱傭了一些洋人駕船,輔之以部分專門幹粗活的水手,在士氣鬥志方面有很大問題——可不是每一個國家的僱傭兵都象瑞士僱傭兵一樣的有職業道德。所以看似蒸汽船數量超過自己一艘,真打起來,吳軍的兩艘蒸汽炮船還未必就會怕了太平軍的三艘。

  除此之外,太平軍對這三艘蒸汽炮船的運用部署也入吳超越十分放心,為了抗衡對南京威脅巨大的清軍紅單船隊吳全美部,也為了保護安慶到南京的運糧航道安全暢通,太平軍是把蒸汽船隊直接部署在了南京,沒有任何開來湖口戰場的跡象,吳超越也用不著急著把自己的蒸汽炮船開出去。

  太平軍裝備蒸汽炮船還幫了一把吳超越,讓吳超越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滿清朝廷允許自己直接截留湖北賦稅,購買更多的蒸汽炮船和太平軍爭奪制江權,把原本準備用來購買蒸汽船的湖北厘金節約下來用在其他地方。同時建立先進造船廠,自行生產和建造蒸汽炮船的計劃,也出現在了吳超越的湖北工業建設藍圖之中。

  即便偷偷的消極怠工,吳超越也沒白吃滿清朝廷給的俸祿,剛忙完了秋收大事,還沒等放鬆下來緩口氣,吳超越就又被花沙納傳到了湖廣總督衙門,才剛一見面,花沙納就苦著臉衝吳超越說道:「慰亭,壞消息,江西吉安的一股長毛取道井岡山,繞開官軍防線打進了湖南境內,茶陵和炎陵同時告急。」

  「長毛又打進了湖南?」吳超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問道:「怎麼可能?劉長佑、江忠濟和王鑫他們,不是就在吉安剿匪嗎?怎麼還讓長毛的偏師打進了湖南?」

  「王鑫死了,突然病死,他麾下的三千多湘軍又幾個月沒領到軍餉,徹底崩潰。」花沙納十分無奈的回答道:「劉長佑和江忠濟他們幾次進攻吉安,都沒能得手,還被長毛大寇石鎮吉牽制住,石鎮吉的部下李雅鳳就乘機帶著一股長毛打進了湖南。」

  「那當地的官軍怎麼樣?有沒有把握把這股長毛又趕回江西?」吳超越趕緊又問。

  「別提了。」花沙納沒好氣的說道:「那個位置是在長沙府和衡州府的交界,兩個府的總兵只顧著互相推卸責任,都說長毛在對方境內,都不肯立即出兵剿匪。老夫收到消息頒下嚴令讓他們一起出兵,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吳超越一聽當然更是幸災樂禍,然後趕緊說道:「花制臺,能不能保住茶陵和炎陵不要緊,那兩座縣城偏遠,就算被長毛盤踞也影響不大,將來可以重新再奪回來,關鍵是不能讓長毛繼續西竄!」

  「晚輩記得那裡的沙盤地形,只要過了永樂江,馬上就是人煙稠密的開闊地帶,長毛亂匪可以在那裡獲得充足的糧草和兵力補給,那怕是一支小股長毛,也有可能越流竄越壯大,逐漸形成烽火燎原之勢。」

  聽了吳超越這話,不擅軍事的花沙納這才想起查看湖廣的地形沙盤,見那一帶的情況和吳超越介紹的一樣,已經吃過捻軍流竄大虧的花沙納難免把眉頭皺得更緊,吳超越則建議道:「花制臺,必須馬上增兵衡州,堅決守住永樂江防線,就算長毛已經過了江也必須守住那裡,先堵住長毛繼續入湘的道路,然後再回過頭來剿滅永樂江西面的長毛不遲。」

  在作戰計劃上花沙納倒是對吳超越無條件的言聽計從,馬上就點頭同意,把吳超越的建議用公文寫成命令,發往湖南讓文格依計行事,然後花沙納又說道:「慰亭,還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王鑫病死後,入贛湘軍群龍無首,老夫有意把入贛湘軍讓楚勇收編,統一由劉長佑號令指揮,不知你以為如何?」

  「老傢伙,兵權對我摳摳唆唆,對別人倒大方。」

  吳超越難得腹誹了花沙納一句,然後抱著同樣把楚勇養大的心思,稍微盤算了一下後,吳超越才回答道:「花制臺恕罪,晚輩認為這麼做不太妥,湘軍和楚勇雖然都是湖南團練,但畢竟編制不同,出省增援江西的這支湘軍,是胡林翼他們回到湖南後重新招募組建而成,花制臺你如果下令讓楚勇收編湘軍,恐怕胡林翼他們會有想法。」

  說罷,吳超越又補充了一句,「尤其是現在長毛又打進了湖南,能不能把長毛髮匪儘快趕回江西還很難說,湖南那邊還有徵調湘軍參戰的可能,這個時候讓楚勇收編湘軍,對湘軍的軍心士氣打擊肯定很大。」

  花沙納仔細一想發現也是如此,胡林翼和楊嶽斌等人拒絕吳超越的邀請挽留,堅持要回湖南重起爐灶,指望的就是自立一派獨建功勳,自己把他們辛辛苦苦招募訓練的湘軍讓楚勇收編,胡林翼和楊嶽斌這幫人肯定會有想法,覺得他們已經被徹底拋棄。所以稍加盤算後,老好人花沙納便點了點頭,說道:「言之有理,是不能傷了胡林翼他們的心,算了,讓胡林翼他們自行決定由誰繼續統領那支湘軍吧。」

  成功的阻止了楚勇吞併入贛湘軍,分散削弱了自己後方的隱患,但吳超越還是不肯放心,擔心太平軍的這次西進湖南,會給湘軍以東山再起的機會——畢竟文武雙全胡林翼也不是什麼善茬。所以為了謹慎起見,吳超越還是立即加強了對湖南情報偵察,觀察和了解重建湘軍的詳細情況。

  湖南的戰局變化出人意料的無比複雜,原本翻過井岡山殺進湖南的太平軍只有一千餘人,兵力並不算多,歷史稀爛的吳超越此前也從沒聽說過李雅鳳這個太平軍將領的名字,然而歷史上曾經在吉安獨抗湘軍楚勇三年有餘的李雅鳳卻很快展露了他的才華,一邊大力收編窮苦山民壯大隊伍,一邊果斷放棄攻打茶陵和炎陵這兩座偏遠卻堅固的縣城,帶著孤軍冒險越過永樂江,成功殺入了人煙稠密的衡州腹地。

  再然後,被湘軍楚勇光芒遮掩的湖南內部問題突然全面爆發。此前為了供養出省作戰的湘軍和楚勇,刮地三尺的駱秉章雖然靠著清廉正直的施政作風成功安撫住了百姓,始終沒有釀成民變,卻也給湖南百姓增添了沉重負擔。接替駱秉章的湖南新巡撫文格又偏巧是個無利不起早的無恥貪官,巡撫湖南後不但沒考慮什麼與民休息,相反還大肆貪汙斂財,帶動地方官橫徵暴斂,盤剝荼毒,從始至終都沒能緩口氣的湖南百姓更是不堪重負,仇恨種子深埋萌芽。

  在這樣的情況下,果斷殺進了人煙稠密處的太平軍李雅鳳部自然是如魚得水,在市井密集的衡州腹地不但獲得了充足的錢糧物資補給,更獲得了近乎無窮無盡的兵員補給,幾乎是在霎時之間就把軍隊規模擴大到了萬人之眾,還成功打下了常寧縣城立足。當花沙納的平叛方針送遞長沙時,李雅鳳所部的規模都已經擴大到了兩萬餘人。

  與此同時,同樣被湘軍楚勇光芒掩蓋的湖南正規軍,也很快就在實戰中暴露了他們仍然還是不堪一擊的真面目,在太平軍的面前連戰連敗不說,還乘機在此前從沒遭到過戰亂破壞的衡州腹地**擄掠,大肆殘害百姓,把更多的湖南百姓推到了對立面,也在敗仗潰逃中給太平軍送去了大量的軍需武器。李雅鳳軍一時風頭無兩,石鎮吉也開始考慮繼續增兵湖南,開拓新的根據地。

  不過對湖南官府來說還好,他們在北部還有充足的兵力可以調用,性格執拗的湖南按察使魁朕在官場上雖然沒人喜歡,可打仗還算有兩把刷子,所以不用花沙納再遙控指揮,驚慌失措的湖南巡撫文格馬上就逼著魁朕立即出兵平叛,還把衡州戰事全部委託給魁朕。

  魁朕也的確是個優點和缺點同樣突出的人,毫不猶豫接過重擔的同時,魁朕又要求文格補發已經拖欠半年還多的湘軍軍餉,讓昔日戰友胡林翼也率領湘軍到衡州參戰,幫助自己先破李雅鳳,再繼續東進增援江西。文格面露難色時,魁朕還擱下狠話,說文格如果再繼續刁難湘軍,不讓戰鬥力有保證的湘軍給自己幫忙,這仗就讓文格自己去打!

  還是在文格無可奈何的答應了這個要求之後,魁朕才開開心心的帶著軍隊南下衡州。然而咱們的文大撫臺一想到要補發已經拖欠半年多的湘軍軍餉,頓時就如同割肉切膚一般的心疼,尋思了半晌乾脆給胡林翼下了一道公文,要胡林翼先出兵幫著魁朕替自己幹掉李雅鳳,然後再補發拖欠軍餉。

  文格的書信被快船送到湘潭後,怒火沖天的楊嶽斌和孫開華等湘軍將領都要求胡林翼斷然拒絕,要文格先把拖欠的軍餉和今後三個月的軍餉發了再說,然而病懨懨的胡林翼思慮許久之後,卻還是咬牙說道:「立即出兵!」

  「大帥,不能出兵!」孫開華趕緊提醒道:「文格那個無恥小人如果言而無信怎麼辦?打下了常寧滅了李雅鳳,他還是不發軍餉,我們如何向將士們交代?」

  「這是我們的唯一機會。」胡林翼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們出兵後,文格是有可能言而無信,繼續賴著我們的軍餉不發,可我們不出兵,文格不但可以更加理直氣壯的拖欠我們的軍餉,甚至還可以用拒不從命為由,直接解散我們湘軍。」

  咳嗽了幾下,胡林翼這才喘息著說道:「依令出兵,可以確保我們的湘軍不被解散,避免坐以待斃,也可以有希望要到軍餉,很可以獲得東山再起的機會。魁朕那個人你們都知道,脾氣不好但人不錯,肯定不會為難我們,還一定會幫著我們討要軍餉,幫我們解決各種問題。」

  覺得胡林翼的話很有道理,楊嶽斌等人這才無奈的點頭答應,當下重新恢復到五千之眾的湘軍便立即做好了出征準備,先與沿湘江水路趕來的魁朕會師一處,共同開拔向南。然後不出胡林翼所料,得知文格仍然還欠著湘軍的軍餉沒發後,急脾氣的魁朕果然當眾罵了娘,也馬上派人返回長沙,逼著文格立即補發湘軍軍餉,湘軍將士見了,也果然大為心安,覺得賣命錢有望。

  需要魁朕和胡林翼替自己賣命,魁朕的再次爭取還是收到了一點效果,愛財如命的文大撫臺終於還是派人給湘軍送來本月軍餉——至於之前拖欠的七個多月軍餉,不好意思,湖南藩庫緊張,得再籌備籌備,至少要先打下常寧幹掉李雅鳳然後再說。而再次問候了文格的十八代先祖之後,魁朕也只能是無可奈何的對胡林翼保證道:「胡兄弟,放心,打下了常寧要是文格還敢找藉口拖欠,兄弟我帶著你們去他家門上要錢!」

  都知道魁朕說得出做得到的梗直脾氣,胡林翼和楊嶽斌等人這才努力安撫住了怨氣滿腹的湘軍將士,帶著他們和魁朕繼續南下,順利開拔到了衡州府境內。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出大事了。

  事發緣由湖南綠營兵的鬆散軍紀,此前在衡州和太平軍作戰的湖南綠營兵打仗時膽小如鼠,**擄掠時卻是勇猛過人,那怕湖南按察使魁朕都已經帶著省城綠營兵南下到了衡州府境內,這些綠營兵仍然還在拼命的劫掠百姓大發國難財。而看到友軍有銀子搶有漂亮女人騎,差點一槍幹掉曾國藩的長沙綠營兵也馬上是有樣學樣,迫不及待的開始了搶劫強姦,把此前從來沒有遭到過戰亂破壞的衡州攪得天翻地覆,日月無光。

  前文說過,魁朕的嫡系主力是佈置在嶽州,這次南征因為出兵過於倉促,沒能帶著心腹軍隊來參戰。在無法約束住軍隊的情況下,身邊只有少數親兵的魁朕當然是只能向胡林翼求援,讓湘軍擔任軍法隊收拾這些違法亂紀的綠營兵。

  再然後,矛盾自然大爆發,長沙府的綠營兵連曾國藩的官署都敢衝進去開槍傷人,當然不會把湘軍士卒放在眼裡,湘軍士卒受命制止這些綠營兵暴行時,也理所當然的遭到了綠營兵的反抗和報復。而已經被文格拖欠了半年多軍餉的湘軍也早就是怒氣滿腹,受到欺壓間火山爆發,無可收拾,終於忍無可忍的和綠營兵打了起來,火併間不但動用了刀槍火器,還馬上就鬧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見了血,火併規模自然也就更進一步的蔓延,迅速擴大到了即便魁朕和胡林翼出面也無法制止的地步,一場內訌下來,數以百計的綠營兵和湘軍士卒橫屍當場。收到消息的太平軍也跑來趁火打劫,只用一個衝鋒就衝潰了清軍營地,魁朕和胡林翼一起大敗,被迫逃到衡陽。太平軍趁勝追擊,繳獲無數軍需武器的同時,還招降了無數的湘軍士卒,悲憤萬分的湘軍將士在紛紛交出武器主動投降間,還不斷的大吼,「我帶路!我帶你們去打衡陽,打長沙,幹掉文格那個狗雜種和狗朝廷!」

  衡州兵變的消息傳到湖北省城時,花沙納當然是口吐白沫,慘叫湖南完蛋,萬萬沒料到事態會嚴重到這個地步的吳超越也是張口結舌,心中七上八下,暗道:「湖南真要是徹底大亂,對我到底是有利還是不利?」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章 任期危機

  「我們旗人混蛋多!」

  肅順這句名言絕不是自我貶低,更不是說了討好漢人,讓漢人能臣忠心為野豬皮家族賣命,是陳述事實。

  衡州兵變,湘軍和綠營兵大火併,明眼人都知道是湖南綠營兵軍紀敗壞和湖南巡撫文格惡意拖欠湘軍軍餉聯手導致,但是在給滿清朝廷的奏報上,咱們的文大巡撫卻毫不客氣的把屎盆子扣在了湘軍新主帥胡林翼頭上,也扣在難得不算混蛋的旗人魁朕頭上,說他們治軍不力,縱容湘勇欺負朝廷正規軍綠營兵,綠營兵不堪受辱才和湘軍發生火併。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的同時,又極力慫恿滿清朝廷幹掉胡林翼和性格難以相處的魁朕。

  對胡林翼來說更加糟糕的是,投降了太平軍的不少湘軍舊卒還成了帶路黨,不但帶著太平軍四處攻城掠地,為了報仇和表忠,衝鋒陷陣間還十分玩命,潰逃至衡陽的綠營兵才剛收攏,很快就又被太平軍擊破,期間打頭陣的就是湘軍降卒,期間很有頭腦的太平軍主將李雅鳳還讓這些湘軍士卒出面招降同伴,也成功導致了一些湘軍士卒叛逃。而這些事情被衡州地方官稟報到了文格面前後,自然又成了文格彈劾胡林翼和湘軍的罪證。

  面對這一棘手局面,為了不讓辛苦創建的湘軍就此成為歷史名詞,病情益發沉重的胡林翼別無選擇,只能是趕緊四處向相識的滿清官員求援,懇求他們向滿清朝廷陳述事實真相,懇請滿清朝廷法外開恩,不要就此撤除湘軍編制,給自己和湘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而這樣的求援信,吳超越也收到了一封。

  盤算著是否應該向胡林翼伸出援手的時候,旁邊的新幫凶閻敬銘已經迫不及待的出起了餿主意,說道:「撫臺大人,如果你想保住湘軍,唯一的辦法是把責任推到魁朕身上,讓魁朕一個人背起所有黑鍋。但是有一點,絕不能牽扯到湖南綠營。」

  「為什麼?」吳超越隨口問道:「衡州的事,全是因為綠營兵軍紀敗壞引起,統兵的那幾個總兵,那一個的責任不比魁朕更大?我雖然和魁朕沒什麼交情,也不喜歡他,但也不至於為了救胡林翼故意栽贓嫁禍給他吧?」

  「慰亭,你必須考慮花制臺的立場。」另一邊的趙烈文插嘴說道:「現在的湖南提督張國樑,目前正在徐州守城,湖南各府總兵都是直接聽命於花制臺,所以你向朝廷陳述真相,彈劾湖南綠營等於就是彈劾花制臺了。」

  「複雜的官場啊。」吳超越嘆息了一句,然後才說道:「也罷,就這麼辦吧,湘軍是我老師的心血所凝,不幫他們說不過去。」

  決定了再次向湘軍伸出援手後,考慮到自己是湖北巡撫不便上摺子干預湖南的事,吳超越便給肅順寫了一道信請他出面幫忙,然後又跑到總督府來找花沙納替胡林翼喊冤,慫恿花沙納把屎盆子全部扣在魁朕一個人身上。

  一直痛恨魁朕扳倒自己的得力幫手駱秉章,花沙納倒是不拒絕陷害其實責任不大的魁朕,然而對於保住湘軍,花沙納卻是半點都沒有興趣,還向吳超越問道:「慰亭,湘軍還有存在的必要嗎?精兵強將死的死散的散,地方上不再出力支持,軍餉糧草不能自行解決,此前出省援贛也戰績乏善可陳,這次在衡州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最好的選擇就是解散或者讓其他軍隊收編,你還這麼賣力的想保住湘軍做什麼?」

  「前輩言之有理,就湘軍現在的情況,是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吳超越回答得十分直接,說道:「但湘軍畢竟是晚輩的老師一手組建,胡林翼那幫人也是我老師一手帶出來的宿將老人,我老師屍骨未寒湘軍就被裁撤,晚輩於心何忍?所以花制臺,請看在晚輩的這點薄面份上,再給湘軍一個機會。」

  聽吳超越說得誠懇,花沙納便也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暫時不撤消湘軍的編制。」

  吳超越趕緊謝了,又隨口問起花沙納如何應對湖南戰局變化,花沙納回答道:「老夫已經去文劉長佑,讓楚勇全部回援湖南,平定衡州的長毛。」

  吳超越聽了有些皺眉,雖然知道這是目前唯一有效的辦法,卻也擔心太平軍會乘機大舉入侵湖南,把目前本來十分混亂的局面攪得更亂,也一度考慮讓曾國荃等人率領一支湖北軍隊南下增援。然而轉念一想後,吳超越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的三年任期可就要滿了,屆時不排除有改調別省的可能,周邊越亂,自己在湖北的位置才能越穩。

  …………

  吳超越做出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事實上,咸豐大帝其實早就已經有把吳超越改調其他省份的打算,原因倒也不是發現了吳超越有謀反的企圖,而是咸豐大帝覺得把吳超越放在已經安定的湖北實在太過可惜,想讓吳超越到更加適合的省份去給自己賣命。

  除此之外,滿清朝廷也有不少人在眼紅湖北巡撫這個肥差,文格、文俊和英桂等湖北周邊的巡撫更是做夢都盼著改調湖北,接管吳超越留下的豐厚錢糧、漢口關稅,九省過路厘金和銀圓鑄造大權。所以不管是在朝廷裡還是在地方上,都有著不小的讓吳超越改調別省的呼聲。

  即將三年任滿,無疑是咸豐大帝和滿清朝廷調走吳超越的最好機會,為了整治吳超越,肅順的死對頭柏葰還一度進言,勸說咸豐大帝把吳超越高升為地盤已經所剩無幾的兩江總督,逼著吳超越去和太平軍冒險拼命。結果此舉雖然遭到了肅順一黨的極力反對,咸豐大帝的態度卻相當曖昧,頗為動搖,還一度在被窩裡和心愛寵妃一邊做著活塞運動,一邊商量過這件事。

  心愛寵妃不妨破格任用的建議讓咸豐大帝更加動搖,然而突然惡化的湖北周邊形勢卻又讓咸豐大帝疑慮,生怕湖北這個華夏中樞失去能臣坐鎮,也象江西、河南一樣的境內大亂,被太平軍再一次趁虛而入。

  在這樣的情況下,衡州兵變的發生自然幫了吳超越的大忙,聞知湘軍和湖南綠營兵火併導致衡州糜爛,咸豐大帝在大發雷霆之餘,也暫時打消了把吳超越高升為兩江總督的念頭,一邊下旨勒令花沙納和文格限期平定湖南長毛,一邊緊張觀望湖南變化,生怕湖南步了江西后塵全境糜爛,進而影響到目前相對還比較穩定的雲貴和四川。

  花沙納撤回楚勇平叛的決定也幫了吳超越的大忙,在沒有了楚勇這個強力牽制的情況下,很有戰略眼光的太平軍大將石鎮吉並沒有坐下來安享太平,果斷選擇了親自率軍入湘,從永寧殺進湖南強渡永樂江和李雅鳳會師,手中精兵不多的李雅鳳也沒敢存什麼割據為王的念頭,強力接應了石鎮吉渡江成功。再接著,獲得了李雅鳳提供的大批糧草軍需後,石鎮吉又果段分兵一支,東進去打太平軍此前曾經一度佔據過的永州。

  石鎮吉選擇向永州發展當然不是無的放矢,原因有二,一是太平軍曾經打下過永州府治零陵城,開倉放糧賑濟貧苦百姓,有一定的群眾基礎;二是投降的湘軍士卒報告,說永州清軍的主將樊燮是很有名字的轎中總兵,無能得連馬都不會騎,只能是坐在轎子裡閱兵,石鎮吉想在湖南取得突破當然是柿子揀軟的捏。

  不出所料,石鎮吉部將韋有房果然在白水鎮輕鬆擊破了永州清軍,又在永州百姓的熱烈歡迎中迅速兵臨曾經攻佔過的零陵城下,而轎中總兵樊燮也不負重望,在胡林翼已經帶著江西回撤湘軍日夜兼程趕來增援的情況下,樊燮仍然不敢據城堅守,藉口剿匪提前逃出了零陵城,還帶走了不少的綠營兵。戰鬥力本來就低得可憐的永州清軍軍心慌亂之下,才剛看到太平軍的旗幟自行崩潰,太平軍輕鬆拿下零陵,繼而又以逸待勞擊敗了同樣士氣的湘軍援軍。

  再接著,隱患重重的湖南境內很快就是民變四起,大大小小的起義接連不斷,湖南清軍顧此失彼,左支右絀,湖南巡撫文俊則一邊大肆貪汙斂財,一邊不斷把責任推卸給地方文武,逼著他們交錢贖罪,賠償湖南損失。

  在這樣的情況下,咸豐大帝當然更加不敢下定決心把吳超越從湖北調走,在吳超越即將三年任滿之時,咸豐大帝還專門給花沙納下了一道密旨,徵詢花沙納對此的看法,也直接問花沙納把吳超越調到兩江之後,是否有把握繼續維持湖北的穩定安康?還有能不能象現在這樣,穩定湖北的同時還能出兵協助鄰省平叛?

  艱難的選擇放在了花沙納的面前,在已經失去了駱秉章這隻左臂之後,花沙納當然不想再砍掉吳超越這隻右手,可是花沙納又非常清楚,如果再不趕緊把吳超越從湖北調走,已經控制了大量兵權和民政財政的吳超越只怕就要尾大難掉了。而思來想去之後,花沙納想出了一個辦法,隨便找了一個藉口請來了吳超越一起吃飯……

  「來來來,慰亭,再喝一杯。今天老夫又寫出了一首得意新詩,心裡高興,不想談什麼公事,就只是想和你喝過痛快,那些操心勞神的事,我們以後再說。」

  「花制臺,晚輩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再象上次那樣喝醉,回去肯定得捱罵。」

  想把吳超越灌醉行事,無奈吳超越卻不肯上當,不管花沙納怎麼勸就是不肯多喝,花沙納好奇問起原因時,吳超越還愁眉苦臉的說了實話,「上次在你這裡喝醉,回家以後我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糊塗,竟然上錯了女人的床,那個麻煩到現在還沒擺平,晚輩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見吳超越說得認真,花沙納難免好奇吳超越究竟上錯了什麼人的床,吳超越卻是打死不說——說出來真的能出人命。好在花沙納也沒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笑道:「怕什麼?上錯了床,收房不就行了?你就三房妻妾,以你家裡的情況,再收一房還怕養不起?」

  吳超越苦笑,拒絕再和花沙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而花沙納又硬逼著吳超越陪了兩杯酒後,這才說道:「慰亭,說點你的事吧,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再有一個來月,你的三年任期就要滿了是吧?」

  「二十八天。」吳超越對這個敏感日期倒是記得十分清楚。

  「真快啊,才一轉眼,三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花沙納感嘆了一句,然後又微笑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出去別亂說,就老夫所知,吏部給你這三年考核評語都是優異,高升有望了。」

  「多謝花制臺,但晚輩可不想要什麼高升。」吳超越趕緊答道:「晚輩只想在湖北再幹一任,把精兵強將多練一些出來,尤其是把能夠駕駛火輪船作戰的精銳水師練出來,然後再帶著他們出省平叛,剪除長毛,匡扶社稷。」

  「兵馬到了其他地方還不是一樣可以練?」花沙納反問,又笑容親切的說道:「慰亭,再告訴你一件事,老夫想奏請朝廷破格提拔你為兩江總督,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狐狸,終於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吳超越心中暗驚,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滿清朝廷已經有把自己調出湖北的念頭。

  暗驚過後,吳超越趕緊連連擺手說道:「花制臺,花爺爺,晚輩謝了,你對晚輩的抬愛,晚輩受寵若驚,但晚輩真不敢接受。」

  「為什麼?」花沙納很是好奇的問,絕不渾濁的眼睛也盯住了吳超越的眼睛。

  「晚輩沒有這個信心。」吳超越隨口鬼扯,說道:「兩江現在是什麼情況,花爺爺你肯定清楚,晚輩真要是當上了兩江總督,別說兵馬錢糧了,就是一個象樣的駐治都沒有,拿什麼和長毛打?到時候一旦出了什麼問題,柏葰那幫人肯定會乘機落井下石,晚輩如何招架?」

  「怕什麼?」花沙納鼓勵道:「老夫會支持你,湖北的軍隊大半你是練出來的,你不管要那支軍隊,老夫都可以派給你,錢糧舟船,老夫也一定全力供應。是老夫舉薦你出任兩江總督,我難道就不怕你那裡出什麼岔子連累到我?」

  吳超越本來還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後,吳超越卻又突然心中一動,暗道:「花沙納這麼拼命的試探我,真是想要問我有沒有信心出任兩江總督嗎?不對,他如果真要舉薦我當兩江總督,直接上個摺子就行,何必要問我的意見?」

  「難道說,這條老狐狸,其實是想試探我是否一定要堅持留在湖北……?」

  「慰亭,怎麼不說話?」花沙納神情疑惑的催促道:「老夫就問問你的意見,又沒逼著你去兩江,你怎麼也不說話?」

  「必須賭一把!目前人事任命權還在野豬皮九世手裡,我怎麼反對,他一定要把我調出湖北也沒辦法!只有賭一把,賭贏了順利留任,賭輸了,再另外想辦法!」

  咬牙下定了決心,吳超越這才說道:「花爺爺,我在想,如果你真能舉薦我出任兩江總督,那我想提兩個要求。」

  「那兩個要求?只管說。」花沙納鼓勵道。

  「第一,晚輩要繼續掌管大冶鐵廠和大冶槍炮局!」吳超越舉起兩個指頭,說道:「花爺爺你也知道,晚輩的槍炮彈藥全是來源於大冶,不把大冶槍炮局和鐵廠親自掌握在手裡,晚輩不敢放心去前線和長毛拼命。」

  「第二,調走文俊和翁同書父子。」吳超越又說道:「晚輩和翁同書一家有什麼仇怨,花爺爺你知道,我怕他們故意拉後腿,所以他們必須得離開兩江。文俊就更別說了,那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惡毒小人,繼續讓他當江西巡撫,是坑晚輩。」

  振振有辭的說完了自己的兩個要求後,吳超越反過來去觀察花沙納的目光,然而很可惜,花沙納的目光雖然遊離,吳超越卻看不出什麼名堂。還是過了許久後,花沙納才微笑說道:「那好,老夫考慮考慮。」

  「老狐狸,果然沒給我準確答覆,一定要讓我提心吊膽。」吳超越心中暗罵,「我都已經答應交出湖北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是夜,花沙納整晚未眠,手裡一直拋弄的,則是一枚正反花紋截然不同的普通銅錢…………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一章 涉險過關

  「要我們奏請軍機處商議給湖北巡撫吳超越升職?」

  「我耳朵沒聽錯吧?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柏中堂和肅中堂不是死對頭嗎?他怎麼還要我們吏部奏請軍機處商議升吳撫臺的職?誰都知道,吳撫臺是肅中堂一手提攜的出來的體己人啊?」

  「少一驚一乍,這麼淺的事都看不出來,就這點道行,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我們吏部的!」

  「聽說過什麼叫明升暗降沒有?現在天下最富的省份在那裡?江蘇安徽被長毛打廢了,浙江福建半殘,兩廣有洋人鬧事,漕運斷絕,兩淮鹽運沒法運,就數湖北最安定錢糧最充足,大清銀圓都是在湖北鑄造,湖北巡撫已經是全天下最肥的肥缺!不把吳超越升官調走,湖北巡撫的位置能騰出來讓別人坐?」

  「可是吳撫臺再往上升的話,不是升總督就是回京當尚書,柏中堂樂意?」

  「不樂意有什麼辦法?誰叫吳撫臺在咱們吏部三年的考核都是優異,柏中堂除了升吳撫臺的官,還能有什麼辦法把吳超越攆出湖北?再說了,你以為現在的總督比湖北巡撫舒坦?兩江全廢,閩浙半廢,兩廣總督更是架在爐子上烤,柏中堂真要是把吳超越弄到了這些位置上,那吳超越就有得好日子過了。」

  「厲害,原來是這樣,我總算明白了,同是旗人,為什麼咱們只是六品主事,柏大人能進軍機做中堂,看來吳超越這次的啞巴虧是吃定了。」

  「也沒那麼容易,柏中堂精,肅中堂也不傻,看著吧,朝廷裡要有大熱鬧可看了。」

  被吏部的大清公僕們料中,當他們依照柏中堂的授意把奏請給吳超越升官的部議遞交到了軍機處後,柏葰柏中堂果然在第一時間把吏部的奏請轉遞進了養心殿,極力勸說咸豐大帝給吳超越升官發財。柏中堂的死對頭肅順肅中堂也馬上跳了出來大義滅親,強烈反對再給黨羽幫凶升官,堅決主張讓吳超越再在湖北歷練一任。

  「肅中堂,我沒聽錯吧?記得之前是你力排眾議,極力主張請主子破格提拔吳大人,怎麼這會吏部都奏請給吳大人升官了,你又站了出來反對?吳大人是肅中堂你的門生,中堂馭下何以如此苛刻?」柏葰笑眯眯的問。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我奏請主子破格提拔吳超越為湖北巡撫,是因為吳超越有那個才幹,我現在反對再升吳超越的官,是因為吳超越還缺乏歷練,至少還要巡撫一任才能繼續提拔。再說了,大清開國兩百年,那有二十三歲的一品總督?現在就把吳超越提拔得這麼高,以後還如何升賞?」肅順神情嚴肅的答。

  「聽肅中堂所言,的確很有道理,那乾脆這樣吧,把吳超越改調其他省份如何?湖北在吳大人的治理下,市井安寧百姓富庶,再讓吳大人繼續巡撫湖北不過是錦上添花,很難在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如果把吳大人調到其他省份去造福其他省的百姓,以吳大人的才幹能力,肯定也能很快把其他省份治理得如同湖北一樣的富庶安定,利國利民,兩全其美。」柏葰又微笑著說。

  「柏中堂此言差矣,吳超越治理民政雖然也很有一套,但他最拿手的仍然還是練兵和統兵,湖北通衢九省,西連巴蜀,東下吳越,北支豫陝,南屏湘桂,位置最是緊要不過。現今朝廷又以平定長毛髮匪為一等大事,湖北正需要有吳超越這樣的文武雙全的能臣練兵撫民,援助鄰省,這個時候把吳超越調出湖北,豈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肅順冷笑著又答。

  得虧了吳超越在滿清朝廷裡的靠山是正得勢的肅順,還有一幫子****幫襯,不然湖北巡撫這個肥差吳超越肯定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不光是肅順的死對頭柏葰鐵了心要噁心吳超越,軍機處裡另外三個軍機和六部尚書的態度,也明顯是傾向於把即將三年任滿的吳超越改調其他省份擔任巡撫。——當然,這些人倒也不是想幫著柏葰噁心肅順,而是覺得把吳超越繼續留在湖北太浪費了。所以那怕是強勢到敢把其他中堂大學士批註塗抹更改的肅順,在幫助吳超越保住湖北巡撫的位置時也感覺非常吃力,壓力巨大。

  還好,即便也非常傾向於把吳超越調出湖北,咸豐大帝對於這件事還是十分的謹慎和小心,還很難得的沒犯耳根軟的老毛病,沒有在軍機六部的一片呼籲聲中鬆過那怕一次嘴,也反覆在心裡盤算分析過把吳超越調出湖北的優劣利弊。

  在咸豐大帝看來,把吳超越改放其他省份的最大好處,當然是可以利用吳超越的能征善戰平定叛亂,讓吳超越打更多的勝仗殺更多的長毛。弊端則是有些冒險,拿中原諸省中唯一比較安定的湖北冒險,給目前勢頭益盛的太平軍再次大舉入侵湖北的機會,此前太平軍兩次攻克湖北省城,已經給滿清造成了巨大損失,這會在中原糜爛的情況下,再讓太平軍乘機殺進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湖北,咸豐大帝肯定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吳超越的兵權過重和能力過於出眾也讓咸豐大帝十分忌憚,此前堅決不肯給曾國藩地方實權,咸豐大帝就是怕曾國藩權力過大生出異心,吳超越雖然不象曾國藩那麼張揚,一出手就搞出只聽命於曾國藩一人的上萬湘軍,卻也在湖北零敲碎打的積攢出了一萬撫標,還搞出了什麼大冶鐵廠和大冶槍炮局,一手抓財權一手抓兵權,自己能征善戰還能造武器,這樣的人如果生出什麼異心,危害只怕比曾國藩直接謀反都還大。

  現在把吳超越調出湖北,可以有力的避免吳超越在湖北尾大難掉,這點咸豐大帝非常明白。但咸豐大帝更明白一點,如果沒有了吳超越的坐鎮,讓太平軍乘機再次殺入湖北,那麼整個中原就徹底糜爛了,仰仗湖北屏障的雲貴、四川和湖南也全都危險了。進退維谷,左右兩難,所以咸豐大帝遲遲都不敢下這個決心進行這場豪賭。

  遲疑之時,洋人又來搗亂,距離吳超越三年任滿只剩下最後半個多月的時候,廣東那邊又通過海路傳來急報,說是英法兩國聯手屯兵珠江口,給兩廣總督葉名琛下達最後通牒,要求葉名琛就亞羅號事件和廣西知縣殺死法國傳教士一事賠禮道歉,賠償損失,並且立即與英法兩國就全面開放、公使駐京等事展開談判,不然的話,英法兩國就攻打廣州城實施武力懲罰。

  驚慌失措的葉名琛把消息送到京城時,洋人規定的十日期限早就已經過去,咸豐大帝再想頒佈最告指示也無論如何都來不及,所以咸豐大帝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祈禱歷代野豬皮保佑洋人只是開個玩笑,千萬別真的又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掛職太僕寺卿的安徽團練大臣翁心存卻突然送來了一道奏章,彈劾吳超越溝通洋夷,縱容洋人在湖北無法無天,並且列舉了人證和隨附了物證,又一下子把本就暗流洶湧的滿清朝廷攪得一片大亂。

  翁心存父子這個壞憋了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事實上,才剛復出返回安徽老家辦理團練,心胸開闊的翁心存父子就已經著手收集吳超越的種種罪證,也早就拿到了吳超越默許洋人在湖北隨意遊覽傳教的鐵證,甚至就連洋人技術員在大冶縣城內購買房屋宅院的人證物證,都已經被翁心存父子緊緊攥在了手裡。之前沒有聲張,就是因為翁心存父子覺得機會未到才隱忍不發,也一直忍到了吳超越三年任滿這個節骨眼才突然抖出來。

  翁心存父子早就知道沒有一個朝廷大員不在垂涎湖北巡撫的肥差,翁心存父子只是沒想到運氣能這麼好,偏巧趕上英法兩國決定再次攻打廣州城,所以他們彈劾吳超越的奏摺,也馬上就成為了柏葰等人手裡的鋒利尖刀!

  「主子,奴才認為這一次絕不能輕饒了吳超越!此前吳超越就已經幹過私攜洋人深入內地的事,我主如天之恩,對他只是稍加訓斥,他不但不知恩圖報,相反還得寸進尺,益發胡作非為!此番再不嚴懲,國法何在?朝廷威儀何存?」

  「主子,奴才認為必須嚴辦吳超越!洋人猖獗,再攻廣州,侵我土地,殺我百姓,皆是因為洋人認為我大清軟弱可欺,此時嚴辦與洋人沆瀣一氣的吳超越,正可收殺雞儆猴之效!」

  「皇上!微臣請旨攜三尺劍,斬通夷奸賊吳超越首級,懸之轅門,警天下夷賊,請皇上恩准!」

  「嚴辦吳超越,臣附議!駱秉章不過是私攜洋人到湖南,就被革去巡撫職位貶為知府,吳超越居然公開縱容洋人在湖北肆意遊竄,佈教購房,若不嚴懲,法理難平!」

  「臣也附議!吳超越該殺!」

  面對著滿朝的喊打喊殺聲音,就連肅順都不敢隨意開口為吳超越開脫罪名了,更別說不如肅順得寵的載垣和景壽等人。而讓肅順更加警惕的是,他的死對頭柏葰這次居然沒有馬上跳出來對吳超越喊打喊殺,很明顯是在憋什麼壞水。

  結果也不出所料,等喊打喊殺的聲音告一段落後,柏葰柏中堂果然站了出來,叩首說道:「皇上,吳超越縱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為雖然罪證確鑿,但湖北能有今日穩定局面,吳超越也功不可沒,所以奴才斗膽,奏請主子法外開恩,准許吳超越將功贖罪。」

  「柏大人,吳超越縱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為,鐵證如山,罪不可赦!有何恩可加,他又能如何將功贖罪?」

  這句話讓肅順的心頭又是一緊,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吏部蟎尚書全慶,是柏葰的心腹黨羽,他站出來反對柏葰,自然是在幫柏葰醞釀更狠的毒招。然後不出所料,柏葰果然馬上就回答道:「皇上,奴才奏請將吳超越官降三級,改調廣東團練大臣,辦理團練抵禦洋夷,如此既可讓吳超越證明心跡,又可以藉助吳超越的善戰之能,御洋夷以國門之外!」

  金鑾殿上到處都是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沒有一個官員不在欽佩柏中堂殺人不見血的狠招,正在盤算如何收拾吳超越的咸豐大帝也是眼皮子一跳,心中大動,暗道:「這主意不錯啊?讓吳超越回老家去辦團練,既處治了他,又可以逼著他和洋人一刀兩斷,繼而還可以用他來打擊洋人的勢頭,一舉三得的妙招啊?」

  也幸虧了咸豐大帝不想借這件事狠整吳超越,吳超越才僥倖逃過一劫——上次借洋人的事狠整駱秉章,咸豐大帝的真正目的是想拆散危及滿清朝廷有力控制湖廣的督撫組合,現在治政得力的駱秉章已經被調到了山東,咸豐大帝當然不想再幹掉同樣得力的吳超越。同時也多虧了肅順和載垣等人的苦苦求情,提醒咸豐大帝說老翁家和老吳家有血海深仇,不排除翁心存是在汙衊報復,吳超越肯定當場就要被攆回老家去從頭開始了。

  然而就算被肅順等人暫時拉住,決定改日再議,回到了後宮後,咸豐大帝還是對柏葰的提議十分心動,意欲採納。然後到了準備做活塞運動的時候,咸豐大帝把柏葰的好主意告訴給了他的心愛寵妃,諮詢心愛寵妃的意見。

  吳超越收了一個好侄女,關鍵時刻,心愛寵妃堅決站在了吳超越一邊,向咸豐大帝發出警告道:「皇上,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如此!柏葰此議禍國殃民,若讓吳超越返回廣東辦理團練,後果必然更加不堪設想!」

  「請皇上想想,如果吳超越為了通夷之事被罷官降職,攆回家鄉辦理團練,那吳超越會怎麼想?洋人會怎麼看?到時候就算吳超越沒有悖逆之心,洋人也必然會認為吳超越有拉攏扶持的價值,生出藉助吳超越侵奪我大清江山的念頭。張邦昌的教訓,難道皇上你就沒有想過?」

  「還有,即便臣妾認為吳超越肯定會忠於大清,忠於皇上,拒絕洋人拉攏,辦理團練和洋人血戰到底,可皇上你又能得到什麼?臣妾的父親曾經與吳超越並肩作戰,知道他之所以戰無不勝,靠的就是他從洋人手裡買來的洋槍洋炮,吳超越去廣東辦團練和洋人打,洋人還會再賣武器給吳超越嗎?吳超越還能再象以前戰無不勝嗎?」

  「屆時戰事擴大,我大清在平捻剿長毛的同時又得和洋人再次大打出手,國庫還能承擔嗎?大清還有多餘的軍隊可以調派抗夷嗎?」

  聽了心愛寵妃的這番見解,咸豐大帝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慶幸道:「愛妃所言極是,也虧得朕今天也覺得有些不對,沒有接受柏葰的提議,不然的話,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就憑你,也能發現有什麼不對?」

  寵妃心中鄙夷,光溜溜的身體卻纏住了咸豐大帝不斷摩擦,咸豐大帝明白寵妃意思,便淫笑著上下其手,然而就在咸豐大帝準備把小菸蒂插進去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御前太監安德海的聲音,「主子,花沙納的密摺到了。」

  聽到這話,咸豐大帝連褲子都沒穿就已經跳了起來,水流滾滾的寵妃心中暗恨,可是又知情識趣不敢打擾咸豐大帝觀看地方督撫的機密奏摺,只能是光著屁股在被窩裡等待,也仔細觀察咸豐大帝的神情反應。

  「……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北,湖北不可一日無吳超越。臣才薄能淺,若無吳超越輔助,湖北絕不能維持今日局面……。」

  「……臣願以滿門性命擔保,吳超越絕無逆意……。」

  光是聽到咸豐大帝忍不住低聲念出的這兩句話,寵妃就知道她的吳叔叔已經過關了,也忍不住對咸豐大帝更加的暗暗鄙夷了,「蠢貨!與其派官文和花沙納輪流監視,倒不如先把吳超越一家扣在京城,然後把湖北軍政大權一起放給吳超越,一邊逼著吳超越把長毛往死裡打,一邊在他背後佈置重兵監視!」

  「還有,這麼大的事不能自己拿主意,非要聽取奴才的密摺建議,做事這麼沒主見,難怪這麼長時間都剿不完長毛!」

  就這樣,那怕第二天收到了廣州急報,說是英法軍隊已經輕鬆拿下了廣州城並抓走了兩廣總督葉名琛,在大發雷霆的情況下,咸豐大帝也仍然還是斷然拒絕了把吳超越改調為廣東團練大臣,下旨給了吳超越仍留原職待參的處分,又斷然拒絕另派欽差到湖廣查辦吳超越的建議,決定讓湖廣總督花沙納直接查辦此案,據實奏報,從嚴處理!

  末了,咸豐大帝還很隨意的說道:「順便給吳超越下道旨意,明白告訴他,本來以他在湖北的政績功勳,這次朕是打算給他升官了,但是為了懲罰他與洋人過從甚密,他的升遷調動罷議,給朕老實在湖北再幹一任巡撫,以示薄懲!」

  聽到這話,每年都能通過吳超越在湖北撈到無數好處的肅順和載垣等人當然是山呼萬歲,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柏葰和穆蔭等軍機大臣則是面面相覷,一起在心裡嘀咕道:「這也叫處分?主子別的本事不行,偏袒包庇的手段,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即便沒必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湖北巡撫吳超越牧守湖北期間,勤政愛民,忠君愛國,功勳卓著,三年考績皆為優異,本應升遷賞拔。然吳超越不修威儀,與洋夷來往過密,大失朝廷官員體面,故罷議升遷,奪頭品頂戴,以示薄懲,吳超越仍留湖北巡撫任上,戴罪立功。欽此。」

  「微臣吳超越領旨,謝主隆恩。」

  如願以償的得以留任湖北巡撫,儘管心裡都已經樂得恨不得跳起來大聲唱一出****可因為親自來朗讀聖旨的湖廣總督花沙納還沒離開,吳超越還是裝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向花沙納問道:「花爺爺,聽聖旨裡的口氣,皇上這次真想再升我的官?」

  「廢話,聖旨裡說得明明白白,這次你本來可以升遷賞拔的。」花沙納呵斥道:「就是因為你和洋人來往得太多,對漢口的洋人太過縱容,所以皇上才拒絕了老夫對你的保舉。不然的話,今天說不定就是升你做兩江總督的聖旨了!」

  裝模作樣的惋惜間,心花怒放的吳超越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真面目,嘆息道:「也罷,繼續留任湖北巡撫也好,起碼錢糧武器有保障,等我把軍隊水師練好,把武器彈藥儲備充足,就親自帶著兵去打安慶江寧,把我的兩江總督掙回來!」

  「這句話還象個樣。」花沙納冷哼了一聲,又說道:「不過在之前,還有件緊要的事,安徽團練大臣翁心存彈劾你縱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為,還允許洋人在大冶買房子置地居住,朝廷要老夫負責查辦。關於這點,你如何交代?」

  「回花爺爺,翁心存是挾私報復,栽贓汙衊!」吳超越想不都想就回答道。

  「真是汙衊?」花沙納嚴肅看著吳超越的眼睛問道。

  「真是汙衊!」

  吳超越斬釘截鐵的回答,眼中卻盡是笑意,花沙納板著臉冷哼,吳超越笑得更加開心,然後花沙納也裝不下去了,抬腿踢了吳超越一腳,笑罵道:「小混蛋,為了你,老夫這次得犯欺君之罪了,說,怎麼感謝老夫?」

  吳超越趕緊叫人拿來銀票,花沙納則擺了擺手,看都沒看面前的銀票一眼,說道:「老夫知道你不會缺這個,但老夫需要的不是這個,湖南那邊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你得幫著老夫儘快把湖南的事解決了。不然的話,湖南的事如果影響到老夫的位置,讓老夫丟了湖廣總督的官職,以後老夫就是想繼續照顧你也是有心無力了。」

  的確很感激花沙納對自己明裡暗裡的照顧提攜,吳超越便也對花沙納說了實話,說道:「花爺爺,晚輩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湖南還有很大希望把長毛全部剷除或者全部驅逐出省,恢復以往的太平景象,但是如果不把文格換掉,這點真的很難做到。」

  「一定要換文格?」花沙納皺眉問道。

  「一定得換!」吳超越答道:「湖南這幾年被掏得太空,百姓負擔太重,駱撫臺在的時候,他把湖南的大小官員看得緊,自己又為官清廉,以身作則,老百姓即便有怨氣也不好意思發。」

  「文格呢,自己貪不算,還縱容湖南的大小官員一起貪,上上下下聯起手來把湖南刮得天高三尺,老百姓還能繼續忍下去?湖南又是偏遠之地,民風彪悍,沒長毛鬧事都還不容易治理,現在長毛已經打進了湖南,想鬧事造反的百姓有了帶頭人主心骨,再想徹底平定湖南就是難上加難了。」

  「所以晚輩認為,湖南巡撫一定得換,換一個清廉正直的巡撫,狠狠整治一下湖南官場的風氣,安撫百姓與民休息,斷長毛在湖南盤踞流竄的根,然後我們再想把長毛驅逐出省或者徹底剷除,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知道吳超越說的是心裡話,花沙納便也對吳超越說了實話,嘆息說道:「老夫何嘗不知道湖南變成今天的模樣,文格那個狗雜碎要承擔主要責任?老夫又何嘗不知道如果撤掉文格,換上一個清廉正直的巡撫好好治理一番,湖南的局勢肯定會有大的起色?」

  「但是想撤換文格,談何容易啊?他可是正黃旗的包衣奴才,世代官宦,跟無數朝廷大員和貝勒王爺沾親帶故,在朝廷裡有著無數盤根錯節的關係,想把他扳倒革職,就是老夫也沒這個把握做到。」

  「退一步說,就算老夫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扳倒了文格,誰又敢保證下一任湖南巡撫是個清官廉吏?趕走吃飽的豺狼換來一條餓狼,湖南百姓只會更倒黴!老夫走運,督管湖廣時,碰上了你和駱儒齋兩個既清廉又能幹的巡撫,所以什麼事都不用過多操心,然而再想讓朝廷找出第三個象你們這樣的巡撫來,真的是比登天還難了。」

  說罷,花沙納又忍不住錘了一下桌子,恨恨說道:「最可惜的就是駱秉章,治理湖南的一番心血,全都敗壞在文格那個狗雜碎手裡!不然的話,駱秉章如果還在湖南,湖南又何至於有今天?」

  看了看花沙納日見蒼老的模樣,虧欠花沙納頗多的吳超越難得有些良心作痛,又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終於還是拋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說道:「花爺爺,如果你不想再冒險撤換文格,又想趕緊解決湖南的問題,那晚輩倒是還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花沙納抬頭問道。

  「你老人家親自督師湖南!」吳超越沉聲回答道:「你親自率軍去湖南督剿長毛,既可以警攝湖南的貪官汙吏,又可以就地解決湖南的民生負擔問題,逼迫文格改弦易張,與民休息。除此之外,你親自到了湖南後,還可以幫助湘軍和楚勇解決糧餉難籌的問題,讓湘軍和楚勇重新發揮平叛主力的作用。」

  花沙納盤算不答,吳超越則又說道:「花爺爺放心,晚輩會派三千撫標隨你到湖南剿匪,有晚輩的撫標在手,你既不用擔心自身安全,又可以在湖南戰場上有精兵強將可用,確保戰事無虞!」

  花沙納萬分心動,遲疑著說道:「容老夫考慮幾天,湖北是中原樞紐,與各地聯絡方便,老夫如果去湖南,再想保持和中原各省的暢通聯絡就做不到了,所以老夫得仔細考慮考慮。」

  吳超越知道花沙納是不放心讓自己一個人在湖北無法無天,便也沒有勉強,只是點頭應諾。然後花沙納前腳剛走,吳超越後腳就向趙烈文問道:「翁心存那個老不死,現在躲在那裡?」

  「最後消息是六安州城。」趙烈文如實回答,又微笑問道:「怎麼?慰亭,想出手報仇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吳超越惡狠狠的回答道:「那個老不死選擇在我三年任滿的時候上表彈劾,擺明了是想搞掉我湖北巡撫的官帽,用心這麼陰狠,不報這個仇我對不起湖北的老百姓!」

  趙烈文笑笑,不反對吳超越的心胸狹窄和睚眥必報,但也不看好吳超越的報復行動,提醒道:「想報仇只怕沒那麼容易,翁家父子躲在安徽,你手裡沒他們的把柄,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公務往來,怎麼收拾他們?」

  「天下沒有不食五穀的聖賢,也沒有報不了的仇。仔細找找,一定會有辦法,來人,去把張德堅給我叫來。」

  叫張德堅來,吳超越當然是問問這個特務頭子手裡有沒有關於翁家父子的罪證,然而很可惜,老翁家和老吳家相比,最大的優勢就是全家上下都乾淨,再是怎麼的鼠肚雞腸和道貌岸然,起碼在經濟方面非常自律,一家人都沒什麼貪汙受賄的醜聞。同時翁家父子在安徽雖然也打了不少的敗仗,可他們畢竟統率的是安徽團練,丟城失地的黑鍋按規矩得由地方官員背,吳超越想硬賴給他們也做不到。

  正束手無策的時候,又有一個壞消息傳來,大舅子聶士成書信馳報,說是捻軍藍旗主力韓奇峰部流竄進了河南光州,嚴重威脅到了湖北黃州的北部安全,坐鎮隨州的聶士成只能是一邊加強木陵關到栗子關一線的戒備,一邊向吳超越告警。

  「狗娘養的,肯定又是僧格林沁那個雜碎搞的鬼!」

  吳超越悶悶不樂的罵了一句髒話,很是擔心黃州北部的安全——別看聶士成在那一帶守在嚴密,但是過長的戰線卻又註定了聶士成軍絕不可能面面俱到,韓奇峰如果鐵了心要殺進湖北,也並不是沒有把握和希望。

  吳超越不高興這個報告,趙烈文那邊卻是眼睛一亮,說道:「慰亭,你不是要報仇嗎?機會來了,光州和六安接壤,距離翁心存父子駐紮的六安州城也不遠,如果能把捻匪趕緊六安,怎麼都得夠翁心存喝一壺的。」

  「那有那麼容易?」吳超越想都不想就說道:「聶士成的戰線本來就拉得很長,機動兵力不多,很難對捻匪主力形成強力威脅,更沒辦法把他們想往那裡趕往那裡趕,別捻匪沒趕緊六安,我們的北部防線先出現紕漏。」

  「我們可以找僧王爺幫忙啊?」趙烈文提議道:「僧格林沁麾下有一萬多騎兵,機動力足以和捻匪媲美,他如果幫忙和我們聯手把捻匪往東趕,有很大的把握做到啊?」

  吳超越很奇怪看了趙烈文一眼,疑惑說道:「惠甫,你發燒了?我和僧格林沁是什麼關係,你難道不知道,他怎麼可能幫我?」

  「我當然知道。」趙烈文笑笑,然後正色說道:「可是慰亭,我必須得勸你一句,這次你最好還是搶先向僧王爺低一下頭,把和翁心存父子沒什麼特殊交情的僧格林沁拉過來,不然的話,讓他們聯起手來,只怕我們的麻煩會更大。」

  趙烈文這句話提醒了吳超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己和僧格林沁及翁家父子都是關係惡劣,僧格林沁和翁心存父子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好的交情,但是他們為了報復自己,想聯手合作就是一句話的問題。真要讓他們聯起手來把捻軍往湖北趕,就算自己不怕,也夠麻煩和噁心的。

  「其實僧王爺也先後兩次想向你低頭了。」趙烈文又說道:「高唐的時候,僧王爺就全力配合你的軍事安排,後來你從襄陽出兵北上,僧王爺也主動願意吃虧。這些足夠說明,僧王爺恨是歸恨你,可也敬你,不想招惹你,你如果主動向他伸手,他不會沒有接受的可能。」

  吳超越盤算著不吭聲,覺得自己雖然需要利用僧格林沁挑起湖北將士對滿清朝廷的仇恨,但目的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達到,同時自己暗中和僧格林沁聯手也很難被麾下將士知道,向僧王爺低頭問題不大。而翁心存父子對自己的軍事威脅雖然是幾乎不存在,可翁家父子在清流中的影響卻很大,又擅長玩弄權腕,並且很得滿清朝廷和咸豐大帝的信任,想在官場上繼續暗算自己並非沒有這個可能。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又想起了甲午戰爭和北洋艦隊,想起了賠給日本的銀子和老鄉鄧世昌,便咬了咬牙,暗道:「就算沒特別的必要,也得給這些事先出出氣。」

  拿定了主意,吳超越這才坐到了地圖沙盤面前研究策略,然後很快的,吳超越就向趙烈文吩咐道:「惠甫,替我給僧格林沁寫道書信,建議他發起一個皖、豫、鄂三省軍隊聯手剿捻的戰役,由他和我們的鄂北駐軍出兵追剿,由安徽團練大臣翁心存率軍封鎖史河一線,三省官軍合力,把捻匪韓奇峰部殲滅在史河以西!」

  趙烈文含笑答應,又問道:「隨信送去什麼禮物?一百支史密斯手槍如何?僧王爺對這種手槍可是眼紅很久了。」

  「五十支柯爾特左輪槍。」吝嗇摳門的吳超越斷然拒絕,哼哼道:「史密斯手槍連我們都不夠用,那能分給他?」

  「如果僧王爺嫌少怎麼辦?」趙烈文有些擔心。

  「翁心存能給他什麼?」吳超越冷笑反問,又說道:「僧格林沁不是傻子,會知道在我和翁心存之間應該選擇誰。」

  …………

  勾結僧王爺坑害翁心存父子的計劃準備好,書信和左輪槍也派人送出去了,吳超越耐心等待僧王爺答覆的時候,湖南那邊的戰事又出現了不小的變化,還是對清軍相當不利的變化。

  變化又一次是因為湖南官員的愚蠢和貪婪造成,全部回撤到了湖南境內後,劉長佑和江忠濟所部的楚勇通過接連激戰,已然成功的把太平軍主力的有力牽制在了常寧一帶,使得石鎮吉只能是優先應對楚勇威脅,暫時沒有力量向永州的太平軍提供支援。乘著這個機會,從江西撤回來的湘軍在胡林翼的率領下,同樣把太平軍偏師韋有房部成功牽制在了永州,為湖南其他州府的清軍增援衡永戰場爭取到了寶貴時間。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也在天寒地凍的隆冬之際,湘軍和楚勇卻同時出現了寒衣不足的情況,只能是被迫向文格和周邊府縣的湖南地方官伸手求援,結果上到文格,下到知府知縣,沒有一個不是互相推委扯皮,都不肯出錢購買棉衣為湘軍楚勇解決禦寒問題,造成湘軍楚勇只能是在冰天雪地中穿著單衣打仗。

  幾次降雪降溫下來,在江西有一定積累的楚勇還好點,主力戰兵至少還能穿著棉衣禦寒,自駱秉章離任後就一直半飢半飽的湘軍卻是飢寒交迫,難以維持。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後,穿著搶來冬衣的太平軍乘著降溫之機發起突襲,以少勝多再次大敗胡林翼,穿著單衣的湘軍潰敗,穿著棉衣的綠營逃得更是飛快,零陵解圍,太平軍在湘南的聲勢再度大增,迅速收編湖南小股起義軍的同時,廣西的太平軍零散餘部也開始出現了向湖南靠攏的跡象。

  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本還想指望湘軍楚勇迅速平定湘南太平軍的花沙納也沒了多餘選擇,只能是決定親征湘南,帶著吳超越撫標南下平叛,同時也準備好生整頓一下風氣潰爛嚴重的湖南官場,狠狠敲打一下只顧撈錢而不幹正事的文格。

  對此,從接任湖北巡撫開始就一直被官文和花沙納輪流盯著的吳超越當然是求之不得,不但馬上依令給花沙納準備兵馬武器,還專門從大冶重地抽調了兩個營的絕對精銳回來,交給老丈人馮三保和李續賓兄弟等將率領,讓他們隨同花沙納出征,並交代他們一定得保護好花沙納的安全。

  「慰亭,老夫走後,湖北可就交給你了,千萬別亂來。」這是花沙納對吳超越鄭重其事的交代,還又提醒道:「尤其是別忘了老師的教訓,就算老夫不在,也有無雙眼睛在替朝廷盯著你。」

  「花爺爺放心,晚輩知道輕重。」吳超越無比恭敬的回答,又在心裡冷哼道:「有人盯著我又怎麼樣?如果不是真的有點尊敬和感激你,就算你親自盯著我,又能拿我怎麼樣?」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三章 攜敵之手

  「本官從來不記仇,除非仇還沒報!」

  這是光緒帝師翁同龢翁師傅一貫的座右銘,在歷史上,就是因為李鴻章彈劾翁師傅的兄長翁同書棄城逃跑,把翁同書送到了新疆吃哈密瓜種葡萄,翁師傅就用了三十三年時間報這筆血海深仇,事事處處刁難背叛師門的李鴻章,任職戶部尚書後六年沒給北洋水師撥一個銅板的軍費,然後又慫恿光緒大帝逼著主炮只有兩發炮彈的北洋水師出海與日本決戰,幫著大日本帝國全殲了李鴻章親手組建的北洋水師。

  因為兄長被彈劾流放尚且如此報仇,因為老吳家的事,親自陪著父親和兄長一起到新疆晒葡萄乾的時候,翁同龢當然是把老吳家恨到了骨髓裡,做夢想的就是把老吳家的人剝皮抽筋,凌遲處死。每天向上天祈禱的,也是衷心希望貪贓枉法的吳老買辦東窗事發,抄家問斬,全家流放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終身不得赦免。

  很可惜,翁同龢在新疆等來的卻是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因為幫著鬼子六談判有功,大貪官吳老買辦竟然官復原職,還升了布政司參議?跳樑小醜一樣的吳超越,竟然還被咸豐大帝親口封為六品主事,沒參加科舉沒捐納就直接進了仕途?

  聽到這兩個消息,翁同龢的第一反應就是對天怒吼,「蒼天,你不長眼啊!」

  更讓翁同龢覺得老天爺是個近視眼的還在後面,瘦得象個猴子一樣的吳超越竟然還能帶兵打仗,居然還在戰場上表現得不錯,青浦平叛嶄露頭角,保衛江寧震驚朝野,兩戰江陰兩次把太平軍抽得滿地找牙,北上勤王名動天下,回師蘇南連戰連捷,京城大紅人肅順也象吃錯了藥一樣的死命提攜吳超越,最後竟然還把吳超越給推上了湖北巡撫的高位。

  每次聽到類似的消息,翁同龢每一次都覺得自己聽錯了,也每一次都希望假消息真謠言,吳超越沒那麼混得好,在戰場砍的長毛腦袋,也不過是殺良冒功。

  還是在獲得赦免隨著父兄一起回到了京城後,翁同龢才絕望的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也更加絕望的發現,曾經匍匐在老翁家腳下的老吳家已經彎道超車,反過來把老翁家踩在了腳下磨擦,老翁家別說是報復在官場上紅得發紫的吳超越了,就是想收拾困守上海孤島的大貪官吳老買辦,也得先問問咸豐大帝和滿清朝廷答不答應,還有得問問仰仗吳超越舊部保護的兩江總督何桂清和江蘇巡撫薛煥等地方大員答不答應。

  翁同龢恨,恨上天不公,蒼天無眼,更恨小醜跳樑的吳超越,近五年的時間不但沒有沖淡翁同龢心中的恨意半分,還讓這種切齒痛恨醞釀發酵,益發的深入骨髓。

  也正是在這種痛恨的驅使下,本有機會留在京城任職的翁同龢才堅持要隨同父兄南下安徽辦理團練,決心要用倫理道德和四書五經武裝出一支戰無不勝的安徽團練,與吳超越在戰場上一較長短。也正是存著和吳超越比拼高低的執念,翁同龢才在安徽拼命的勸捐納輸,武裝團練,只盼早日能在戰場上一展所長,建功立業揚名立萬,把吳超越重新踩到腳下磨擦。

  殘酷的事實很快就粉碎了翁同龢的美夢,即便靠著門生、弟子和同僚的關係,迅速拉起了幾千裝備『精良』的安徽團練,翁同龢卻仍然還是在太平軍的偏師面前勝少敗多,掙扎經年都毫無起色,在戰場上表現比另一個仇人李鴻章都有些不如。而到了石達開主力向北發展的時候,翁家父子辛苦拉起的團練更是隻敢躲到淮河以北,仰仗袁甲三在前面衝鋒陷陣,才能勉強維持淮水防線。

  而與之相反的是,即便已經主管湖北民政,在戰場上已經出手不多,吳超越卻仍然打出了田家鎮大捷、大破石達開和光復九江之類的漂亮仗,打得太平軍上上下下聞吳色變,不敢西望湖北半眼。也打得袁甲三和張國樑等清軍將領不斷哀嘆,「如果吳大人能出兵來給我們幫忙就好了,有他在,長毛絕對不敢越過淮水半步!」

  絕望的發現了自己在軍事上永遠不可能超過吳超越之後,翁同龢只能是把主意重新打到政治伎倆上,憑藉手中權力和父親桃李滿天下的人情關係網拼命收集仇人吳超越的罪證,指望能憑藉彈劾參奏報仇雪恨。

  改變了報仇手法後,翁同龢又很快欣喜若狂的發現,大仇人吳超越在洋人問題上竟然有那麼多把柄可抓,本來絕對不準離開通商口岸的各國洋人在吳超越的庇護下,可以肆意的遊覽湖北州府,傳教佈道,經商旅遊,自由得就好象在他們國家一樣,還罪證一抓一大把,人證物證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狂喜之下,翁同龢當然是在第一時間收集了足夠的證據,然後迫不及待寫下彈劾奏摺,交請父親過目並上奏。然而翁心存卻攔住了他,說道:「目前時機還不成熟,得再等一等。」

  「吳超越縱容洋人在湖北肆意遊覽傳教的事,為父也早有耳聞,但為父始終沒有上奏朝廷派員查核,就是因為時機還不成熟。吳超越在湖北的位置太穩,之前建立的功勞也太大,皇上目前無論如何都捨不得動他,現在彈劾,朝廷就算派人查辦,給他的處分也不會太重,說不定一個什麼罰俸三年的處分就可以讓他矇混過關。」

  「等,耐心的等!等吳超越出差錯,等時局出現變化,等到皇上和朝廷想要辦他的時候,然後再把這道摺子送上去,才可以一舉得手,一劍封喉!」

  還是聽到了父親的這番話,翁同龢才知道父親也沒有忘記以前的仇恨與羞辱,也耐下心來等待機會出現。結果讓翁同龢欣喜若狂的是,沒過多少時間,湖廣那邊果然傳來了駱秉章因為私攜洋人深入內地而被剝奪湖南巡撫一職的喜訊。對父親崇拜得五體投地之餘,翁同龢再一次建議立即上奏,結果卻再一次遭到了翁心存的拒絕。

  「時機還沒成熟,駱秉章這次倒得很古怪,私攜洋人深入內地,不過是朝廷革他職的藉口,真正原因肯定不是因為這件事。用這樣的事扳不倒吳超越,而且朝廷剛動了湖南巡撫,絕不可能再馬上動湖北巡撫!再等!」

  最後,還是在吳超越即將三年任滿時,翁心存才叫翁同龢重新寫了一道彈劾奏摺,派人送往京城。翁同龢小心問起父親原因時,翁心存也終於露出了一些微笑,說道:「吳超越三年任滿,江蘇、安徽和江西這些地方打得如火如荼,朝廷和皇上肯定存著把他調到兩江任職的心思,這時候上表彈劾,正好給朝廷和皇上把他調出湖北富庶之地的藉口。」

  「還有,老夫收到準確消息,柏葰他們垂涎湖北的賦稅厘金,還有大清銀圓的鑄造大權,正在上竄下跳的慫恿皇上把吳超越調出湖北,換他們的人取而代之。這時候上這道摺子,等於是把刀子遞給柏中堂他們,柏中堂他們會知道怎麼利用我們這道摺子。」

  「也罷,暫時搞不倒你,先把你調出湖北這個太平省份也不錯,等你到了兩江這幾個被長毛打爛了的省份任職,再想收拾你就可以容易多了。小雜碎,等著!」

  抱著這個得意念頭,翁同龢歡天喜地的親自派人把彈劾奏摺送往了京城,耐心的等候吳超越被降職調任的天大喜訊。然而左等右等,翁家父子卻等來了吳超越留任湖北巡撫的驚人噩耗!

  而更讓翁家父子張口結舌的是,關於他們彈劾吳超越縱容湖北洋人的這個案子,咸豐大帝竟然就地交給了湖廣總督花沙納查辦——同樣住在湖北省城,花沙納都對吳超越縱容洋人的事裝沒看到,這會再要花沙納調查這個案子,花沙納還能查出什麼鬼來,那真的就是有鬼叫了!

  「丟他老母!千算萬算,惟獨忘了算這個蒙古老韃子!這個老不死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比誰都精!又替朝廷在湖北監視吳超越,知道的內情比誰都多,皇上這次不肯把吳超越調出湖北,九成九是他在背後搞鬼!」

  前功盡棄的氣憤之下,就連老於城府的翁心存都忍不住罵出了髒話,然而翁同龢在大失所望之餘,也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恐懼,向翁心存問道:「父親,我們這次在關鍵時刻彈劾吳超越沒能成功,他成功留任湖北巡撫以後,會不會反過來又報復我們?那個小漢奸,可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

  「報復?他拿什麼報復?」翁心存冷哼道:「打仗可能他有點辦事,官場上鬥智鬥勇,他還太嫩!老夫兩袖清風,你們也還能做到清廉如水,他拿什麼報復整治我們?栽贓汙衊,他就不怕滿朝清流對他群起而攻?」

  被翁心存言中,在抓不到翁家父子任何把柄的情況下,湖北那邊果然沒有傳來什麼吳超越大發雷霆決心報仇的消息,接著翁同龢心中稍安的時候,又一個機會悄然來到了翁家父子的面前——捻軍藍旗主力韓奇峰部,突然流竄到了與湖北接壤的河南光州府境內,再一次威脅到了人煙稠密的湖北黃州北部安全。

  聽說過捻軍曾經把湖北北部攪得一片大亂的事,也知道這股大捻子如果再次殺進湖北,就算動搖不了吳超越在湖北的根基,也肯定可以大大惡心吳超越一把。所以稍微盤算了一下後,已經在戰場上廝混了一兩年多少積累了一些經驗的翁同龢便再一次找到翁心存,建議想辦法把這股機動力極強的捻子攆進湖北,讓捻軍象去年上半年一樣的噁心吳超越。

  「把捻子攆進湖北?談何容易?」翁心存也還算有點自知之明,說道:「我們的實力不足,未必有把握把捻子趕進湖北。而且光州又和六安接壤,把團練派去了光州剿捻,捻子如果乘機殺進六安,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翁同龢再次大失所望,正準備放棄時,翁心存卻又突然問了一句,「僧王爺的主力騎兵,現在在那裡?」

  「在陳州的西華縣休整。」翁同龢答道:「聽說是因為河南的糧餉難籌,僧王爺缺糧少餉,軍隊又過於疲憊,不得已才暫時停止追擊。」

  「哦,真巧,不算遠。」

  翁心存滿意的點點頭,又稍微盤算了一下後,翁心存吩咐道:「叔平,以為父的名譽,給僧王爺去一道書信,向他報告捻匪的動向,建議他出兵南下追擊這股捻匪,我們出兵葉家集封鎖史河,切斷捻匪東竄道路,接受他的號令調遣助他破捻。」

  「父親,僧王會聽我們的建議嗎?」翁同龢有些擔心的問道:「無論官職爵位,他都比你高出一截,怎麼打他說了算,你的建議他會聽嗎?再說了,他現在本來就糧餉不足,也不太可能發起這麼大的戰事啊?」

  「按理來說,以僧王爺的自大脾氣,是不會輕易聽取老夫的建議。」翁心存微笑說道:「不過這一次,他未必不會聽。別忘了,光州的南面就是湖北黃州,僧王爺和吳超越之間,結的仇也不止一樁兩樁。」

  翁同龢恍然大悟,趕緊依照父親的吩咐提筆做書,翁心存見書信無誤文筆也不錯,便在書信上簽了字用了印,然後交給翁同龢吩咐道:「馬上派人給僧王爺送去,順便讓信使給僧王爺帶個口信,就說老夫盼著與僧王爺在光州再聚,向他研討詩文書法。」

  翁同龢心領神會,笑道:「父親真知僧王,僧王爺雖是蒙古王爺,可是在詩文詞賦方面的造詣,卻不在許多漢人著名文人之下,父親你主動請他與你研討詩文,僧王爺必然歡喜不勝。」

  翁心存得意一笑,吩咐道:「快去辦吧。」

  …………

  佔了距離近一些的便宜,翁心存父子的書信搶在某人之前送到了西華,送到了正在這裡籌糧籌餉的僧王爺面前,看完了翁心存父子龍飛鳳舞的文字,僧王爺心領神會,也大為心動。然而很可惜,仔細盤算了許久後,僧王爺卻沒有下定這個決心接受翁太師傅的好意,只是讓信使下去休息,等待自己的答覆。

  「王爺,翁大人的意思,你難道不明白?」在一旁侍侯的心腹部將慶祺好奇問道:「光州和湖北接壤,湖北那邊防線漫長,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我們這裡加把勁,翁大人那裡再努力配合一下,去年的事,不是沒機會再發生啊?」

  「翁心存的真正意思,我當然明白。」僧格林沁搖頭,說道:「可糧餉那裡來?就算我們可以在光州就地補給一些糧食草料,欠了兩個多月的軍餉怎麼辦?翁心存能拿得出來給我?」

  想到快三個月沒領到軍餉的滿蒙騎兵那幅無精打采的模樣,慶祺乖乖閉上了嘴巴。然而僧王爺和慶祺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才過去一天時間,僧王爺最恨的同僚吳超越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破天荒的主動派人給僧王爺送來了一道書信,向僧王爺提出了與翁心存父子大致相同的建議,還隨信帶來了五十把左輪槍和五百發配套的紙殼子彈。

  「吳超越那個小蠻子吃錯藥了?」深知吳超越和僧王爺那些爛事的慶祺無比震驚,說道:「會主動給王爺你送來書信?還給我們送來武器?」

  「小蠻子不是吃錯藥,他是要陰人,陰翁心存。」

  僧王爺一眼看出吳超越的真正目的,冷笑說道:「去年年底的時候,他在湖北巡撫任上三年任滿的關鍵時刻,翁心存上表彈劾他,差點威脅到他續任湖北巡撫的大事。以他那種有仇必報的小人性格,不把翁心存恨到死才怪!」

  「那他如何陰?」慶祺又好奇問道。

  「和翁心存一樣。」僧王爺隨口說道:「翁心存想借本王之手把捻子趕進湖北整治吳超越,吳超越想借本王的手把捻子趕進六安整治翁心存,拿到翁心存父子封堵捻匪不力的藉口上表彈劾,報翁心存彈劾他的一箭之仇!」

  「狗蠻子!」慶祺罵了一句,稍一盤算後,慶祺又大罵道:「狗蠻子,打發叫花子?想求王爺你給他幫這麼大的忙,居然只給你送這麼一點武器彈藥,把王爺你和我們當什麼人了?來人,把武器彈藥還給湖北的人,叫他們滾!」

  「慢著!」

  僧格林沁開口喝止,又稍一盤算後,僧王爺咬牙說道:「收下禮物,把吳超越派來的人請下去好生款待,告訴他,一會本王會有回信給他帶回去!」

  「王爺,吳超越那個小蠻子那麼多次冒犯你……?」

  「別說了,我都知道。」

  慶祺的勸阻被僧王爺揮手打斷,然後僧王爺臉色陰鬱的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糧草和軍餉,這些東西翁心存沒有,吳超越那裡卻多的是,這個時候賣個人情給吳超越,我們就有希望從他那裡要到糧草軍餉,要到朝廷讓湖北負擔之外的糧草軍餉,還可以緩和與他的惡劣關係,得到他的洋槍洋炮。」

  「那王爺,翁大人那邊……?」

  「誰叫他拿不出糧草軍餉和洋人槍炮?」僧王爺理直氣壯的反問,又冷笑說道:「談詩論詞就想收買本王,他才是真把本王當叫花子打發!」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合理賴帳

  還是佔了距離比較近的便宜,僧格林沁給翁心存的書信很快就送回到了六安——在書信上,僧王爺準確答覆翁心存,說是自己接受翁心存的建議,決定南下追繳捻軍韓奇峰部,要翁心存所部團練西進葉家寨,沿史河一線嚴密佈防,協助僧王軍封堵韓奇峰的東竄道路,並接受僧王爺的號令指揮。

  除此之外,僧王爺還讓信使給翁心存帶了一個口信,說是自己在戎馬倥傯之中,抽空寫了一些詩詞,想請當代大詩人翁太師傅斧正。

  聽到了僧王爺讓信使帶來的這句話,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當然心領神會,笑容滿面,也趕緊找來了實際統兵的翁心存長子翁同書和次子翁同爵,與他們商議出兵幫助僧王剿捻的軍事行動。

  因為不知道翁心存和僧王爺的背後交易,得知了僧王爺這道命令後,真正統兵的翁同書和翁同爵都被嚇了一大跳,翁同書還直接驚叫出聲,「僧王爺開什麼玩笑?沿史河佈防封堵捻匪東竄道路?葉家集南面的史河上游倒是好守,山高路窄,守住險要就可以堵住捻匪。史河下游的北面可是一馬平川,我們的騎兵馬隊只有三百多人,怎麼可能輕保守得住?」

  翁心存笑而不語,翁同龢則奸笑著湊到了兩個兄長的耳邊,低聲把父親和僧王爺的暗中聯手坑害吳超越的打算說了,又說僧王爺已經答應聯手。翁同書和翁同爵這才恍然大悟,曾經被吳超越用英文書信問候過祖先的翁同書更是大喜過望,一拍大腿說道:「好!只要能把捻匪給趕緊湖北,怎麼都夠吳超越那個小漢奸喝一壺的!」

  「必須得請僧王爺先派一支騎兵越過史河,屯兵大山鋪以為機動,然後我們才有把握守住史河。」翁同爵很冷靜的說道:「不然的話,就憑我們手裡的馬隊,不但守不住史河防線,相反還有可能被捻匪趁虛而入,殺進我們的防區。」

  「那你們快把計劃議定,老夫這就給僧王爺寫信求援。」翁心存輕描淡寫的吩咐,又衝掌管錢糧的翁同龢吩咐道:「叔平,準備好一批糧草,先送到大山鋪去囤積,以便僧王爺的馬隊使用。」

  「父親,我們的糧草也不多了。」翁同龢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多也得分。」翁心存很有威儀的說道:「大山鋪是我們的防區,僧王爺的馬隊到我們的防區給我們幫忙,不盡量盡點地主之誼,如何能行?」

  翁同龢無可奈何的答應,又在心裡咬牙說道:「分點糧草就分點糧草,只要能報仇,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

  安徽團練在翁家父子的率領下,迅速西進至史河一線嚴密佈防的時候,率領著騎兵預備隊駐紮在隨州總司鄂北防線的聶士成,也收到了吳超越命令他率領騎兵出省作戰,協助僧王爺追繳捻軍韓奇峰部的命令。

  結果和翁同書一樣,大舅子聶士成也被妹夫這道命令嚇了一跳,衝親自來送信的邵彥烺驚叫問道:「吳撫臺開什麼玩笑?叫我把騎兵全部帶出省去助剿,沒了機動兵力補缺堵漏,捻匪乘機殺進黃州怎麼辦?」

  還是和翁同龢一樣,知道內情的邵彥烺也附到了聶士成耳邊,低聲說了吳超越的真正罪惡目的。結果和翁同書兄弟不同,聶士成聽了妹夫的無恥目的卻是大皺眉頭,表情為難的說道:「這……,是不是太卑鄙了?」

  「沒辦法,誰叫翁心存父子前幾天陰了我們撫臺大人?」邵彥烺聳肩答道:「再有,讓大股捻匪在光州長期盤踞也不是辦法,我們的大別山防線如果出現什麼紕漏,讓捻子乘機又流竄進湖北,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雖然很是不樂意幫妹夫陰人,但妹夫畢竟是妹夫,妹夫還是用公文形式下的命令,天生就是軍人的聶士成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命令,老老實實的帶著手裡的一千二百餘騎兵向東開拔,趕往適合向北出擊的木陵關駐紮,等待時機出省參戰。邵彥烺則依照吳超越的命令隨軍行動,給聶士成出謀劃策,以免僧王爺突然反水陰了過於憨厚老實的聶士成。

  …………

  吳軍機動兵力的這一調動讓翁家三兄弟幾乎把嘴巴笑歪,因為對於湖北軍隊來說,木陵關以東相對比較容易防守,只要守住大別山脈的幾個重要隘口,就足以把捻軍大隊阻擋在大別山以北。而與之相反的是,木陵關以西的大別山山脈卻要低矮得多,大小道路和隘口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捻軍鑽了空子。聶士成帶著鄂北機動兵力移駐到了木陵關,捻軍再想鑽空子流竄進湖北自然就可以容易許多。

  狠狠嘲笑了一通吳超越的任人唯親,栽培了聶士成這麼一個不懂軍事的大舅子,頗有點軍事頭腦的翁同書還馬上提議和僧王爺再度聯絡,口頭報知吳軍機動隊動向,用書信建議僧王爺走新蔡、固城、洪河口這條路進兵,把盤踞於長陵的捻軍從東往西趕。翁心存不懂軍事,卻十分欣賞寶貝大兒子的口頭報告和書信建議的謹慎細緻,立即依計而行。

  與此同時,在吳超越和翁家父子的翹首以盼中,僧王爺的騎兵主力也終於有了動作,在僧王爺的親自率領下,一萬多清軍騎兵先是西進到了許州,然後進西平經上蔡,取道汝陽南下,一路馬不停蹄。

  結果到了汝陽阜,決定僧王爺是走新蔡路把捻軍往西趕,還是走息縣路把捻軍往東趕這個關鍵路口時,翁家父子派出的信使也正好攔住了僧王爺的軍隊,呈上了翁同書的進兵道路建議書信。然而很可惜,翁同書的妙計不但沒有得到僧王爺的採納,相反還換來了僧王爺的咆哮怒斥…………

  「你們想坑死本王?走新蔡路把捻匪往西趕,捻匪乘機又跑進汝寧怎麼辦?你們嫌汝寧的捻匪之前把本王折騰得還不夠?回去告訴翁心存,就說本王怎麼進兵怎麼打,不用他操心!他只管守好史河防線就行!給他幫忙的機動兵力,本王會盡快派給他,也用不著他操心!」

  信使灰頭土臉的跑回葉家集給翁心存父子帶回口信的時候,僧王爺的騎兵主力也已經順利抵達了息縣,然後僧王爺馬上著手佈置清水河與寨河防線,先堵住韓奇峰的西竄道路,又在阜子口重地佈置了一支精銳應變,最後才向活動於長陵鎮一帶的捻軍發起進攻。再接著,目前正面還槓不贏的捻軍藍旗主力馬上腳底抹油,撒腿就跑。

  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統帥捻軍藍旗主力的韓奇峰才發現,他再想向正西和西南跑已經十分困難,向西跑倒是一片坦途,可那個三不管地帶是早就被捻軍輪流玩爛了的,除了嚴陣以待的阜陽清軍就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流竄過去很難獲得補給。所以即便有些冒險,韓奇峰還是咬牙選擇了逃向正南,僧王親自督師追殺,一邊咬著捻軍的屁股不放,一邊讓阜子口的自軍偏師桂齡部與捻軍主力平行向南,隨時準備封堵捻軍西竄。

  再接著,讓翁心存父子欣喜若狂的事發生了,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在捻軍尚未逼近湖北邊境的情況下,聶士成竟然就已經帶著吳超越在鄂北的唯一一支機動騎兵越過省境,大踏步到了白雀園駐紮,主動放棄了機動救援木陵關以西的有利位置。

  「僧王爺,天賜良機啊!你的偏師只要故意放點水,捻子馬上就能西竄到大勝關那邊,找到機會進湖北啊!」

  翁家兄弟的歡呼聲中,讓他們傻眼的事發生了,僧王爺的偏師竟然同樣吃錯了藥,緊密保持著捻軍主力平行南下的態勢,死死守住了潢河一線,死活沒給捻軍西竄的機會。捻軍一度冒險向西,也遭到了桂齡的迎頭痛擊,腦袋碰了一個大包被迫東撤。

  翁家兄弟傻眼,韓奇峰更傻眼,因為韓奇峰早就聽說過他的兩個大對頭僧王爺和吳超越不和,彼此之間從不聯手還專門往對方背後捅刀子,冒著被僧王爺主力追上的危險西進,也是想利用僧王爺和吳超越的矛盾找到機會突圍,然而僧王爺和吳超越的軍隊這次卻偏偏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堵西一個堵南,主力也在北面嚴密封鎖,讓韓奇峰除了正東方向以外就找不到任何逃跑突圍的機會。

  硬著頭皮逃到了彭家店一帶,不肯死心的韓奇峰又冒險向西南方向衝了一把,妄圖從僧王軍桂齡部和吳軍聶士成部的防區空隙處突圍,結果讓韓奇峰欲哭無淚的是,本應該互相看笑話的桂齡和聶士成竟然雙雙出兵夾擊,桂齡所部的蒙古騎兵刀砍箭射,聶士成的吳軍騎兵長槍短槍乒乒乓乓,聯起手來把韓奇峰抽了一個滿臉開花。

  「撞鬼了!清妖這次咋這麼團結齊心?!向東,馬上向東!往六安去!那裡雖然窮點,沒多少銀子和糧食搶,也總比被清妖包圍強!」

  被迫無奈之下,捻軍只能是做出了一個讓翁家父子欲哭無淚的決定——掉頭殺向正東面的六安方向。翁家兄弟慘叫哀號的同時,也只能是趕緊派人向僧王爺求援,同時質問僧王爺為何言而無信,沒有故意放縱捻軍逃向西南,去衝擊沒有了機動兵力救援布漏的湖北漢陽北部?

  「本王什麼時候答應過要把捻匪放進湖北了?!回去告訴翁心存,叫他給本王老實守住史河,史河那裡出了紕漏讓捻匪突圍成功,小心本王上表彈劾他!」

  理直氣壯反問的同時,僧王爺也的確盡了力追擊捻軍,全力爭取在光州幹掉韓奇峰的機會。然而越是這樣,韓奇峰部就越是象兔子一樣的逃得快,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從彭家店東竄到了史河西岸,翁心存父子慘叫連連的同時,也只好硬著頭皮督師封堵,全力守衛史河防線。

  怎麼堵也沒用,翁家團練的戰鬥力本來就不如吳軍和僧王軍,即便是主力戰兵也未必有把握能幹得過韓奇峰所部的主力,再加上史河以北的開闊地形,以及春季水淺,捻軍經過一番激戰之後,終於還是在葉家集北部的黎集一帶突破了翁家團練的防線,成功殺入貧窮但清軍兵力薄弱的六安穎州交界處,還直接橫穿這個時代荒無人煙的穎州正南角,流竄進了六安州北部。

  再接著,翁家父子當然是更加的欲哭無淚了,僧王爺暴跳如雷的質問他們為什麼封堵不力,吳超越派來的代表邵彥烺臉色鐵青的表示,要請吳超越上表追究翁家父子縱敵逃竄的責任。六安州的地方官員更是個個恨不得把翁家父子的生吞活嚼!——你妹!本來就窮,還把捻子放進來流竄搶劫,你們老翁家坑爹啊!

  最精彩的當然還是在私底下,雖說沒能成功把捻軍藍旗主力殲滅在光州境內有些可惜,但早就被捻軍流竄特長折磨得沒脾氣的僧王爺也沒過於遺憾,還派人找來了吳超越派來的代表邵彥烺,哼哼著說自己這次為了到光州剿捻,耗費了多少軍糧,又浪費了多少軍餉,還有消耗了多少子彈。

  「請王爺放心,這些我們都明白。」邵彥烺很會說話的回答道:「關於這些事,學生一定會向吳撫臺如實稟報,請吳撫臺決定如何定奪。」

  還算要點臉的僧王爺滿意點頭,心裡也開始迫不及待的盤算向吳超越如何伸手,討要多少糧草軍餉和洋槍洋炮,還更加迫不及待的寫了一道書信給吳超越,發出種種暗示。

  還別說,僧王爺的暗示書信還真給湖北巡撫衙門出了一個大難題,至少吳超越的兩大幫凶趙烈文和閻敬銘在看到書信後就大皺眉頭,不知道如何應對——剛欠了僧王爺一個大人情,不還的話可就太不要臉了。

  很是出乎趙烈文和閻敬銘的預料,當他們向吳超越問起如何應對僧王爺的獅子大張口時,吳超越竟然輕描淡寫的回答道:「替我給僧王爺回一道書信,就說湖北錢糧都是朝廷所有,沒有旨意我不敢擅專,但他如果真的糧餉困難,可以上表朝廷請戶部裁奪,看讓我們湖北多承擔多少。」

  「撫臺大人,謹慎。」閻敬銘趕緊警告道:「直接給僧王爺一批錢糧武器,事過了就過了,可如果鬆口留下墨吃紙,答應讓戶部重新裁奪我們承擔的剿捻軍餉和糧草,列為制度,那我們以後可就每個月都跑不掉了。」

  「慰亭,別亂開玩笑。」趙烈文也警告道:「戶部漢尚書朱鳳標可是柏葰柏中堂的人,他如果在重新裁奪僧王爺糧餉方面陰我們,我們可就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戶部漢尚書朱鳳標是柏中堂的人,可滿尚書馬上就要是我們的人了。」

  吳超越微笑說道:「肅中堂那邊的消息,因為戶部積弊過深,肅中堂請旨親自到戶部去反貪查腐,皇上已經答應,還下旨讓肅中堂接管戶部擔任滿尚書,只不過朝廷邸報還沒來不及公佈這件事。你們說有肅中堂坐鎮戶部,我們還用擔心吃什麼虧?」

  趙烈文和閻敬銘恍然大悟,一起放聲大笑,都誇獎吳超越夠狠夠黑,不想出錢糧還故意讓僧王爺空歡喜一場。吳超越則又微笑說道:「還有個好消息,僧王爺可能在中原呆不長了,要被調回直隸去了。」

  「為什麼?」閻敬銘趕緊問道。

  「洋人那邊的消息。」吳超越沉聲答道:「因為兩江總督何桂清拒絕答應讓洋人公使駐京的條件,還有其他條件也談不攏,洋人那邊已經決定把艦隊開往大沽口。朝廷為了預防萬一,很有可能會把僧王爺這支軍隊調回去守衛直隸,僧王爺的麾下全是滿蒙騎兵,對朝廷來說最放心也最可靠,所以我估計,僧王爺快要離開中原了。」

  雖然的確是個可以賴帳的好消息,閻敬銘和趙烈文卻一起默然,然後閻敬銘才說道:「如果僧王爺真被調回直隸,對我們來說雖然也是一件好事,可是沒了僧王爺的軍隊坐鎮中原,中原肯定會更亂,我們周邊的形勢也肯定更惡劣了。」

  「我有什麼辦法?」吳超越苦笑,說道:「除非朝廷准許我再擴軍,給我更多的兵權和財權,否則我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看好湖北這一畝三分地。」

  無恥嘆息著推卸責任的同時,吳超越仍然沒有忘了叫趙烈文代筆,彈劾翁心存父子的失職之罪,更加無恥的誣告翁家父子畏戰懼敵,縱敵逃竄坐視軍機,導致豫皖鄂三省官軍合力圍剿捻軍的戰事功敗垂成,要求滿清朝廷從重處治,報之前翁心存在關鍵時刻捅自己刀子的一箭之仇!

  再掉過頭來看看僧王爺這邊的情況,賣了個大人情給吳超越,原意不過是想乞討點錢糧武器救急,結果萬萬沒想到吳超越竟然會鬆口答應請戶部重新裁定湖北所承擔的剿捻糧餉,已經快被軍餉錢糧拖欠嚴重這個問題煩死的僧王爺喜出望外之餘,第一反應當然就是親自提筆寫摺子,奏請滿清朝廷重新裁奪中原諸省的錢糧承擔份額,讓錢糧相對比較充足的湖北承擔更多剿捻的錢糧軍餉,給又窮又亂的河南減輕負擔,也補上安徽那邊已經快要全部賴掉的軍餉錢糧。

  末了,僧王爺還難得誇獎了吳超越幾句,「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慰亭會是這樣的人,本王以前真是看錯了他,看錯了他啊!」

  僧王爺當然是白高興了一場,當他的摺子送到京城後,軍機處倒是把摺子轉到了戶部,可是已經接手戶部的肅順肅中堂卻是把臉一黑,怒吼道:「想得美!當初老子舉薦吳超越接任湖北巡撫的時候,那一個不是上竄下跳的反對?現在吳超越把戰火沖天的湖北治理好了,為了朝廷攢出錢糧軍餉了,個個都拼命的想向湖北伸手了,天下有那麼好的事?」

  「不行!湖北的錢糧負擔本來就重,就算有點節餘也得先給朝廷留著應急!想要錢糧軍餉,自己去把河南的捻匪剿光,讓河南的地方官府收得上賦稅錢糧再給他!」

  咆哮完了,肅中堂又拿起戶部漢尚書朱鳳標已經批註過的一份公文,大概看了幾眼後覺得不滿意,二話不說就提筆塗掉朱鳳標的批註,重新寫上自己的決定發佈實施。當事人朱鳳標和其他的戶部官員都在旁邊看著,可誰都不敢吭一聲,喘一口大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