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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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更扯淡

  湖廣總督衙門位於省城西南角的望山門內附近,與湖北巡撫衙門距離頗遠,所以當吳超越急匆匆趕到亂成一團的總督府衙門時,布政使馬秀儒、按察使李卿谷和武昌知府嚴樹森等湖北文武大都已經趕到了現場,探望病重垂危的老狐狸花沙納。

  老狐狸的病勢確實十分嚇人,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呼吸也十分微弱,不管兩個月前才從京城趕來的老狐狸次子恩泰如何的哭泣呼喚,也不管郎中如何的按摩鍼灸,老狐狸說醒不過來就醒不過來。吳超越見了大急,直接就撲到了花沙納的身上大聲呼喚,「花爺爺,是我,吳超越!吳慰亭!花爺爺,你快醒醒,醒醒,我是慰亭!慰亭!慰亭啊!」

  彷彿是上次陰文格時的情況重演,聽到了吳超越的表字,已經昏迷了許久的老狐狸竟然奇蹟般的眼皮動了幾動,緩緩的睜開了一些眼睛,喉嚨裡也發出了一些胡嚕胡嚕的聲音,但呼吸還是十分困難。多少懂點醫理的吳超越大喜,趕緊招呼道:「快來人,給花爺爺導痰!」

  「導痰?什麼導痰?」

  在場的郎中全都傻了眼睛,吳超越也這才醒悟過來,頓時憤怒喝問道:「為什麼不找幾個洋人醫生?漢口難道沒有?」

  恩泰和戴文節等人無言以對,吳超越焦急間突然想起某部電視劇裡的辦法,趕緊叫人拿來紙捻子和燈油,先把花老狐狸扶了坐起,又用紙捻子蘸了燈油,然後插進老狐狸喉嚨裡攪動,老狐狸的喉部肌肉受到紙捻子和燈油異味的雙重刺激而猛烈抽搐,頓時接連咳出了許多濃痰,呼吸也頓時大為順暢,痛苦神情同樣迅速放緩了許多。

  「撫臺大人好醫術啊!竟然能用這樣的辦法救人?」

  包括郎中在內的在場眾人全都驚呼了起來,全都吳超越這手救人絕技驚讚不已,吳超越則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暗道:「幸虧那部電視劇只是劇情胡扯,偏方不假。」

  再接著,在眾多湖北名醫的齊心協力下,努力搶救了許久後,花老狐狸已然能夠發出一些微弱的聲音,神智完全清醒之後,老狐狸先是讓戴文節、馬秀儒和李卿谷等人暫時出去,讓房中只留下兒子和吳超越兩人,然後才招呼吳超越坐到自己的身旁,用枯瘦的老手按住吳超越的手,聲音微弱的說道:「慰亭,我不行了,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在嚥氣之前,老夫有幾句心裡話,一定要對你說明白。」

  「花爺爺請說,晚輩聽著。」

  吳超越含淚回答對自己的確不錯的花老狐狸,花老狐狸艱難的笑笑,然後才說道:「慰亭,知不知道老夫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見吳超越搖頭,老狐狸這才說道:「這其中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一條,是因為老夫在上任辭行之時,皇上對老夫說的一句話。」

  「皇上對花爺爺你說的一句話?」吳超越詫異問道。

  花老狐狸微微點了點頭,說道:「當時皇上是單獨召見的老夫,除了要老夫勤奮當差之類的套話之外,給老夫最重要的交代,就是要老夫看緊你,防著你生出什麼異心。當時老夫問皇上,若你真有異心,如何處置?」

  「皇上當時回答,可以先斬後奏。」

  說到這,花老狐狸露出了一些苦澀的笑容,聲音更加微弱的說道:「當時老夫就明白,皇上他是發自內心的不信任你慰亭,也有一些替你可惜,替大清江山覺得可惜,你如果是一個滿人或者蒙古人多好?那皇上肯定不會這麼的提防你忌憚你,也肯定會把更多的權力和軍隊交給你,再以你的才幹能力,剿平長毛髮匪,肯定是易如反掌。」

  「所以,老夫當時就下定了決心,到了湖廣之後,一定要好生的對待你,只當好皇上在湖廣的眼線就行,其他的儘量由著你來,替皇上和朝廷給你一點彌補,儘量讓你可以放開手腳殺賊平叛。這麼做,老夫是為了報答三世國恩,是為了你,也是為了老夫我自己,真鬥起來,老夫我未必是你的對手,這點老夫心裡非常明白。」

  「花爺爺,你別說了,這些我都明白。」見老狐狸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吳超越忙阻止道:「你先安心休息,我派人去漢口給你請了洋人名醫,很快就能來,到時候讓他給你看看。」

  老狐狸搖頭拒絕,聲音更加微弱的說道:「慰亭,老夫也做過許多對不起你的事,事實上把你調出湖北,防止你擁兵自重,還是老夫首先在密摺裡向皇上提出的建議,只不過因為戰情的變化,老夫又改了主意,也勸皇上改了主意……。」

  說到這,老狐狸還流下了眼淚,哽咽說道:「慰亭,你別怪我,老夫是職責所在,不能不為大清的江山社稷盡忠盡力。」

  「花爺爺,我當然不會怪你。」吳超越也流下了眼淚,說道:「沒有你的眷顧,我在湖北的事,要比現在難辦十倍,朝廷也絕不會允許我實際控制那麼多軍隊和權力。」

  老狐狸艱難苦笑,又說道:「慰亭,想必你也看出來了,皇上對你的疑心又加重了,老夫死後,你接任湖廣總督的事也又懸了。這是沒辦法的事,你是漢人,又這麼能幹,現在還和長毛女匪扯上了牽連,皇上想不疑你都不行。」

  又痛苦的咳嗽了一番之後,花老狐狸才又說道:「慰亭,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老夫估計,我是無論如何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乘現在老夫還佔著位置,你趕快把鄂勇的首領全都換成你的人,也把大冶、鑄錢局、漢口海關和湖北厘金局徹底清洗一番,搶在老夫斷氣之前,把這幾處要害完全掌握在你的手裡,這樣不管你能不能接任湖廣總督,你也不必再擔心被新總督過於掣肘了。」

  「另外,老夫已經和文節說好了,老夫死後,他會進你的幕府效力,他長年替老夫掌管機密,老夫這些年在朝廷裡和地方上積攢的那些東西,他也會帶過去送給你……。」

  「花爺爺……。」

  吳超越的感動感激被花老狐狸拍手打斷,大口大口喘息著,花老狐狸又聲音微弱的說道:「還有一點,千萬別讓鄂勇過於閒著。在確保湖北安全的前提下,一有機會就儘量派出去參戰,鄂勇出省錢糧必須仰仗你,不會不聽你招呼,只要打個勝仗就大力保舉,不成他們不會怪你,成了他們也只會謝你。」

  「同時,你控制的鄂勇四處出擊,就算當不上湖廣總督,湖北兵權也照樣在你手裡,朝廷也更加不敢輕易動你,明白了不……?」

  吳超越含淚點頭,花老狐狸卻又忍不住痛苦的咳嗽了起來,表情還明顯比之前更加痛苦,吳超越和恩泰手忙腳亂時,門外則突然傳來了戴文節的聲音,說道:「二公子,吳撫臺請的洋醫生到了,是否讓他進來為花制臺治病?」

  「這……,洋人醫生?可靠嗎?」

  虎父犬子的恩泰萬分猶豫,花老狐狸則咳嗽著痛苦的說道:「請他進來,老夫現在多活一天,就能給慰亭多爭取一天的時間。」

  恩泰這才趕緊出門,親自去迎接吳超越派人請來的英國名醫,花老狐狸口不能言,只是艱難的抬起胳膊,指向廢物兒子的背影,眼睛卻看著吳超越,目光中盡是懇求之意。吳超越明白老狐狸的意思,便鄭重說道:「花爺爺,你放心,我一定會你照看好你的子孫,盡我所能。」

  老狐狸欣然,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知道自己那群酒囊飯袋子孫再也用不著擔心了,知道吳超越如果真是大清忠臣,他的子孫必然能在吳超越的羽翼庇護之下富貴終身,更知道吳超越假如真有什麼異心,他的子孫還有很大可能會獲得更加豐厚的回報。

  不一刻,雒魏林帶著兩個女護士匆匆進到了病房,一看老狐狸的情況沒敢有任何耽擱,馬上就拿出拿出真空吸痰器為老狐狸導痰,繼而又為老狐狸做各種各樣的西醫檢查,末了又提出了一個在目前中國十分罕見的治療辦法——穿刺導引肺部積水。

  用中空的銀針扎進肺裡排液,雒魏林提出的這個搶救方案當然讓恩泰和戴文節等人臉色發白,吳超越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趕緊向還保持神智清醒的老狐狸解釋其中原理,結果老狐狸倒是坦然點頭,立即同意了這個治療方案,雒魏林也這才著手實行。

  渾濁的胸積液被引出來後,老狐狸的呼吸又順暢了許多,臉色也明顯好看了一些,但因為用了乙醚麻醉的緣故,老狐狸當然也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雒魏林則摘下臉上口罩,對吳超越說道:「吳,你這位上司的病情很重,仍然還有生命危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吳超越無奈的點頭,先謝了雒魏林的搶救,然後才說道:「雒魏林先生,請盡一切力量救他,他不但是我的上司,還是我最尊敬的長輩之一。」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戴文節已然命人準備好了晚飯邀請眾人入席,又累又餓的吳超越等人也都沒有拒絕。結果也是到了聚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吳超越才逮到機會和馬秀儒、李卿谷等人談起即將展開的湖北和江西人事大調整,然而令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在民政上的這幾個副手,竟然都對咸豐大帝的這些人事調整十分不滿。

  馬秀儒不滿的原因吳超越當然知道,李卿谷不滿的原因也和馬秀儒大同小異——當了快兩任湖北按察使,論資排輩早就應該輪到李卿谷升任掌管湖北財政的布政使了,咸豐大帝卻偏偏要從山西調吉祥來接替李卿谷,李卿谷肚子裡當然憋滿了火氣。

  大概弄明白了李卿谷不滿的原因後,吳超越稍一盤算,便直接向李卿谷說道:「李臬臺,說起來這事還真是我連累了你,我如果是個滿人,這次湖北布政使的缺無論如何都是你的,但就因為我是個漢人,所以同樣是漢人的你,就受了我的拖累。」

  「吳撫臺千萬別這麼說,也怪我自己也是個漢人,不然的話……。」

  李卿谷窩火的嘆息了一聲,然後才更加窩火的說道:「調山西布政使來湖北上任,真不知道上面是怎麼想的!看著吧,要不了幾天,漢口、武昌和漢陽三地,絕對是老西滿天飛,醋味遍地飄!湖北一直都徵收正常的商稅厘金,也馬上要不正常了!」

  聽到李卿谷的火氣話,吳超越的心中一動,嘴角邊也頓時露出些笑意,暗道:「看來這個李卿谷,也是個可以爭取的對象,把他拉過來聯手收拾吉祥,把吉祥徹底架空肯定問題不大。」

  做為協和醫院和仁濟醫院的雙料創始人,雒魏林在醫術方面當然不是蓋的,雖然目前的西醫相對來說還十分原始,然而在他的悉心治療下,一度生命垂危的花老狐狸還是在鬼門關下停住了腳步,病情多少有了一點好轉,雖然還是基本上都處於昏迷狀態,仍然還有生命危險,卻也病情平穩,不太可能迅速斷氣。

  乘著花老狐狸還厚顏無恥的霸佔著總督位置,在得到了花老狐狸的直接允許下,吳超越也趕緊動手大幹了起來,在趙烈文和閻敬銘幫助下,一邊用各種各樣的辦法撤換鄂勇首領,全部換上吳超越撫標裡挑選出來的吳軍老人。一邊徹底清洗大冶、鑄錢、厘金和漢口海關這幾個要害單位,把靠不住的人全部踢走,換上聽話可靠的人徹底收權,讓新布政使吉祥來了也沒辦法在這幾處插手。而即將仰仗吳超越扶持的馬秀儒也全力配合,還把他在這幾處要害和布政使衙門裡的人全部移交給了吳超越,幫吳超越可以在吉祥上任後可以隨時掌握藩臺衙門的一舉一動。

  與此同時,被無辜躺槍的按察使李卿谷言中,漢口、武昌和漢陽三地果然迅速多了許多的山西商人,四處鑽山打洞的尋找各種發財門路,未雨綢繆的頂鋪子買店面,還迫不及待的早早就向漢口海關和湖北厘金局伸出魔爪,各種各樣的送禮請客套交情,還沒正式在湖北經商就已經打起了偷逃厘金關稅的主意,把全靠厘金關稅供養軍隊的吳超越搞得是窩火萬分。

  甚至還有不知死活的山西商人打起了吳超越的主意,這不,這天正當吳超越和趙烈文、閻敬銘等人商議來年的軍費預算時,吳大賽就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奏報,說道:「孫少爺,外面來了一個山西祁縣的商人想給你磕頭,這是他的拜帖和禮單,請你過目。」

  「不見!」吳超越沒好氣的喝道:「沒看到我這麼忙?什麼破商人,難道不知道老子從不收賄賂,還敢給老子遞禮單?找死!」

  一向聽話的吳大賽難得違抗了一次吳超越的命令,小心翼翼的把禮單遞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說道:「孫少爺,這份禮單有些與眾不同,還是請你看一看。」

  吳超越沒好氣的瞟了那禮單一眼,然而吳超越又馬上楞住了,因為那份禮單上,用工整得象是印刷體一般的楷書寫了十個小字——樂輸紋銀三十萬兩助餉!

  「樂輸三十萬兩軍餉?!」旁邊的趙烈文也驚叫了起來,「這商人是誰?一出手就助餉紋銀三十萬兩?別說湖南湖北了,就是在上海廣州,也沒那個商人有這麼大手筆啊?」

  「喬……,什麼庸。」

  閻敬銘等幕僚同樣失聲大譁間,突然忘了那商人名字的吳大賽趕緊翻看拜帖,然後才說道:「喬致庸,是叫喬致庸。」

  「喬致庸?」前幾天才剛想起過一部扯淡電視劇的吳超越一楞,然後還下意識的閃過這麼一個念頭,「更扯淡的來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六章 精誠所至

  「山西商民喬致庸,叩見撫臺大人,撫臺大人萬福金安。」

  與捐獻軍餉的豪爽出手截然相反,在歷史上頗有名氣的喬致庸是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出現在了吳超越的面前,四十歲左右的年齡,五官平常,透著一股精明強幹的氣質,向吳超越行禮時動作謙卑,又透著一股不卑不亢的勁,象是並不怎麼畏懼凶名顯赫的吳超越。

  「喬東家不必客氣,請起,坐。」

  被漏洞百出的蟎遺劇洗腦,先入為主的認定喬致庸是個忠心耿耿的滿清奴才,吳超越對喬致庸的態度自然也就不是特別好,只是象徵性的招呼喬致庸起身坐下,並沒有象平時那樣喜歡親自攙扶什麼著名歷史人物起身。而喬致庸當然也不知道缺了應得的優待,還恭敬謝了吳超越,然後才坐到了下位。

  「久聞喬東家仗義疏財,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吳超越微笑著說道:「一出手就樂輸三十萬兩紋銀,真是讓本官大吃一驚。老實說,本官見過的富豪鉅商雖多,但是象喬東家這麼出手大方的人,還真沒見過。」

  「盡一點綿薄之力而已。」喬致庸恭敬答道:「商民也不敢欺瞞撫臺大人,在山西時,商民雖然也多次捐資助餉,但每次最多也就三五萬兩銀子,一下子捐出三十萬兩紋銀助餉,對商民來說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哦?竟有這種事?本官有何德何能,能蒙喬東家如此錯愛?」吳超越滿臉的不信,心說你小子蒙誰?陳建斌早就告訴我了,為了幫滿清野豬皮鎮壓太平天國,你一出手就是四百萬兩銀子,然後每年又捐一百萬兩,騙人別處去,我這不行。

  「撫臺大人恕罪,商民這一次捐贈之所以如此之多,是因為商民之前斗膽探聽過大人麾下軍隊的情況。」

  喬致庸的回答讓吳超越有些詫異,說道:「知道大人的軍中法規森嚴,每次發餉都是當眾列隊頒發,從不克扣士卒軍餉一兩一錢。商民不管捐多捐少,都一定能分毫不差的發放到殺賊平叛的士卒手中,不必擔心象在其他地方一樣,捐納的軍餉一大半落到上官手中,士卒只能拿到三四成甚至更少,所以商民才心甘情願的多捐。」

  吳超越有些愕然,回過神來後又忍不住在肚子裡罵了一句忠心滿清的狗奴才,然後吳超越才微笑說道:「想不到喬東家如此細緻,來漢口不過數日,竟然連這樣的瑣碎小事都已經探聽得一清二楚。」

  「回撫臺大人,商民斗膽認為這絕非瑣碎小事。」喬致庸不卑不亢的反駁,道:「我大清軍隊之所以屢敗於洋人和長毛,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將喝兵血兵怕死,前線士卒領不到足額軍餉,自然不願為朝廷為百姓賣命,為了餬口飽腹自然也要做出擾民之事。撫臺大人清廉如水,愛兵如子,軍法嚴格上行下效,商民自然願盡綿薄之力。」

  說罷,喬致庸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撫臺大人,商民不敢欺瞞,商民來到漢口已經有一個月了,只是商民素來低調,不喜張揚,所以就連許多漢口的商家都不知道商民已經到了漢口。」

  「啥?你已經來漢口一個多月了?」此前認定喬致庸是吉祥開路先鋒的吳超越又是一楞,疑惑問道:「那時候朝廷還沒決定調吉藩臺來湖北啊?這麼說,喬東家你不是為你們山西吉藩臺來打前站的?」

  「回撫臺大人,的確不是。」喬致庸猜到吳超越疑惑的原因,便坦然答道:「商民之所以來漢口,是商民在漢口的店鋪報告漢口這邊商貿發展迅速,百業興旺,且湖北十府一州在撫臺大人你的治理之下穩定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是中原諸省中唯一的世外桃源,商民故而親自來到漢口觀摩瞭解,嘗試擴大經營規模。不曾想卻趕上吉藩臺調任湖北,讓撫臺大人生出誤會,商民有罪。」

  估摸著喬致庸沒膽子說謊,吳超越倒也對喬致庸生出了幾分好感,便又問道:「那麼喬東家,你今番來拜見本官,又是為了什麼事?」

  「回撫臺大人,沒什麼事。」喬致庸恭敬說道:「商民今番來拜見撫臺大人,主要目的就兩個,一是求見撫臺大人尊顏,償多年宿願,二是捐銀助餉,現在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撫臺大人若是公務繁忙,商民這就告辭。」

  「啥?」吳超越又有些傻眼,還忍不住想起了電視劇裡的情節,說道:「難道,喬東家你就不想找本官談你票號匯兌的事?」

  「票號匯兌?」喬致庸比吳超越更詫異,反問道:「敢問撫臺大人,你也對票號匯兌的事感興趣?」

  吳超越更傻眼了,因為吳超越此前還以為喬致庸要象電視劇裡一樣,要自己把湖北的稅銀交給喬致庸匯兌,卻萬萬沒想到喬致庸送上三十萬兩銀子,就是想當面給自己磕個頭。詫異於自己的魅力之下,吳超越也只好隨口說道:「久聞喬東家素懷匯通天下之念,決心要把票號開到全國,方便商家相與貿易通兌,活躍大清商貿,我還以為喬東家是想讓我在這些方面幫忙,所以隨口問問。」

  喬致庸的身體開始發抖了,看著吳超越滿臉的難以置信,片刻後,喬致庸竟然還離座向吳超越重新跪下,磕頭說道:「撫臺大人明鑑萬里,商民的確久蓄匯通天下之念,然而不管是同行相與,甚至商民店鋪的大小掌櫃,都說商民之念不過是痴人說夢,商民也從沒敢請求任何官員襄助,若撫臺大人能在此事上對商民幫助一二,商民定當結草銜環,鞍前馬後,報答撫臺大人的大恩大德!」

  說罷,喬致庸還連連磕頭,情真意切到了極點,吳超越這邊卻再次傻眼,暗道:「又擺烏龍了,原來這個喬老西還沒著手搞什麼匯通天下,我把話給說早了。」

  尷尬過後,吳超越又隨口說道:「幫你點忙倒是沒什麼,不過我只是湖北巡撫,也幫不上你什麼大忙,最多隻能保證你的銀車在湖廣境內暢通無阻,也可以派點兵保護你的銀車安全來往,還有周邊幾個省份,本官也可以替你介紹一下,幫你在江西、四川、湖南和雲貴這些地方建立銀號,先把匯通西南搞起來。」

  「若真能如此,商民定當再捐五十萬兩紋銀助餉,以謝大人恩情之萬一!」喬致庸激動的回答道。

  「那你放手去幹吧,先把章程理出來,然後我叫閻敬銘和你商量如何具體操辦。」吳超越隨意揮手,又更加隨意的說道:「還有,喬東家,你也別把眼睛只盯在票號上,要向管理制度更完善和盈利方法更多的洋人銀行多學一學,漢口碼頭上就有一家上海洋人銀行的代辦處,你可以去參觀參觀,向他們多學學,如果可能的話,就別搞什麼票號了,直接建銀行多好?」

  「回撫臺大人,商民曾經去參觀過。」喬致庸老實答道:「但那家銀行的代辦處不許商民接觸他們的內部機密,和他們語言溝通也很不方便。」

  「你去漢口通商局找黃勝,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帶你去參觀瞭解,他會有辦法。」吳超越又隨口吩咐,喬致庸聽了更是大喜,趕緊向吳超越千恩萬謝,然後又磕了好些頭才告辭離去。

  喬致庸走後,吳超越也重新回到了簽押房繼續與趙烈文、閻敬銘等人核算來年的軍費預算,也隨口介紹了自己與喬致庸見面的經過,結果驚訝喬致庸的胸懷大方之餘,在歷史上以理財著稱的閻敬銘忽然心中一動,忙對吳超越說道:「慰亭,既然銀行既可以牟利,又可以方便商人,那我們自己為什麼不搞一個湖北銀行?」

  「經得起那幫官員貪嗎?」吳超越聳聳肩膀,又說道:「再說了,讓戶部那幫豺狼餓虎知道了我們自辦銀行,還不得天天向我們伸手?敲骨吸髓的找我們要銀子?」

  「我們可以用權力入股,讓喬致庸管理銀行,也讓他出銀子辦這個銀行啊。」閻敬銘建議道:「我們以權力入股,保證喬致庸的銀行銀車在西南諸省安全無阻,讓喬致庸出銀子辦銀行,也讓他負責經營管理。如此一來,我們既賺到了銀子,又繞開了戶部,還避免了官員貪腐對銀行經營造成的影響,豈不是一舉三得?」

  「慰亭,這是個好主意。」趙烈文也在一旁慫恿道:「這事我們不但不用出銀子,一旦做成了,還肯定回報無比豐厚。現在中原大亂,惟有湖北太平,周邊幾個省的富商巨戶紛紛湧入湖北避難,肯定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存放金銀,漢口那家英國銀行的代辦處,又因為內地人和洋人接觸太少不敢信任,業務一直不大,我們首開先河創辦湖北銀行,必然利潤豐厚!」

  被閻敬銘和趙烈文這麼一慫恿,吳超越難免也有一些心動,再往細裡一盤算時,吳超越發現自己是得創辦那麼一家銀行,積累經驗培養技術人才,也建立信用和方便貿易,為將來建立全國性的銀行和發行紙幣做好準備。所以吳超越也沒猶豫,馬上就向閻敬銘吩咐道:「丹初,那這事就交給你辦了,但也別對喬致庸苛刻太過,畢竟我們一兩銀子沒出還要分成,別讓外人覺得我們太過貪得無厭,不敢再象喬致庸這麼乖巧。」

  閻敬銘應諾,同時也立即著手操辦這件事後,不是很懂金融的吳超越也就再沒理會過這件事。然後過了幾天,當時間進入了咸豐八年的臘月中旬時,已經在山西吃飽撈足的吉祥也歡天喜地的踏上湖北土地準備繼續貪贓納賄時,吳超越又突然收到了一道來自李鴻章的書信,再打開書信細看內容時,吳超越頓時就苦笑了。

  李鴻章是直接用白話文給好兄弟寫的書信,全文如下:「慰亭,你宰了我吧!師妹的事,我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了!我替你登門求親,直接捱了師娘的耳光,九叔他們也拔刀指著我,說我如果再敢提把師妹嫁給你做妾的事,他們就宰了我!我無能,我對不起你,師妹的事,你或是另請高明,或者是自己想辦法,我是辦不到了,見了面再向你磕頭謝罪!你無能的師兄,李鴻章。」

  「還有。」李鴻章又在書信的最後補充了一句,「聽恩師家的下人說,師妹有一次試圖逃出曾家,但是被發現後攔住了,目前被關在家裡,除了恩師家裡的人,誰也不許見到她,所以我沒能見到師妹。」

  悶悶不樂的把書信放下,吳超越也算是拿這件事毫無辦法了,有心想不理不問曾紀靜,可又殘餘的良心作怪,實在不忍心讓漂亮師妹一輩子沒男人疼愛,鬱鬱而終。娶過來做偏房吳超越倒是絕不介意,但老曾家又死活不同意,進退兩難,吳超越徹底的無招。

  這時,正好趕上閻敬銘帶著喬致庸前來求見,吳超越知道肯定是關於銀行的事,便也不管心煩立即點頭同意接見。結果不出所料,閻敬銘領著喬致庸來到吳超越面前時,果然微笑著對吳超越說道:「慰亭,好消息,我和喬東家談妥了,我們出兵出力保護銀行和銀車的安全,不參與具體經營,喬東家負責出錢出人創建和管理銀行,股份我們佔六成五,喬東家佔三成五。」

  「我們佔六成五?」吳超越有些驚訝,忙向喬致庸問道:「喬東家,這麼分配股權你是不是太吃虧了?我們可一兩銀子都沒出?」

  「撫臺大人真是公而無私。」喬致庸恭敬答道:「不瞞撫臺大人,事實上商民心裡的打算是請撫臺大人佔七成,商民佔三成,現在商民能佔三成五,已經是意外之喜,心滿意足了。」

  「還有,商民揣摩。」喬致庸又如實說道:「假如商民是與其他的督撫合作,七成股份恐怕還未必能滿足他們的胃口,二八和一九的條件他們肯定都開得出來。惟有遇上撫臺大人你這樣的清官廉吏,商民才敢稍微夢想三成股份。」

  「慰亭,喬東家真的是一位赤誠君子。」閻敬銘也說道:「其實我開始也是要求各佔一半,是喬東家考慮到我們還需要在官場打點,還有供養軍隊費用開支巨大,主動要求我們佔六成五的股份。象喬東家這樣能為別人考慮的人,世上真的罕見。」

  心腸不夠黑的吳超越又沒話說了,半晌才站起身來,向喬致庸拱手行禮,誠懇說道:「喬東家,商場君子,我吳超越服了。」

  「商民不敢當。」喬致庸拱手還禮,更加誠懇的說道:「吳撫臺才是真正的官場君子,只恨商民的老家山西無福,沒能讓吳撫臺你治理一番,不然的話,我山西商界何至於臭名遠揚,被世人嘲諷為唯利是圖的摳門老西?商場之上也何至於如此混亂,大小商號都挖空心思的爾虞我詐,偷逃稅釐?」

  的確是十分欣賞喬致庸的為人,吳超越當然是立即下令設宴款待喬致庸,慶祝合夥開設湖北銀行的合約達成,又派人請來了趙烈文和郭嵩燾等人做陪,與喬致庸言談甚歡,也通過喬致庸瞭解到了不少山西商界和即將到來的新搭檔吉祥的不少情況。

  不一刻,趙烈文和郭嵩燾等人先後應邀到場,互相認識後,再到了交杯換盞時,氣氛也就逐漸活躍了起來,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超越才驚訝的發現那部扯淡電視劇有一點還真的尊重了史實——富甲天下的喬致庸竟然真的是因為長兄病故被迫放棄學業從事經商,也竟然真的是個飽學之士,於詩書學問都有不淺的造詣。

  再然後,吳超越又很無奈的發現,不學無術的自己攙和一堆飽學之士鑽研學問到底有多麼痛苦,基本上都聽不懂之下,吳超越也只好把鬱悶撒到酒杯上,接著悶聲飲酒間,吳超越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李鴻章剛才的書信,接著又想起可憐的師妹曾紀靜,心中益發煩悶,酒意也逐漸更深。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突然傳來的一句話把吳超越拉出了愁鄉,吳超越抬起已經有些朦朧的醉眼看去時,卻見是喬致庸正在對趙烈文等人吹噓,「致庸經商,以信義為先,做人卻惟守一個誠字,以誠待人,以誠動人,也以誠行事,任他千難萬阻,我以赤誠為先,無有不破……。」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在心裡複述了這句話後,吳超越突然發現這句話還真沒說錯,因為扯淡電視劇的誤導,自己從一開始並不喜歡喬致庸,但喬致庸不爭不避,僅以一片赤誠之心回報自己,自己才對喬致庸徹底扭轉了印象。

  而再往細裡深思,想到了曾紀靜這件事,吳超越就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吳超越突然發現,自己在曾紀靜這件事上其實是毫無誠意,一心只想著遮醜撇清,全然沒有想過如何才能讓曾家人明白自己的一片悔過誠意,甚至就連最起碼的登門求親,自己都是逼著李鴻章去當替死鬼,曾家人不肯把曾紀靜嫁給自己,當然也毫不奇怪。

  頓悟之下,一向喜歡投機取巧和坑蒙拐騙的吳超越難得愧疚萬分,也迅速在心裡拿定了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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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世間奇事

  自打曾國藩陣亡之後,曾經在湖南風光一時的老曾家就迅速走向了衰落,全家老小都象撞了邪一樣,各種各樣的黴運不斷,徹底的一蹶不振。

  首先就是曾國藩之父曾麟書出事,因為受不了曾國藩陣亡和曾國華重傷殘廢的打擊,本就有病在身的曾麟書聽聞噩耗後,還沒過去一個月就病重過逝。發喪之時,往日裡三天兩頭登門拜訪的湘鄉縣令連看得沒來看一眼,派個師爺送份祭品就走完了過場,讓極愛面子的曾家人很是丟臉了一把。

  其次是滿清朝廷和咸豐大帝待曾國藩也很刻薄,做為一個傳統封建地主家庭,曾家當然非常希望曾國藩能在殉職後獲得封建文人夢寐以求的最高諡號——文正,然而咸豐大帝卻連『文』字都捨不得給曾國藩,隨便打發了一個『愍烈』的諡號就算買了曾國藩的命,讓曾家上下又很是心寒了一把。——當然,話又說回來,就曾國藩在這個歷史層面的表現,也的確沒資格高攀文正二字。

  接下來還有無窮無盡的羞辱和糾纏,從湖南湘潭一路打到鄱陽湖畔的灰山,大小數十戰,數以萬計的湘軍將士葬身疆場,失蹤降敵者也不計其數。犧牲的士兵中,找到了屍首的士卒家屬倒是多多少少領到了一些撫卹,少數幸運者還迎回了親人的遺體或骨灰,然而那些連屍體都找不到的犧牲士卒卻被劃為失蹤之列,家屬不但領不到分文補償,還得面對地方官府的盤問審訊,甄別他們的親人是否降敵或者逃亡,往他們的傷口裡繼續撒鹽。

  死了親人領不到補償,相反還得受到牽連,那些悲痛欲絕的親人當然要找地方喊冤,找官府喊冤,找湘軍喊冤,也找當初把他們兒子、兄弟、丈夫和父親拉上戰場的曾家喊冤。所以三天兩頭的,總有那麼一家幾個苦主跑到曾家門前哭喊索命,逼著曾家還他們親人,給他們撫卹金,還有一個寡婦和一個傷心過度的母親在曾家門前上吊自殺,曾家眾人應接不暇,焦頭爛額,受盡羞辱還百口莫辯,委屈到了極點。

  更加打擊曾妻歐陽氏的還在後面,意外迎回曾國藩的遺體雖然讓中年喪偶的歐陽氏喜出望外,但歐陽氏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長女曾紀靜卻為此付出了差點失貞的代價,即便風聲暫時還沒有走漏,曾家門第暫時還沒有蒙羞,但自幼剛強倔強的曾紀靜卻因此不願嫁人,不願帶著心頭傷疤和危險隱患再去禍害其他人家。

  歐陽氏當然不願讓大女兒孤苦終身,但歐陽氏卻絕不容許長女嫁給別的男人做偏房,那怕這個男人是曾國藩最得意的弟子、當今中原風頭最勁的青年名將、官居二品的湖北巡撫吳超越。歐陽氏丟不起這個人,宗聖曾家更丟不起這個人!

  愁雲慘霧中,咸豐八年不知不覺過去,除夕夜,一度富甲湘鄉的曾家飯桌上連葷菜都沒有幾道,家族成員也大半沒有參加年夜飯,五妯娌中有三個硬是帶著兒女回了娘家過年,就只剩下曾國華之妻守著已經面目全非的丈夫,長嫂歐陽氏強作笑顏招呼家人用飯飲酒,回到冰冷的房間後卻痛哭終夜,不明白上天為何如此殘忍,讓曾家淪落到如此處境?

  三個妯娌帶著兒女逃回娘家過年絕對是聰明選擇,即便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也那怕是在咸豐九年的正月初一,仍然還是有失去了親人的湘軍家屬上門鬧事,負氣回家的曾國荃聞報大怒,親自操刀衝出了門外,衝著跪在門前雪地裡的鬧事者怒吼,「你們有完沒完?你們的兒子是長毛殺的,有本事找長毛報仇去?找我們幹什麼?」

  「我們就要找你們!是你們把我們兒子拉走的!」

  白髮蒼蒼的年老父母哭喊,還挺起胸膛去迎曾國荃的雪亮鋼刀,他們的寡婦兒媳則抹著眼淚說道:「將軍,民女不敢要你們賠命,民女只想問一句,我男人究竟是死是活?為什麼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你們答應的三十兩銀子的撫卹,為什麼快兩年了,到現在連一文錢都看不到?」

  「你男人是誰?湘軍那麼多將士,我怎麼可能一個一個全記得住?」曾國荃怒吼。

  「我男人叫常棟,他最後一次帶信回來時,說他給你們九帥當了親兵。」

  寡婦怯生生的回答讓曾國荃如遭雷擊,呆立了半晌後,曾國荃才扭過頭,不忍再去看面前的孤兒寡母,聲音沙啞的說道:「你男人死在了灰山,那一仗我們大敗,所以沒辦法把你男人的屍體帶回來。」

  終於從曾國荃口中確認了噩耗,常棟的父母妻兒頓時抱頭哭成了一團,曾國荃心如刀絞,腳步沉重的回到家裡,先到自己房中取出五十兩銀子,然後就要出門交給陣亡親兵的家人。可早就看出情況曾國華妻子卻拉住了他,說道:「九弟,你不能給,開了這個先例,我們家以後的麻煩更多!」

  「他家那個男人,是我的親兵。」曾國荃的聲音益發沙啞,說道:「灰山時,兄長騙我上船之前,他男人就已經戰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這也不能給!」曾國華妻子堅持道:「你今天給了他們銀子,明天要銀子的人就能把我們家門給擠破了,到時候你怎麼招架?!」

  曾國荃猶豫時,門外的常棟老母突然叫罵了起來,「曾國荃,你這個挨千刀砍血脖子的,原來我兒子就是給你當的親兵,被你害死在了灰山,你還不承認,不說出來,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曾國荃有些詫異常棟的家人為什麼會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看到常棟家人身邊已經圍滿了同村百姓時,曾國荃又醒悟過來,知道肯定是有什麼缺德的鄉鄰故意洩露了自己的身份好看笑話。明白這點,曾國荃幾乎把牙齒咬碎,也忍不住在心裡說了一句,「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門外的叫罵聲越來越淒厲,看熱鬧的百姓也越來越多,白楊坪的地保也擠在人群裡看好戲,卻半點沒有出面阻止的意思。而更麻煩的是,又有一個湘鄉本地失蹤士兵的父母妻兒來到曾家門前鬧事,哭著喊著只是逼曾家還他們的兒子和丈夫,還直接動手砸起了曾家的大門,曾國荃在院中垂頭喪氣,卻連回罵一句的勇氣都不復存在。

  「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令曾國荃魂飛魄散的聲音傳來,曾國荃趕緊從門縫裡向外望去時,卻見是常棟的妻子在自家門外的樹上掛了一根繩子,準備上吊自殺,同村百姓雖然也有一些人阻攔,常棟的妻子卻哭喊大叫,「讓我死!讓我死!我男人沒了,我還活過什麼勁?我活著還能有什麼用?」

  「讓開!讓開!縣太爺來了!縣太爺來了!滾!」

  喧譁中,囂張跋扈的呼喝聲突然傳來,人群分開處,一隊耀武揚威的衙役突然衝了進來,接著是湘鄉知縣厲學潮的轎子上前,在曾家門前落定,然而就在曾國荃奇怪厲學潮為什麼沒擺什麼知縣儀仗時,厲學潮的轎子卻飛快抬走,下了轎的厲學潮也快步跑到了後面的一頂轎子面前,滿臉諂媚的親手掀開了轎簾,請出了一位衣飾華貴的中年貴婦。

  另外來的轎子還有三頂,轎簾掀開間,三名同樣衣飾華貴的美貌女子先後走出轎子,還每人都帶著一個幼小的女兒,另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單獨保護她們。厲學潮則一邊命令衙役人群,一邊衝著那中年女子和那三名美女點頭哈腰,諂媚模樣比以前討好曾家時遠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娘們是誰?」

  曾國荃心中納悶的時候,那中年貴婦徑直走到了曾家門前親自敲門,很大方的問道:「有人在家嗎?有客到訪,請主人開門。」

  這時,歐陽氏、曾國潢和曾國葆等人也來到了曾國荃身邊,低聲商議了幾句之後,曾國荃還是親手打開了大門,又請長嫂歐陽氏上前接待那中年貴婦,互相見禮之後,那中年貴婦很直接的就問道:「請問夫人,你可是曾國藩曾公的夫人?」

  「我就是。」歐陽氏點頭,又疑惑問道:「敢問你是……?」

  「我夫家姓聶,曾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聶家嫂子。」

  那中年貴婦並沒有擺任何架子,還主動請歐陽氏用民間稱呼對待她。不過家教有方的歐陽氏當然不會用這麼粗俗的稱呼,行禮說道:「原來是聶夫人,敢問聶夫人,我們素不相識,不知你為何突然大駕光臨?」

  「曾夫人,我們是素不相識,但是卻有淵源關係。」中年貴婦微笑說道:「曾國藩公的得意弟子吳超越,就是我的女婿。」

  「你女婿是吳超越?」歐陽氏的臉色頓時變了。

  「不錯。」聶士成的凶悍老娘點頭,說道:「我的乾女兒楊玉茹,就是吳超越吳撫臺的正室妻子,玉茹,快過來給曾伯母見禮。」

  抱著年幼次女的楊玉茹上前,向歐陽氏盈盈一拜,彬彬有禮的口稱伯母,接著傅善祥和馮婉貞也先後上前向歐陽氏行禮,聶母一一介紹,也順便介紹了吳超越的三個女兒——還好,三個女兒都幸運的沒有遺傳吳超越的醜樣,都長得蠻可愛。

  「吳超越的岳母和一妻兩妾怎麼都來了?她們想幹什麼?」歐陽氏心中疑惑,忙問道:「那麼聶夫人,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曾夫人,這裡說話不方便。」聶母微笑說道:「天冷,孩子小,能進去坐下說話嗎?」

  歐陽氏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邀請聶母和楊玉茹等人進門,然而聶母剛要進門時,曾國荃卻突然攔在了門前,鐵青著臉說道:「慢著!我們曾家和吳超越早就已經一刀兩斷了,不歡迎吳家的人進來!」

  「這位將軍,你和吳超越一刀兩斷,與我有什麼相干?」聶母不卑不亢的反問道:「再有,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的長嫂都已經請我進門了,你還要攔著,這難道就是曾聖後人的家風?」

  曾國荃無言以對,下意識的想起湖北軍中的一個笑談,說吳超越的大舅子聶士成在戰場上勇猛如虎,回到了家裡在老娘面前卻是一隻病貓,那時候曾國荃還覺得誇張,現在才知道這是事實——碰上這麼一個凶悍的老娘,聶士成真是想不聽話乖巧都不行。

  這時,歐陽氏也已經好言勸說曾國荃,曾國荃無奈,也這才讓開道路,任由長嫂把聶母一行人請到了家中落座,聶母帶來的隨從則全部留在門外等候,湘鄉縣令厲學潮也乖乖的站在冰天雪地裡等待,還不斷衝著聶母等人點頭哈腰,笑容諂媚得讓曾國荃恨不得給他鼻子一拳——勢利眼到這地步的,還真不多見。

  在陰暗寒冷的曾家大廳裡各自坐定後,身為客人的聶母首先開口,對歐陽氏說道:「曾夫人,說了也不怕你笑話,我來這裡的目的,是替我的女婿向你的女兒曾大小姐求親,請你成全我女婿和你的女兒。」

  「你……,替你女婿提親?」歐陽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曾家幾兄弟也是面面相覷,全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世上還能有這樣的奇事——丈母娘替女婿向別的女人求親?

  「的確如此。」聶母坦然點頭,說道:「曾夫人,你一定覺得很荒唐,這世上那有岳母替女婿向別的女人求親的事?但我今天就是要荒唐一把,請你玉成超越和你女兒的好事,別誤了你女兒的一生。」

  「伯母,那天超越哥哥和曾姐姐的事,我在現場。」馮婉貞也開了口,說道:「超越哥哥他是和花制臺喝酒,被花制臺灌醉了,昏頭昏腦的回到了家裡,當時曾姐姐又恰好住在我房裡,超越哥哥就誤會了,把曾姐姐當成了我。」

  詳細介紹了當時發生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後,馮婉貞放下吳超越的大女兒,離座向歐陽氏跪下,說道:「伯母,這件事我也有責任,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硬拉著曾姐姐住我房裡,超越哥哥就不會誤會,也不會把曾姐姐害到現在這個地步。我有錯,你罵我打我都行,但請你不要責怪超越哥哥,他是好人,難得的大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歐陽氏張口結舌了,萬沒料到吳超越的這個小老婆竟然會這麼通情達理,爽朗豁達。結果令歐陽氏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吳超越的正妻楊玉茹和二房傅善祥也向她跪下,一起說道:「伯母,我們可以做證,郎君他是無心之舉,他事後也悔恨萬分,常說他害了你女兒一輩子。還望伯母你念在郎君的一片悔過誠意份上,也念在你女兒的終身幸福份上,成全郎君和曾小姐。」

  「你們……。」歐陽氏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說道:「你們的相公娶小,你們不反對?還替他求親?」

  三女一起點頭,旁邊的聶母則說道:「曾夫人,你是不知道我這三個女兒有多懂事,因為種種陰錯陽差,超越家裡的人一直把婉貞當做他的正室夫人,但我帶著玉茹到了上海後,婉貞馬上就逼著超越娶玉茹做正室,她自願做偏房。她的父親,可是現在的湖南提督馮三保馮將軍啊。」

  把馮婉貞、楊玉茹和吳超越之間那些事仔細說了之後,聶母又說道:「我也是前幾天才從超越那裡知道他和曾姑娘的事,當時我也生氣,還打了他耳光,但超越不但沒還手,還跪著求我來替他提親,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我點頭之後他才起來。曾夫人,超越是好孩子,他是真心悔過,望你一定要原諒他,也成全他和你的女兒。」

  「那他怎麼不來我面前跪?」歐陽氏黑著臉問。

  「我也這麼問過他。」聶母回答道:「他告訴我,現在花制臺病得太重,他如果離開湖北,湖北就再沒人可以控制局面,長毛捻匪很可能趁虛而入,到時候戰火塗炭,湖北的萬千百姓就會又遭受戰火之災。所以他沒辦法,只能是求我出面,替他向你謝罪,也替他向你求親。」

  說著,聶母站起身來,又說道:「曾夫人,我知道你們曾家是宗聖之後,絕不可能答應把女兒嫁給別人做偏房,更何況曾姑娘還是長門長女?但事已至此,我那女婿如果再不娶你女兒,你的女兒這一輩子就完了,你總不能不替你親生女兒著想吧?」

  言罷,聶母也向歐陽氏雙膝跪下,神情莊重的說道:「曾夫人,超越跪我的,我替他跪你!望你原諒超越,給他一個悔過彌補的機會,也救一救你的親生女兒!」

  看著跪滿面前的吳超越家眷,歐陽氏淚如雨下,哭得死去活來,曾家幾兄弟也是個個垂首,暗道:「慰亭這次,看來是真心悔過了,也是下了大本錢了,不然的話,能求得岳母為他求娶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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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流氓手段

  深明大義的丈母娘在替吳超越向曾家求親的同時,吳超越也已經在湖北和新任湖北布政使吉祥展開了爭權奪利,明爭暗鬥。

  爭奪的焦點當然是湖北的財政控制大權,在吉祥接任之前,吳超越與馬秀儒合作時立場是互相剋制,吳超越遵守滿清朝廷的規矩,不直接插手湖北各府州縣的賦稅徵收,也不過問藩司庫銀的收鑄發放,讓馬秀儒多少有些油水可撈。

  惟有在漢口關稅、厘金局和銀圓鑄造這三個方面,吳超越看得極緊,即便按規矩允許馬秀儒過問監督和調整人事,卻絕不允許馬秀儒從中下手撈銀子,馬秀儒的幾個部下私人試圖在這三個地方做手腳,也被吳超越毫不猶豫的扳倒整死。

  馬秀儒的靠山遠沒有吳超越的靠山強硬給力,花老狐狸又堅決站在吳超越一邊,吃了幾小虧後也摸清楚了吳超越的立場態度,便也老實收手,沒敢再打關稅、厘金和銀圓的主意,老老實實只在傳統賦稅錢糧和地方上做手腳,與吳超越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合作雖然不算什麼愉快,卻勉強還算默契,也從沒發生過任何大的衝突矛盾。

  對於新搭檔吉祥,吳超越也是抱這個態度,只要吉祥別打關稅、厘金和銀圓的主意,那吉祥在錢糧賦稅和人事考核方面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想怎麼撈怎麼撈,吳超越不會干涉。但如果吉祥敢對關稅、厘金和銀圓下手,吳超越就絕對不會客氣!

  因為這三項財政來源對吳超越來說太重要了,供養鄂勇撫標、支持軍隊出省作戰、訓練軍隊、購買蒸汽炮船、採購軍需、生產武器和維持大冶工業基地的運轉及發展,滿清朝廷沒有給吳超越那怕一兩銀子,這些方面的開支每一分每一文都是來自關稅、厘金和銀圓鑄造的盈利,吳超越當然絕不能容許這三條財源出任何的亂子。

  然而很可惜,吳超越實在是太低估了新布政使吉祥的膽量和胃口,在山西時早就被不法奸商養刁了胃口的吉祥吉藩臺,那裡還看得上貪汙湖北正稅和收受地方賄賂那點微薄收入?也還沒進入境內,就已經通過合作多年的不法奸商掌握了湖北財政收入的大概情況,迫不及待的就已經盯上了關稅、厘金和銀圓鑄造大權,並且早早就做好了下手準備。

  吉祥剛開始留給吳超越的印象還算不錯,接掌藩臺衙門之後,年近半百的吉祥不顧年齡和輩分上的差距,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吳超越的面前磕頭行禮,滿臉恭敬的表示一切惟吳超越的馬首是瞻,然後才跑去總督衙門探望臥病在床的花老狐狸,接著又上表滿清朝廷,請求咸豐大帝減免三個去年遭災府縣的賦稅錢糧,貌似看上去還算關心百姓疾苦。然而就在吳超越稍微掉以輕心的時候,吉祥卻又跑來拜見吳超越了,開門見山的就向吳超越表示——自己要在湖北厘金局及省內各處厘金徵收關卡派駐監督,監管湖北厘金的具體徵收,避免腐敗和厘金流失。

  「派駐監督?」吳超越很警惕的向吉祥問道:「湖北厘金一向徵收正常,吉藩臺怎麼會突然想到派駐監督,有這個必要嗎?」

  「回撫臺大人,下官認為很有必要。」吉祥彬彬有禮的回答道:「撫臺大人公務繁忙,無暇走訪民間,與各地釐關的接觸不多,肯定不知道湖北的厘金徵收雖然看似正常,實際上流失還是十分嚴重。」

  「遠的不說,就說距離不遠的嘉魚釐關。」吉祥還舉出了例子,說道:「下官派人暗訪發現,嘉魚的厘金徵收吏員不但看人收稅,中飽私囊,還在私下裡與不法奸商勾結,縱容走私,導致厘金流失嚴重。」

  出示嘉魚釐卡貪賄吏員的名單與作案記錄之後,吉祥才又說道:「所以下官認為,為了避免湖北厘金的流失,肅清厘金局的吏治,也為了確保撫臺大人你的平叛作戰所需,最好是在湖北厘金局及各地釐卡派駐監督,警告官吏,也避免類似情況的發生。」

  吳超越默然,知道吉祥說的是實情,也知道湖北的厘金局內部的確存在著一定的腐敗,這些年厘金也確實流失了不少——這是沒辦法的事,從古至今、歷朝歷代都是如此。但吳超越更知道,吉祥建議往湖北厘金局中派駐監督,絕不是為了反腐制貪,而是為了更腐更貪。

  道理也簡單,監督員到任後,厘金關卡上的差役吏員為了繼續貪汙納賄,肯定要想方設法的把監督員拉下水一起收錢,然後為了彌補損失和增加收入,這些貪腐胥吏肯定會向商人多伸手,商人為了彌補損失肯定會擴大走私規模更加偷稅逃稅,最後到頭來受損失的只會是湖北厘金,肥的卻是差役監督和釐卡監督背後的吉祥。

  還有一點也非常重要,目前替吳超越管理湖北厘金局的是黃植生,這個吳超越在江陰收的幫凶在忠心勤奮、認真負責方面沒得話說,然而在鉤心鬥角和玩弄手腕方面卻有所欠缺,有很大可能玩不過吉祥派駐厘金局的什麼監督,也有可能被吉祥的走狗幫凶架空,導致吳超越逐漸喪失對湖北厘金局的控制大權。——從個人利益的角度出發,吉祥要求往厘金局中派駐監督,真正目的也很可能就是想搶走湖北厘金局的控制權。

  還好,人事任命權還在吳超越的手裡,識破了吉祥的險惡用心之後,吳超越只稍一盤算就有了對策,微笑說道:「吉藩臺的話是有道理,湖北厘金局的差使雖然一直幹得不錯,但反腐制貪也一時一刻不能放鬆。這樣吧,也不用煩勞吉藩臺派人,本官這就叫閻敬銘從糧臺總署抽調人手進駐厘金局擔任監督,嚴厲查辦那些與不法奸商勾結的貪腐胥吏。」

  「撫臺大人,還是不必煩勞你了。」吉祥微笑著象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了一道摺子,說道:「聖上硃批,讓下官負責操辦此事,請撫臺大人過目。」

  不動聲色的看了吉祥一眼,吳超越這才接過摺子觀看,見摺子是吉祥寫的,內容則是向咸豐大帝陳述湖北厘金的徵收對中原戰場的重要性,說是想替吳超越搞好後勤減少厘金流失,奏請咸豐大帝允許他往湖北厘金局中派駐監督,專職負責監管湖北厘金局的稅釐徵收,杜絕腐敗保證軍需。摺子的最後則是咸豐大帝的硃砂批註——朕心甚慰,準行。

  吉祥冠冕堂皇的無恥藉口並沒有讓吳超越吃驚,讓吳超越十分驚訝的是摺子最後的日期——吉祥竟然是在還沒踏上湖北土地之前,就已經上了這道摺子,也明擺著是還沒正式上任就已經盯上了湖北厘金這塊大肥肉。

  「果然是老謀深算,難怪能這麼得野豬皮九世的信任,盯完了王慶雲和徐繼畬就馬上來盯我。」

  吳超越心中冷哼,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又盤算了一下就微笑說道:「難得吉藩臺這麼用心,早早就已經決心反腐肅貪,讓我不再操心錢糧賦稅。也罷,既然皇上已有硃筆批示,那就請吉藩臺負責操辦此事吧。」

  吉祥一聽大喜,趕緊向吳超越行禮道謝,吳超越則又微笑說道:「對了,吉藩臺,你任命決定了湖北厘金局總監督的人選後,叫那個總監督來見一見我,我想對他囑咐幾句,也順便認識一下他。」

  吉祥沒口子的答應,彬彬有禮的告辭離去。而吉祥離去後,吳超越當然是第一時間叫來了趙烈文和閻敬銘兩個心腹,把吉祥要往厘金局裡派駐監督的事大概說了,結果趙烈文和閻敬銘當然是一起大吃一驚,異口同聲道:「慰亭,千萬不能答應,讓吉祥往厘金局裡摻了沙子,還是負責監管厘金徵收,要不了三個月,湖北厘金局就得一塌糊塗!」

  「那個老雜種拿出了皇上的摺子,是皇上批准他這麼幹的。」吳超越聳聳肩膀,又把吉祥那道無恥奏摺的內容大概說了,然後才說道:「老雜碎手裡有皇帝的硃筆御批,除非我想造反,否則就不能不從命,所以沒辦法,我只能是順水推舟,一口答應。」

  趙烈文和閻敬銘啞然,半晌後,趙烈文才冷哼道:「還真小看了這位吉藩臺,果然有些手段,竟然能想出把皇上拉下水的主意,看來以後我們還真得防著點他。」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重要的是保住厘金局,不能讓吉祥的人徹底攪亂了。」閻敬銘搖頭,又向吳超越問道:「慰亭,關於這點,你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有,答應讓那個老雜碎往厘金局派駐監督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叫你們來,就是讓你們早些做好準備,方便依計行事。」

  吳超越的回答讓閻敬銘和趙烈文萬分錯愕,然後吳超越飛快說完自己剛才靈機一動想出的主意後,趙烈文和閻敬銘卻又一起張大了嘴巴,上下打量著吳超越就好象不認識一樣,半晌才異口同聲的驚叫問道:「慰亭,你這手段太流氓了吧?」

  「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流氓手段。」

  吳超越微笑著點頭,又說道:「但沒辦法,老雜碎手裡有皇上硃批,用官場手段很難阻止他插手厘金局,想保住我們的厘金局,只有用簡單直接的流氓手段才可以立即奏效。也可以給那老雜碎一個警告,敢打我銀子的主意,他是自尋死路!」

  …………

  該來看看吉藩臺這邊的狀況了,笑眯眯的回到了布政使衙門後,才剛在簽押房裡坐定,幾個吉藩臺從山西帶來的心腹和幕僚就已經來到面前恭敬磕頭,然後不用問結果,光是看吉藩臺的得意表情,眾心腹就明白吉藩臺已經大獲全勝,忙紛紛向吉藩臺道喜道賀,恭喜吉藩臺成功往湖北厘金局中插入楔子,敲開厘金局銀庫指日可待。

  「都說吳超越難纏,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得意之下,吉藩臺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對吳超越的蔑視,冷笑說道:「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在戰場上有洋人武器幫忙倒是無往不勝,在官場上,始終還是嫩了點。」

  「東翁,也不能太過輕視吳撫臺,他畢竟是鬥倒官文的人,在朝廷裡靠山又硬,我們和他相處,最好還是小心為上。」

  跟隨吉藩臺多年的幕僚長左瑞小心翼翼的提醒,又指出道:「而且學生揣測,吳撫臺果斷讓步,也很可能和湖廣總督一職即將出缺有關,花制臺病重,他是最有希望補這個缺的人,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當然不敢對皇上的硃批提出任務異議。」

  吉藩臺點點頭,認可左瑞的分析,也知道吳超越的靠山肅順招惹不起,然而吉藩臺還是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句,「看來吳超越想湖廣總督這個位置是快想瘋了,但很可惜,他註定是白日做夢。」

  吉藩臺沒把話說得太明白,但是左瑞等心腹幕僚卻馬上心下通明,知道吳超越上位希望很小——因為他們都知道吉藩臺雖然只是一個布政使,卻早在山西時就已經有密摺封奏之前,可以把摺子繞過軍機處直接送進養心殿,經安德海之手直接呈遞到咸豐大帝面前,期間連吳超越那個權勢熏天的靠山肅順都無法插手。也知道吉藩臺既然如此自信,肯定是咸豐大帝在給吉藩臺的密摺批覆上說了什麼。

  冷笑過後,吉藩臺又迫不及待的當場任命湖北厘金局的總監督,也毫不猶豫的把這個肥差交給了自己的絕對心腹、掛著從六品經歷頭銜的樑可凡,並向樑可凡叮囑道:「別急著做得太過分,要循序漸進,順水推舟,先和湖北各地釐卡的官吏打成一片,然後再慢慢推行我們在山西的規矩,也儘量把湖北的所有釐卡都拉下水,這樣吳超越才想動湖北厘金局也做不到。」

  早就習慣了拉人下水的樑可凡趕緊點頭,一再叩謝吉藩臺的厚愛信任,然後吉藩臺才轉向其他的心腹說道:「你們也別急,湖北通衡九省,發財門路要多少有多少,等先把厘金局搞定了,然後我們再慢慢的向關稅和銀圓鑄造這些方面下手,到時候就怕你們忙都忙不過來。」

  以左瑞為首的心腹幕僚慌忙向吉藩臺道謝,表示一定忠實于吉藩臺的英明領導,齊心協力把湖北打造成山西那樣的聚寶盆。吉藩臺則又突然想起一事,忙向樑可凡吩咐道:「對了,吳超越說了,他想見一見我任命的湖北厘金局總監督,你趕緊把印信領了,儘快去見一見他,多說些漂亮話讓他放心,那小子挺愛聽奉承話的。」

  樑可凡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在湖北布政使衙門裡走完了該走的程序,領了吉祥親筆開出的委任狀,還有連夜趕鑄的湖北厘金局監督印信,第二天下午就在左瑞等老同僚羨慕的目光中趕往巡撫衙門拜見吳超越聽訓。臨行時,樑可凡自然少不得在私下裡對左瑞等老同僚做出承諾,保證正式上任前一定請同僚喝花酒,也保證上任後一定老同僚的五親六戚儘快派往湖北各地的釐卡發財,然後才屁顛屁顛的啟程出發。

  樑可凡當然是高興得太早了,當他的求見拜帖送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後,吳超越馬上就笑了笑,說道:「昨天才提起這事,今天就來了,看來吉藩臺和他的人,對湖北厘金是喉嚨裡伸爪了啊!依計行事!」

  …………

  是日,暫時借住在布政使衙門裡的樑可凡徹夜未歸,然而咱們的吉藩臺卻根本沒有留心到這樣的小事,還是第二天上午進了簽押房開始辦公後,吉藩臺才發現樑可凡沒有在場,隨口問道:「樑可凡呢?怎麼還沒來?」

  「回東翁,樑經歷昨天一晚上沒回來。」左瑞如實回答,又揣測道:「或許是攤上好差事太高興,去了城裡的青樓過夜,今天起來就直接去了厘金局上任。」

  「狗奴才,好色的脾氣真是這輩子都改不了啦。」吉藩臺也沒怎麼在意,還順意哼道:「最好是直接去了厘金局上任,要是敢讓我知道他這時候還在青樓裡,看本官怎麼收拾他!」

  雞毛蒜皮的小事,吉藩臺當然哼了一句就拋之腦後,立即拿起新送來的公文批閱,然而就在吉藩臺拿起毛筆準備批註第一份公文時,簽押房外卻快步衝進來一個戈什哈,向吉藩臺奏道:「稟藩臺大人,撫臺衙門來人,要你立即去拜見吳撫臺。」

  「這會就要我去拜見吳撫臺?」吉藩臺一楞,停筆問道:「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有。」戈什哈答道:「撫臺衙門的人說,要吉藩臺你就樑可凡樑經歷的事,給吳撫臺一個交代!還直接說吳撫臺發了很大的火,已經在寫彈劾你的摺子了!」

  啪一聲輕響,吉藩臺手裡毛筆落案,腦海中一片空白,臉色也不由有些發白,暗道:「樑可凡出什麼事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扎火囤

  吉祥吉藩臺急匆匆趕到巡撫衙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湖北按察使李卿谷的轎子已經停在了巡撫衙門外——武昌城裡就吉藩臺和李卿谷兩個人有資格乘座四個人抬的綠暱官轎,倒是十分容易辨認。

  還有制臺衙門的轎子,吉祥下轎的時候,又恰好看到一頂帶著總督衙門標記的轎子匆匆趕到,轎簾掀開間,花老狐狸的幕僚長戴文節大步走了出來。吉祥見了大喜,忙迎上前去,一邊行禮問安,一邊試探著問道:「戴師爺,你怎麼也來了?是不是吳撫臺派人去請你的?」

  「進去再說吧。」戴文節面無表情的回答道:「我目前也什麼都不知道。還有吉藩臺,別說我向著吳撫臺,他抓你的人,自然有他的理由,勸你最好不要為了面子死保,否則以吳撫臺的脾氣,那怕把官司打到金鑾殿上也不會讓步。」

  吉祥趕緊點頭,低聲謝了戴文節的指點,也在心裡說道:「進去了解了情況再說,主子只是不信任吳小蠻子,但並不想收拾小蠻子,長毛沒殺光之前,能不翻臉最後不要和這個小蠻子翻臉。」

  再隨著戴文節一起進到巡撫衙門的大堂時,吉祥第一眼就看到他的心腹爪牙樑可凡被五花大綁的按跪在大堂上,旁邊還跪著一個哭哭啼啼的青年女子,衣著為侍女打扮,兩旁李卿谷、閻敬銘、趙烈文和黃植生等人或坐或站,吳超越高坐大堂正中,面前還有一攤茶水和茶杯粉末。

  見吉祥進來,正在對著李卿谷喊冤的樑可凡就象打了雞血一樣,馬上就掙扎著衝吉祥喊了起來,帶著哭腔喊道:「藩臺大人,藩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昨天晚上,是這個女的主動勾引我啊,我沒強姦她!我沒強姦她啊!」

  「強姦?!」

  吉祥差點沒暈過去,那邊的吳超越卻怒不可遏的狂吼道:「掌嘴!別以為你的主子來了,本官就不敢打你!」

  話音未落,按住樑可凡的吳超越親兵就已經掄起了胳膊,劈哩啪啦的往樑可凡臉上抽耳光,把樑可凡抽得雙頰紅腫,嘴角流血,慘叫不斷。還算講點義氣的吉祥趕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求情,說道:「吳撫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樑可凡有什麼罪,請你和李臬臺依法審訊就是了,望你念在樑可凡也是朝廷命官的份上,對他……。」

  「閉嘴!」

  吳超越粗暴的打斷吉祥,指著吉祥的鼻子咆哮道:「姓吉的,你挑的好監督!到本官的巡撫衙門裡來拜見上官,竟然敢酒活亂性,**本官巡撫官署中的侍女!你好大的膽子,本官今天和你沒完!」

  吳超越的話還沒有說完,吉祥就已經臉色蒼白如紙了,腦海中更是一陣接一陣的天旋地轉——自己親手挑選並委任的湖北厘金局監督,竟然在領到印信公文的當天**婦女,**的還是湖北巡撫衙門裡的侍女!這事張揚了出去,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在湖北混啊?

  「老爺,我真沒強姦,那娘們是自願的,她是自願上我的床的啊!」

  樑可凡又掙扎著哭喊了起來,結果除了又捱了幾記耳光之外,那一直在哭哭啼啼的侍女也終於哭喊出聲,「你就是強姦!你就是強姦!是你硬把我拉上了床,還捂著我的嘴欺負我!老爺,各位老爺,你們要為小女做主啊!」

  這時,吉祥還沒上任時就已經看他不順眼的李卿谷也開了口,陰陽怪氣的說道:「吉藩臺恕罪,這個案子屬於民事案件,正好在下官的職責範圍之內,冒昧審理你的屬下多有得罪,望你多多原諒。」

  「李臬臺請隨意,下官不敢幹涉。」吉祥慌忙擺手,又哭喪著臉說道:「可是李臬臺,起碼得讓本官知道一下案情的經過吧?」

  李卿谷趕緊去看吳超越,臉上還飛快換了一副恭敬的嘴臉,吳超越則一指樑可凡,怒吼道:「讓這個畜生自己說!」

  得到了吳超越的允許後,樑可凡這才膝行爬到了吉祥的面前,一邊哭著喊冤,一邊哭哭啼啼的陳述昨天晚上的事。吉祥也這才知道,原來樑可凡來拜見吳超越時,正趕上吳超越公務繁忙,直到傍晚時才得到吳超越的接見,聽完了吳超越忠君報主之類的廢話訓斥後,樑可凡又被吳超越留下吃飯,同時吳超越還叫來了閻敬銘和黃植生給樑可凡做陪,讓樑可凡認識這兩個新搭檔。

  再然後,樑可凡當然就喝多了,天色又已經全黑,樑可凡便留宿在了巡撫衙門的客房之中,結果負責伺候樑可凡的那個侍女因為小有姿色,服侍樑可凡洗漱更衣時動作又有些過大,樑可凡沒控制住荷爾蒙的衝動就把那侍女抱上了床,然後到了今天清晨時,樑可凡和那侍女就被捉姦在床了。

  這一段當然只是樑可凡一個人的口供,期間那侍女一直在哭著喊著否認,一口咬定是樑可凡捂住了她的嘴,硬把她按在床上***又說樑可凡威脅她說如果不從就殺了她,她才沒敢呼喊。

  究竟是**還是**吉祥並不介意,期間吉祥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揪著樑可凡的衣領吼道:「你給本官說實,你到底有沒有碰這個女子?」

  樑可凡猶豫著不敢回答,那邊的李卿谷則微笑著說道:「這個不難調查,隨便叫個官媒婆給這個女子驗身就知道了,還有那張床上,也肯定有痕跡。」說罷,李卿谷還真的派人去臬臺衙門裡傳官媒婆來侯命。

  「畜生!說,你到底有沒有碰她?!」

  吉祥又怒吼著問,無可辯駁的樑可凡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自己喝高了沒控制住下半體,的確上了那個侍女。然後樑可凡的話還沒有說完,吉祥就已經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上,把他踹了一個五腳朝天,狂吼道:「畜生,你壞了我的大事!」

  言罷,吉祥又向吳超越雙膝跪下,磕頭說道:「撫臺大人,下官御下不嚴,致使屬下官員做出此等醜事!下官甘願領罪,請撫臺大人責罰!」

  「本官沒資格治你的罪。」吳超越冷冷說道:「等著答辨吧,彈劾你的摺子,本官已經用驛站發出,請皇上和朝廷為本官主持公道!」

  「真的已經參了我了?」吉祥心中叫苦,知道這下子降職削爵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同時吉祥心裡也隱隱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雖然樑可凡的確有些過於好色,但吉祥卻不相信樑可凡有膽量敢**巡撫衙門裡的侍女。而且自己才剛以樑可凡為白手套向吳超越的地盤上伸手,樑可凡馬上就出了事,這是否巧得有些過份?

  「難道是扎火囤(仙人跳古稱)?」吉祥心裡甚至還生出了這樣的懷疑。

  再怎麼懷疑也沒用,不管是不是仙人跳,也不管究竟是**還是***樑可凡都已經上了那侍女並且被捉姦在床,吉祥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樑可凡,只能是乖乖的磕頭謝罪,答應把樑可凡移交給湖北臬臺衙門拘押審訊,吳超越怒氣稍消,也這才把那侍女也交給李卿谷,讓李卿谷一併帶回按察使衙門審問。

  辭別離開後,吉祥趕緊追上了先行告辭的李卿谷,在轎子面前堵住李卿谷,低聲下氣的懇求李卿谷手下留情,對樑可凡從輕發落。然而恨吉祥恨得蛋疼的李卿谷嘴上敷衍,心裡卻暗道:「一定得從樑可凡身上打開缺口,拿到吉祥這個王八蛋的把柄!」

  也是在回到了布政使衙門之後,吉祥才在左瑞等心腹面前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結果左瑞等人同樣深表懷疑,都說道:「東翁,很有可能是民間常見的流氓招數扎火囤,樑可凡那小子是好色不假,但他素來知道輕重,借他一百個膽子,量他也不敢在巡撫衙門裡強姦女人。」

  「尤其是時機巧得過份。」左瑞又補充道:「東翁你才剛任命樑可凡為厘金局監督,樑可凡馬上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看怎麼象是吳撫臺在故意佈局整治樑可凡,也間接敲打和警告東翁你,讓東翁你少往他的地盤伸手。」

  吉祥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流氓!官場流氓!這麼陰損歹毒的手段,虧他做得出來!」

  「東翁,這事絕對不能善罷甘休,樑可凡也絕對不能見死不救。」左瑞又壓低了聲音說道:「第一,樑可凡知道東翁你太多事,得防著他被別人把嘴撬開,東翁你如果不管他的死活,這個可能也自然更大。」

  「第二,那個女的是個關鍵,如果我們能讓她改口,甚至能讓她招認是被人指使,那我們馬上就能反敗為勝。」

  吉祥盤算著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做不到,想讓那婊子改口,除非有李卿谷幫忙配合,今天我找李卿谷替樑可凡求情時,他對我愛理不理,明顯是在嫉恨我搶了位置擋了他升官的道路。這個蠻子又和吳超越小蠻子共事多年,私底下肯定有不少勾結,找他幫忙,更是給吳超越小流氓把柄抓。」

  「東翁深謀遠慮,在下望塵莫及,佩服,佩服。」左瑞先是拍了一個馬屁,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麼東翁,我們當如何應對?」

  「想盡一切辦法,不管花多少銀子,一定要給樑可凡帶一句話去。」吉祥陰森森的說道:「直接告訴他,皇上給我的密摺中,明白說了他要派一個滿人總督接替花沙納出任湖廣總督,吳超越沒機會當總督。」

  「所以,他一定得一口咬定是那個女子引誘他上床,也絕不能胡說八道!先把水攪渾,讓李卿谷無法迅速定案,等花沙納那個老不死嚥氣,新的滿人總督上任,我再和新的滿人總督聯手救他!」

  左瑞應諾,趕緊去想辦法收買獄卒探望樑可凡並乘機串供,然後吉祥才在心中咬牙切齒的說道:「小流氓,等著!等我們滿人總督來了,看我怎麼報今天的一箭之仇!」

  …………

  吉祥當然又低估了吳超越在這方面的深謀遠慮,事實上,早在成功把樑可凡捉姦在床的時候,吳超越就已經料定了樑可凡下獄之後,吉祥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給樑可凡捎信帶話,要樑可凡避重就輕先倒點小黴,把嘴巴閉牢別洩露其他的事,然後再想辦法救樑可凡。

  得出這個結論的邏輯也很簡單,樑可凡既然是吉祥安插進厘金局撈錢的白手套,那就一定是吉祥的心腹走狗,也一定知道吉祥在背地裡做的無數齷齪事,吉祥肯定得防著樑可凡被撬開嘴巴,抖出了他的貪腐罪證。

  往日無冤,近日才有些小仇,吳超越倒是從沒想過一定要把吉祥整死,但如果能抓住吉祥的一些把柄罪證,那對吳超越來說當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很自然的,吳超越也就順手讓張德堅做了一些佈置安排,暗中監視住了住進大牢的樑可凡。

  也是在張德堅領命而去之後,吳超越才想起提醒吳大賽處理好那些加料的酒,吳大賽則含笑答道:「孫少爺放心,早就倒進陰溝裡了,兩個酒壺都已經被小的親手洗過,不管是那個樑可凡喝的,還是那個不守婦道的小婊子喝的。」

  吳超越滿意點頭,又笑著問道:「對了,還一直忘記問你了,善祥去湖南前,祕密告訴我那個小婊子不守規矩以後,你有沒有在私下裡找過她?」

  「孫少爺,我老婆有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敢做這種事,她還不得閹了我?」吳大賽嬉皮笑臉的回答道:「再說了,孫少爺你的門風這麼嚴,小的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壞了你門裡的規矩啊。」

  「算你聰明,改天賞你兩個沒**的黃花閨女做妾,你老婆那裡,我替你去說。」吳超越笑笑,心裡則無比慶幸自己之前一時心軟,沒有收拾那個只是作風偶爾不檢點卻無依無靠的侍女,昨天晚上剛好派上了大用場。

  吳大賽歡天喜地道謝的時候,趙烈文卻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一揚手裡剛收到的軍情塘報,說道:「慰亭,壞消息,我們在江西打敗仗了。」

  「打敗仗?誰打了敗仗?」吳超越趕緊問道。

  「蕭啟江。」趙烈文很是無奈的答道:「蕭啟江出兵攔截石鎮吉東竄道路,激戰中王國才的救兵沒能及時趕到,劉銘傳又被賴桂英給牽制在了白玕,被石鎮吉乘機突圍得手,從撫州南部逃進了廣信。」

  一聽情況不算嚴重,吳超越這才鬆了口氣,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注意點就行了。」

  「慰亭,這事恐怕沒這麼輕鬆。」趙烈文警告道:「花制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隨時都有可能斷氣,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派出去的軍隊又出了紕漏,讓長毛大寇石鎮吉溜走,朝廷裡怕是會有人用這件事做文章,阻撓你接替花制臺就任湖廣總督。」

  說罷,趙烈文又補充道:「還有,蕭啟江密報,王國才那小子犯渾,在撫州城裡喝醉了酒大罵朝廷不公道,別的人靠揀便宜靠出身就可以直接到提督,他打硬仗攻堅城殺長毛,立那麼多大功勞,卻到現在還升不上提督。言語中矛頭直指朝廷,罵得還很難聽。」

  萬沒想到野豬皮九世對自己的故意打壓,竟然能把綠營出身的王國才也給惹火了,吳超越心中先是暗喜,然後才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十六天前。」趙烈文回答道。

  「糟了。」吳超越一聽叫苦,說道:「那時候馬秀儒還在湖北,江西巡撫還在是文俊,這下子王國才說不定要倒黴了。」

  趙烈文點頭,也是無比擔心對湖北久蓄不滿的文俊會乘機打小報告,然後趙烈文又說道:「慰亭,如果文俊真把這事捅到了皇上那裡,只怕你也得受些牽連。畢竟,王國才是你一手提拔的,也是你派出省去作戰的。」

  「看來湖廣總督的位置,我恐怕更是難有指望了。」吳超越苦笑,然後才自我安慰的說道:「當不上就當不上吧,反正我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

  嘴上倒是說得漂亮,可吳超越心裡卻還是遺憾萬分,因為當不是湖廣總督,也就意味著吳超越無法掌握湖南的軍隊,在英法聯軍把咸豐大帝攆到熱河去殘害兔子後,地方督撫徹底大鬆綁的關鍵時刻,吳超越的起點就低了一大個臺階。

  正所謂蒼天無眼,就在吳超越都認命的覺得自己接任湖廣總督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時,因為讓張德堅派人監視樑可凡的無心之舉,卻讓吳超越又重新看到了一線曙光……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九十章 火中取栗

  「……吉祥的人是買通了典獄長進的大牢,與樑可凡見面時,除了交代讓樑可凡一口咬定只是**外,再有就是要樑可凡把嘴巴閉緊,無論如何都不能胡說八道,更絕對不能牽扯到吉祥……。」

  「……為了讓樑可凡安心,吉祥派去的人還明白告訴樑可凡,說皇上給吉祥的密摺批覆中,明白說了撫臺大人你沒希望接任湖廣總督,接替花制臺出任總督的只會是一個滿人。所以吉祥要樑可凡稍安勿躁,等滿人總督上了任壓制住了你,他再想辦法……。」

  剛開始時,吳超越對張德堅的彙報並不怎麼上心,一邊聽著一邊還在翻看公文,還是在聽到了這段話後,吳超越才抬起頭來,打斷道:「等等,吉祥的人說,皇上有密摺批覆給吉祥,說我當不上湖廣總督?接替花制臺的一定是個滿人?這點能不能確認?」

  「能。」張德堅點頭答道:「我們收買的幾個獄卒都躲在暗處聽得清清楚楚。事關重大,下官分別做過確認。」

  聽到了這個報告,吳超越一時仍然還沒往深裡想,只是忍不住心頭失落,暗道:「看來是真的沒機會了,野豬皮家族能夠荼毒中國兩百多年,果然不是沒有原因,對我們漢人的確看得緊。」

  見吳超越沒再說話,張德堅便又繼續說道:「吉祥的人又要樑可凡耐心等待,等新的總督上任之後,吉祥再和新的滿人總督聯手救他出獄,也為他脫罪。還有,吉祥的人又交代樑可凡,說他在牢裡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告訴典獄張高年,吉祥那邊會做安排。」

  報告完了吉祥方面的動靜,天才特務張德堅又向吳超越稟報了按察使李卿谷那邊的動靜,說是李卿谷在審問樑可凡和那侍女時,果然優先採納了那侍女的口供把案子定為強姦案,故意先把樑可凡的罪名定到最重,然後才旁敲側擊的示意樑可凡可以用揭發別人的辦法將功贖罪,只可惜樑可凡沒有上當,一口咬定他是被侍女誘惑上床,最多隻能算是***沒提起關於吉祥的一字一句。

  張德堅繼續報告時,吳超越更是心不在焉,心裡只是盤算將來如何應對總督和布政使都是滿人的局面,也多少有些奇怪咸豐大帝為什麼會在密摺批註裡直接告訴吉祥,說自己當不上總督?還說接替花老狐狸的一定是個滿人?而好奇密摺內容之餘,吳超越腦海中又突然閃過一個驚人念頭,暗道:「我如果能拿到那份密摺,那會是什麼光景?」

  生出了這念頭,吳超越再往下細想時,很快就發現假如能拿到這份密摺並公諸於眾,對自己有三個有利之處,第一就是更加激怒不久之前才剛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湖北將士,讓他們對滿清朝廷更加不滿和仇恨!第二就是直接幹掉來意不善的吉祥,讓他永遠沒有還手報仇的機會。

  第三點最重要,這道密摺一旦被公佈後,猜忌漢人的醜惡面目徹底暴光,咸豐大帝肯定是無地自容,到時候吳超越只要稍微給咸豐大帝一點臺階下,比方說幫咸豐大帝鬼扯說密摺是假的,那麼咸豐大帝為了遮醜洗白,就很有可能又改主意,讓吳超越就地接任湖廣總督,藉以證明密摺是偽造做假,咸豐大帝絕沒有任何猜忌提防漢人的心思。

  「怎麼才能把那道密摺弄到手?」

  吳超越的第一反應是派人去偷,但細一盤算吳超越也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且不說密摺對任何官員來說都十分重要,靠偷竊得手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真的偷到了手,自己又如何能解釋這道密摺的來源?

  這時,因為久久不見吳超越說話的緣故,早就做好了報告的張德堅咳嗽了一聲,先把吳超越拉回神來,然後才恭敬的問道:「敢問撫臺大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繼續嚴密監視樑可凡,我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吳超越隨口吩咐,又突然心中一動,忙又向張德堅問道:「對了,你剛才好象說過,樑可凡在牢裡如果有什麼需求,找誰說話來著?」

  「典獄長張高年。」

  張德堅趕緊回答,又主動補充道:「下官認識這個張高年,長毛第一次攻破武昌之前,下官是知府衙門的捕頭,他是武昌府牢的副典獄,和他有不過不少來往,勉強算是有點交情。」

  「太好了!」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吩咐道:「那你親自出馬,暗中聯絡張高年,明白告訴他,不管吉祥的人給他多少銀子,你都給他一倍!」

  「明白。」張德堅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才問道:「那麼吳撫臺,我們要張高年做些什麼?」

  「要他做什麼,具體我暫時還沒想好。」吳超越搖頭,又吩咐道:「暫時先叫他把吉祥和樑可凡暗中來往的詳細告訴你就行,再告訴他,只要他聽你的話,給你幫忙,這件事了結以後,你還會有重謝給他。」

  張德堅應諾,趕緊下去依令行事,而吳超越再盤算了片刻後,很快就叫來了絕對心腹趙烈文,先把那道密摺的存在告訴了趙烈文,然後才告訴趙烈文說自己想把那道密摺弄到手,要趙烈文幫忙替自己想主意。結果趙烈文聽完了之後,卻馬上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慰亭,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這麼打皇上臉的事,你也敢做得出來?」

  「我當然不會蠢到親自把這道摺子公開,讓皇帝下不來臺階。」吳超越早有預謀的鬼扯道:「我想拿到這道摺子,一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什麼內容,二是想借刀殺人,借別人的手把這道摺子捅出去。」

  說罷,吳超越也補充道:「到時候就算沒什麼辦法借刀殺人,把那玩意捏在手裡,等於也就是捏住了吉祥的命根子,讓他不敢過於放肆。不然的話,朝廷如果真的又派來一個滿人總督,和吉祥聯手一個掌兵一個掌錢,我們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聽吳超越說得有理,趙烈文便也開動起了腦筋,琢磨了許久才說道:「如果單純只是要拿到那道摺子,倒是可能有些希望。」

  「快說,什麼辦法?」吳超越趕緊問道。

  「很簡單,你親自出馬向李卿谷施壓,藉口面子丟得太大,要求李卿谷嚴辦快辦樑可凡出一口惡氣。」

  趙烈文答道:「再然後,我們可以通過收買過來的張高年,故意把這個消息洩露給關在大牢裡的樑可凡,也借張高年的口,對樑可凡說一些什麼兔死狗烹、丟卒保車的道理,也提醒樑可凡說大人物的話都很難靠得住,為了他們的私人利益,連親爹媽都能賣。如此一來,樑可凡恐懼之下,肯定會要求再和吉祥的人見面。」

  「再接著就簡單了,張高年去給吉祥報信的時候,讓他故意加上一句,就說樑可凡一定要看到一份什麼摺子才安心,要吉祥的人一定要把那道摺子帶去給樑可凡親眼看看。而吉祥這邊已經知道了你跑去找李卿谷施壓的事,必然信以為真,就很有可能真的把那道摺子帶進大牢去讓樑可凡安心,我們再想拿到那道摺子,也就易如反掌了。」

  吳超越連連點頭,仔細推演了片刻後,吳超越又趕緊問道:「如果吉祥謹慎,沒讓人把摺子帶進大牢,和樑可凡交談中又露出了破綻,那不是馬上就露餡了?」

  「慰亭,你只能是賭一把。」趙烈文很是無奈的回答道:「那可是密摺,除非是你有聖旨可以抄吉祥的家,否則就絕對沒有第二個辦法拿到這道密摺,所以這個辦法雖然不敢說是萬無一失,卻是你目前唯一有希望得手的辦法。」

  「還有。」趙烈文又補充道:「漏餡之後,吉祥也絕對不敢聲張,洩露密摺內容本已是重罪,更何況還是洩露這麼重要的密摺內容,借他吉祥一百個膽子,也絕對不敢把這件事張揚出去,那怕在皇上的密摺裡都不敢提起這件事,只會藏在心裡和更加恨你入骨。」

  「關於這點,反正你用流氓手段整治吉祥已經把他給得罪了,關係不可能緩和,債多不愁,我想你也絕不會介意。」

  「另外還有一點。」趙烈文繼續說道:「漏餡之後,樑可凡也會明白他知道的吉祥機密太多,更加害怕吉祥會殺他滅口,想撬開他的嘴拿到吉祥的罪證,也可以容易許多。」

  左思右想了不少時間,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弄到那道機密奏摺,吳超越便也下定了決心,同意採納趙烈文這個並不是十分保險的主意,同時又派人給張德堅傳令,叫張德堅把收買張高年的價格提升到三倍,不惜代價的把張高年收買過來。

  老同僚還有點小交情,張德堅收買臬臺衙門典獄張高年的行動當然十分順利,白花花的三百兩紋銀放到張高年面前後,在吉祥那裡只收到一百兩銀子的張高年也就馬上換了主子,跪在張德堅的面前唱征服,賭咒發誓一切聽張德堅的吩咐。

  確認了計劃的第一步順利成功,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吳超越便跑到了臬司衙門裡當眾大發了一通脾氣,藉口自己的臉面丟得太大,逼著李卿谷重判快判樑可凡。結果李卿谷倒也爽快,一邊答應盡力滿足吳超越的要求,一邊還給了吳超越一個意外之喜——在樑可凡身上,臬司衙門的差役無意中搜出了一份名單,名單上有幾個名字的背後還標註了一些湖北釐關的名稱,似乎是樑可凡擬定的釐卡監督人選。

  「那有沒有調查這份名單上的人?」吳超越趕緊問道。

  「回撫臺大人,查了。」李卿谷陰笑著回答道:「全和吉藩臺的幕僚親信有關聯,缺份最肥的嘉魚釐關,標註的名字叫左苞,是吉藩臺幕僚長左瑞左師爺的親侄子。」

  「幹得漂亮。」吳超越大喜,一拍李卿谷的肩膀,低聲說道:「全力爭取從這些人身上打開突破口,這些人的嘴巴那怕撬開一個,也可以順藤摸瓜的繼續摸下去。」

  李卿谷含笑應諾,與吳超越對視獰笑。而與此同時,吳超越跑到按察使衙門施壓的消息,自然也被人迅速送到了吉祥的面前,讓吉祥立即提高警惕不提。

  再接著當然是張高年出馬,藉著巡查牢房的機會,張高年故意把吳超越找到李卿谷施壓的消息告訴給了樑可凡,又很有同情心的擔憂樑可凡這一次可能是在劫難逃,恐怕吉祥也保不住樑可凡,還好心好意的提醒樑可凡說大人物的承諾普遍都靠不住,為了自身利益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最後,張高年還順便列舉了就在這座大牢裡發生的幾個例子——官員為了讓幫凶走狗永遠閉嘴,花銀子買通了獄卒給幫凶走狗壓麻袋。

  張高年的這些話,把本來就有些膽小的樑可凡嚇得是魂飛魄散,加之又深知吉祥的本性為人絕不是什麼道德君子,為了活命,樑可凡當然是馬上懇求張高年給吉祥的人帶話,要求吉祥再派人來探望自己,給自己一句準話。張高年一口答應,出了大牢後則馬上就把消息捅到了老朋友張德堅面前。

  最關鍵的一步到了,為了讓張高年死心塌地的賣命,一向摳門吝嗇的吳超越又拿出了二百兩銀子交給張德堅,讓張高年在報信時故意加上那句話。同時吳超越又讓張德堅對張高年做出承諾,只要騙出那道摺子並幫張德堅拿到摺子,就再給張高年五百兩銀子。

  「馬勒戈壁!網張開了,誘餌也拋出去了,能不能那道那玩意,就看吉祥上不上當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會後悔

  「樑可凡一定要看到那份密摺才肯放心?」吉祥頗有些詫異的問道:「樑可凡就這麼信不過本官?難道他還擔心本官會騙他?」

  「這是姓張那個典獄官帶的話。」幕僚長左瑞如實答道:「聽姓張的說,樑可凡在牢裡好象很害怕,怕吳超越一定要弄死他出氣,說一定要親眼看到那道可以救他命的摺子才敢放心。」

  「那樑可凡有沒有亂說那道摺子是什麼內容?」

  吉祥有些擔心的趕緊追問,好在左瑞搖頭,說道:「樑可凡還算謹慎,沒說是什麼摺子,只是告訴那個姓張的典獄官,說我們會明白是什麼摺子。姓張那個典獄官還問過到底是什麼摺子,被我搪塞過去了。」

  吉祥這才放心,又稍微盤算了一下後,吉祥有些猶豫的向左瑞問道:「仲檠,你覺得該不該讓樑可凡看看那道密摺,讓他徹底放心?」

  「東翁,學生認為沒那個必要,也不能鼓勵這種風氣。」

  左瑞對吉祥倒是忠心耿耿,直接說道:「東翁你待樑可凡,說是恩同再造都毫不為過,沒東翁你的提攜,樑可凡現在可能仍然還是國子監裡的一個窮監生,他對東翁你就應該是赴湯蹈火,結草銜環,粉身碎骨的報答東翁你的大恩大德。」

  「所以學生認為,樑可凡如果還有點良心,就一定得相信東翁你的承諾,東翁你只要叫人問他一句是否信得過你的承諾就行,沒必要一定得滿足樑可凡的要求。如果開了這個先例,將來再有什麼人也落到樑可凡這個處境,也象樑可凡一樣提出這樣那樣的無理要求,東翁你應付得過來嗎?」

  吉祥大點其頭,也是覺得樑可凡有些過份,竟然連自己這個恩同再造的知遇恩人都信不過。然而再細一盤算後,吉祥卻又不願接受左瑞的好意,說道:「仲檠,你的話雖然很有道理,但這次的情況不同,因為這件事,吳超越那個小蠻子上摺子彈劾了我,也等於就是把案子捅到了皇上那裡,皇上必然龍顏震怒,樑可凡應該也會考慮到這點,心裡說不怕肯定是假的,所以必須得給他喂顆定心丸,讓他徹底放心。」

  「反過來,我們如果再把他逼急了,不讓他看一眼可以確保他性命無虞的摺子,他指不定就會生出什麼異心,給了吳超越和李卿谷那兩個蠻子可乘之機。」

  對吉祥忠心耿耿的左瑞也很擅長見風使舵,見吉祥決意謹慎為上,左瑞也就馬上就改了口,恭敬說道:「東翁所言極是,樑可凡自己不爭氣下了大牢,東翁你依然對他不離不棄,為了他不被別人利用罪上加罪,還開恩滿足他的無理要求,東翁對樑可凡的雨露恩情,真是我等旁人見了也萬分感動,樑可凡但凡還有一點良心,也一定會對東翁感激涕零,誓死報效。」

  吉祥聽了十分得意,也益發認定自己的決定正確,便立即打開祕櫃取出那道關鍵密摺,親手交給左瑞,也十分小心的叮囑道:「你親自把這道密摺送去,讓樑可凡看完後馬上帶回來。記住,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密摺的內容,包括你。」

  左瑞鄭重應諾,雙手接過密摺後立即出門,直接趕來臬司衙門大牢探望樑可凡,也十分忠心的謹記吉祥的叮囑,再是好奇也沒有打開密摺偷看半眼,只是小心翼翼的揣著密摺進了大牢,直接要求與典獄長張高年見面。

  收到獄卒報告,已經偷偷換了主子的張高年先是派人給目前就藏在附近的張德堅報信,然後又找了藉口故意拖拉了一點時間,直到張德堅趕到大牢與張高年會合,張高年這才單獨進到客房向左瑞謝罪,鬼扯了一個姍姍來遲的原因,然後才在左瑞的要求下,親自領著左瑞進到了陰暗惡臭的牢房,讓左瑞和樑可凡見面。——進牢房前,張高年還很細心叫獄卒接過了左瑞隨從帶來的食盒,故意把左瑞和他的隨從隔開。

  「仲檠,你親自來了?仲檠,快告訴我,外面……?」

  見面時,樑可凡的急切詢問被左瑞以眼色打斷,然後左瑞才轉向張高年,一邊把一錠十兩重的元寶塞進張高年手裡,一邊說道:「張典獄,幫個忙,我向和樑可凡單獨說幾句話。」

  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張高年很是滿意的向左右努嘴,左右獄卒會意,放下食盒退出門外,張高年也轉身出門,臨行時還說道:「左師爺,快些,別讓小的難做人。」

  左瑞含笑答應,先等張高年等人出了牢門,又親手關上單間的小門,然後才對樑可凡說道:「放心,大人不會不管你,大人讓我告訴你,他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你的性命,也會盡量爭取為你脫罪,保住你的前程。」

  說著,左瑞打開自己帶來食盒,取出酒菜放在樑可凡面前,樑可凡則是食不下咽,根本沒去關心酒菜的好壞,只是戰戰兢兢的問道:「仲檠,你們有這個把握嗎?我聽說吳超越那小子正在逼李臬臺嚴辦我,李臬臺也答應了。」

  「只要你咬死了是***他能把你怎麼樣?」左瑞冷笑,又說道:「依大清律,**者杖八十,你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李卿谷的人就真敢把你杖斃堂上?了不起就是一頓皮肉之苦,怕什麼?」

  「還有。」左瑞又補充道:「吳超越逼著李卿谷重辦你,其實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李卿谷真要重辦你就一定得拿到你的強姦罪證,或者拿到你的其他罪證,案子就一時半會結不了。花制臺又病得那麼重,只要你能拖到新總督上任,不但命肯定能保住,說不定案子還能翻過來,連皮肉之苦都免了。」

  樑可凡將信將疑的點頭,左瑞也這才從袖子裡拿出了那道關鍵密摺,遞到了樑可凡的面前,說道:「你要的東西,快看,我們的時間不多。」

  「我要的東西?」樑可凡疑惑的一邊接密摺,一邊問道:「我要的什麼東西?」

  「皇上給大人批覆那道關於吳超越和湖廣總督的密摺啊?」左瑞更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一定要看到這摺子,知道吳超越肯定當不上湖廣總督才放心嗎?」

  「我……,我什麼時候要看這道摺子了?」

  樑可凡捧著密摺張口結舌,打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什麼時候要求過看這道摺子,左瑞則是瞠目結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左瑞趕緊一把搶回密摺,手忙腳亂的塞進懷裡,心裡也暗叫不妙,「糟!這事有問題!」

  的確有問題,牢門突然大開間,幾個獄卒衝了進來,接著張高年和幾個穿著普通服裝的男子也跟著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容貌平常的中年男子微笑問道:「左師爺,樑先生,你們剛才在做什麼?」

  「你是什麼人?」左瑞警覺的喝問道。

  「領知府銜,湖北情報局總辦。」那男子微笑回答道:「張德堅。」

  「你就是張德堅?」

  聽說過張德堅大名的左瑞和樑可凡同時驚叫,張德堅微笑點頭,說道:「不錯,本官就是張德堅。左師爺,樑先生,不好意思,本官剛才在窗外無意中看到,樑先生你把什麼東西交給了你左師爺,左師爺你又飛快的塞進懷裡,覺得非常奇怪,也知道這事不合朝廷的規矩,所以進來看一看,打擾之處,萬望謝罪。」

  言罷,張德堅又轉向了旁邊的張高年問道:「高年兄,朝廷規矩,為防串供,被關押的犯人不得與外界有任何的書信來往,與外人接觸間,任何紙條書信,那怕是一張白紙,也必須由獄卒檢查後方才能帶出監牢,我沒記錯吧?」

  「德堅兄弟當然沒記錯,你怎麼會記錯?」張高年滿臉諂媚的連連點頭,又轉向左瑞笑道:「左師爺,不好意思,請拿出來吧,小人要檢查。」

  「你……。」左瑞終於醒過味來,指著張高年的鼻子怒吼道:「你是吳超越的人?」

  「左師爺,你太抬舉我了。」張高年笑著說道:「我小小一個牢頭,那來的福分高攀我們湖北的撫臺大人?我這麼做,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笑著說完,張高年又催促道:「左師爺,請拿出來吧,不要逼小的動手。」

  話音未落,幾個獄卒就已經圍住了左瑞,作勢要搶,左瑞趕緊按住了懷中密摺,尖叫道:「都別動!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這是我們吉祥吉藩臺寫給皇上的密摺,上面還有皇上硃筆御批!敢搶這東西,你們要不要腦袋了?」

  還別說,左瑞的恐嚇還真嚇住了張高年等獄卒,然而很可惜,張德堅卻不吃這一套,還馬上就冷笑說道:「那就太好了,左師爺,請你再解釋一下,皇上親筆批註的密摺,怎麼會在你的手裡?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我們吉大人要我帶來的,具體你去問他。」左瑞硬著頭皮回答道。

  「沒問題。」張德堅一口答應,說道:「請左師爺隨我到撫臺衙門走一趟,本官這就親自到吉藩臺的府上登門拜訪,請吉藩臺一起到撫臺衙門對質。」

  「我不去!」左瑞殺豬一樣的慘叫道:「張德堅,你一個只管刺探長毛軍情的探子,有什麼資格抓我?難道我是長毛細作?」

  「左師爺,本官沒說你是長毛密探,只不過你口口聲聲說你懷裡的東西是皇上硃筆御批的密摺,本官身為朝廷官員,必須維護皇上的尊嚴一查到底,所以必須要請你到撫臺衙門走一趟。」

  張德堅微笑著和左瑞強詞奪理的狡辯,同時示意自己帶來打手上前抓人,左瑞拼命的反抗掙扎間,意外卻突然出現,一個獄卒忽然急匆匆的跑進來,說是臬司衙門的班頭楊知寒奉了李卿谷的命令,前來押解樑可凡過堂受審,要張高年立即去拜見。張高年也趕緊向張德堅問道:「兄弟,怎麼辦?」

  事情太過意外,張德堅難免也有一些措手不及,那邊的左瑞卻是象碰到了救星一樣,趕緊象殺豬一樣的慘叫,「來人啊!救命!救命!有人要綁架我!楊班頭,快來救我啊!我是藩臺衙門的左師爺啊!」

  還別說,左瑞的吼叫還真引來正在牢房門前等候的楊知寒,領著差役匆匆來到了現場,看到樑可凡的牢房裡一片大亂,楊知寒也趕緊問起原因。張德堅無奈,只能是藉口說自己到牢裡核對和太平軍細作有關的犯人,恰好趕上了這件事,那邊的左瑞則是又吼又叫,說道:「楊班頭,這是陷阱,這是陷阱,這是張德堅故意設的陷阱!」

  事情太大,楊知寒小小一個班頭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趕緊派人回去向李卿谷報信,左瑞則是得意洋洋,一邊點頭哈腰的懇求楊知寒也給吉祥報信,一邊不斷怒視張德堅,咬牙切齒到了極點。張德堅無奈,又沒有權力直接把左瑞帶走,便只能是也派人趕緊去給吳超越報信。

  下面當然就得看李卿谷的反應,然而對吉藩臺和左師爺來說很遺憾的是,雖然李卿谷也對牢房裡發生的異變瞠目結舌,大為不解,然而聽說左瑞左師爺懷裡揣著一份密摺,還有吳超越的心腹走狗想要把左瑞和密摺一起帶走後,李卿谷馬上就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難道是份大功勞?有可能,皇上硃筆御批的密摺,被吉祥的人帶進牢裡交給在押犯人觀看,吳超越的人收到消息想要人贓並獲,這份密摺肯定很重要!好,既然上天給本官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本官就絕對不能錯過!」

  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李卿谷沒做任何的猶豫,立即就命令把左瑞和樑可凡一起押來臬司衙門大堂審問,又吩咐讓張高年也過來對質,還有邀請張德堅同來審問。除此之外,李卿谷自然少不得要求動作越快越好,打時間差不給吳超越搶功勞和吉祥做出反應的機會。

  在李卿谷的嚴令下,左瑞和樑可凡二人很快就被押到了大堂上,張德堅和張高年也一同來到了大堂上對質,而匆匆向張高年問了事情經過後,李卿谷馬上就一拍驚堂木,衝左瑞怒喝道:「大膽左瑞,你雖非朝廷命官,卻也是吃衙門俸祿的人!為什麼要與在押犯人暗通書信紙條?你可知罪?」

  喝罷,李卿谷還迫不及待又是一拍驚堂木,怒喝道:「還有,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說你懷裡揣的,乃是有當今皇上硃筆御批的密摺?如此重要之朝廷機密,你是從那裡得來的?又為什麼要帶到牢裡,交給在押犯人觀看?」

  左瑞有恃無恐的冷哼,答道:「臬臺大人恕罪,關於這件事,最好還是等吉藩臺來了再說,他會給你一個交代。」

  「大膽狂徒!竟然敢對本官無禮?他吉祥雖然是從二品,本官只是正三品,但本官乃湖北按察使,這個案子正在本官的職權範圍之內,他吉祥就算來了,也無權插手本案!」

  本來就恨吉祥恨得蛋疼,再聽了左瑞這麼一個小小師爺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李卿谷當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拍驚堂木怒吼道:「來人,搜!」

  左右差役應諾,衝上前來就按住左瑞搜身,左瑞掙扎卻雙拳難敵四手,那道密摺很快就被搜了出來,又被差役雙手捧到李卿谷的面前。知道密摺關鍵內容的左瑞見了魂飛魄散,趕緊大喊道:「李臬臺,我勸你一句,最好不要看!你看了,我擔保你會後悔!」

  「掌嘴!」

  李卿谷又是重重一拍驚堂木,先是喝令差役猛抽左瑞的耳光,然後才一邊打開那道密摺觀看,一邊冷哼道:「擔保本官會後悔?本官倒要看看,什麼樣的摺子,能讓本官……後……悔…………。」

  話還沒有哼完,李卿谷就已經臉色大變了,看著那道密摺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額頭上汗水淋漓,繼而身體開始發抖,抖得就象是打起了擺子。而已經被打得嘴巴紅腫的左瑞卻是含血獰笑,道:「我就說過,你會後悔,這一次,我看你怎麼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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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八旗敗類

  湖北按察使李卿谷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升不上去,被吳超越這個後生晚輩就算了,李卿谷認了,因為無論是背景靠山,才幹能力,功勳聲望,吳超越的確都穩穩吃死李卿谷,李卿谷在吳超越面前輸得心服口服,也沒敢生出過把吳超越取而代之的念頭。

  李卿谷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連只高半級的布政使都升不上去?論資歷,李卿谷在湖北當按察使的時間比吳超越當巡撫的時間都還長,自州府以上,就沒一個官員比李卿谷的資格更老。

  論政績官聲,李卿谷雖然算不上什麼一塵不染的清官,卻至少沒有草菅人命,也沒象其他省份的按察使一樣,為了撈銀子連填白鴨的缺德事都做得出來,湖北這些年政通人和,府縣安寧,就連吳超越和花老狐狸都得承認有一份李卿谷的功勞。無論吏部考核,官場口碑,李卿谷都有資格升任權柄更大的布政使!

  李卿谷一度以為只是漢人身份妨礙了自己的升遷,然而直到親眼看到了咸豐大帝親筆批註的吉祥密摺之後,李卿谷才總算知道了原因絕不只是自己的漢人身份這麼簡單,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連自己的靠山吏部漢尚書周祖培,都不是十分熱衷的賣力提拔自己——因為自己的性格確實有缺陷,只顧著眼前之利,竟然忘了一條官場鐵律!

  這條官場鐵律就是,不知道的事,最聰明的選擇就是不要去知道,知道得越多,麻煩就越大!

  「怎麼辦?現在我該怎麼辦?把這件事繼續深查下去,追究吉祥的洩密之罪,那這道密摺的內容豈不是就要公諸於眾了?皇上能放過我?把這道密摺還給吉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我已經看在了眼裡挖不出來了,皇上知道我已經看過這道密摺,能不擔心我那天突然說漏了嘴,被別人知道了這份密摺的內容?麻煩,真是大麻煩。」

  可憐的李臬臺心中不斷叫苦的時候,左瑞卻是在堂下得意洋洋,說道:「臬臺大人,學生沒說錯吧,你現在後悔沒有?如果你後悔了也許還來得及,趕緊把我們吉藩臺請來,和他一起商量怎麼善後。」

  瞟了一眼小人得志的左瑞,李卿谷一度有些心動,不過再冷靜一想後,李卿谷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現在瞞著吳超越和吉祥私下處理這道密摺,等於就是上了吉祥的賊船,從此被吉祥要挾控制不說,還得被迫和靠山強硬的吳超越為敵,從此不但更難有出頭之日,還隨時有可能被吳超越一巴掌拍死!

  「冷靜!再冷靜!」李卿谷心中天人交戰,在心中飛快說道:「皇上在吉祥的密摺上說得很清楚,他只是不放心讓吳超越出任湖廣總督掌握所有的湖廣軍隊,卻沒說不想用吳超越,吳超越的巡撫位置看來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調整,吳撫臺的靠山肅中堂又在朝廷裡一手遮天,我得罪他是找死!」

  「得罪吉祥如何?得罪吉祥,好處是吳撫臺肯定會更加把我視為左膀右臂,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壞處是皇上會不滿,但這件事不是我挑起來的,是吉祥自己腦子進水,讓一個師爺把這麼重要的密摺帶了出來,冤有頭債有主,只要不是我把這道摺子抖到朝廷上,皇上就算想撒氣也應該是找吉祥,牽連到我的可能性不算太大。」

  迅速權衡利弊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吳超越駕臨的消息,心中比較傾向於吳超越的李卿谷不敢怠慢,趕緊撇下眾人親自迎出了大門去,恭恭敬敬的向吳超越行下官禮。而已經知道一些事情經過的吳超越也沒隱晦,一邊親手攙起李卿谷,一邊低聲說道:「李臬臺,放心,我知道你是無意中被牽扯進來的,這口大黑鍋不會讓你背。」

  李卿谷一聽稍稍鬆了口氣,趕緊把吳超越請上大堂入座,又把那道密摺遞給了吳超越,吳超越接過後也有些猶豫,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打開了摺子觀看,結果大概看了一遍後,吳超越心中的疑團也頓時迎刃而解,終於明白了咸豐大帝為什麼會在密摺上直接說自己當不上湖廣總督。

  這道摺子還和山西巡撫王慶雲及山西團練總辦徐繼畬有關,吉祥是在離開山西布政使任上時給咸豐大帝寫的這道密摺,奏報了王慶雲和徐繼畬的來往情況,還有徐繼畬手中的兵力情況,並進讒說山西境內相對比較太平,徐繼畬手中的團練明顯有些偏多,而且王慶雲在錢糧方面也明顯偏向徐繼畬,建議咸豐大帝予以重視。

  第二段內容最重要,吉祥就接任湖北布政使一事向咸豐大帝表明了態度,也還沒上任就對吳超越手中的權柄過大表示了擔憂,說吳超越控制掌握湖北民政財政,還因為花老狐狸病重的緣故實際上掌握湖北軍隊,同時湖北道府官員又多是吳超越舉薦,還幾乎全是漢人。所以吉祥擔心自己到了湖北上任後會被吳超越架空,無法實際控制湖北財政和藩庫,更無法時刻監視吳超越的一舉一動,請求咸豐大帝給予援助。

  再然後就是咸豐大帝的硃筆御批,為了給吉祥打氣,咸豐大帝除了安慰和鼓勵之外,再有就是明白告訴吉祥,自己會派一個滿人總督來接替花老狐狸掌握湖廣軍隊,要吉祥和新總督齊心協力,一個掌兵一個掌錢,共同替咸豐大帝看好湖廣兩省。

  合上了摺子,吳超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心裡則是在不斷問候咸豐的祖宗十八代,那邊的李卿谷則是不斷擦拭冷汗,問道:「吳撫臺,這事怎麼辦?怎麼善後?」

  「等吉祥到了再說。」吳超越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李卿谷忙不迭的點頭間,吳超越又把張德堅叫到面前低聲問清楚了情況經過後,沒過多久,堂外就傳來了吉祥抵達的報告,李卿谷下令有請後,連官服都來不及換的吉祥很快就衝上堂來,先是大概看了一眼現場的情況,又突然看到那道密摺正在吳超越手上時,吉祥先是臉色一變,然後才惡狠狠說道:「吳撫臺,你太過了吧?你的官職雖然比下官高,但你手上的摺子,好歹也是下官寫過皇上的密摺,未經皇上和下官同意,你憑什麼擅自觀看?」

  「那麼吉藩臺,請你解釋一下。」吳超越冷冷問道:「這道密摺既然如此重要,那你為什麼要你的師爺帶進大牢裡,讓一個犯人觀看?」

  「這你管不著!」吉祥怒吼道:「關於這件事,主子那裡,我自然會有交代!現在,吳大人,請你把密摺還給我!」

  「不能還。」吳超越一口拒絕,又說道:「不但不能還,吉大人,我還要問問你,你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偽造這麼一道皇上硃筆御批的密摺,意欲何為?」

  「偽造?!」

  吉祥和李卿谷同時一楞,然後一起回過神來後,李卿谷心頭狂喜,心神大定。吉祥卻是放聲狂笑,還向吳超越挑起了大拇指,狂笑道:「吳撫臺,高!高!難怪這麼年輕就能封疆一省,你的確是高!一口咬定這道密摺是偽造的,既保住了皇上的顏面,又逼著皇上不得不殺我,你高!夠狠!」

  「但你也太狠了吧?!」吉祥突然怒吼道:「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就一定要置我於死地?我到底那裡得罪你了?!」

  吳超越默然,也知道吉祥的確有點冤,但吳超越也沒辦法,只能是平靜說道:「吉藩臺,你沒有得罪我,相反的,你和我父親同齡還能向我屈膝行禮,這點我還有點慚愧。但是沒辦法,吉藩臺,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只能向朝廷如實上報,請皇上和朝廷治你的偽造硃批之罪。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

  「你可以把這件事壓下來!」吉祥也是急紅了眼,吼叫道:「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也當這道密摺不存在,這事就可以了啦!吳撫臺,李臬臺,我吉祥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我可以向你們保證!」

  還別說,吳超越還真有些動搖,幾乎就想放過的確罪不該死的吉祥,然而考慮到自己升任湖廣總督的大事,還有起兵反清的大計,吳超越卻又搖了搖頭,說道:「吉藩臺,抱歉,事太大,知道的人也太多,我不敢放過你。」

  吉祥徹底絕望了,也隱隱猜到了吳超越的真正目的——逼咸豐大帝證明清白,藉以獲得接任湖廣總督的機會。所以吉祥也不再哀求,只是伸出了手,說道:「那好,請吧,事情到了這一步,我認栽。」

  「來人,把偽造皇上硃批御筆的吉祥拿下。」

  吳超越越俎代庖的下令,在場的臬司衙門差役卻毫不猶豫,立即就把吉祥拿下捆了,吳超越這才向李卿谷使了一個眼色,李卿谷會意,忙和吳超越一起進到後堂單獨密談。然後吳超越也沒客氣,直接就問道:「李臬臺,這道摺子,你來上如何?」

  撲通一聲,李卿谷向吳超越雙膝跪下,滿臉可憐的向吳超越哀求道:「吳撫臺,你饒了下官吧,下官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上摺子和把吉祥那道密摺呈遞進京啊!」

  吳超越當然知道李卿谷是在怕咸豐大帝事後報復——就算咸豐大帝為了面子,會一口咬定那道密摺是偽造,也會丟車保帥砍了吉祥,甚至還肯定會給李卿谷一點嘉獎。但風頭過後,咸豐大帝絕對不會輕饒了讓他丟了大臉的李卿谷。

  吳超越在這件事上也不乾淨,當然不能把李卿谷逼急了,但事情到了這步,再想找人背黑鍋明顯已經不現實,所以稍一盤算後,吳超越便吩咐道:「那李臬臺,你以我的名譽寫摺子,我簽字用印,以我的名譽發出去。」

  「多謝撫臺大人,多謝撫臺大人。」李卿谷連連磕頭,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撫臺大人,但你也要三思,你的將來更遠大,發出這道摺子,短時間內倒是沒什麼,可以後你如果稍微有什麼閃失,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啊。」

  吳超越默然,也知道自己這麼做同樣的十分冒險——假如二鴉戰爭沒能把咸豐大帝逼死,或者二鴉戰爭延緩幾年爆發,自己只要稍有閃失,咸豐大帝同樣絕對不會輕饒了自己!更何況,吳超越麾下還有王國才那個現成的把柄可抓。

  猶豫難決的時候,後堂門外卻突然傳來了吳大賽的焦急聲音,說道:「孫少爺,十萬火急,制臺府的戴師爺派人送來急信,叫你和李臬臺馬上去制臺府,還說越快越好!」

  「難道花爺爺要不行了?!」吳超越心中一驚,趕緊招呼李卿谷和自己一起出門,連轎子都不敢坐,各自領了幾個從人就打馬直奔望山門內的湖廣總督衙門。

  讓吳超越和李卿谷都有些意外的是,當他們急匆匆進到了花老狐狸的病房時,平時裡基本上都處於昏迷狀態的花老狐狸不但已經醒轉,還難得坐了起來,正在喝著一碗蔘湯。吳超越和李卿谷趕緊上前行禮時,花老狐狸先點了點頭,然後微笑著問道:「慰亭,德誠,聽說你們把吉祥抓了,為什麼?」

  「回花爺爺,吉祥偽造聖上硃批,晚輩和李臬臺不得不抓他。」

  吳超越恭敬回答,同時趕緊觀察花老狐狸的神情模樣,發現他瘦得皮包骨頭的臉頰上帶著兩團不正常的紅暈,吳超越的心裡也頓時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迴光返照?」

  「哦,他偽造的硃批帶來沒有?讓老夫看看。」

  花老狐狸吩咐,吳超越趕緊從袖子拿出了那道密摺,雙手呈到了花老狐狸的面前,花老狐狸接過大概看了一遍,很快就笑道:「不錯,果然是偽造的,吾皇萬歲堯舜禹湯,德配文景,如何可能如此猜忌提防臣下?」

  笑罷,花老狐狸又隨口吩咐道:「文節,替老夫寫彈劾奏摺,彈劾吉祥偽造聖上硃批,間離帝臣,罪不容誅。再有,派人去臬臺衙門把吉祥押來,請皇上賜給老夫的王命旗牌,在督署轅門前把吉祥當眾問斬!」

  「花爺爺!」

  吳超越趕緊握住了花老狐狸皮包骨頭的瘦手,花老狐狸則拍拍吳超越的腦袋,微笑著低聲說道:「記住,這種牽涉到皇上的事不能猶豫,先殺了再說,留下活口後患,只會自取其禍。」

  「我不是這個,我是說你。」吳超越焦急說道:「你上這道摺子,皇上……。」

  「最多就是諡號不好聽而已,沒什麼了不起,反正老夫聽不到皇上會賜給我什麼諡號,也沒辦法知道皇上會不會給老夫諡號,無所謂了。」

  花老狐狸微笑打斷吳超越,向吳超越和李卿谷說道:「你們還年輕,還有將來,這種觸龍鱗得罪皇上的事,不能由你們幹。」

  「花爺爺!」

  「花制臺!」

  吳超越和李卿谷一起跪地大哭,花老狐狸卻搖頭微笑,催促吳超越和李卿谷趕緊去幫著戴文節寫摺子,然後又要兒子繼續給自己喂蔘湯,忍著巨大的痛楚咬牙堅持,等待事情的最終了結。

  彈劾奏摺很快寫好,花老狐狸在摺子上簽名之後,便也再沒辦法堅持,只能是躺在病床上喘息,然後又過了一段時間,當武賁來報說吉祥已經被處斬之後,花老狐狸才掙扎著說了一句話,問道:「吉祥死的時候,說什麼沒有?」

  武賁有些猶豫,還是在戴文節的催促下,武賁才答道:「回制臺大人,吉祥一個勁的喊冤,罵你是八旗敗類,旗人叛徒,還罵你是,討好漢狗的蒙古老……韃子……。」

  花沙納面露微笑,喃喃說道:「他沒罵錯,他是死得冤,但老夫這麼做,也是為了報答三世國恩,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喃喃說著,花沙納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吳超越伸手去試他的呼吸時,發現他氣息全無,已然帶著笑容過世。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主子報仇

  朔風勁吹,烏黑的陰雲籠罩在北京城頭,天空晦暗,咸豐大帝的心情也和這陰暗的天空一般無二。

  自打登基以來,咸豐大帝還從來沒這麼丟臉過,那怕是被太平軍攻佔了南京,被英國軍隊攻佔了廣州,被洋人逼著簽訂了一個又一個的不平等條約,咸豐大帝的臉面都從來沒有這次丟得這麼大,丟得這麼徹底!

  丟臉的原因,當然是咸豐大帝力排眾議親自任命的湖北布政使吉祥,竟然把咸豐大帝的硃筆御批隨意示人,隨隨便便就交給一個涉嫌強姦的犯罪官員觀看,結果被人抓住不說,還被人通過驛站渠道送到京城,送進軍機處請咸豐大帝辨別真假!

  這還不算,對咸豐大帝來說更悽慘的是,這道密摺上的硃筆御批,還徹底暴露了他猜忌提防漢人臣子的醜陋面目!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他從來就沒相信過任何漢人臣子,沒相信過努力維持山西穩定的王慶雲和徐繼畬,沒相信湖廣兩省的所有漢人官員,更沒相信過地方督撫中最能打的吳超越!證明了不管王慶雲、徐繼畬和吳超越這些漢人官員再是如何的勞苦功高,再是如何的功勳卓著,咸豐大帝就從來沒信任過他們!還證明了咸豐大帝唯一所相信的,只有滿人奴才!

  如果不是花老狐狸已經蹬了腿,病死在湖廣總督任上,咸豐大帝肯定會拿野豬皮一到八世的地獄惡靈發誓,一定會讓花沙納這個蒙古狗奴才後悔生到這個世上!

  然而,即便花老狐狸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為野豬皮家族扶持能臣,為滿清朝廷徹底平定太平軍起義保留最後希望,咸豐大帝卻仍然還是想把花老狐狸的屍體從棺材裡揪出來,親自掄鞭抽打,直到把花老狐狸的屍體抽得皮肉無存,然後還要挫骨揚灰,抄家滅門,株連九族!

  實在是太丟臉了!

  咸豐大帝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自己在吉祥密摺上的批覆內容就會傳遍京城,傳遍天下,讓自己成為全天下的笑柄,成為官民百姓的鄙夷對象!那怕自己再是如何的聲稱密摺和硃批都是吉祥偽造,再是如何的開動宣傳機器為自己歌功頌德,遮掩美化,明眼人也照樣能一眼看出來,這道密摺和密摺上批覆到底是不是真的!

  肅順、載垣、端華和以彭蘊章為首的軍機大臣匍匐在養心殿地面上,個個以額貼地,也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沒有一個人不在等待咸豐大帝的雷霆之怒,也沒有一個人不在心裡欽佩花老狐狸的膽量,竟然敢把這樣的密摺硃批明奏京城,公開打咸豐大帝的臉,也徹底堵死咸豐大帝的所有退路。

  「想不到花老頭也這麼體貼關愛小兔崽子,以前還真是看錯了他。這老東西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似乎只會光栽花不種刺做濫好人,沒想到死到臨頭時,竟然還有這樣的膽量和氣魄。」

  「乒乒乓乓!」

  肅順心中徹底改變對花老狐狸印象的時候,咸豐大帝偽龍案上的筆墨紙硯終於稀里嘩啦的灑滿了一地,肅順趕緊隨著載垣等人高呼臣等萬死時,咸豐大帝歇斯底里到了極點的怒吼聲,也終於在養心殿裡迴盪了起來……

  「狗奴才!狗奴才!花……,吉祥!你這個狗奴才!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偽造朕的硃筆御批,挑撥朕與山西、湖廣官員的君臣關係,讓我大清君臣離心,上下猜忌!不把你這個狗奴才千刀萬剮,凌遲處死,難消朕的心頭之恨!狗奴才!狗奴才啊————!」

  咸豐大帝的嘴上倒是在罵吉祥,但他真正罵的是誰,肅順和彭蘊章等人一個比一個心裡清楚,但誰也不敢說出來,還必須得幫著咸豐大帝加重吉祥的罪名,給咸豐大帝做更多的臺階。所以儘管心中明知吉祥死得很冤,軍機首席彭蘊章還是叩頭奏道:「皇上,吉祥之罪遠不止如此,花沙納花制臺在摺子中奏稱,吉祥偽造這道密摺及皇上硃批,是為了安撫涉嫌**民女的前山西布政使衙門經歷樑可凡,讓樑可凡閉緊嘴巴。」

  「樑可凡跟隨吉祥多年,吉祥又不擇手段的讓他閉嘴,想來是害怕樑可凡為了活命將功贖罪,交代與他有關的罪行,由此可見,只怕吉祥在山西布政使任上時,就已經做過國法難容之事……。」

  「不必說了!」

  咸豐大帝粗暴的打斷彭蘊章,怒吼道:「吉祥偽造朕的硃筆御批,間離大清君臣,罪不容赦!就算花愛卿已經請王命旗牌將他處斬,他的家人也不能放過!立即把他的家抄了,把他的全家抓起來,交三法司從重議罪!」

  「還有那個樑可凡!身為朝廷官員,受命擔任湖北厘金局監督,領印第一天竟然就敢在巡撫衙門裡**侍女,這樣的畜生還留著幹什麼?傳旨湖北,不必再解押京城,就地問斬!吉祥不是還有一個幕僚也涉了案嗎?黨附吉祥,也一併砍了!」

  毫不猶豫的殺了兩個知情人滅口,咸豐大帝還是不肯罷休,又怒吼道:「再有,派人到湖北去徹查此案,把吉祥偽造硃批案查個底掉,寫入邸報,明發天下!」

  「主子!」肅順吃了一驚,趕緊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說道:「主子,吉祥已死,其他兩個當事人也罪不容誅,再派欽差去查辦此案,只怕也再查不出什麼,不如就叫湖北方面直接徹查此案,這樣還方便快捷一些。」

  咸豐大帝怒視肅順,肅順知道咸豐大帝是氣急了沒往細裡想,只能是很無奈的又補充道:「主子,這個案子拖得越久,動靜越大,只怕於皇上你的聖威越不利。」

  肅順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咸豐大帝才終於想起這件事絕對不能再折騰下去,折騰的時間越長,鬧出的動靜越大,自己的臉面也丟得越大。所以咸豐大帝別無選擇,只能是很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也罷,就這麼辦吧,叫湖北儘快查清案情真相結案。」

  肅順恭敬應諾,然後向旁邊的載垣使了一個眼色,載垣會意,抬起頭來說道:「皇上,花沙納病故,湖廣總督出缺,目前湖廣總督一職是由湖北巡撫吳超越暫時兼任,不知皇上可有意讓吳超越就地接任總督一職?」

  咸豐大帝不答,盤算了片刻後,咸豐大帝還向彭蘊章等人問道:「你們的意思如何?吳超越是否有資格就地接任湖廣總督?」

  「回皇上,吳超越擔任湖北巡撫四年,外平長毛內施善政,功勳卓著,且熟悉湖廣情況,由他就地接任湖廣總督,最是適合不過。」

  軍機處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包括一直不喜歡吳超越的穆蔭也是如此——沒辦法,現在的情況放在這裡,咸豐大帝如果還是堅持不肯讓吳超越升任湖廣總督,等於就是變相招認吉祥的密摺不是偽造了。所以心裡再是不樂意,穆蔭也只能是和軍機處的同僚一起給咸豐大帝做臺階下,免得咸豐大帝難做人。

  很可惜,咸豐大帝還是不敢對吳超越完全放心,自然也就不肯軍機處眾奴才的情,盤算了許久都不肯作聲。那邊肅順一看不妙,也只能是趕緊對咸豐大帝說道:「主子,微臣認為吳超越太過年輕,資歷也有一些不夠,直接讓他升任湖廣總督,未免過於冒險,所以軍機處之議,微臣不敢苟同。」

  咸豐大帝一聽樂了,趕緊點頭,說道:「朕也是這麼擔心,肅愛卿,關於湖廣總督一職,你有什麼高見?」

  眾人驚訝的斜眼去看肅順時,肅順這才振振有詞的說道:「微臣建議,皇上不妨讓吳超越以湖北巡撫的身份,暫時署理一段時間的湖廣總督,觀察他在湖廣總督任上的調度用兵是否得當,也觀察他是否擔任湖廣總督一職,然後再決定是另派總督,還是讓吳超越正式擔任湖廣總督,亦為時不晚。」

  「操!我還以為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原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穆蔭穆中堂很有些想把肅順肅中堂掐死的衝動,因為肅中堂這些話看似打壓吳超越,讓吳超越沒辦法正式擔任湖廣總督,然而實際上呢,卻是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的權力一起交給了吳超越,讓吳超越在湖北既掌錢又掌兵,還兼管著湖南的兵馬。以屈求伸的提攜黨羽手段,讓穆中堂在唾罵之餘也忍不住有些佩服,的確高啊。

  對穆中堂來說還是很可惜,為了面子不敢在這個時候硬往湖廣再派去一個滿人總督,又不放心讓吳超越正式掌握目前中原實力最強的湖廣軍隊,咸豐大帝即便明知道這麼做會讓吳超越在一段時間內權力過大,卻還是點了點頭,說道:「肅愛卿所言,正合朕意,傳旨湖北,令湖北巡撫吳超越暫時署理湖廣總督一職,以觀後效。」

  隨口頒佈了這道旨意,咸豐大帝又在心裡惡狠狠說道:「小蠻子,別高興得太早,等風頭一過,朕隨便找個由頭就派一個滿人總督去湖廣,照樣把朕的湖廣兵權拿回來!」

  再接著,養心殿裡又順便商議了湖北布政使的新人選,結果這一次可憐的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李臬臺終於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得以升任布政使接替吉祥掌管湖北正稅和人事考核,湖北按察使一職則由政績突出的漢陽知府盧慎徽接任。——順便提醒一句,盧慎徽也是吳超越從漢川知縣任上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在此期間,咸豐大帝雖然也很想往湖北三司裡硬塞一個滿人,但考慮需要遮掩自己猜忌漢人的醜陋面目,還有李卿谷和盧慎徽這兩個漢人官員無論政績考核都早該升官,也只能是咬牙打消了念頭,破天荒的容許了讓漢人同時掌握一個省的民政、財政和司法。

  「先讓漢蠻子得意幾天,過了風頭就馬上調整湖廣人事,湖北提督絕不能再用漢蠻子,荊州那邊的八旗駐軍也得加強。」

  心裡唸叨完了這句話,大煙癮越來越重的咸豐大帝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說道:「還有沒有其他事?沒了就跪安吧?」

  「皇上,還有關於花制臺諡號的事。」彭蘊章趕緊說道:「花制臺官居一品,按朝廷規矩,他過世後必須賜諡,不知皇上賜給他什麼諡號?」

  「謬醜!」咸豐大帝想都不想就惡狠狠說出了兩個字。

  「謬醜?」

  彭蘊章和肅順等人全都傻了眼睛,也這才明白咸豐大帝心裡到底有多恨花老狐狸——出仕三十餘年,花老狐狸一直都是滿清朝廷的救火隊長,在內閣六部、滿蒙八旗和地方上都擔任過要職,於施政、經濟和科舉方面都有相當不小的貢獻,諡號的上諡無論如何都配一個文字,下諡的正、貞、成、忠、獻前五位或許配不上,但起碼端、定、簡、懿、肅這五個字的其中之一有資格享受。而咸豐大帝竟然直接賜給花老狐狸一個『謬醜』的諡號,心裡究竟把花老狐狸恨到了那個地步,由此可見一般。

  還好,咸豐大帝也知道謬醜這個諡號太過駭人聽聞,馬上就自己改口說道:「愍密,就給花愛卿這個諡號吧。」

  「愍,可憐可憫,密,追悔前過。」

  肅順和彭蘊章等人一起默默解讀咸豐大帝賞賜給花老狐狸的諡號,心中也不由對花老狐狸充滿了同情——任勞任怨的當了三十多年走狗,臨死時不過是做了一件讓主子不高興的事,竟然就落到了這個下場,晚節不保到了這個地步,真的很少見到。

  「跪安吧,朕還有事。」

  咸豐大帝可沒心思去理會奴才臣子的兔死狐悲,驅逐了奴才離開後,打著呵欠返回後宮去抽大煙時,咸豐大帝還在心裡惡狠狠的說道:「狗奴才,等著,等平定了長毛,吳超越那個蠻子沒了作用,看朕再怎麼收拾你!」

  …………

  主子報仇,十年不晚!咸豐大帝的高風亮節固然值得讓人讚歎,然而咸豐大帝卻做夢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同一天,規模龐大遠超一鴉戰爭的英法聯合艦隊,在英法兩國的全權代表額爾金和葛羅的率領下,突然開進了珠江口,直接開到廣州城下停泊,迅速補充糧食、飲水及煤炭之後,這支艦隊又駛出珠江,轉道向北,氣勢洶洶的向著北方殺來。

  「打進北京城!給愚蠢的清國朝廷一個教訓!一個讓他們永遠不敢忘記的教訓!」

  這是英法聯合艦隊直接喊出的戰爭口號,而在這支龐大的艦隊上,運載著超過一萬五千人的英國士兵,超過七千人的法國士兵。還有,超過兩千人的廣東鄉勇,他們是接受了英國方面的僱傭,加入聯合艦隊承擔輔助任務,幫著英國軍隊北上打北京城的。

  別覺得驚訝,兩廣總督葉名琛被抓到印度餓死後,廣東巡撫柏貴和廣州將軍穆克德訥選擇了向英國投降,替英國方面管理廣州地方,汲取上次兵力不足導致失敗的教訓,英國軍隊需要僱傭中國士兵擔任輔助任務,當慣了奴才的柏撫臺和穆大將軍那敢拒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做鷸蚌

  在湖南盤桓了一段時間後,聶母和楊玉茹等人走水路乘船順利回到了武漢,給吳超越帶來了已經實領湖南巡撫的崇恩和李鴻章等人的親切問候,也給吳超越帶來了曾母同意嫁女的唯一條件——以迎娶正妻之禮迎娶曾紀靜過門。

  曾母提出的要求當然絕對不過分,正妻楊玉茹又那麼賢惠,吳超越一口答應自然沒有任何問題,然而一口答應之後,吳超越只是寫了封信給正在張羅從香山老家遷居香港的便宜老爸吳曉屏,請他出面操辦此事,然後就再沒關心過這件事情。

  不是吳超越拔屌無情不重視曾紀靜,是吳超越真沒這個時間了,花老狐狸病死,受過花老狐狸大恩的吳超越於情於理都得親自操辦他的喪事,再有就是同時挑起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兩個重擔,乘著軍事內政兩項大權同時在手的機會,加強和鞏固對湖北的控制,還有乘機加強對湖南軍隊的控制,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睡不安枕,當然也就沒多餘的時間去關心後宮的事。

  除此之外,吳超越最關心的當然還是英法聯軍再次入侵的大事,雖說吳超越早就知道這一天必然會到來,也視這一事件為自己擺脫滿清朝廷控制甚至起兵反清的最佳契機,然而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吳超越還是難免心情矛盾萬分,既很想利用好這一機會,又不願河北天津一帶的無辜漢人百姓遭受戰火之災,更不想看到英法聯軍真的一把火燒掉圓明園。心裡所琢磨的,也都是如何勸說英法聯軍少造殺孽,還有千萬別燒了圓明園。

  還好,英法聯軍方面也頗重視吳超越的立場態度,英法聯軍才剛抵達廣州,英國全權公使普魯斯和法國全權公使布爾布隆就分別向吳超越遞交了外交照會,要求吳超越承諾並確保漢口英法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保護英法兩國僑民的貿易自由,交換條件則是不向吳超越的控制地發起武力進攻,以及承諾之前與吳超越簽定的商貿合同仍然具備法律效應,還有承諾與吳超越的控制地保持貿易往來。

  吳超越一口答應了英法兩國公使提出的交換條件,並補充了一條,要求英法艦隊不得在任何水域襲擊持有湖北巡撫衙門公文的湖北商船和民船,交換條件則是自己隨時可以應邀出面調停滿清朝廷和英法聯軍之間的武力衝突。

  吳超越很清楚自己提出的要求純屬廢話,首先就是英法聯軍如果真要攻擊湖北的商船和民船,吳超越既沒有力量阻止,也更沒有力量報復。其次則是英法聯軍除非腦袋進水才會讓自己出面調停戰爭,而且就算英法聯軍答應,滿清朝廷和咸豐大帝也絕不可能同意。吳超越堅持提出這一要求,不過是想告訴英法聯軍,自己是一個可以互相理解和溝通的選擇,方便將來的更進一步聯絡。

  吳超越還是有些低估了自己在英法聯軍眼中的分量,以公文形式答覆了英法兩國的公使沒過多久,吳超越的老朋友、香港總督包令的寶貝兒子小包令,就再一次親自來漢口與吳超越見面,還消息十分靈通的一見面就恭喜了吳超越兼任湖廣總督,掌握了更多的軍政權力。

  知道曾經試探過自己謀反態度的小包令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吳超越沒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立即把小包令請到後堂單獨談話,並十分謹慎的要求小包令以英語交談。小包令雖然也接受了吳超越的要求,卻還是抱怨道:「吳,你太小心了,這是你的巡撫官署,你還怕洩露什麼機密不成?」

  「親愛的包令先生,中國有句老話叫小心駛得萬年船,貴我兩國的政府又正在發生武力衝突,我不得不小心。」吳超越微笑回答,又隨口問道:「包令先生,我向你訂購那三條中型蒸汽炮船,什麼時候能夠到貨?」

  「已經到印度了,最多下個月就能抵達香港。」小包令很爽快的回答道:「但是吳,就象你說的一樣,貴我兩國的政府正在武力衝突中,我們當然有權力懷疑貴國政府會徵調那三條蒸汽明輪戰船參與作戰,所以就算那三條船到了香港,暫時還不能移交給你,必須等我們兩個國家的武力衝突結束之後再說。」

  那三條蒸汽炮船吳超越只是支付了訂金,當然不用擔心小包令會耍賴,只是叮囑道:「那麼包令先生,那三條蒸汽炮船的保養工作你可要做好,千萬別有生鏽進水什麼的。」

  「我們英國皇家海軍的技術,難道吳你也用得著擔心?」小包令自信的反問,然後才又說道:「吳,說正事吧,我這次來拜會你,主要目的是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興趣成為中國的君主?」

  雖然多少有些心理準備,然而聽到了小包令直接問出這個問題後,吳超越還是有些傻眼,半晌才反問道:「親愛的小包令先生,你怎麼會突然向我問起這個問題?」

  「因為我們英國政府已經受夠了滿清朝廷的愚蠢和無知,很有興趣幫助中國人在一箇中國強人的領導下,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政權。」

  小包令回答得很直接,道:「吳,你是我們的選擇之一,也是我和我父親個人認為的最好選擇,假如你願意,我和我父親必然全力幫助你和我們國家的政府取得聯繫,說服我們的政府幫助你建立新政權,我們英國政府承認的新政權。」

  說到這,小包令頓了一頓,又說道:「當然,我們不會是白賣力氣,你和你建立的新政權肯定得付出一定的代價,但我可以保證,你付出的代價與你獲得的收穫相比,絕對算得上十分微小。」

  吳超越沉默,半晌才問道:「親愛的包令先生,你剛才說,我只是你們政府的選擇之一,那你們的其他選擇還有誰?」

  「很多。」小包令回答得更直接,「我們的另一個理想選擇,就是南京城裡的洪先生和楊先生,我也不必對你隱瞞,事實上這一次,我是先拜會了南京城裡的楊秀清先生,然後才來到湖北與你見面。」

  「還有,吳。」小包令又補充道:「楊秀清先生對於我們的提議十分感興趣,並且已經給出了很有誠意的答覆,明確表態願意與我們合作結盟。雖然具體的合作談判還沒有正式展開,但是吳,你如果拒絕了我們提出的合作條件,我們和楊之間一旦簽訂了正式的盟約,我們就有可能變成敵人。」

  說罷,小包令還拿出了一份公文,雙手呈遞到了吳超越的面前,微笑說道:「吳,你可以看一看,這是我父親擬定的合作計劃,雖然還沒有通過我們英國國會的批准,但問題應該不大,就算國會還要加上幾條,也可以通過談判溝通。」

  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了那份公文,猶豫了片刻,吳超越終於還是沒經住誘惑和好奇,忍不住打開了那份英文寫成的公文觀看,結果令吳超越苦笑的是,法學博士出身的老包令在合作條件方面和他傳說中溫文爾雅的形象完全大相徑庭,割讓土地、鴉片貿易、擴大租界、修鐵路開礦山、負擔軍費、開放疆土和允許英國軍隊駐紮等等等等不平等條約要什麼有什麼,其中除了引進西方先進技術、制度和教育等方面可以接受外,其他的條件吳超越那怕隨便答應一條,以後吳超越的名字就得和該死同姓吳三桂並列。

  「吳,怎麼樣?我父親提出的條件,不算苛刻吧?」

  小包令笑得十分的輕鬆和無恥,說道:「楊先生可是對這些條件基本上都能夠接受,我之所以又來漢口拜會你,也是看在我們之間的友誼份上,不然的話,其實我光是拜訪楊先生就算已經完成了父親交託的使命了。」

  「楊秀清會答應這些條件?」

  吳超越有些將信將疑,可又因為歷史稀爛不知道太平天國與西方列強的真正關係,無法確認小包令是否在虛言誆騙,同時吳超越還嚴重懷疑自己和小包令之間的關係能夠友好到這一步,讓小包令可以為了友誼專門又來漢口跑一趟。狐疑之下,吳超越的腦海中還不由閃過了這麼一個成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肯定是這樣,別的不敢肯定,單是允許鴉片貿易合法化這一條,楊秀清那小子就絕對不可能答應,那小子在這方面的立場可是比我更堅定。小包令這小子八成是在楊秀清那裡碰了一鼻子灰,至少楊秀清提出的條件無法讓他滿意,所以才跑來這裡諮詢我的態度,讓我和楊秀清爭著賣國求榮!」

  基本肯定了小包令的真正目的後,吳超越心下大定,再迅速盤算了片刻後,吳超越便坦然回答道:「親愛的包令先生,你父親的條件太苛刻了,我無法接受。」

  「吳,這麼寬鬆的條件,你也覺得苛刻?」

  小包令誇張的問,同時小包令也心下大喜,知道吳超越終於表明了態度,也知道有希望讓楊秀清和吳超越搶著讓步爭取英國支持了。見吳超越再度點頭說條件苛刻後,小包令這才攤開手,說道:「吳,那就沒辦法了,我父親提出的條件,可是最寬鬆的合作基礎,絕不能容許有半點讓步。」

  「如果是這樣,那十分遺憾,親愛的包令先生,看來我們以後只能繼續做友好的朋友,商業上的合作伙伴,無法做軍事上的盟友了。」吳超越態度堅定的回答道。

  輪到小包令沉默了,許久後,小包令才語帶威脅的說道:「吳,如果我們和楊秀清先生簽訂了同盟條約,那我們以後也許連友誼都無法延續,商業方面的合作關係,也有可能因為我們和楊先生之間簽訂的盟約,而受到巨大影響。」

  「如果真是那樣,我當然會非常的遺憾、失望和傷心。」吳超越嚴肅回答道:「但我相信,親愛的包令先生,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你都一定捨不得拋棄我這個朋友。畢竟,我才是最懂西方和最尊重西方的中國人,永遠都是你們可以合作的朋友。」

  畢竟是職業外交官,雖然敲詐失敗,但小包令還是微笑著接過了吳超越送還的公文,又愉快的接受了吳超越的晚飯邀請,期間也再沒提起過關於盟約的一件事。然而令小包令頗有些意外的是,吳超越邀請他吃的晚飯,竟然是地道的法式大餐,主菜也是這個時代在中國餐桌上幾乎不可能出現的七成熟黑胡椒牛排。小包令驚訝之餘,也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吳,你上那裡請來的法國廚師?」

  「從法國商船尼斯號上借來的,尼斯號的船長昨天請我吃過一頓法式大餐。」吳超越如實回答,道:「接到你拜訪的消息後,我馬上就派人去了漢口碼頭,向尼斯號借來他們的主廚,希望他做的菜能讓你滿意。」

  「感謝你,親愛的吳,你真是一位細心的朋友。」

  小包令滿意的點頭,很禮貌的切下了一塊牛排放在嘴裡咀嚼品嚐,又禮貌的稱讚了幾句主廚的手藝。吳超越乘機說道:「能讓你滿意就好,親愛的包令先生,也幸虧了我邀請了法國人和我合夥建設鐵路,否則的話,尼斯號的船長恐怕未必會把他最喜愛的廚師借給我,犧牲他一頓美好的晚餐。」

  「合夥建設鐵路?」小包令一楞,然後猛的抬起頭來,驚訝問道:「吳,你建鐵路,為什麼不找我們?」

  「這不是正想和你談嗎?」吳超越微笑答道:「親愛的包令先生,我親手建立的大冶工業基地,因為鐵礦和煤礦之間的距離有些遙遠,運輸問題已經嚴重製約了工業的發展,所以我決心在袁鄉煤礦和鐵山之間修建中國第一條鐵路,大冶鐵路,希望貴國商人蔘與投標,與我共同建設大冶鐵路。」

  小包令又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吳,你這個狡猾的傢伙,你是在提醒我,你還有法國可以合作吧?」

  「豈止法國?」吳超越微笑說道:「美國,普魯士,比利時,西班牙,甚至意大利和荷蘭這些國家,除了貪得無厭的北極熊,都可以成為我的合作伙伴。」

  說罷,吳超越又補充道:「當然,親愛的包令先生,無論是出於友誼還是現實,我都最希望能與地球上最強大的英國合作,與日不落帝國合作,這樣才最安全,最有把握。包令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談鐵路問題,談銀行問題,談雙邊貿易的問題,我是很有誠意的。」

  小包令明白吳超越的意思,又盤算了許久後,小包令才說道:「吳,說你的條件吧,我也很有誠意。」

  「親愛的包令先生,我會盡快給你充滿的誠意的答覆。」吳超越給小包令倒上一杯人頭馬香檳,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邀請小包令,微笑著用英語說道:「但是在這之前,我必須再觀望一段時間的形勢,畢竟,我的朝廷目前的統治基礎還很穩固,我不能隨便冒險。」

  「當然,在此期間,我絕不介意你們和楊秀清展開正式談判。」吳超越微笑說道:「但我相信,你們之間的談判不會很順利,因為楊秀清同樣是一個愚蠢保守的統治者,對你們的善意不會理解。來,乾杯,親愛的朋友。」

  「乾杯,親愛的朋友。」

  小包令很爽快的接受了吳超越的邀請舉起了酒杯,然而在碰杯時,小包令卻又神情嚴肅的低聲說道:「吳,我以貴族的名譽發誓,我沒騙你,楊真的答應了與我們談判結盟,你別錯過這機會。」

  「包令先生,我以炎黃子孫的名譽發誓,我一定會慎重考慮,爭取抓住這個機會。」

  吳超越神情更加嚴肅的回答,小包令點點頭,這才與吳超越一起把香檳酒一飲而盡。

  事還沒完,放下酒杯後,吳超越又突然問了一句,「對了,親愛的包令先生,我和你聯手投資的南非勘探隊,在布爾人那裡找到可愛的小羊羔沒有?」

  「暫時還沒有。」小包令聳聳肩膀,又有些疑惑的問道:「親愛的吳,你確認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真有大型金礦的存在?」

  「放心,親愛的朋友。」吳超越微笑答道:「只要耐心找下去,那隻可愛的小羊羔就一定會出現在我們面前,那隻小羊羔的肥美程度,也一定會讓你驚喜到難以相信。」

  說罷,吳超越又在肚子裡補充了一句,「找到了,你們日不落帝國就完了,十一個國家聯手坑你們!還有,我在那個金礦裡的股份,也可以派上大用場了!」

  嘀咕完了,吳超越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小包令,心中暗道:「聽這洋鬼子的口氣,好象楊秀清那邊真的答應了和英國談判結盟,能談成嗎?楊秀清會不會當漢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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