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記] 三國之臥龍助理 作者:謝王堂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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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CMEAT 2016-3-10 23:3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0 382961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5:57
【第三百八十章 狂妄?還是自信?】

“決漳河之水”

劉備的臉上湧現出興奮的神色,他隨著法正的手指,遙望西北漳河向處的方向,殺氣在臉上徘徊,他仿佛已經看到滾滾的漳河之水決堤而出,無情的沖垮固若鐵壁的鄴城城墻,將裡邊得意洋洋的曹操淹成落水狗的痛快樣。

法正的計策,不能不說一條良策。

古代的天下名城,往往位於大江大河之邊,一者便於運輸,二來也方便取水。但這同樣也面臨著一個巨大隱患,那便是每遇強敵圍困之時,本來為了便利於己的江河,這個時候反而成了為敵所用的利器。

歷史上,決河攻城之例數不勝數,可以說,依水建城,其實是一把雙刃劍。

不過,方紹對於法正的計策卻並不太感冒。

“孝直之策固然可行,不過孝直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大費人力挖開漳河之水,究竟能有多少威力呢?”

法正眉色微皺:“中正你又是何意,不妨明言?”

方紹微微笑道:“當年在攻樊城之時,我也曾向大將軍獻過水淹樊城之策,要知那漢水湍急之處,竟是不遜長江,可就是那樣滔天的洪水也沒能將樊城沖垮,若非犧牲了數十艘斗艦沖撞城墻的話,根本無法破城。而今漳河之水,遠弱於漢水,而鄴城之堅卻遠強於樊城,決漳河之水以淹樊城,這其中究竟能有幾分用處,實在是不好說呀。”

方紹縱橫南北,其實若論經驗的話,遠比僻處西北的法正要豐富,他深知以水淹城,很關鍵的因素就是洪水的能量。南方水系豐富,大江大河遍布,所以借水淹城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而北方的河流往往不夠深急,如果死板的延用同樣的方法,效果自然是要隨之大打折扣的。

很顯然,法正考慮的並沒有方紹周詳。

聽過方紹的分析之後,法正心裡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考慮不周,但如果被方紹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計策來否定的話,豈非很沒有顏面。

當下法正哈哈一笑,不以為然道:“中正你是顧慮太多了,漳河之水雖然不如漢水湍急,但到時春水暴漲,水勢必然也會不弱,咱們只需將潰口掘寬一些,料想必也能起到奇效。”

這時,劉備也道:“孝直所言不錯,到時候就算洪水不能一舉的沖垮鄴城城墻,但給洪水這麼一浸泡,其城防必定會有所動搖,對我們接下來的攻擊也是有利的。”

看來劉備本來就沒有退兵之心,所以才會忽視掉方紹的顧慮,鐵了心的贊成法正的計策。

見劉備如此執著,方紹便不好再多勸,只得道:“既是陛下決心水淹鄴城,那我們就得提前移營高處,免得到時淹了自己。”

“臣在見陛下之前,已將鄴城四圍地形瞧了一遍,此處地勢應是南高而北低,決堤之後,南面各營應該是淹不到,至於陛下所居的北營的話,東北部有一處較高之地,可將北營移至那里,洪水自然無法危急,陛下也可憑高觀看水淹鄴城的好戲。”

看來法正是早有準備,布劃的還算周密。

劉備遂點頭道:“這樣吧,中正既然曾在襄陽用過水淹之計,那朕就命你率軍兩萬去掘漳河,孝直就與朕率北軍移營東北,坐觀水淹樊城的壯舉。”

當天,劉備定下了水淹樊城之計。

於是,方紹便只好率領鄧艾、姜維等年輕將領,前去掘漳河之堤,而劉備則率法正等輩開始移營。

漢軍的決堤之計,未能夠瞞過城中魏軍細作的耳目。

聽聞漢軍將要決漳河的情報,曹操急率一干文武趕到外城觀看,借助著鄴城城墻極高的優勢,曹操能夠清楚的看到西北面的漢軍大營已空了一半,而在東北部較高的一塊高地,一座座新的營壘正是搶建著,一隊隊的漢軍正押運的錙重往新營移動。

再極目遠眺,隱隱約約見西北面的漳河之側,無數的人影正在晃動,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漢軍正在掘漳河的堤壩。

“陛下,如今冬去春來,過不了多久春水大作,漳河之水必定大漲,若是給賊軍趁機掘破堤防,大水驟至,則鄴城危矣。”陳群的語氣頗為焦慮,看得出他已經有點沉不住氣。

曹操的臉上一副平淡,看不出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而另一側的司馬懿卻笑道:“臣以為倒無需擔心,漳河畢竟比不得南方的大江大河,就算是春水暴漲,它的水勢也增不了多少,鄴城城墻堅厚緊密,根本奈何不了。”

“就算漳河之水不足以沖垮城墻,但給大水這般一浸泡,其根基必然會動搖,水退之後若是漢軍再以那種神威利炮轟擊,到時只怕就要出差子了。”同樣表示憂慮的是劉曄。

諸臣各執己見,一時難以統一意見。

“哈哈——”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曹操,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是何等的猖狂與得意。

眾臣對曹操這般怪異的舉止,大多都感到困惑不解,各自是面面相覷,一臉的疑惑。

君臣之中,唯有賈詡一人撫須微微而笑,那雙微瞇起的眼眸,流露著深不可測的玄機。

大笑驟止,曹操冷笑道:“掘得好,劉備啊劉備,朕還正愁著你不掘漳河之水呢,掘得好啊,朕這一次,正好送你去跟袁紹呂布去相見吧。”

群臣們愈發的困惑,他們實在想不通,在這樣的困境之下,他們的皇帝如何能這般“口出狂言”?莫非是沉睡了數年,這時醒來後腦子已經生銹不成?

就連先前對漢軍決漳河之水的計策不屑一顧的司馬懿,這個時候也是心頭一顫。

“走吧,沒什麼可看的,待大水來了再報知朕。”曹操很無所謂的丟下一句話,然後拂袖而去。

夜深人靜,窗外不時傳來甲葉撞擊的聲音,那是一隊隊的巡邏的士兵從府外經過。

司馬懿照例將窗戶和房門都敞開,轉過身時,陳群已自斟了一杯茶,杯中芳香四溢,陳群淺品一口,卻似食之無味,搖頭嘆了一聲。

“長文,我這可是南方進貢來的上等茶葉,是陛……太子他當初親賜的,怎麼,不合你的口味嗎?”司馬懿跪坐陳群的對面,邊品香茗邊笑道。

陳群越喝越沒滋味,將茶杯放案上一放,板著臉問道:“仲達,今日在城上之時,你為何不附和我呢,你那麼一說,陛下他就真的決心死守這鄴都了,城池若破,你我不都得死在這裡了。”

司馬懿並未回答,反問道:“怎麼,莫非長文對陛下沒有信心嗎?”

陳群嘆道:“若是從前的那些陛下,我自然是有信心,可是今天城上陛下的表現你也看到了,已經火燒到眉毛了,他還在那裡死撐著狂妄,我看他多半是神智尚未清醒,再這樣下去,唉——”

司馬懿笑道:“長文,這一次我覺得你是看走眼了,我料陛下絕不是神智不清,他多半是胸中已有破敵的把握,所以才會那般狂妄。”

陳群一怔,急道:“仲達此話怎麼講?”

“長文莫非不記得當日在殿上賈文和說他有一道奇策嗎?在那之後,陛下就單獨召見了文和,之後就鐵了心要死守鄴城,我料想現在時機多半已至,陛下很可能已經在秘密進行那條計策了。”

陳群顯得很是意外,又問道:“你不說我倒給忘,聽你這麼一分析,看來陛下很有可能是胸有成竹呢,但不知賈文和給陛下獻得是什麼計策,難道連仲達你也不知嗎?”

司馬懿搖了搖頭:“文和詭計多端,他既然說是條奇策,若是連我都輕易識破,只怕也瞞不過城外姓方的那人。不過,就算是這一次擊退了漢軍,照目前的天下形勢來看,這一次的勝利只怕仍改不了大魏國衰落的趨勢。”

“唉——”陳群長嘆一息,顯得很是失望,“想當初陛下實施九品中正制,我等才傾心擁立他代漢建魏,原以為士家的利益從此就高枕無憂,可誰曾想到,短短數年間,竟是連戰連敗,衰落到如此地步。我怎麼想也想不通,總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使亂,若不然的話,處處都占有絕對優勢的大魏,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困境,我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啊。”

面對陳群的感慨,司馬懿無動于衷,他淺品一口香茗,漠然道:“劉氏也好,曹氏也罷,誰當皇帝,國家稱號如何,其實都無所謂。長文,你我現應該關心的,不應該是挽救這個希望渺茫的國家,而是該考慮在這個國家滅亡之後,我等士家的利益該怎樣繼續得到保全。”

陳群身子一震,驚訝:“仲達,你的意思是……”

司馬懿冷笑一聲:“無論是劉備也好,曹操也罷,他們想做這天下之主,就必須贏得我等士家的支持,這一點是無須擔心的。長文,聽聞你當年曾在劉備手下擔任別駕,嚴格來算,你也算是劉備的舊屬了,依我之見,該是用上這一層關系的時候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5:58
【第三百八十一章 賈詡的毒計】

“仲達你”陳群大吃一驚,想要質問司馬懿,但話到嘴邊卻沒出口。

“長文,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為曹魏陪葬呀。”司馬懿諷刺似的問道。

“唉。”陳群嘆了一聲,“按理來說,陛下父子,對我們士族都還是不錯的,我們若就這般拋棄了他們,未免顯得有些不講情誼吧。”

司馬懿冷笑一聲:“長文這話就是婦人之仁了,想當初袁紹對士族,那可是千依百順,遠比曹氏要優待得多,官渡一敗後,士族還不是紛紛棄袁投曹,所以說,為了我等士族的大利,此等小義不提也罷。”

司馬懿的言辭雖然冷酷無情,但陳群聽著聽著,思想卻漸漸的給說服,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先等過了這一劫再說吧。”

五天後,漳河之畔。

一場雨忽至,漳河水位陡漲了數米有餘。

河面上,方紹立於船頭,注視著東南側的堤岸一段接一段的崩堤,滾滾的水流挾著巨量的泥沙,向著鄴城的方向漫卷而去。

五天的時間內,方紹指揮著兩萬士卒,不分晝夜的將沿岸數里的堤壩掘成了蜂窩,這時河水一漲,脆弱的河堤在暴水的沖擊下,自然迅的崩垮。

破堤而出的洪水,望著鄴城洶涌而去,不多時便直抵城下,隨著後續洪水的撲至,水位迅速的上漲,不到幾個時辰的功夫已有三米多深。

鄴城以北的大平原,很快便成了一片汪洋。

只是,這樣的水量,這樣的水位,對於高達十幾米的鄴城城墻來說,似乎還顯得低了一點。

城中的魏軍早有準備,是在洪水來之前就將七門從內堵砌了起來,這時的鄴城名符其實的成了無縫的鐵桶。尤其是北城一帶,盡管城外被淹成了一片澤國,但城內卻依舊如常,堅固緊密的城墻,莫說是被洪水沖垮,甚至是從縫隙偷偷滲入的機會都不給。

此刻,已經移營高地的劉備,正隨著幾萬漢軍將士一起觀看著水淹鄴城的壯麗景觀。

盡管滔滔江水兇猛的來勢,著實的令劉備和將士們興奮了一把,但當一波接一波的洪流無奈的止步於鄴城的銅墻鐵壁之下時,劉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看來果真如中正所料,這漳河之水到底還是太弱,難以撼動敵城呀。”劉備感慨之中有幾分失望。

法正見劉備此狀,忙道:“陛下不必擔心,臣覺得或許是潰口掘得不夠大的緣故,請陛下再給中正下令,讓他將潰掘加倍掘寬,臣就不信撼不動敵城。”

在法正的建議下,劉備只得傳下命令。

於是,方紹不得不指揮著他的將士,冒著雨綿綿之勢,不分晝夜的繼續趕工,將原有的潰堤挖寬了兩倍有餘。

五天之後,鄴城下的洪水已長至五米多深,但面對著鄴城高聳堅厚的城墻,依舊是徒勞無功。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備只能放棄了以洪水一舉沖垮城墻的念頭,寄希望於洪水浸泡鄴城的城墻能夠變虛差,之後再以神威炮強行轟破。

盡管漫漫的汪洋撼不動鄴城城墻,但被大水所困的鄴城軍民,依舊不免人心惶惶。

是夜,鄴城東北。

這裡本是一片民居,但早在漢軍圍城之前,官府就突然將此間的民房盡數征用,所有的居民都被趕了出來。

幾十座民房很快被鏟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四面高聳著圍墻的軍營,在漢軍圍城的當天,大約一千名軍卒入駐了這座神秘的軍營。

之所以說它神秘,是因為每到白天之時,軍營內部就死氣沉沉,而一入夜時,卻是燈火通明,不斷的有一輛輛的馬馬進進出出,馬車上都覆以麻布,讓人無法猜出所運的是何物。

大多數都以為,這只是一座作息時間古怪的兵器廠罷了,那些夜晚神神秘秘運出來的東西,多半是新打造的軍器。

不過,令附近百姓感到奇怪的是,就在漢軍開始掘堤行動的前一天,這座“兵器廠”突然變得靜寂無聲了,無論白天晚上,都不再有任何動靜。

這一日,已經是漢軍淹城的第十天,城外的洪水在這一天達到了最高峰,住得離城墻較近的百姓,在夜深人靜時,甚至能夠聽到洪水擊打城墻的濤濤之聲。

這種驚濤拍案的聲音,讓許多人都徹底難眠,生恐在熟睡之時,城墻陡然間被洪水沖破,而自己則糊里糊塗的做了淹死鬼。

夜已三更,一隊羽林軍忽至,他們環護著的是一輛黃色傘蓋的馬車,那是只有皇帝才能專用的御輦。

車隊穿過靜寂的街道,直入那座神秘的軍營,而在軍營中央的廣場上,幾百名壯碩的軍漢已經恭候多時,一見御輦到達,個個精神都振奮了起來。

御輦停下,曹操推開欲扶他的宦官,一躍跳下了馬車。

軍士之前,羽林將軍許儀緊步上前,恭聲道:“稟陛下,一百死士皆已集齊,請陛下下令吧。”

曹操環視眾健兒,高聲道:“眾位將士,我大魏的江山社稷千百姓的性命,皆握於爾等之手,朕在此代大魏萬民謝過諸位了。”

曹操恭著躬身一禮,眾兵受寵若驚,急是跪伏於地,齊聲呼道:“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好好好,諸位快快請起。”曹操親自上前,將眾兵扶起,又親自為他們斟滿了一杯烈酒,“今夜若是功成,爾等盡皆封侯。來,朕敬你們一杯,祝你們馬到功成,全身而退。”

眾將士受皇帝這般禮遇,又在封侯的激勵之下,一時間精神高亢,將碗中之酒是一飲而盡。

激勵過後,曹操又拍著許儀的肩道:“你乃虎體猿班之將,希望你像你的父親一樣,不要讓朕失望。”

許儀神色肅然激動,慨然道:“請陛下放心,臣此去必不負陛下之托。”

曹操點了點頭,揮手道:“時辰已到,出吧。”

號令一下,隨著齊聲呼號,幾十名士兵,將校場邊上的一座茅草屋拖翻,其下赫然露出了一個三丈余寬的大坑。

許儀第一個順著坑壁上樹著的木梯爬了下去,其餘一百多名士兵緊隨其後,過不多時,一百多人盡數入坑。

曹操立於坑邊,默默注視著下面的火光漸漸消失,口中喃喃道:“文和呀文和,希望你的計策有用,大魏的社稷江山就在此一舉了。”

許儀和那一百魏卒下了大坑,沿著那一人多高的巷道小心而行。

這巷道位於地面之下三丈餘深,向著鄴城東北方向延伸而去,昏黃的火光映照下,巷道的前方就像是一個黑洞一樣,遙不可及,深不可測。

大約行進了約半個小時,狹窄的巷道陡然間豁然開郎,印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間,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盡頭。

空間已經徹底被挖空,一根根粗如殿柱般的木柱支撐著,使得這空間在如此巨大的暴露面積下沒有塌陷。

開始行動吧,手腳都給老子麻利點。”許儀下令道。

一聲令下,一百名士卒大步沖入空間,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他們將隨身攜帶來的火油、硝石、干麻等易燃物,統統的綁在木柱上。半個時辰之後,支撐空間的主要受力柱,全部被收拾完畢。

許儀抬頭看了一眼那黑壓壓的頂部,沉吟了半刻,沉聲道:“點火吧。”

聲音在空闊的密室中傳播,分布在各處的士兵們清晰可聞,聽得號令,所有人即刻用火把,將那一根根的木柱點燃。瞬時之間,本是昏暗的空間中火光大作,燃如白晝一般刺眼。

“撤,快撤”點過火後的許儀急聲喝令,自己第一個鑽入巷道,向著來時的方向快步奔去,餘下的士卒也尾隨而去。

隨著木柱的燃燒,劈嗶的爆裂聲此起伏彼,幾百根木柱以同樣的度燃燒著,當下方被燒毀之後,許多本是直立的木柱轟然倒塌,而隨著受力柱的不斷毀斷和減少,空間頂板漸漸開始動搖起來,大塊大塊的泥土不斷的往下墜落,隨著木柱燃燒的繼續,頂板的塌落之勢也愈來愈明顯。

此刻,在城中坑口等待的曹操臉上焦慮之情越來越重。

幾個月前,當曹操甦醒之時,賈詡就給他出了這道奇策。

賈詡預料到漢軍在強攻不下的情況下,勢必會選擇決漳河之水以淹鄴城,而若如此的話,劉備就必須移營於東北向的高地。

所以,在賈詡的建議下,曹操在漢軍未至之時就給許儀下令,令他率一千士卒,在城東北角秘密的挖掘一條通往東北高地的地下巷道,然後在預想的漢軍扎營所在的下方,掘出巨大的空間,再以木柱暫時支撐起頂板,暫時防止其塌落。

漢軍的所為,全在賈詡的預料之中,所以在今夜,只需令許儀等將木柱點燃,失去了支撐的巨大空間,勢必會崩塌。

而在那時,空間上方的整個高地也將隨之塌陷圍的洪水便會將陷落的高地,連同上面駐扎的漢軍全部淹沒。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5:59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孤島驚魂】

城外,漢營。

靜寂的營壘中,偶爾會有一隊隊的巡值的士兵走過,甲葉碰撞出嘩嘩的聲音,和高地之下的洪水拍岸聲交相呼應。

御帳之中,劉備正秉燭觀書,夜已至深,但他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著。

從去歲至今,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衰老的度也越來越快,這人越老,就越是睡不著。

“咳咳——”觀書中的劉備忽然覺得喉嚨裡一陣癢,仿佛有口淤痰突然間從肺裡湧了上來。

身邊服侍的宦官趕緊將事先備好的清肺利喉的湯藥奉上,劉備連灌了數口,癢痛方才漸漸平緩,激蕩的氣息有所好轉。

劉備長吐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披起長袍走出了帳外。

御帳是建在這片高地的最高處,帳門正對著數里之外的鄴城,站在這里,劉備可以俯視著高地下的全景。

在火把的映照下,高地邊緣閃爍著鱗鱗的波光,那是洪水反射著的光澤。遠處的鄴城城頭燈火通明,極目遠望,甚至在看到燈火下模模糊糊移動的魏軍之影。

高地下的水位比昨天已經低了一截,看來這一場大規模的降雨之後,洪水的水位便將即去,法正出的這一條所謂水淹漳河的“妙計”終究還是沒能收到預想中的效果。

或許,並非是計策的效果不佳,而是敵人抵抗的意志,遠遠高出于劉備的想象。

‘曹操啊曹操,你可醒的真是時候,成心要跟我作對吧,哼,你放心,你的人頭我早晚一定會取的。’

正當劉備感慨之時,突然間,山坡下傳來一聲轟然巨響,仿佛山崩了一樣。

巨大的響動立時使劉備驚警,急是派人前去查看生何事。

而那巨大的響動也驚醒了熟悉中的士兵,周圍的軍帳立刻亮了起來,帶著困意的士卒們紛紛出得帳來,當他們看到眼前之景時,不但一臉的睡意盡掃,而且整個人也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所看到的,是一個方圓三丈的大陷坑,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陷落,將兩個軍帳,幾十號熟睡中的士卒一同陷落下去,圍觀的士卒們隱隱可能見慘號求救的聲音,借著火光向下望去,見那深底之中,仍然幸存的士卒,正在土石中掙扎。

“陛下,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那邊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一片,十幾個士卒被困在了下面。”飛奔而回的羽林軍士向劉備報告道。

劉備微鬆了口氣,但臉上的警覺之色,卻變成了狐疑的表情。

這可是一片遠離洪水的高地,地面還算堅實,怎麼會突然陷落了呢?

多年戰爭的本能,讓劉備產生了一種不大對勁的感覺,但一時間他又想不通哪裡不對勁。

正狐疑之時,忽然東側又傳來轟隆的崩陷之聲,再派人探時,結果竟然是又有一片地面塌陷。

“怎麼的會突然有兩處地面塌陷,這也太巧合了吧。”劉備心中的疑心愈加的濃重。

正不知其解之時,轟隆之聲像是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接二連三的傳來,東南西北,一個接一個的陷坑不斷出現,而塌陷的范圍,竟然是遍布大營所在的整片高地。

“怎麼會這樣,到底生了什麼事?”劉備左顧右盼,眼見大營中處處塌陷,亂象四起,整個人亦由狐疑變為驚愕。

話音未落,距離自己僅七步之遙又是一聲轟響,一座大帳隨著塌落的南面陷下,一個三丈余寬的大坑赫然顯現,將周圍不及躲避的十幾名士兵盡皆吞沒。

眼睜睜的看著健兒們落入那無底的深淵,劉備陡然間神色一變,似乎是恍惚意識到了什麼。

“陛下,營中四處在塌陷,此處已不安全,上船暫避吧。”護軍陳到大叫著奔了過來,作為羽林軍的統領之一,保護劉備的安全是他的最重要的職責。

“朕豈能棄軍而走,朕不走。”劉備顧及著帝王的顏面,立在原地就是不動。

“陛下,都這個時候,不能再拖了。”

陳到急催的同時,只覺腳下地面開始震動起來,似乎也出現了塌陷的趨勢。

見此危狀,陳到顧不得許多,手一揮,叫道:“來呀,還不快將陛下帶走。”

號令一下,他親自動手,跟幾名羽林親兵將執著的劉備抬走馬,不容分說便帶著他望高地之邊而去。

崩塌之勢已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地面不斷的沉降,不斷的有軍帳和士卒被卷入那無底的深淵中,而隨著地面的塌陷,周圍的洪水開始向大營入侵,那些僥幸未落入陷坑中的漢兵,還來不及慶幸之時,便又被冰冷的洪水所吞噬。

駐扎著兩萬餘人的北大營,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之中。

鄴城,秘密軍營。

曹操焦慮的等待著許儀和那一百死士的消息,他並非擔心那一百人的死活,他是在擔心賈詡的計策太過奇險,只怕難以實施。

不過,曹操的焦慮隨著許儀的出現在煙消雲散了。

“陛下,大功告成”從坑底爬上來的許儀興奮的叫道,臉上身上盡是泥土,但也難抑其興奮之情。

“好,太好了,不愧是虎癡之子”曹操亦面露欣喜,一邊贊一邊親手將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

跟隨在許儀身後的,是那一百多名死士,由於巷道狹窄,每次只能通過一人,而各人的情況不同,所以士卒們出來的度較為緩慢。

當出來的士卒們還不到四十人時,城頭上的觀察哨飛馬來報,言是城東北高地上的漢營似乎生了混亂。

懸在曹操嗓子眼的一顆心,立時落了下來,他知道,賈詡的計策成功了。

在狂喜的一剎那,曹操立時下令,立刻將坑道封堵起來。

許儀吃了一驚,急道:“陛下,后面還有幾十個弟兄沒出來呢。”

曹操沉眉斷然道:“賊營一陷,洪水四溢,必會順著地下通道向鄴城涌來,等不得了,快,立刻將坑口封起來”

“可是……”許儀還想為那幾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弟兄求情,但已無濟於事,周圍的士兵們得到皇帝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將早就準備好的沙土往坑口填倒起來。

看著漸漸被封住的坑口,許儀只能搖頭暗嘆。

監督著坑口被徹底的堵住,確保洪水不會順著地道湧入鄴城後,曹操這才的放心離去,徑直登上了東北的城墻。

這個時候,原本燈火通明的漢營,此時已是一片昏暗,曹操盡管再無法看清敵營,但曹操能想象得到那黑暗之中所生的恐怖之事,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漢營被吞噬在山崩地裂之中,無數的漢軍不是被土淹沒,就是被溢入的洪水溺死,他甚至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宿命中的仇敵,在冰冷的洪水中掙扎和哀嚎,然後,和那數萬漢兵一樣,被那死亡的渦流所吞沒。

想到這些,曹操忍不住放聲狂笑起來,那笑聲中有一種大仇得報,委屈得舒的快感。

“劉備啊劉備,你終究不是我曹孟德的對手,哈哈——”

那狂妄而肆意的笑聲,伴隨著夜風和滾滾洪水,向著那黑暗的天際所飄去。

混亂之中奪路而逃的劉備,仿佛聽到了來自於遠方,那個熟悉的笑聲,逃跑中的他,不禁神色一怔,微有遲滯。

“陛下,南營已經全給洪水淹了,往北邊避一避吧。”

劉備一時的神游被陳列焦急的叫聲所驚醒,所舉目望去,借著僅存的那些燈火,依稀看著整個大營已被分割成了一座座孤島一般,洪水順著那塌陷之地四面涌來,水流中,那些不會游泳的士兵在掙扎哀叫。

而那些僅存的孤島,也在不斷的下沉,孤島上幸存的士卒,比那些一瞬間就死在睡夢中的同袍更加可憐,因為他們要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等死,往往比死更可怕。

看著如此地獄般的慘狀,劉備心中涌上一陣的酸楚。

直到此刻,劉備才意識到自己是中了曹操早就布下的局,他深為自己的輕敵在懊悔,連戰連勝頭昏了自己的頭腦,全然忘了那個人可是曹操,他的身邊尚有諸多奇謀鬼斷之士,豈能就那樣輕易的任人宰割。

但令劉備痛苦的是,自己僅僅是一次的大意,就要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危脅,莫非,上天對我劉備的護佑,到今天結束了嗎?

痛苦神思中的劉備,只能任由著陳到牽著他的馬四處尋找安全之地。

他是不幸的,中了賈詡這般不可思議的奇謀。

他同樣是幸運的,因為身邊有陳到這樣忠心護主,反應機敏的親信將領,所以,當兩萬多將士幾乎都喪生于地陷水淹之中時,陳到帶著劉備左避右逃,竟是躲過一了次次險關,逃上了最后一塊尚未塌陷下去的高地。

當劉備終于可以喘一口氣時,環視四周,已經一片汪洋,諾大的漢營和高地已經不復存在了,僅剩下腳下不足七八丈長寬的一塊高地,還有二三十名狼狽不堪的士卒。而腳下的孤島,也在一點一點的被洪水侵噬。

觀得此景,劉備不禁仰天長嘆:“莫非我劉備,今日就在死於此地不成?”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6:00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生存空間】

漳河西北,夜色正濃。

漳河沿岸尚一片熱火潮天,因奉了劉備繼續掘寬河堤破口之命,方紹不得不連日奮戰在河堤工地,指揮著他的士兵們星夜趕工。

他這兩萬人所扎的大營,位於漳河上游居高之地,距此約有五里,方紹將兩萬人分成了四隊,每隊五千人,分四時輪流交替作業。

工作附近樹滿了巨大的火把,將河堤方圓百餘丈都照得耀如白晝,此刻,河堤東側已被掘開了將近三十多丈的破口,在士兵們的掘挖之下,缺口在不斷的向北延伸擴大。

“先生,這幾日暴雨已停,漳河水位正經在下降,就算把缺口再掘寬一倍,依我之見,也不見能更好的效果。”負責此一隊作業的鄧艾說道。

方紹搖頭而嘆:“這個我豈會不知,不過陛下求勝心切,法孝直又從旁煽動,非要我們繼續掘堤,掘就掘吧,到時候我看孝直他如何收場。”

君命難違,鄧艾也不好再說什麼。

正當河堤上折騰得熱火潮天時,忽然見東南面幾艘掛著漢軍旗幟的船正望這邊而來,這夜深視野不明白,方紹怕是鄴城中偷出的魏軍前來破壞工地,於是忙令鄧艾暫停下掘堤的工作,率士卒們望水邊準備迎敵。

在漢軍嚴陣以待之下,幾艘船逐一靠岸,從船上下來的,是幾百名狼狽不堪,形容憔悴的漢軍將士,這確實是自家兄弟。

這些人顯然是來自於御營方向,方紹心中納悶,正準備召呼幾人前來詢問時,卻瞧見人群奔出來人,一步幾晃的向著自己這邊而來,借著火光一看,那人正是黃權。

“方司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驚魂落魄的黃權奔至近前,惶恐的大叫著,腳下一軟,差一點就要跌倒。

方紹上前一步,趕緊將之扶住,驚問道:“公衡,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和陛下在一起的嗎,怎麼會突然來這裡,還這般模樣?”

黃權心驚膽戰的將御營發生之時簡短的說了一遍,周圍的將士們聽之,無不為之變色。

方紹這時才意識到,這必是中了魏國的詭計。顯然人家是早就估算好你要移營東北高地,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先挖空了高地,就等著你放水的時候反戈一擊呢。

法正啊法正,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陛下呢,陛下何在?”方紹急問道。

黃權顫聲道:“變故發生的太快,到處都在塌陷,黑暗中又看不見,根本不知陛下何在,我們只好望著這邊火光而來。中正,事不宜遲,快派人去營救陛下吧。”

聽黃權方才所描述,當他們乘船先逃之時,御營所在的高地已經塌陷成了一座座的小孤島,就算劉備沒有塌陷中身亡,僥幸能逃上孤島,但孤島也在不斷的沉陷,這個時候是否還活著,實在是不好說。

方紹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盡管他對法正的水淹鄴城之計不太感冒,但他卻沒料到對方會出此奇計,如果劉備今夜死在御營的驚變之中的話,這對於大漢國來說,無疑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速去傳令給南面各營,令他們嚴防敵軍偷襲。去本營通知姜維、關興等人,令他們速起全軍前來岸邊接應。士載,你隨我乘船前去搭救陛下。”

方紹很快的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下了諸道命令,如果劉備和法正都不幸遇難的話,那麼在鄴城的這十萬大軍中,自己這個右大司馬就將成為全軍最高的統帥,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自己更需要保持冷靜的頭腦。

一道道命令發生,諸人各自行事。而方紹則率領鄧艾等五千餘眾,乘坐著漳河上的幾十艘戰船,由漳河駛入了洪水淹沒區,向著御營的方向疾駛而去。

孤島之上的劉備,正面臨著人生前所未有的危機。

當年徐州被呂布所襲,雖然老巢被襲,但兩條腿長在自己的腳上,是溜是戰都由自己做主。

當年在袁紹手下幹事,看到袁紹不爭氣,是留還是一走了之,也是自己說了算。

再往前,當初曹操大軍南下,雖然被逼得棄樊城南逃夏口,但終究還有一條逃跑的路可選。

可是現在,被困在這一座孤島上,眼睜睜的看著洪水不斷的將孤島吞噬,腳下可供立足之地越來越少,一種等死的感覺籠罩了劉備的身心,讓他深切的體會到無路可逃的恐怖。

隨著孤島的下沉,腳下之地已縮減到不過三四丈,幾十號人擠在如此狹窄的地方,彼此間你推我搡的,不時已經有人被擠進水中。

見此情形,陳到將劉備拖至島中央,拔出刀來四面一舞,為他清出了一片空地,他沖著那些惶恐的士兵喝道:“陛下在此,都給老子滾遠點,誰敢過來就要他的命。”

士兵們為刀鋒所懾,初始時都本能的往外退開,但隨著水位的上涌,孤島不斷的縮小,他們只能冒著被砍的威脅,一步步的向著中央挪去。

陳到知道,這些人每往裡擠一分,那麼天子生存的空間就要被壓縮一分。哪怕就剩下腳下一塊方寸之地,也必須留給天子,因為多撐一分,救援的人馬就可以及時趕到,或許還能將天子救出困境。

於是,面對著不斷湊近的士卒,陳到再一次厲聲警告:“我再說一遍,誰敢再往裡一步,別怪我刀下無情。”

冒險往裡,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因畏懼而不敢動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這個時候該如何選擇,其實很明了。

被洪水所逼的士兵們只能無視掉陳到的威脅,繼續往裡挪,見得此狀陳到心知不得不下狠心了。

寒光一閃,一股熱血濺落,一顆人頭嗖的飛上半空,然後掉入了滾滾的洪流之中。然後,一具無頭的屍體跟著栽入了水中。

“叔至,你這是為何”眼前陳到竟對自己的部下動手,劉備不禁驚喝一聲。

陳到也不理會劉備,只沉聲道:“臣知陛下心有不忍,但陛下乃九五之軀,身負天下之安危,臣絕不能讓陛下有失,必要的時候,任何犧牲都是可以的。”

陳到說話之間,又有幾分士兵往裡擠來,陳到二話不說,手起刀落間,便將那些不知好歹的士兵斬殺。

到了這般地步,劉備還能說些什麼呢,歷朝歷代,沒有一個君主,在這樣一個特殊時刻,願意將自己的生存空間騰給士兵,劉備同樣也不例外。

於是,劉備只能長嘆一聲,閉起眼睛來選擇視而不見。

洪水上湧的速度陡然加快,餘下的十幾名士卒撕下了對皇帝畏懼的偽裝,不顧一切的向著中央處撲來。

“對不住了,兄弟們”陳到大吼一聲,一柄寶刀舞得如鐵幕一般,將劉備四面包裹其中,那些斗膽撞過來的士卒,無不被斬得四分五裂。

孤島尚未沉陷,血腥卻已將僅存的丈許寬的地面染紅。

片刻之間,餘下的士卒也被陳到殺盡,孤礁之中只剩下陳到與劉備二人。

陳到將寶刀收入鞘中,默默道:“現下沒有人跟陛下搶地方了,請陛下再撐一會,或許救援的船只很快就會趕到。”

“希望如——”

話音未落,突然間腳下一晃,那僅存的立足之地瞬間塌陷,陳到和劉備二人齊齊掉入了冰冷的水中。

幸運的是,劉備在荊州久居多年,也練了一身的好水性,盡管落入水中,但暫時還不至於溺亡,而陳到自荊州時就跟隨劉備,水性也相當不弱。倒霉的是大多數的將士,這些多來自於北地的士兵,基本不通水性,一旦落水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盡管劉備會水,但畢竟年勢已高,這般往冰冷的水中一泡,整個人立時冷得渾身抽筋,好在陳到及時的尋到了他,拖著他浮出水面。

二人在水中掙扎了一會,幸運的尋到了一根木柱,陳到便扶著劉備雙手搭上木柱,借著木柱的浮力,勉強的漂浮在渾流之中。

此時雖已春暖花開,但北方的天氣到得夜裡時,仍會有幾分寒意,而這洪水之中更是冰冷刺骨,陳到正當壯年,身體強健,這麼泡一會還不打緊,但劉備以六旬之軀,加上本就體虛帶病,在這冰水中這般一浸,過不得多時整個人便冷得臉上慘白,渾身打戰。

“陛下,你再堅持一會,救援的船就快到了”陳到在旁邊鼓勵著劉備。

這時的劉備,神智漸漸模糊,身體漸漸的麻木,他意識到自己撐不了多時了,遂是顫抖著說道:“叔至,朕是不行了,你不用管朕,自己想辦法逃命吧。”

陳到驚吼道:“臣豈能如此,陛下,你一定要挺住啊,再堅持一刻。”

劉備沒有回應陳到,他的眼神已經模糊,神智越發的迷亂,濃濃的昏睡之意湧遍了全身,他多麼想就此睡過去。

陳到見他一副昏昏欲睡之狀,便搖著他叫道:“陛下,你不能睡,睡過去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不能睡啊。”

“叔至,朕好累,朕好想睡……”劉備喃喃自語著,上下的眼皮越靠越近。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6:01
【第三百八十四章 罪人】

方紹和他的船隊終於趕到了驚變發生的現場,其實御營連同高地已一併沉陷大水之中,讓方紹辨認出位置所在的,是那些到處漂浮的屍體還有旗幟。船隊仿佛駛入了承載亡魂的冥河一般,那慘不忍睹的景象,令即使身經百戰、殺人無數的老兵亦為之毛骨悚然。

各條船放棄隊形,散開進入現場,四下搜尋著幸存者。

因為此翻隨征的十萬大軍,大多數是關中藉人氏,這些北方的兒郎身體素質是比早年的荊州兵要強健,但可惜的是大多數人都是不會水的旱鴨子,這般落入水中多半是死路一條。

不過,也有一少部分的幸運者,機敏的抓住了飄在水上的木板之類的漂浮物,在這冰寒刺骨的水中,僥幸的熬到了救援船隊的抵達。

不過,救上來的幸存者,卻不包括劉備,這使得方紹愈發的心憂。

方紹令船上的士兵們盡數舉著火把,幾十艘船將方圓里許的水面都照得通紅,士兵們趴在船邊呼喊著,豎耳傾聽著求救的聲音。

鄧艾奉命往東南面搜尋,此處是塌陷最先發生的之地,士兵們根本毫無準備,因此幸存者也極少,半個時辰轉眼過去,鄧艾一無所獲。

望著茫茫的水面,鄧艾準備放棄這一場區域的搜尋,掉頭往北面與方紹會合。

突然之間,耳朵中似乎聽到了一縷細如蚊嗡的聲音。

鄧艾的神經立刻警覺起來,他幾步沖到船邊,凝目掃視著水面,耳朵豎得更直了許多。

“救我……救我……”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了一個細微的求救聲。

鄧艾神色一振,手尋聲指去,興奮的叫道:“快,快往那邊,還有活人。”

船及時的改舵,向著鄧艾所指駛去,片刻之後,火光的映照下,眾人尋找到了趴在一塊木板上的那個幸存者。“船靠上去,把他弄上來。”

在鄧艾的指揮下,船徐徐靠上,眾兵們將木板上那人給拖上了船,也來不及細看是誰,直接就抬進了船艙中,用被子一股腦的將他裹住取暖。

那人渾身僵直麻木,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也凍成了深紫色。

鄧艾撥開了那人濕漉漉的散在臉上的亂發,當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時,不由得小吃了一驚,原來這個幸存者不是別人,正是左大司馬法正。

‘原來是他,命還真大呀。’鄧艾冷哼了一聲。

鄧艾知道,此人乃是關隴集團實質上的領袖人物,不但與自己所在的荊州集團有著重大的利益之爭,而且,此人先前還曾設計令自己的恩主方紹,冒著有去無回的風險被迫出使東吳。而且,正是此人當年策劃了為皇帝迎娶吳氏,從而生下了皇子劉山,成了與楚王劉泰爭奪太子之位有利競爭者。

就是這個人,眼前卻神智昏迷,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的眼前。

鄧艾忽然有點後悔了,如果當時他的耳朵不是那麼靈光,或者說明明聽到了也沒怎麼在意,沒有蛋疼的前去營救的話,那麼此時此刻,這位左大司馬應該還浸泡的冰冷的水中,再浸那麼一會的,就該一命嗚呼了,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想到此,鄧艾忽然心念一動,喝道:“還擠在這里做什麼,趕快出去救別的同伴吧。”

在鄧艾的喝斥下,士兵們一窩蜂的散了,鄧艾也跟著出了去,但過了片刻,卻又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溜進了船艙。

“大司馬,大司馬。”鄧艾湊到他近前,輕聲的叫了幾聲。

因為身體漸漸回暖,迷迷糊糊中的法正漸漸清醒了幾分,他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著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精神恍惚了好一會才想起這人是誰。當他意識到自己死里逃生,已經脫險之時,慘白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欣喜,顫巍巍道:“士……士載,是你救了我嗎?”

鄧艾嘆道:“法大司馬,確實是末將救了你,不過,末將倒是覺得不救你還好一些。”

鄧艾口出此言,法正吃了一驚:“你……你說什麼?”

“大司馬,你瞧瞧你出得這一計,不但害了數萬無辜的將士,連陛下那至尊之軀也給你害了,此等罪責,大司馬你當如何面對?”

被鄧艾這般一質問,法正一時無言以應,神色間盡是灰心喪氣之色。

鄧艾又接著道:“大司馬你若是死了的話,尚會被視作為國殉職的烈士,而現在,你將背負著國之罪人的罪名茍活于世,換作是我的活,寧可死了一了百了,不知大司馬你以為如何?”

鄧艾說話之間,眉宇間殺氣漸露。

法正猛然間感覺到了什麼,驚道:“鄧艾,你……你想做什麼?”

鄧艾冷笑了一聲:“大司馬,末將這是為了你好,你還是乖乖的去吧,這樣還能保住你的聲名。”

“鄧艾,你瘋了嗎!”法正大吃失色。

“閉上眼,很快的。”鄧艾帶著一身的殺氣,雙手緩緩的伸了過去。

…………北面,方紹尚在指揮著船隊繼續著搜尋,一個多時辰過去,被救上來的幸存者不過一兩百人,仍然沒有劉備的蹤跡。

希望越來越渺茫,方紹心裡已經在盤算著如何應對劉備突然故去,對大漢國所產生的巨大影響。

就在這里,正前方傳來一聲嘹亮無比的:“救命!”

“這不是陳到的聲音嗎?快,快靠上去。”方紹精神一振,大喝道。

船很向前靠去,過不多時,站在船頭的方紹看到了趴在一根圓木上的陳到,而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人,看那穿著竟似劉備一樣。

方紹大喜,急是令士兵們將水中那二人拖上來。

爬上船的陳到,雖然被冷水所浸泡得僵硬顫抖,但仍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顧不得自己,顫聲叫道:“陛下已經昏過去多時,方司馬,快救陛下呀。”

果然是劉備。

方紹本是欣喜,但聽著陳到的叫嚷,看著凍得跟僵屍一樣奄奄一息的劉備,一顆心又緊張了起來,趕緊吩咐士兵們將劉備抬入船艙為其取暖。

既是尋找到了劉備,其他人方紹也管不著了,遂是令其餘船只留下來繼續尋找幸存者,本艦則載著劉備飛速的向漳河大營駛去。

船行靠岸,方紹第一個跳下岸,正碰到焦急等候的姜維等人,姜維急問道:“大司馬,北營怎樣了,陛下可安好?”

“陛下尚在,只是浸在水里太久昏迷不醒,快去將營中的郎中統統傳來。”方紹一面吩咐,一面喝令著兵卒快行,抬著劉備直奔大營而去。

去往營中,爐火早就燃起,將大帳之中烘烤得炙熱無比,五六名郎中匆匆被喚至,幾人手忙腳亂的診治起昏迷不醒的劉備。

忙乎了一氣後,方紹總算可是稍喘口氣,帶著一身的疲憊退到了帳外,此刻,一眾諸將早就圍在帳外,一見方紹出來便爭著詢問天子的情況。

“諸位,郎中們尚在為陛下診治,陛下有上天護佑,料想當無大礙,諸位不要太過擔憂才是。當此危急關頭,我們更應保持鎮定才對,爾等沒必要都留在這里,各守崗位去吧。”

諸將這才心懷著不安散去,方紹抬頭仰望,卻東方已漸漸發白,天已經快要亮了。

正當他焦慮的等候著劉備病情的消息時,鄧艾匆匆回至,後面幾人還抬頭一副單架,一見方紹也來不及行禮,忙問道:“大司馬,末將聽說陛下已經找到了,可有此事嗎?”

方紹點頭道:“是找到了,不過浸在水中太久,已經昏迷過去,現下正在裡邊診治。”

鄧艾這才長鬆了口氣。

方紹看了一眼他的身後,問道:“這是誰,是你救回來的嗎?”

鄧艾這才想起,忙道:“擔架上是左大司馬,是末將救回來的,不過——”

“不過什麼?”聽到法正也被救回來,方紹並未顯得很興奮。

鄧艾輕嘆了一聲:“法司馬在水中被困得太久,渾身都凍得僵直,末將發現的太遲,把他救上來沒多久後,法司馬他就……他就不幸去了。”

“什麼?”方紹驚叫一聲,顯得十分的震驚。

他幾步奔了過去,卻見那具軀已被白布所覆,方紹掀開了頭上的白布,只見法正雙目緊閉一動也不動,他伸手在其鼻下試了一試,果然是沒有了氣息。

在那一刻,方紹的情緒頗為復雜,法正的死他自然有幾分惋惜,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潛意識中,對這個政敵兼同僚的死,同樣有幾分慶幸。

作為一同輔佐劉備成就大業,為共同的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的同事,作為一名謀略超群的智者,作為共事已久的故僚,法正就此的故去,方紹當然會有些難過。

不過,做為關隴集團的領袖,作為為爭奪政治利益,甚至曾經使手段,讓自己差點從東吳有去無回的政敵,法正的死,自然又會讓方紹感到幾分慶幸。

“唉,法孝直一時自作聰明,使得陛下陷入這等境地,只怕就算他活著,也難以抬起頭來,這樣的結局,於他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先把他的屍體安置了吧,等陛下醒了再做處置。”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6:02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福禍難料】

黎明將至。

早在天亮之前,方紹就下令停止了搜救行動,原因無他,反正活著的人也沒有多少,他不想讓城上的魏軍看到他們這副狼狽的樣子。同樣因為天亮的原因,方紹擔心魏軍會趁機發動反攻,所以他必須集中所有可用的兵力,謹守漳河大營。

此刻的大營,外部看起來軍容整肅,旗幟鮮明,絲毫沒有受到昨夜慘變的影響,但在大營之內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獲救的北營士卒大約有五六百人,這些士卒多數都在那場驚心動魄的塌陷變故中受了傷,此刻都在接受著治療,所以大營之中到處是病痛的哀嚎之聲,傷者固然難受,其餘將士們聽著也無不為之動容。

盡管未現亂象,但方紹很清楚軍心已動,不過他也沒有更多的心思來安撫惶惶的人心,他現在最關注的就是劉備的病情,如果萬一劉備有個三長兩短,那時候才是真的軍心瓦解。

從清晨直到午時,幾名郎中終於結束了治療。

“陛下的情況到底如何?”方紹心懷忐忑的問道。

“陛下浸了一夜的冰水,此刻身體正在發高燒,我等已經盡了全力,但陛下究竟能不能撐過這一關,還要看陛下自身的生存意志。”

同樣筋疲力盡的郎中們給了這樣一個回答,他們的意思方紹明白,這就意味著此刻的劉備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真的是生死由命了。

“是不是陛下的燒退掉,醒過來就沒事了?”方紹又問道。

一名郎中嘆了一聲:“陛下身體本來就日益衰弱,如今又經了這一場大病,就算現下能勉強熬過這一關,只怕也……”

郎中沒敢將話說完,應該是想說就算這一次能僥幸活過來,估計也是陽壽大損,沒有幾天的活頭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挺過這一關再說,太子未立,你若就這樣去了,可知道留下了多大的隱患嗎?劉備阿劉備,你一定要給我挺住!’

方紹心中暗暗的祈禱,此刻他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的難受。

盡管自己是師從諸葛亮而發跡,但劉備對於出身微末的自己,一直都很欣賞信任,從赤壁到益州,從益州到漢中,從漢中再到關中,自己的地位不斷的得到升遷,這其中雖與自己本身的功勛與才華密不可分,但也缺不了劉備的慧眼識英和信任有加。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劉備對於自己同樣有著知遇之恩,而劉備如今創下的這份諾大的事業,還有大漢朝如今這復興的大勢,當然也離不開自己付出的心血。

此時此刻,對於劉備所遭受的劫難,方紹當然是為之難過,他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他能醒過來,既是為了那份知遇之恩,也是為了百戰艱辛所開拓的這份基業。

‘可惡,你當初早聽我的勸,別用這什麼鬼的水淹計策該有多好,如今也不會半死不活的躺在這裡了。’

方紹心下對劉備有些埋怨,埋怨之餘,又對自己有點自責,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了敵人的奸計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此不可思議的計策,鬼才能看得出來。也不知道魏國之中,究竟是哪個想出這等狠毒之極的奇策的?

司馬懿嗎?哼,那小子玩玩政治還行,軍事上的能力也是有限,斷然想不出這般奇策。

劉曄?陳群?不,這些人都沒這個本事。

思來想去,方紹浮海裡突然浮現出賈詡。

‘沒錯,除了此人,誰還能想到這樣的奇策呢!我倒把這個毒士給忘了。’

當方紹在慨嘆之時,此刻,城頭上的曹操正得意洋洋的注視著城外那一具具的漢軍浮屍。

滿城的魏國文武,從大臣到小兵,個個都是驚喜興奮,眼看著敵人的慘烈,他們積鬱於胸的憋屈終於得到釋放,低落的士氣重新振奮起來。

“文和,你這一條計策果然妙呀,不費一兵一卒就滅了兩萬多賊軍,古往今來,朕實在想不出還有可與你這一計相媲美的啦。”曹操不吝美詞的贊揚著賈詡。

而須發皆白的賈詡,卻是一身的淡然,只淡淡道:“但不知劉備是否也死於昨夜的計策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大魏便可高枕無憂了。”

曹操冷笑道:“朕有種預感,劉備的好運氣要到頭了,多半已死在昨夜的地陷水淹之中。”

“聽聞那劉備一直未立太子,而其內部荊州和關隴的士人之間又多有明爭暗鬥,如今劉備驟死,敵國就算不土崩瓦解,也必會陷入群龍無首,爭權奪利的內耗當中,到時候,就是我們大魏反攻的時候了。”

司馬懿早猜到賈詡會有奇策,他早有準備,這時便不失時機的給曹操描述出了一幅藍圖。

“文和,你以為呢?”曹操把目光投向賈詡,此刻,這位毒士已成了他最信任的謀士。

賈詡略一思索,說道:“劉備若死,則其軍必北退,且短時間內無法再南向與我爭鋒,一時不足為慮。而南面孫權若是攻陷徐州,則可直接威脅兗豫司等中原之州,同時漢國也可從關中和荊州威脅此三州,如此,則中原之地將陷入腹背受敵的不利境地。所以臣以為,陛下當趁此時機,先發兵南下,至少將孫權打回淮南,在確保中原不至于兩面受敵的情況下,再舉兵北上奪還幽並。當然,所有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劉備已死的前提下的。”

曹操微微點頭:“文和所言深得朕心,那就先派人探聽賊軍虛實,朕相信那大耳賊這一次必定難逃一死。”

…………一晃三天已過,鄴城之北的大水已經在逐漸退去,水位下降之後,北營原先所在的地方,則露出無數巨大的天坑。

漢營之中,依舊是人心惶惶,因為三天以來,劉備高燒雖然漸漸降了下去,卻一直陷入昏迷不醒的境地。

劉備遲遲的未能露面安撫軍心,使得大營之中流言四起,不少將士都私下猜測他們的皇帝已遭不測,流言迅速的傳播開來,對本就不穩的軍心正如雪上加霜。

這天諸將巡視過各營,在聽聞了那些流言之後,眾人便心懷著焦慮一起來見方紹,一入帳便姜維道:“先生,軍中謠傳四起,人心惶惶,再這樣下去,遲早軍心要崩潰的,先生必須要想些辦法了。”

方紹搖頭一嘆:“先生我也苦惱口阿,可是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先生我也有些無可奈何。”

“如今我軍受此重創,士氣倍受打擊,就算陛下醒來只怕也難以再戰,如此看來,奪取鄴城是沒有可能了,若再強留此地,或許還會別生枝節,依濬之見,不如撤兵北歸,等陛下養好身體再做打算。”在這樣不利的局面下,沉穩的王濬提出了一個穩妥的方案。

王濬之詞其實也符合大多數人的心意,諸人久戰疲憊,又經歷前日一敗,如今多已萌生了退意。

方紹不是不想退,而是他心中另有苦衷,卻又難以明言。

如果鄴城已下,曹操被趕到了黃河以南,那即使劉備突然病故,因是有黃河之險,雖然國中人心變動,亦可以借地利之勢阻擋曹操北向。

但如今魏國在河北依然占據著沿河的所有戰略要郡,其在河北的根基仍舊穩固,而幽並等州郡新得不久,人心未附,在這種情況下撤軍北還,到時萬一劉備故去了,那曹操便可依靠著鄴城一線,輕易的北向反撲。

那個時候,下層人心震動,上層又忙著爭立新帝的,以這樣一種態勢,能否抵御曹操的反撲還尚未可知。如果有所不利,辛苦攻下來的幽並各州又失而復得,那這強弱攻守之勢就可能重新易手,大漢國的前途還真就不太好說了。

所以,劉備早死也好,晚死也好,偏偏若是死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大漢國的打擊可以說將是致命的。

雖然劉備眼下還沒死,但看他那情形,方紹其實已經對他喪失了希望,所以他才會有此顧慮。

顯然,王濬並未能夠體察到方紹的心思。

“士治此言差矣,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絕不能輕易撤軍。”

姜維馬上表示了反對,當然,他的理由則是純軍事上的,未如方紹那樣連同爭位這等政治上顧慮也考慮過。

王濬皺眉道:“伯約所言固然不無道理,但眼下的情況是攻取鄴城,全取河北希望渺茫,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撤兵,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王濬的反問令姜維一時無言。

這時,一直沉默的鄧艾卻輕咳了一聲,說道:“諸位的想法可能都有些消極了,依艾之見,如今我軍雖然受到重創,但如能反過來一想,似乎不失為一個攻破鄴城的好時機。”

鄧艾之詞,依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震。

方紹精神也是為之振奮了幾分,眼見鄧艾神色沉著,想來是胸中已有良策,遂問道:“士載,你若有破敵之良策,不妨直說。”

鄧艾便將自己的謀劃說了出來,眾人聽罷之後盡皆嘆服,方紹的嘴角也不禁揚起一抹得意的詭笑。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6:03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鄧艾的計策】

三天之後,洪水盡退。

漢營之中終於傳來了好消息,據說是皇帝劉備終於醒了,身體也在逐漸恢復,只是一時無法視事。

就在劉備甦醒的第二天,四面圍城的漢軍便又大張旗鼓的準備向鄴都發起進攻,似乎北營的覆沒,法正的殉國,還有劉備的受傷,對漢軍並未有多大影響一般。

漢軍的異常舉動迅速的傳入了鄴都,意外之下,曹操便忙又四面巡城,居高遠望漢營。

當繞城一周去往北城時,卻見原本駐扎在漳河附近的方紹的兩萬兵馬,如今已在北城正前不足數里處逼城下寨,反比北營覆沒前更多了幾分咄咄逼人之勢。

“諸位,賊軍如此舉動,諸位可看出什麼名堂了沒有?”曹操笑問道,眉宇間帶著一絲諷意。

“按理來說,就算劉備沒死,但遭此重創,也該暫時休整才是,如今卻恰恰相反,賊軍一副要全力攻城的樣子,依臣之見,只能用四個字來解釋。”司馬懿說道。

曹操饒有興致道:“仲達到說說看,是哪四個字?”

“虛張聲勢。”司馬懿很乾脆的道出了這四個字。

曹操聽罷是哈哈大笑,撫須說道:“仲達之詞,正合朕意。朕看那劉備要嘛是已經死了,要嘛就是身受重傷,怕朕趁勢反攻,所以才這般虛張聲勢,依朕之見,賊軍退兵就在近日了。”

“陛下,賊軍若退,臣請一軍北追敵軍,定將失陷之國土一舉收復。”主動請纓的是大將軍夏侯惇,只是他形色蒼白,氣虛不暢,說話之間咳嗽不斷。

當初曹操昏醒不能視事,作為大將軍的夏侯惇也參與到了擁立曹丕事件中,其後曹丕無能,屢戰屢敗,故自曹操甦醒后,夏侯惇對當初的擅自擁立也多有懊悔,這個時候便想帶病請纓出戰,也算是將功補過。

“罷了,賊軍若退就讓他們退好了,元讓若想北征,待朕奪還徐州,解除東南威脅再說吧。”

曹操委婉的拒絕了夏侯惇的請纓,一來是先將吳人打回淮南是既定的方針,二來夏侯惇如今病體日重,曹操又怎會放心得下令其掌兵出征。

曹操和司馬懿的判斷是正確的,漢軍假意準備強攻鄴城,但在虛張聲勢了數天之後,忽然一夜之間各營皆空,待到斥候探明之時,七八萬的人馬已是一夜間撤到了鄴城北面五十里外。

漢軍的北歸令被圍數月的鄴城終於解除了困境,但從徐州傳來的消息,卻令曹操再次坐立不安。

被圍數月的下邳城已是糧盡已經,城中的樹皮老鼠均被食盡,百姓餓死者十之八九,如今已是到了人競相食的地步。

山窮水盡的曹植只得去掉帝位,派人突出重圍,向鄴都他的父皇送來了求救和謝罪的信息,希望他的父親能夠在城破之前發兵前來救援。

曹操自然深怨他這不爭氣的兒子,竟然幹得出割據自立這等荒唐可恨的大逆之舉。

不過,下邳乃徐州核心,下邳若失則徐州不保,徐州若失,則吳人的兵鋒便將與漢國一樣,可以危及到中原腹心之地。

所以,為了保住徐州,拱衛中原各州,曹操便只能暫時放下對他這曾經深愛的兒子的怨恨,決定親自率軍去解下邳之圍。

此刻,從洛陽等地抽出來的兩萬多兵馬已抵達白馬津,曹操便決定再抽出鄴城的五千兵馬,率近三萬的兵馬南渡黃河,徑往下邳。

盡管吳人的軍隊號稱有二十萬之眾,但曹操很清楚這幫南人的陸戰能力,且自己這三萬精銳北軍中,尚有三千之眾的騎兵,以這樣的兵力去對付吳軍已經足夠了。

不過,臨行之前,陳群卻提出了異議。

“陛下此番率軍而出,倘若北去的漢軍趁機折返南下再攻鄴城,卻當如何是好。依臣之見,不若等漢軍徹底北還,探清劉備是生是死的虛實之後再發兵南下方才穩妥。”

曹操嘆道:“朕也想穩妥一點,不過下邳吃緊,恐怕熬不了多久,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至於劉備那邊,朕自有安排。”

說罷,曹操將目光轉身病怏怏的夏侯惇,默默道:“元讓,你告訴朕,朕現在還能信任你嗎?”

夏侯惇吃了一驚,急是伏地道:“臣自知有錯,但臣生是曹氏臣,死是曹氏鬼,臣依然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元讓你這又是何必,朕與你情同手足,這世上如果連你都不信,朕還能信誰呢。”曹操趕緊將夏侯惇扶起,好言的撫慰,然后叮囑道:“朕走之後,守御鄴城的重任就交給你了,朕命仲達和長文協助於你,你三人需同心協力合作。如果賊軍折返南下,再攻鄴城,爾等只需謹守城池十日便是,十日之內朕必率軍回救。”

此時此刻,曹操不得不將國都的安危交給了夏侯惇手中,盡管曹操深知他的這位兄弟的用兵攻擊能力有限,但守城之能還是有的,以近兩萬之軍,加上城中隨時可以征調的數萬丁役,憑借著鄴城堅固的城防,就算是漢軍虛晃一槍,假意北撤,然後趁著自己不在之時再度南攻,相信夏侯惇守個十天半月還是沒有問題的,再則,還有司馬懿與陳群兩個智謀之士相助,自是無需多慮。

曹操的自信,源於對夏侯惇的信任,這麼多年來,夏侯惇從未令自己失望過,相信這一次也不會。

聽罷曹操的吩咐,夏侯惇強撐著病體,慨然道:“請陛下放心,有臣在,大耳賊休要踏入鄴城半步!”

旁邊司馬懿與陳群二人,亦表示會傾力協助夏侯惇謹守鄴城。

聽著這三人的保證,曹操的心裡便有了底,心中暗暗道:“劉備,你死也好,沒死也好,都給朕好好的等著吧,等朕收拾完孫權那小兒,再回來找你算總帳!”

…………平鄉縣,此地已入巨鹿郡,距鄴城已有數百里之遙。

北退之後,方紹留魏延率一萬軍鎮守南部與魏國接壤的廣平郡,自率六萬大軍繼續北歸。

進入平鄉縣後,大軍暫時停止不前,各軍得到的命令是先在此地安營扎寨,待稍加休整再行北歸。

此刻,距離鄴城撤圍已經過去了七天。

不過,扎營三天之後,眾將士仍未收到大司馬拔營北上的命令,一時間,軍中又出現流言,不少人認為可能是皇帝的病情又加重了,因而無法再繼續前進。

然而,真相卻與下層將士們所想的截然相反。

劉備醒了。

昏迷了近半個月的劉備,在這一天忽然醒了,不過這並不代表著他的病情有所好轉。

經過郎中們的又一番診治,他們給出的診斷令方紹依然失望,劉備現下已是病入膏肓,這時候的甦醒,極有可能是回光返照,按照其目前的身體狀況,理論上撐不了幾個月。

雖說這個消息不太妙,但總算可以令方紹稍稍的鬆口氣,至少劉備現在還活著,就算他的生命僅限數月,但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劉備只要還喘著氣就是對大漢國最大的貢獻。

“中正,朕昏迷之後都發生了什麼?”在神智徹底清醒之後,劉備便將方紹召來,急著詢問這些事。

方紹本是不想太打擊劉備的情緒,但既然他問起來,便只好將數萬將士慘死,法正殉國的噩耗如實告知了劉備。

法正已死的消息給了劉備當頭一棒,他整個人都愣怔在那里,半晌之後,眼眶中熱淚萌發,他仰天長嘆一聲,萬般難過的說道:“當年朕困於荊南,北畏曹操,東憚孫權,若非孝直,朕焉能困龍升天,取得益州,若無益州為基,又何以取得今日這般基業,孝直於朕,實有再造之功,想不到如今大業將成,可安享太平富貴之時,他卻離朕而去,朕……朕……唉……”

劉備深為法正之死而遺憾傷懷,方紹跟著感慨了一陣,便安慰道:“陛下,孝直不幸遇難,此乃天意,幸得無陛無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請陛下切勿太過傷懷,如果因此而傷了龍體,孝直豈不白死了。”

“曹賊施此奸計,害死了朕之股肱,朕發誓必取曹賊人頭,以祭慰孝直在天英靈!”悲痛過後,憤慨之情油然而生,劉備咬牙切齒的大罵,更是憤然道:“中正,速傳朕之旨意,大軍停止北撤,朕要折返南下,殺曹賊一個措手不……咳咳——”

劉備剛抽上幾口氣想舒發一下自己的憤慨,話未說完便大咳起來,宦官們急著湯藥奉上,連灌了幾碗都止不住,咳到最後,竟是生生的咳出一大灘的血來。

經受了一盞茶那麼久的折磨之後,劉備終於止住了咳,或許是氣虛力竭,連咳的力氣都沒有力。

“陛下的心情臣十分理解,但這個時候,還是請陛下以龍體為重吧,至於報仇之事就交給臣來辦好了。”方紹皺著眉頭寬慰劉備。

劉備狠狠的喘了口氣,腦子補充了幾口癢氣,昏潰的神智再度清醒起來,聽聞方紹之詞,他滿是疲態的眼神中,忽然湧現出幾分振奮,急問道:“中正,莫非你已有什麼妙計?”

方紹微微笑道:“妙計倒算不上,臣是想如今下邳被圍,徐州有失,曹操多半會趕著去救援,唯一顧忌的就是我們。所以臣才演了一番戲率軍北撤,好讓曹操以為陛下身陷病危之中,我軍不得不退,他才會放心大膽的前去救徐州,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反身殺回去,一舉拿下鄴城,全據黃河以北之地。”

方紹言語中一副胸有成竹之狀,這讓劉備從痛失法正的傷感中解脫了出來,慶幸自己尚有方紹這樣的鬼謀在身邊,只是,稍稍振奮之後,他的臉上又流露出憂慮。

“曹賊狡猾的很,他斷然不會不做任何防備就率軍南去,我軍就算折返殺回去圍攻鄴城,但若短時間內攻不破鄴城,到時候曹操解了徐州之圍,率師回救,豈不功虧一簣。”

方紹詭秘一笑,反問道:“陛下,臣何時說過要回去圍攻鄴城了?”

劉備一怔,不解道:“鄴城乃河北心腹,不攻破鄴城又如何全據河北呢?”

方紹正欲回答時,外面鄧艾興沖沖的前來求見,行過君臣之禮后,興奮道:“陛下,大司馬,斥候已經帶回最新的情報。曹操目下已率軍南渡黃河進入兗州,多半是如我們所料,前去救援徐州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方紹神色大振,欣然道:“好阿,真是個好消息,看來我們反擊的時機到了。”

…………兩天後,駐扎在平鄉的漢軍打著北歸的旗號再度起程,第一批由已甦醒的漢國皇帝劉備率領,意圖取道晉陽回關中養病。劉備臨行之前令黃忠鎮守幽州,令魏延鎮守新得的北冀州諸郡,又以陳到兼任晉陽太守,負責鎮守這座並州的核心城市,其餘馬超、張郃、高覽等諸將,皆分數道回往關中,留鎮河北諸州之兵不超過十萬。

劉備以養病為由先行,方紹則奉命率領第二批兩萬兵馬隨後北歸。

其實,北歸的劉備,號稱是率軍四萬,但其實隨行的只是萬餘老弱傷病,只不過是廣樹旗幟,虛張聲勢而已。而留下來的方紹,手中卻有近五萬的精銳。

劉備前軍起程后的第二天,時已傍晚,方紹召集諸將議事。

“大司馬,不知我們何時起程?”姜維問道。

方紹看了一眼班中的鄧艾,兩人會意一笑。

當日,鄧艾獻上那計策之後,為了保密起見,除了已醒的劉備之外,方紹並未透露來第三個人,所以包括關興在內的諸將,皆以為方紹今天召見他們,乃是為了分排班師的諸般事宜。

臉上的笑容陡然收斂,方紹猛的喝道:“姜維何在?”

姜維愣了一下,趕緊出班道:“末將在,不知大司馬有何吩咐?”

方紹將令箭一甩,厲聲道:“令你率五千騎兵,即刻起程,晝夜兼程揮軍南下,不可有半點逗留。”

“末將領命。”姜維本能的接受了命令,但卻一臉的狐疑,問道:“大司馬莫非是想令末將趁著曹操南下,突襲鄴城嗎?”

方紹冷笑了一聲:“誰說要你攻鄴城了,我是要你繞過鄴城,直取黃河北岸重鎮黎陽,一舉斷了曹操的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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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兩難】

當年官渡之戰,袁紹軍即是由黎陽渡河,奪占白馬,再向官渡進軍。而後來曹操滅袁,掃平河北的戰爭,也是先下黎陽,以之為河北的立足之地,而後再攻鄴城。

黎陽與鄴城同屬魏郡,兩地一南一北,相距不過數百里之距,若以騎兵長途奔襲,不出兩天即可直抵黎陽城下。

如今曹操雖率軍南下中原,但若聽聞漢軍折返而回,再攻鄴都的消息后,自可從容的率師回援,如此,則雙方又將陷入第一次鄴城之戰的僵持局面,這顯然不是方紹所願意看到的。

所以,鄧艾的計策妙就妙在先奪黎陽,斷絕黃河南北的聯系,然后再由方紹率大軍隨後攻鄴城。如此一來,曹操援鄴無路,鄴城求援無望,形勢將與第一次鄴城之戰大不相同。

鄧艾的計策,可以說與當年魏延奇襲潼關之戰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當初方紹聽了之後,第一時間就決定采納,只是此計雖妙,但其中尚有些許顧慮,不過,不久之前劉備甦醒之后,卻為他解決了那些顧慮。

姜維等人都是聰明之輩,當方紹道出奇襲黎陽的計劃後,他們先是有些驚訝,但隨後便恍然大悟,方始明白方紹的真正意圖。

“大司馬,你這是要重復當年奇襲潼關的妙策呀!”姜維驚喜的贊嘆道。

方紹微微而笑,目光轉向鄧艾:“非也,此回的妙計可不是出自我的手筆,這是士載想出來的。”

眾人又是一番驚訝,不禁向鄧艾報以讚羨的目光。

姜維一聽說這計策是他的兄弟想出來的,表面上亦是十分的讚服,嘴上卻又道:“士載此計固然精妙,不過鄴城尚有魏國大將夏侯惇鎮守,此人頗有一番才略,我想就算我們截斷了曹操的回援之路,但也未必能短時間內攻陷鄴城。

姜維所言,正是方紹先前的顧慮,他便詭秘一笑,胸有成竹道:“爾等只須依計行事便可,至於如何攻陷鄴城,我另有計策。”

方紹的成竹在胸,給了諸人信心,姜維便不再多言,遂拍著胸脯慨然道:“大司馬放心,姜維三日之內必取黎陽!”

姜維率領著五千騎兵當日出發,繞過沿途之城,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向南狂奔而去。

一日之後,五千精騎抵達了鄴城境內。

受曹操之命守鄴都的夏侯憞不敢有半點馬虎,在曹操離去之後,他就不斷的加強對鄴城北部的偵察,十幾隊斥候將偵察范圍擴大至城北五十里之外。因此,當姜維的騎兵離城尚遠之時,夏侯惇就提前得到了消息。

在夏侯惇看來,漢軍的出現正如天子所料,是想趁著曹操不在時突襲鄴城,夏侯惇遂急令關閉各門,城內諸軍都嚴陣以待,以應對漢軍再次的進攻。

當天午時,夏侯惇親臨北城,與司馬懿一同靜觀敵情,極目遠眺,只見北面塵土遮天蔽日而來,仿佛巨大的沙暴,將所過之處都吞噬在一片渾黃之中。

“如此陣勢,看來應該是騎兵了,哼,原來是想用騎兵玩突然襲城的把戲,劉備啊劉備,你以為我夏侯惇是飯桶嗎。”面對著滾滾塵流,夏侯憞流露著不屑。

司馬懿凝視著漸漸逼近的沙暴,表情卻沒有夏侯憞那樣自信和樂觀,默默道:“前日聽聞劉備身染重病,已率主力北歸,今日卻又突然以騎兵襲我鄴都,看來正如我們先前所料,劉備確實是虛晃一槍,想借著我們麻痹之時,殺我們一個出其不意,只是……”

司馬懿沉吟半晌,道出了自己的忌憚:“劉備身染重病料想無誤,此番就算漢軍再來,指揮者也定是那方紹,此人素來詭計多端,謀劃深遠,這回的計策卻頗為粗陋,實在是不像此人的風格,所以我才會有所擔憂啊。”

夏侯惇哈哈大笑:“縱然那姓方的詭計多端,但再強的詭計,面對著我鄴城的銅墻鐵壁也不過是兒戲罷了,何足道哉,仲達,我看你是屢計那方紹之計,被他給嚇怕了吧。”

當初擁立曹丕稱帝事件中,夏侯惇是在司馬懿等人的聯合壓迫下,才不得不選擇支持曹丕,事后曹操甦醒,夏侯惇心有慚愧之下,對司馬懿也沒什麼好感,這時抓住時機便對其嘲諷。

司馬懿心中也暗哼了一聲,表面上卻只作不知,反是呵呵笑道:“大將軍言之有理,也許真的是我多慮了。”

二人明槍暗箭說話的同時,北面的沙暴轉眼已近,沙暴之中,漢軍鐵騎洶洶而來,聲勢甚是浩大。

夏侯惇雖然嘴上不屑,但心裏卻提起十二分的謹慎,當即下令全軍準備戰鬥迎敵。

然而,漢軍的舉動卻有點出乎意料,那數千騎的兵馬,並未如想像中的那樣,向著北城殺來,而是從鄴城東北面擦身而過。

“怎麼回事,難道賊軍不敢攻北門,想繞過別門不成?”

夏侯惇反應機敏,急是下令增兵東門,而當他與司馬懿等匆匆的趕到東門之時,城外漢軍依然沒有攻城,而是從東門前抹過,徑直望南而去。於是,夏侯惇又被牽著鼻子奔往了南門,令他驚異的是,漢軍也沒有攻南門,而是乾脆的把鄴城當成透明的給繞了過去。

夏侯惇這下就鬱悶了,滿臉的狐疑,喃喃自語道:“賊軍這是玩什麼花招,不攻城往南面去做什麼?”

夏侯惇一介武夫,直到此時仍不明敵人真意,而他身邊的司馬懿卻是機謀之輩,當初見著漢軍來攻時,本就心懷有疑慮,這時見漢軍繞過鄴城南去,一瞬間心頭的結都全部解開了。

司馬懿的臉瞬時間變得煞白,驚叫道:“遭了,我們中了那姓方的奸計了,賊軍不是想攻鄴城,他們是想急襲黎陽,截斷了鄴城與中原的聯系呀!”

此言一出,夏侯惇總算是跟著驚醒,一張老臉頓時也驚詫萬分,“想不到賊軍竟然狡猾如斯!如今黎陽駐守不足數百,又沒有半點提防,這幾千騎兵突然殺至,豈不唾手可下。仲達,我們該當如何以應呀?”

情知中計之後的夏侯憞,這個時候才想起司馬懿的好來。

司馬懿沉眉琢磨了片刻,不自信的說道:“賊軍以騎兵急襲黎陽,想必隨後必有大軍來攻鄴城,我們這裡是萬不能發兵救黎陽的,為今之計,只有一面抓緊時間加固城池,以迎漢軍大舉來攻,一面派人星夜兼程的趕往黎陽,希望能通知守軍,守得城池一時片刻,至少堅守到陛下回師。”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夏侯惇無奈的說道。

…………三天之後,昌邑縣碼頭。

碼頭上,三萬多魏軍正緊張而有序的登船。按照曹操的計劃,他將率軍順泗水南下,經由彭城徑往下邳城而去。

半月之前,吳軍二十萬大軍遲遲攻不下下邳城,孫權聽聞曹操甦醒,擔心其率軍來救下邳,故分兵五萬,由呂蒙率領前去圍攻彭城,希望能趕在曹操到達之前奪取此城,以阻斷其救援下邳之路。

此時彭城被圍已超過十天,曹操不得不加快行軍的速度,希望在城破之前能夠抵達。

先頭一萬人馬已先行啟航出發,余下的部隊也陸續登船,岸上只餘下四五個營的兵馬,曹操也準備上船。

便在這時,一騎絕塵而來,經羽林軍士的審查之後,面帶著惶急之色伏至御前,顫聲道:“啟稟陛下,漢軍卷土重來,黎陽已陷,鄴城被圍,大將軍請陛下速發兵回救。”

聽聞哨馬此報,曹操神色大變,只是他這麼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被漢軍的奇思妙計所震驚,盡管黎陽失陷的消息讓他感到十分吃驚,但他仍極力的壓制住內心的震動,將敵情詳細的詢問了一遍。

“萬沒想到劉備會使這麼一個奇招,朕又上了他的當了,文和,如今該如何以應?”曹操趕緊向賈詡詢問計策,畢竟,在眾多的謀士相繼故去之時,眼下賈詡成了他最為仰仗的謀主。

賈詡倒依舊是一副的沉穩淡然,“下邳勢危,如果陛下此時率師援鄴,恐怕等騰出手來時,下邳城已落入吳人之手。但黎陽已陷,鄴城被圍,河北的形勢亦萬分危急,若不回援的話,鄴城若失,則河北不復國之所有矣,所以說,這兩地都不能不顧。”

聽過這番分析,曹操更加意識到現下首尾難顧的兩難處境,急促道:“那文和可有何兩全其美之策,令朕保得鄴城和徐州不失嗎?”

賈詡沉吟半晌,淡淡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兵行險招了,臣有一計,如能成功,或許不但能解兩地之危,而且還能一舉扭轉我國所處的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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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孤獨的軍隊】

時隔半個多月,方紹是故地重游。

在姜維的五千騎兵出發後的當天,方紹便率六萬步騎隨後出動,會合了魏延的一萬人馬,七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又一次殺向鄴城。

當方紹剛剛完成對鄴城的包圍,南面姜維便送來了喜報。

正如方紹所料,魏國上下誰都沒有料到,漢軍竟會從魏國腹地直衝過去,逢城讓過,直取黎陽要塞。

因是姜維來勢迅疾,黎陽城僅有的六百守軍還以為是本國的人馬,甚至連城門都不及關閉,就被姜維率領著的五千騎兵沖入城中,一番屠殺之後,順利的占領了這座黃河北岸的重鎮。

原先的計劃只是攻占黎陽,而姜維在得手之後靈感突發,趁著對岸敵人尚未有反應時,派一路人馬迅速渡河,以迅雷之勢燒了南岸白馬津渡口聚集的上百艘渡船。

如此一來,就算曹操率軍折返,想要渡河奪回黎陽,但征集渡船便又要拖延一段時日。

姜維出色的完成了方紹給他的任務,這讓方紹吃了一顆定心丸,現在他可以安心的對付鄴城的夏侯惇了。

於是,在獲悉黎陽攻陷的消息後,方紹就命鄧艾、關興等輩,分兵攻取鄴城東西各戰略要隘,以防曹操攻不下黎陽,改從東面的河內郡,或者是西面的陽平郡繞道救援鄴城。

漢軍雖經前番之敗,士氣有所低落,但鄴城的魏人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如今被漢軍突然殺回,外援無望之下,城中已是人心惶惶。

現下圍城已畢,攻陷只是遲早的事,唯一令方紹擔心的就是糧草的供己問題。

從去歲冬開戰已來,戰爭已持續了將近半年,士兵們的身體狀態尚在其次,關鍵是糧草供給已漸不支。其實本來當初井陘關之戰後,劉備已因糧草不足而有了撤軍的打算,只是因為繳獲了魏軍遺留下的數十萬石糧草方才決定繼續戰爭。

但戰爭又進行了數月後,繳獲的糧草也已耗盡,而如今已入春天,關中諸地的精壯勞力俱已上戰場,春耕勢必會受到影響,今年的夏糧減產已成定局,再這般拖下去對漢軍自然是十分不利的。

當初準備實施反擊計劃時,方紹就曾顧慮到這一點,不過,劉備甦醒之後,給他提供了一條解決之策。

中軍帳中,方紹反反復復的翻看著手中的那封密信,眉宇深沉,似在思索著什麼。

正沉思間,馬謖匆匆而入,拱手道:“大司馬,南邊細作剛剛傳來消息,曹操已經率師折返而回,已經進入東郡。”

方紹從神思中回來,點頭道:“看來曹操是打算放棄徐州,死守鄴城了,傳令給姜維,令他謹守黎陽,絕不能讓曹操一兵一卒北渡黃河。”

馬謖應諾,但神色間似乎尚有幾分疑忌,方紹看得清楚,便笑道:“幼常,你若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馬謖沉頓了片刻,遂道:“大司馬,曹操此賊甚為狡滑,如今他必己知曉我軍的意圖,我是在想,依此賊的智謀,他明知如此,為何還要按著我們的設想前來強攻黎陽呢?”

方紹意識到了些什麼“幼常所言有理,莫非你覺得曹操明攻黎陽是假,暗中卻另有所圖嗎?”

馬謖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謖是以為,曹操雖入東郡,但卻未必會攻黎陽,其極有可能經由東郡去往穎川,再由穎川北渡黃河進入河內郡,再西向救援鄴城。”

河內郡是太行山與黃河交界的一塊狹長地形,西越王屋山與河東郡相接,東與魏郡相聯,戰略地位說不上十分突出,但也有其特殊之處。

馬謖的擔憂提醒了方紹,顯然他的顧慮不是多餘的。

方紹思索了片刻,遂道:“幼常你擔心的很對,曹操這廝狡滑的很,那我就再撥五千兵馬給安國,增強魏郡與河內交界處的防御。”

馬謖的建言得到了方紹的重視,臉上暗有喜色,又道:“方才謖進來時,見大司馬似有心事,謖妄加猜測,莫非大司馬是為攻鄴的事憂心。”

馬謖此人,察顏觀色,洞察人心的本事確實不一般。

方紹哈哈一笑,便將手中的那一封信遞給了他,“幼常既深知我心,那我也就不瞞你了,你先看看這封信吧。”

馬謖接過信來細細一看,不禁面露幾分驚色,奇道:“大司馬,這是陳群寫給陛下的信啊。”

方紹點了點頭,笑問道:“那你看看這封信,可有何異常之處嗎?”

馬謖得到方紹的提示,又反反復復的看了幾遍,眉頭漸皺,喃喃道:“這封信通篇全是什麼‘念及蒼生’、‘莫傷黎民’的大道理,看起來只是想以此為借口勸陛下退兵,似乎並沒有什麼深……”

話音說完,馬謖驀的眼眸一亮,緊皺的眉色立時舒展開來,興奮道:“這信看似平平無奇,其實是一封藏了暗語的密信呀”

方紹微微點頭,目光中有幾分贊許:“那你可解得出這信中所藏的暗語嗎?”

馬謖將信展開,左一折右一折的,一番擺弄之後,又將疊起的信重新展開,原本平展的信上便顯出道道的折痕,略一看後,馬謖的臉上便露出得意的笑。

“大司馬請看。”馬謖將信捧向方紹面前,指著上面的折痕道:“按著這些折痕將這些字重新排列在一起,正好是八個字——‘若念舊誼,定當來歸’。”

“若念舊誼,定當來歸,若念舊誼,定當來歸……”馬謖的表情驟然間大振,欣喜道:“原來這不是一封勸退信,而是一封歸降信啊。”

原來,早在北營之變前,劉備就接到了陳群送來的這封密信,當時因為事關機密,劉備誰都沒有透露,只私下將這封信藏於身上。

其實劉備並沒有破解信中的暗語,只是他憑著感覺認為,陳群是那種公私分明的人,如今在此危急時刻,竟會想到給自己來信,盡管信中句句都充滿了敵意,句句是為魏國設想,但劉備卻覺得,陳群的這一舉動,本身就在向他釋放著某種積極的信號。

而後來事發突發,此事便只能耽擱了起來,後其甦醒後,聽聞了方紹的計策,便想到此信可能有用,遂將之秘密的給了方紹。

起初方紹拿到這封信時,可是花了幾個時辰才解開信中所藏的暗語,卻不想馬謖此時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給破解,這份洞察力著實令方紹暗暗驚嘆。

“不錯,這正是陳群寫給陛下的納降信,幼常你怎麼看?”既是謎團解開,方紹便不再隱晦,有心聽他的意見。

馬謖捧著那信又端詳了片刻,方道:“陳群將這歸降之意深藏信中,顯然是怕被曹操發現引起懷疑,這也正符合陳群謹慎的性格,依謖之見,此信倒確是陳群私下所書,並無什麼陰謀詭計。”

方紹點了點頭:“那就是說,陳群見魏國已危,確實是想歸順我大漢朝了嗎?”

“陳群先事陛下,後事呂布,再事曹操,此人顯然與那些士族名士一樣,都是審時度勢之輩。如今魏國勢危,我國一統天下之勢已漸明了,在這種情況下,陳群為了本族的利益,選擇新主也屬明智之舉。更何況,當初陳群出仕時的第一位主公就是陛下,說來他也算陛下的舊部,如今他希望陛下顧念舊時情誼,開懷容納他的來歸,也正是情理之中。”

馬謖洋洋灑灑的分析了一大通,方紹深以為然,笑道:“幼常之詞,深得我心啊。如今鄴城堅固,夏侯惇又頗有幾分能耐,我正愁著如何速破鄴城呢,既是有陳群做內應,鄴城必之易矣。只是現下鄴城被我們圍得水泄不通,七門守御嚴密,除非陳群主動來聯系我們,否則倒不知該怎樣回復於他。”

馬謖淡淡一笑:“此事易也,陳群不是藏暗語於信中嗎,那我們就還用這一招。大司馬可寫一封給鄴城軍民的勸降公告,內中暗藏回覆之詞,然後抄寫他千封一齊射入城中,以陳群的智慧,自然能夠破解。”

聽聞馬謖之策,方紹甚為欣喜,不禁贊道:“幼常果然是智謀過人,好,就依你之計。”

徐州,彭城。

巨型鬥艦上的呂蒙,正注視著岸上熱火潮天的工地。

鑒於下邳城久攻不下,孫權不得不撥出五萬人馬令呂蒙來指揮,意圖攻破下邳西北的屏障,以阻止魏國援軍的南下。

呂蒙率軍抵達彭城之後,根據自己這幾月以來的思索,決定改變攻城的策略,確切的說,他發明了一套新的攻城戰術。

呂蒙下令征調了彭城附近數萬百姓做丁役,令他們圍著彭城筑建大壩,待大壩筑好之後就掘開泗水河堤,用水灌入圍堤,然后吳軍的巨大戰艦就可以從泗水進入圍堤,直接開到彭城城下,把一場攻城戰變成一場水上的登船作戰。

以水灌城是自古就有的戰術,但以往的水淹戰術,無非是掘開河堤,令大水漫無目的是淹向城池,但因彭城的城池高地,四周又皆是平原開闊地帶,就算掘開河堤,也僅僅是浸泡到城墻根而已。

呂蒙水淹戰術的新穎處就在於圍城筑壩,這樣就可以在城四周聚集起足以令他的戰船開進去的水量,然后再借助戰船的高度,則士卒兵就可以輕易的登城作戰了。

吳軍驅使著那些百姓日夜趕工,每日累死者數以百計,如今圍壩已筑成三分之二。

本來呂蒙還擔心圍壩未成時,曹操所率的援軍就已抵達,但最新的情報顯示,曹操為了應付鄴城之危,半道上不得不率大軍折返向黎陽,所以吳軍就可以繼續安心的筑壩。

“傳令下去,叫他們再加快進度,七天之內必須完工。”呂蒙厲聲下令。

在黃蓋、程普等老資格的將領相繼故去,韓當又垂垂老矣之時,深得孫權賞識的呂蒙便成為吳國東線的統帥。

在船上督促了一陣之後,呂蒙便令鬥艦回歸水寨。

吳軍的大營是依泗水而建,旱寨連營十里,南面彭城,水寨與旱寨相接,互為呼應,深得立寨之妙。

船行靠岸,就在呂蒙剛剛下船之時,卻見潘璋正拍馬而來,一臉的凝重之色。

奔行至前,尚未下馬時,便叫道:“呂將軍,大事不好了”

“文珪,何事大驚小怪。”呂蒙面露不悅之色。

潘璋翻身下馬,喘著氣道:“呂將軍,南面最新傳來的急報,魏軍突然出現在泗水東岸,已經攻陷了呂縣。”

“什麼”呂蒙吃了一驚,“斥候不是回報,說是曹操已經率師北歸了嗎?又是從哪裡冒出一支的兵馬,在我等毫無察覺之下繞到我軍之後,還這般神速的攻陷了呂縣呢?”

潘璋抹了把臉上的汗,接著道:“據說攻占呂縣的是數千魏國騎兵,他們來勢太快,守軍根本不及關城便被突門而入,此刻魏軍正在用鐵鎖連貫車輪沉入水中,他們是想截斷泗水呀。”

呂蒙的臉色刷的一變,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中了曹操的疑兵之計了。

曹操確實率主力大軍北歸不錯,但自己卻忽視了魏軍中尚有騎兵這柄利劍。那幾千騎兵定然是繞過彭城,避開自己的偵察范圍,千里奔襲到自己的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陷了呂縣,為的就是截斷自己的歸路。

想這泗水不比長江等深寬,魏軍以鐵鎖連輪沉入水中,並不需要徹底將水面封堵,便可令吳軍的大船無法通過。

一旦水上交通線被阻斷,自己手裡這五萬兵馬便成了甕中之鱉,即使是幾千魏國騎兵也可以輕易的將自己蹂躪。

“該死的曹賊,竟然使了這麼一個毒計,想把我五萬人馬盡數吞掉,哼,你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呂蒙憤憤的罵道。

潘璋憂懼道:“呂將軍,若是泗水水道被斷,我軍就危矣,是不是速速向下邳稟報,請大王速分兵馬北上奪還呂縣。”

呂蒙手一擺,冷笑道:“魏軍此舉,就是想引得我們抽調下邳的軍隊北上,以減輕下邳之敵的壓力,若是聽從你之言,那就正中了敵人下懷了。”

潘璋皺眉道:“即便如此,那我們也不能置之不顧,坐視著魏軍斷了我們的水路吧。”

呂蒙沉思了片刻,沉聲道:“這樣吧,我率軍兩萬,由水路南下,親自去奪還呂縣,我有水軍之利,魏軍縱使是騎兵也難發揮其優勢。文珪你率余下三萬兵馬繼續圍城筑壩,切不可拖延了破彭城的日期,只要攻破了彭城,就算曹操再率軍前來也不足為懼了。”

當下二人商議停當,遂分兵而行。

當天晚上,呂蒙率領兩萬吳軍,上百艘巨艦大船,沿著泗水南下,浩浩蕩蕩的殺往呂縣。

由於彭城與呂縣相距不過數百里,吳軍又有順流的優勢,故而次日午時便抵達了呂縣。

不過,令呂蒙感到意外的是,魏軍的騎兵並沒有按照常理那樣出現在泗水沿岸,以阻止吳軍的登陸。

呂蒙的兩萬大軍順利的登岸,步步為營,處處設防的逼進旗幟遍布的呂縣。

為了防止城中的魏騎突然出擊,呂蒙依照兵法,廣設強弓硬弩,分兵謹守側翼與後方,兩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赴城下。

一聲下令,大軍開始攻城。

依呂蒙的預計,呂縣雖然城矮墻低,但本軍將士不擅攻城,即使攻陷這樣一座城池,至少也得付出三四千的死傷,五六天的時間。

但令呂蒙意外的是,他的健兒在幾乎未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順利的登上了城頭,然后又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奪取了全城的控制權。

滿腹狐疑的呂蒙將城中百姓抓來盤問,方才得知了令他更加吃驚的消息,原來就在魏軍攻陷呂縣的第二天,三千多的魏軍騎兵便棄城而去,只留下滿城的旗幟,還有幾千心驚膽戰的無辜百姓。

也就是說,呂蒙擺下好大的排場攻下的這座城,只不過是座空城。

“怎麼會這樣,魏軍的人影呢?他們長途奔襲,騙過我人的耳目,不就是為了截斷我們的歸路嗎?如今卻這般棄城而去,豈非所有的陰謀都功虧一簣了嗎?”

呂蒙滿臉的狐疑,琢磨了良久,突然間臉色大變。

“糟了,中計了”

月落西山,東方隱隱發白,星斗的光輝在散去,黎明很快將要到來。

無數黑色電流在昏暗中飛馳,卷起的沙暴之中,交錯著馬嘶鳴和人喘息的聲音,隱隱聽來,就像是無數的孤魂野鬼在低唱。

衝上那一座土包之後,飛馳的電流驟止,露出了它們本來的面目,數千鐵騎橫立於土包的之頂,遠遠望之,死神森然的眼睛將要睜開前的一線。

曹真躍馬于前,昂首遠眺著正前方靜寂的吳營,此時此刻,他的敵人全然沒有防備。

他又想起了當年虎豹騎縱橫天下的威風,時值如今,曾經無敵于天下的那支鐵騎,如今只剩下身後這三千之眾。

這是一支孤獨的,風燭殘年般的軍隊。

“文烈,子和,你們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吧,大魏國的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戰了”

最后一次回望身后的戰士,然后,曹真撥轉馬頭,義無反顧的向下沖去。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6:06
【第三百八十九章 顧慮重重】

呂縣在泗水東岸,彭城在泗水西岸。

前日曹真率三千騎兵,繞行七百里突襲了呂縣,白天用鐵鎖連貫車輪投入泗水中,營造出一副要斷絕吳軍歸路的假象。而在當天夜裡,曹真卻率軍渡過泗水西岸,晝夜兼程的繞往彭城。

所以,此時此刻,當黎明未至之時,這三千風塵僕僕的鐵騎如鬼魅一樣出現在了尚在沉睡中的吳軍大營側後。

襲呂縣、斷泗水只是為調虎離山,魏軍真正目的卻是要出奇不意的攻破彭城吳軍,一舉解除彭城之危。

這就是賈詡解東南之危的雙重計策。

賈詡曾對曹操說過,這個計策有著相當的風險,僅以三千兵馬去對付十幾倍於己的敵人,當然會有風險。

所以這計策要想成功,關鍵之處就在於速度。

以迅雷之勢,超越敵人的偵察耳目,超過敵人的決策,每一步都領先於敵的速度。

顯然,曹真做到了。

他披堅執銳,長嘯著從山坡山衝了下去,後面的三千鐵騎轟然而動,如山崩地裂,似海潮決堤一般的碾向敵營。

大地在顫抖,悠長的號角隨著馬蹄轟鳴和喊殺囂然之聲,撕裂那黎明的昏暗狂卷向敵營。

那天崩地般,猛鬼嘶嚎之聲,終於驚動了困頓中的吳人。

最先發現的是值守的士兵,在這樣一個東方發白的時節,正是人體最疲倦的時刻,那些打著瞌睡的士兵,是被腳下的震動所喚醒的。而當他們抹著惺忪的睡眼,瞪大眼珠去向著震動傳來的方向搜尋而去時,所人都驚呆了。

黑壓壓的潮流疾撲而來,仿佛是無數地獄脫出的厲鬼一般,看不清他們的面目,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只看到兵鋒的反射的寒光,似死神的目光一般,穿破黑暗,刺破他們脆弱的心靈。

“虎豹騎,是虎豹騎”

最先看清敵人的一名吳軍,驚叫一聲,掉頭便逃。

虎豹騎聞名天下,盡管在當年的洛水一役中覆沒大半,近些年與漢軍的交戰中也損傷慘重,但那烈烈的威名,依然能讓江東這些不習陸戰的吳人聞之喪膽。

逃跑迅速的形成連鎖反應,其餘值守的士兵也望風而潰。

此時,沉睡中的大部分的吳人,方才為尖叫聲和隆隆的地震所驚醒,當他們形容狼狽的從大帳中竄出,甚至連自己的兵器尚不及找到時,魏軍的鐵騎狂流已是衝至寨前。

“弓弩手在哪里,戟手上前列陣,不許後退”

大營之中,潘璋正掄著刀呼喝著士兵們迎敵,他半露著膀子,連衣甲都不及穿戴,顯然也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不久。

在主將的喝斥下,吳軍匆匆的結成了陣形,千餘號人擠在營柵之後,有的人甚至連兵器都沒有,赤手空拳的被上級硬拉上陣。

鐵騎洪流飛奔而至,轉眼之間已逼近不足百步。

因是吳軍以絕對的優勢兵力圍攻彭城,只有面向彭城的西北方向設置了鹿角等防御工事,至於營寨東南等側後方向,只是簡單的立了木柵,防御工事極為薄弱。

吳軍從統帥到下層官兵,任誰也沒想到沉睡了近兩年的曹操會突然甦醒,而且在北邊漢國的強大壓力下,還能抽出兵馬南下,所以,吳軍才會這般輕敵。

只是這輕敵之心,如今卻成了至命的弱點。

五十步,鐵幕頃刻將至。

當看清了敵人猙獰的面目時,本就慌亂的吳人徹底的崩潰了,剛剛結好的陣形轟然瓦解。

幾秒鐘後,最鋒利的矛刺中了最脆弱的盾,在一片崩裂與慘嚎聲中,吳人的防線被輕易的突破。潘璋所期待的肉搏戰,轉眼變成了魏軍單方面的屠殺戰。

三千魏軍鐵騎,如虎入羊群一般,肆意的驅趕碾殺著全無戰意的吳軍。三萬吳軍如崩塌的骨牌一樣,你擠我推的向著東北面的水營方向逃去。

“不許撤退,給我頂住,擅退者斬……”

潘璋縱橫來回奔馳,嘶吼著喝斥著那些惶恐的士兵,試圖扼止住這兵敗如山倒的潰勢。

只是,魏軍的沖擊太過突然和猛烈,軍心既是瓦解又豈能輕易挽回,吳軍的防線已是全面崩潰。

眼見敗局已定,潘璋也無心戀戰,只得隨著大流望水營逃去,希望能夠逃上戰船,借助著水軍的優勢重新組織戰斗。

前日呂蒙走時,開走了大部分的戰船,此時留在水寨中的船隻,即使吳軍井然有序的上船,擠一擠也僅夠容納萬餘人,如今以這般逃命之勢而來,大家都想抓住這救命的稻草,你推我搡的誰都不願遲一步上船。

如此一來,幾萬號人擠在碼頭邊,上又上不了船,又無後路可退,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吳人的混亂更給了魏軍可趁之機,曹真率眾追至水寨,眼見吳軍如此混亂不堪,索性也不追上去肉搏了,而是命令三千鐵騎肆意放箭,隨意射殺毫無抵抗之中的敵人。

箭雨撲至,無情的射在那些肉靶之上,看著身邊的戰士一個個的倒下,潘璋心急刀絞一般,只是空有一腔的憤怒,他卻無力挽回這敗局。

密集的箭雨傾泄而至,成百上千吳軍的接連倒下,堆在碼頭上的屍體漸積如山,匯集的鮮血流入泗水之中,整個河面都為之血染。

不過,魏軍在射殺大批的吳軍同時,也減緩了碼頭上的混亂,幸存者可以不用再擔心同伴的拉扯,冒著箭雨不顧一切的爬上戰船。

這時逃上船的士兵已顧不得未上船的同袍,他們果斷的選擇趕緊開船,而當一艘艘的戰船離岸之時,那些船爬在船側,尚不及登船的士兵,更是一批一批的擠落入血腥的河水中。

“不許開船,敢開船老子斬了你”眼前跟前的這艘船要開動,尚未上船的潘璋急著吼道。

逃命要緊,誰還管你是的將令和威脅,船上的士兵們無視主將的喝令,手忙腳亂的揚帆撐舵準備離岸。

這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艘開走了,那麼潘璋除了戰死之外,就只有選擇屈辱的投降。

在這存亡的關鍵時刻,潘璋陡然間大吼一聲,一躍跳上了擁擠的人堆,他踩著屬下的人頭和肩膀,跟跳舞似的奔向已經開動的戰船。

奮力一躍,飛出丈許之遠,越過水面,他在最后一刻抓住了船舷。此時,船已離岸,回頭一瞅,成百的士兵正被後面的人擠落入水中,未落水者則在哀求哭嚎,乞求船能回來。

“總算我眼急手快,保住了一條性命,今日之仇,將來我潘璋一定要報。”

潘在憤恨之時,也慶幸保住了一命,他長吸了一口氣,雙臂用力,準備爬上船去。

正在這時,一箭破空而來。

一聲脆響,潘璋眉頭一緊,低頭一看,看到的是一支沾血的鐵矢。

這一支箭已是將他穿胸而過。

最後撐了幾秒鐘,手指鬆開,潘璋墜下船去落入了鮮血渾濁的水中,很快就與其他的浮屍混在一起,再也分辯不出來了。

百步之外,曹真放下了手中的硬弓。

旭日漸升,朝霞之光從背後射來,照亮了整個戰場。

就連作為勝利者的曹真,當他看清了眼前的慘狀之時,也不禁露出了幾分驚容。

千里之外,鄴城。

御史中丞府中,司馬懿正與陳群私下會面。

“仲達,你看看吧,這是前日漢軍射入城中的勸降公告書,你可看出這其中有什麼門道嗎?”陳群將手中之收遞上。

司馬懿接過來略看了幾眼,嘴角微微一揚,接著,他將那書來回折了幾折,最後重新展開來再看,不禁眉開眼笑。

“劉備不笨,果然解開了你的暗語,那個方紹也名不虛傳,竟然想出了這等‘明目張膽’的回覆之法。”司馬懿贊道。

陳群的表情卻無司馬懿那般欣喜,他將那書接過來又看了一遍,嘆道:“這暗語中說了,只要我等獻城歸降,地位官職將照舊如常,看來玄德公還是念著幾分舊誼。”

司馬懿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什麼舊誼,無非是公平的利益交換罷了,咱們若是助他得了鄴城,甚至是得了整個天下,他給予我們這點回報又算得了什麼。”

陳群不言,只是又嘆一聲。

司馬懿見陳群愁眉不展,便道:“長文,到了這個地步,你就不要再有顧慮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全士族的利益。將來的天下,必將是士人的天下,天下的士人都會感激我們,我們的子孫也會為我們今日的所為引以為榮的。”

司馬懿說了一大通大義凜然之詞,陳群緊皺的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來,不過,沉眉半晌之後,他卻道:“如今聽聞陛下正率軍還奪黎陽,倘若陛下能奪還此城,順利的渡河回救鄴城,那這勝負之數還尚未可知。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就獻城歸降玄德公,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司馬懿指點敲擊著桌案,沉眉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長文你的顧慮也有道理,那我們就以十日為期,若十日之內陛下尚不能擊破黎陽之敵,我等便將再無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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