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記] 三國之臥龍助理 作者:謝王堂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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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CMEAT 2016-3-10 23:3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0 382942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17
【第四十章 荒野餘生】

   “嗯……”

    伏在地上的糜夫人哼了一聲,方紹嚇了一跳,趕緊把褲子提起。

    再看時,糜夫人依然雙目緊閉,但嘴卻哼哼個不停,想來是昏迷中在做著噩夢。

    方紹鬆了口氣,幸虧她沒醒,要不然被她看見自己剛才那般失禮之狀,不定要有多尷尬。

    冷靜下來之後,方紹才意識到糜夫人的上半身還在裸著,便輕輕的將她的衣服拉上,又把自己外套的衫子脫下來給她蓋上。

    天色漸黑,近秋的夜已有寒意,方紹便又撿了不少柴禾,把火燒的旺旺的。

    忙乎完過後,累得夠嗆,卻又覺得肚子餓了。也難怪,這幾日每天要麼是打發要飯的一小碗米飯,要麼只是幾塊餅乾,能量補充本就不足,這次又費力逃了這許久,體力嚴重透支,不餓才怪。

    方紹本來是想吃點餅乾充饑算了,但轉念想到糜夫人失了這麼多的血,光吃餅乾可不行,必須得補點有營養的東西才是,不然就算她這時保了一條命,以後恐怕也支撐不到與劉備大隊人馬會合。

    環顧四野,一片荒涼,似乎也沒什麼人家,正不知該怎麼著才好,方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近在咫尺的水塘,眼睛不禁一亮:“我傻呀,這麼清的水塘,裡面一定有魚的。”

    於是他砍了根枝下來,用匕首刮掉周圍的枝叉,又將前端削尖,權當作魚叉來用。接著,他又點了幾根火把,插在水塘周圍,以增強亮度。然後脫了靴子,挽起褲腿,赤著腳就下了水塘。

    捉魚這活方紹以前不是沒幹過,當初在隆中的時候,諸葛亮特別愛吃他做的糖醋魚,而且每次還要吃新鮮的,方紹就只好自己跑到附近的河塘去抓,一回生二回熟,也算積累了點技巧。

    只不過,很長時間沒用,光線又確實不如白天,所以折騰了半天,才隻抓到兩條小個的,還不夠自己塞牙縫。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方紹發現了一條大個的鯽魚,經過幾個回合的交戰,他將那魚逼到了一個死角,並且那是光線最清楚的地方。

    他高高的舉起魚叉,屏氣凝神,緩緩的將魚叉挪到那條傻魚的上方水面,在蓄足了力量之後,突然間一個猛紮。當他忙將魚叉拖出水面時,那條大魚已被穿了膛,尚自撲騰個不停。

    “哈哈,小樣,讓你再逃……啊喲……”

    方紹一激動,腳下踩到一塊極光滑的石頭上,就那麼一滑,整個人一屁股便坐進了水,半截身子立時便濕透。

    岸上傳來一陣輕盈卻虛弱的的笑聲,方紹抬頭一看,糜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而且還坐了起來,正瞧著他這滑稽樣笑呢。

    只是這一笑不要緊,氣息頓時不暢,馬上又咳了起來。

    方紹忙是一躍而起跳上了岸,幾步到她近前,關切道:“夫人,你沒事吧。”

    糜夫人氣息不暢,幹咳不止,方紹忙解開水囊,扶著她的背喂了幾口,糜夫人這才緩過勁來,蒼白如紙的面容微微而笑,輕聲道:“我沒事,你把阿斗抱過來我瞧瞧吧。”

    方紹便將掛在樹上的阿斗抱下給她,糜夫人抱在懷中,看著那個小生命,臉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夫人餓了吧,稍等一會,待我做烤魚給你吃。”

    方紹便將那魚用匕首刮開肚子洗過,用樹枝穿起來架在火上烤。

    糜夫人見他一身是水,便道:“方紹,你身上都濕透了,還是先脫下來烘乾了吧。”

    這糜夫人能為自己著想,人還算不錯,不過方紹卻為難道:“這個嘛……紹怎敢在夫人面前失禮。”

    糜夫人想了一想,眼眸一亮,將披在身上的長衫脫下丟給了他,道:“這都是九月了,晚間風大,只怕你受了寒。你把這衫子架在你我中間,我看不見便無妨了。”

    方紹穿著濕衣服也不舒服,既然糜夫人不介意,便依她之言,將長衫架在兩人之間,然後才脫得只剩下下半身的褲頭,把那濕的衣服全架在火邊烘烤起來。

    夜更深,耳畔除了許許風聲外,只聽得見柴火的偶爾爆裂之聲,氣氛一時間有點冷清。

    衣衫擋著,方紹也看不清糜夫人此刻的表情,正無聊時,忽聽糜夫人歎道:“也不知夫君他現下還平安嗎,唉——”

    方紹安慰道:“夫人莫要擔心,主公他有天命在身,不會有事的。”

    “也只有這麼想了。”糜夫人無奈的安慰自己,這時想起舊事,便喃喃道:“又是秋天,上次與他失散時,也是在秋天吧,我早就有不詳的感覺,沒想到這麼快就成真了,都怪我,不該胡思亂想。”

    方紹回想起曆史,劉備大半輩子的失敗史中,不止一次的把老婆弄丟了,這糜夫人恐怕遭這樣的罪也習慣了,不但習以為常,還進化到把責任怪在自己身上,看來也是個感情脆弱的女人。

    這樣一個女人,曆史上卻是那樣淒涼的結局,想起這些,又聽了她的自怨,方紹心中不禁對她起了幾分憐惜,便溫言安慰道:“主公與群雄爭天下,碰上這種事也是在所難免,跟夫人沒有一點關係的,夫人莫要責怪自己了。”

    方紹的話似乎令糜夫人好受了一些,但只好了那麼一會,馬上又自責道:“也不知甘妹妹怎樣了,她生下阿斗不久,身子骨還很弱,夫君再三叮囑我要照顧好她,可是我卻……”

    方紹這下就有點受不了糜夫人的多愁善感,自我檢討了,張口便道:“夫人放心,甘夫人不會有事的,子龍將軍自會救她。”

    “子龍將軍?”那邊糜夫人有些不解。

    方紹說出口後,卻才知有所不妥,不該把史書上的事這般道與她聽,好在他腦子轉的快,微一遲疑便笑道:“我的意思是,主公令趙將軍保護兩位夫人,趙將軍忠誠重責,必定會想方設法找還甘夫人的。”

    糜夫人聽了覺得有道理,方才道:“倒也有理,有子龍將軍在,甘妹妹想來不會有事。”

    方紹剛鬆了口氣,忽然間,那邊的阿斗又大哭起來,只聽糜夫人慌張的說道:“糟了,阿斗他一定是餓了,這個時候該喂他奶了。方紹,你快想想辦法啊?”

    方紹差點被唾沫咽到,心中抱怨道:“你在開玩笑吧,這大野地的,我上哪兒找奶去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18
【第四十一章 尷尬的差事】

  糜夫人讓方紹去想辦法找奶,這可難住了他,尷尬了一小會,他不得不道:“那個,夫人啊,恕紹無禮,你難道不能給小公子喂……喂‘那個’嗎?”

    方紹還是覺得直截了當的讓糜夫人“喂奶”有點唐突,只能用‘那個’來代替關鍵詞,這話說得自己都有點別扭。

    那邊糜夫人怔了一下,臉畔微有紅暈,低聲道:“那個,我又沒有育有兒女,哪有‘那個’。”

    方紹恍然想起,一般來說,女人只有生過孩子才會有奶吧。糜夫人雖然曾經為劉備生過一個孩子,但那已經是早幾年前的事情了,後來那孩子在戰亂中東奔西顛的,還不幸夭折了,這都隔了這麼多年,能有奶才怪。

    方紹只好面帶難色的說道:“夫人,這荒郊野外的,看起來並無人家,上哪去找民婦給小公子喂奶呢。不如給小公子吃點魚肉吧,只要把刺拔了就是了。”

    糜夫人搖頭道:“阿斗才不到七個月大,怎麼能吃得了硬食呢。”

    這下方紹就沒輒了,他這還是頭一回碰上沒法解決的難題,說實話,對付一個嬰兒可比應付那些人情世故難多了,對奸滑的成年人你可以同樣耍滑,但對一個嬰兒,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正無可奈何之時,糜夫人忽然喜道:“方紹,咱們不是有一匹馬麼,你去擠點馬奶來給阿斗吃吧。”

    方紹回望了一眼樹下拴著的戰馬,這畜生精神還挺飽滿的,正在那細嚼慢吞著遍地野草。

    “夫人,這馬也未必是母馬,再說了,就算是母馬,也未必會有奶啊。”

    方紹憑主觀的想象,母馬跟女人應該也差不多,只有生了孩子才會有奶。不過他囉嗦了這麼多,主要是不想去擠奶,那麼猥瑣的動作,他實在是做不來。

    糜夫人卻道:“我瞧著是匹母馬,看樣子還應該剛剛生小犢子,你去試試便知。”

    領導夫人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方紹也沒辦法再推脫,只好披著半幹的衣服,拎著水囊不情願的湊了近前。

    他蹲了下去,借著火光往下邊一瞅,各種器官俱全,果然還真是匹母馬,心中不禁暗讚糜夫人眼光犀利。

    “馬兒呀,我可不是故意摸你奶的,你別介意啊,乖乖的別亂動,一會就好。”

    方紹生怕惹火了這畜生,亂彈蹄子傷到了自己,便是撫著它的脖子在它耳朵叮囑著。

    糜夫人見他跟馬嘀嘀咕咕的,蒼白的面上不禁又露出幾分笑容,道:“你跟馬說什麼,它又聽不懂。”

    方紹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挽起袖子,深深的醞釀了一會,然後鑽進了馬肚子底下。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他這輩子幹過的最丟人的一件事情,無論什麼時候一想起來,都會臉皮發熱不好意思。

    不過,阿斗這小子倒算走運,這匹母馬前不久剛好生過小馬,生育過的母馬可以維持四到五個月的產奶期。於是,方紹學著電視上看過的畫面,以非專業的手法,在馬肚子下邊折騰了好一會,總算是勉勉強強的擠下小半袋馬奶,雖然不多,不過估計也夠那小東西吃的了。

    方紹直起了腰,抹了抹臉上手上的馬奶,長吁著氣,拍著馬背讚道:“很乖啊,等以後給你找匹健壯的公馬,算是獎勵了。”

    那母馬像是聽懂了似的,點著頭哼哼了幾聲。

    方紹回到火堆旁,用隨身帶的小陶碗將馬奶煮了,殺過菌之後,隔著長衫遞了過去。

    糜夫人試過熱度後,便喂了給阿斗吃,這小家夥果然是餓了,不一會的功夫,把半碗馬奶喝了個幹淨,吃飽喝足之後便不哭不鬧,嘴吹著泡泡呼呼大睡起來。

    他二人均是鬆了口氣。

    折騰了這半天,方紹更加的饑餓,看著衣服差不多幹了,魚也烤得滋滋的冒油,便是穿好衣服,把長衫收了給糜夫人披上,把那條大個的鯽魚也給了她。

    “夫人,趁熱吃吧,味道還不錯呢。”

    方紹餓得管不了那許多,也不怕燙的吃了起來。

    糜夫人其實比她更餓,只不過之前一直要表現出主母應當有的風範,這會手捧著鮮美的烤魚,香味撲鼻而入,熏得她就快昏過去了,於是,在細嚼慢咽過幾下之後,她也不顧什麼禮儀了,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起來。

    不多時的功夫,幾條魚被他們吃得幹幹淨淨,連魚刺上都不盛一丁點的肉渣。

    “啊哦!”

    兩個同時打了個飽嗝,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怔了那麼一會,不禁都捧腹笑了起來。

    吃過之後,方紹往水塘洗幹淨了手臉上的殘漬,又灌了一囊水去給糜夫人清洗。伴隨著清水撫麵而過,臉上的血汙也被洗清,一張飽含風霜,但卻不失風韻的面容露了出來,火光映照之下,蒼白之中已略有了些紅潤。

    方紹不禁多瞧了一眼,正好撞見糜夫人的目光,她便微笑著問道:“怎麼,我臉上還有沒洗淨的嗎?”

    方紹回過神來,為了避免尷尬,裝模作樣的在她臉上來回掃了掃,還真發現左臉邊上恰有一小點魚肉渣,方紹便指道:“是啊,夫人,你這還有點沒洗下去。”

    “哦。”糜夫人連抹了幾下,都沒抹到。

    方紹瞧著有點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指點在她臉上輕輕一刮,拭去了那點殘漬。

    當指尖觸過她臉龐滑潤的肌膚之時,糜夫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卻是臉畔生暈,不覺竟有幾分羞意。

    方紹一時忘了彼此間的身份,做過之後才覺不妥,忙道:“紹失禮了,請夫人恕罪。”

    火光映照下,那張臉越加的紅潤,倒也掩飾住了她淺淺的羞意,她卻也不以為怪,只是低頭微微而笑,道:“我早說過,這般狀況,不必拘泥於禮。天色不早,明天還要去尋夫君他們,咱們不如早點休息吧,你把阿斗給我,我抱著他睡才安心。”

    糜夫人的大方得體輕鬆的化解了這稍有點不自然的氣氛,方紹便將阿斗從樹上解了給她,又給火添了更多的柴禾,削了十幾根尖刺倒插在四野防範野獸,部署妥當之後,才在火堆旁躺下。

    而這時,那母子二人已安然入睡,糜夫人的睡容間,還帶著淡淡的淺笑,在這朦朧的夜色下審視,卻有一種別樣的成熟之美。

    方紹笑了笑,也閉上了眼。

    夜風掠過,漆黑如墨的曠野中,只那一點星火在搖曳舞動。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19
【第四十二章 逃跑也是技術活】

    這一天,不止是方紹驚心動魄的一天,無數人同樣經歷了這噩夢般的一天。

    當長阪坡上的劉備認出是虎豹騎追到時,整張臉都流露著驚愕的表情,他腦子的第一反映只有一個字——逃!

    那可是曹操手下最鋒利無比的寶劍,縱橫天下的虎豹騎呀!

    能夠在惜墨如金的《三國誌》留下描述的兵種,除了陶謙的丹陽兵、公孫瓚的白馬義從、高順的陷陣營,就只剩下這支虎豹騎了。

    傳說中,這支無敵的騎兵部隊,乃是由天下驍銳組成,能在其他部隊中擔當百人長者,在這支部隊中,卻只能充當一名普通的士兵。

    看似很悲劇,但恰恰相反,能加入這支天下無雙的常勝鐵軍,乃是無尚之光榮。而這一支軍隊,不隻是精銳,更是曹操的親兵,由曹操最重視的曹氏將領之中的曹純指揮。

    今天,這一支五千人左右的虎豹騎由曹操親自率領,日行三百里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追到了長阪坡。此時,劉備所見的並非曹操大部,而是曹純所率的前部一千先鋒。

    僅僅只是一千騎兵而已,不過,已經足夠了,足夠令聞名天下的劉備為之膽寒。

    身邊的諸人同樣是膽戰心驚,跟隨劉備親眼目睹過虎豹騎威猛的簡雍,第一時間道:“主公,虎豹騎萬難抵當,事不宜遲,立刻輕裝撤退吧。”

    “不可!”徐庶揮手駁斥了簡雍的提議,“騎兵有速度之優勢,此時我軍若撤,被其從後掩殺,必然全軍陷於崩潰,到時只有任其踐踏,絕不能撤。”

    諸葛亮到底還沒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場面,這時見到聞名天下的虎豹騎也無太多畏懼之心,便道:“元直所言極是,亮觀敵騎不過千餘,想來乃是前部,我軍若是背依長阪坡,居高列陣,未必不能抵擋住敵騎的衝擊。”

    在這些人當中,劉備對於戰爭比誰都有發言權,經過初始的驚愕之後,他很快冷靜下來,沉聲下令道:“翼德,速領全軍依坡列陣,準備應敵。”

    “哥哥放心,我也去。”

    張飛可是毫無懼色,盡管他跟著劉備混了這麼多年,也是敗多勝少,不過他的膽色卻是跟戰績成反比上升。

    然而,就在張飛剛剛想縱馬下坡時,劉備卻神色一變,叫道:“且慢!”

    張飛勒馬回身,焦躁的嚷道:“兄長,沒時間猶豫了。”

    轉眼之間,劉備的表情重新歸於驚愕,原因很簡單,虎豹騎饒過了百姓的隊伍,看似是向著他們衝來,但半途之中忽然又轉變了方向,竟似要繞到他們身後一樣。

    徐庶精於軍事,一見這般形勢,驚叫道:“不好,曹軍這是想搶占南邊的當陽橋,他們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啊!”

    望南數之遠是一條不知名的河,雖只有十餘丈寬,但其水頗深,方圓數十內,隻有一座名為“當陽”的大橋可以過河。

    那曹純此番乃是與文聘同來,後者久居荊州,對長阪坡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在他的建議下,曹純臨時改變了策略,轉而迂回向劉備軍身後的當陽橋,只須占據此橋,便可與後面的曹操大隊人馬對劉備形成南北夾擊,將其殲滅於此。

    這個時候,劉備是徹底沒轍了,只得大叫一聲“快撤”,然後翻身上馬便望當陽橋奔去,其餘部署們也沒了戰意,只顧跟著劉備一路向南潰逃。

    於是,成千上萬的士兵與百姓漫野而逃,那是何其壯觀的場面,劉備更是一馬當先,在張飛的護送下,從人群中擠開一條路,拚命的往當陽橋而去。

    這時,曹純和他的一千虎豹騎殺到,以他們的速度,本來是可以輕而易舉的超越劉備先行一步到達當陽橋,但漫野逃竄的軍民減緩了他們的速度,他們不得不先切菜似的砍翻擋路的人群,這樣一來,騎兵的衝勢便放緩下來,只這短短的片刻之間,便給了劉備逃生的機會。

    當座下的盧馬都要累得口吐白沫時,劉備終於第一個踏上了當陽橋,身在逃命狀態下的他,並沒有被曹軍嚇得亂了方寸,一到橋上他便揮劍喝止想要過橋繼續逃的士兵,厲聲吼道:“逃跑只有死路一條,死守橋頭方有一線生機,所有人聽令,列陣迎敵!”

    劉備的士兵到底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經劉備這麼一喝止,很快鎮定下心神,拿槍的拿橋,握刀的握刀,千餘號人於狹窄的當陽橋前列成了陣勢,心懷不安的面對著越來越近的虎豹鐵騎。

    第一撥鐵騎,踏著血與屍之路,義無反顧的衝向橋頭軍陣。

    劉備舉劍立於眾軍之後,厲聲喝道:“敢臨陣退縮者,立斬!”

    混亂的場面,到處是嚎叫之聲,士兵們哪聽得到他的叫聲,他們不是不退,而是敵騎來得太快,根本來不及退。

    轟轟!

    一陣血肉之軀撞擊的響起,十餘騎虎豹騎撞入了陣中,如風吹野草一般,將前排的士兵輕易推倒,馬蹄踏過人的身體,哢嚓哢嚓的骨斷肉碎之聲不絕於耳。

    那身披重甲的鐵騎,如入無人之境,在陣中橫衝直撞,所向無敵。眼看著整個軍陣便要給這十幾騎突入之敵攪崩了,這時,張飛長嘯一聲,率領幾名親兵從當陽橋衝下,直趨敵騎。

    虎豹騎無所畏懼,敢有阻擋者,殺無赦。眼前一員黑髯猛漢策馬舞矛衝來,為首那員小校更無所懼,拍馬舞刀迎面而上。

    兩騎相交,生死只在一瞬之間,那小校刀鋒橫掃而來,試圖將張飛攔腰斬斷,然擦身而過之際,張飛猛的於馬上使了個鐵板橋,腰身一躺,將那掃來的大刀貼著臉面讓過。接著身形一挺,也不回頭,反手丈八長矛刺出,面聽一聲慘叫,那小校脖勁已被刺穿,當場斃命於馬下。

    頭腦斃命,其餘虎豹騎皆是一驚,而張飛馬不停蹄,提著帶血的長矛,殺入敵騎之中,寒光過出,接連將五名敵騎斬於馬下。

    碰上這般生猛的對手,縱然是虎豹騎也生了畏懼,而後續人馬又為人群所阻,跟隨不上,十幾騎人馬勢單力孤,很快便在張飛的指揮下,被劉備軍盡數斬於陣中。

    穩住了陣角,張飛又率眾殺了出去,一面阻擋虎豹騎繼續衝擊,一面接應後面的文臣和百姓過橋。正殺得興起,忽見趙雲手下十幾名部下潰逃而來,張飛便喝問道:“子龍何在,夫人和小公子安否?”

    其中一人戰慄著答道:“回將軍,趙將軍沒向南來,反向北邊去了,好像是去投曹軍了吧。”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0
【第四十三章 信任】

   “你說什麼!”張飛虎目怒睜,一把將那小兵提起,怒喝道:“你再說一遍。”

    那小兵素知張飛性情暴烈,當下嚇得是魂不守舍,結結巴巴道:“小的也不知道,趙將軍確實望北去了,小的不敢說謊。”

    “滾!”

    張飛將那小兵踢翻在地,勒馬轉身奔回當陽橋,向劉備叫道:“兄長,趙雲那廝單槍匹馬反望北去了,八成是去投曹操了。”

    劉備眉頭微皺,卻又搖手道:“不會的,子龍不會背叛於我。”

    張飛哼道:“他見勢危,去投曹賊也未嚐沒有可能。”

    劉備卻是從容道:“子龍跟隨我這麼多年,多少次形勢比現在都危急,他若要投曹,早就投了,何必等到今日。”

    張飛卻是不信,道:“那他為何不往南來,反向北去,豈不可疑。”

    劉備很肯定的說道:“子龍北去,自然有他的目的,我等豈可以此懷疑於他。翼德不必多疑,只管去助百姓過橋便是。”

    張飛心中有疑,但又無可奈何,只得拍馬又殺入亂流之中。

    此刻,在那河網亂布的狹野之中,一騎白色的身影正逆著人流而上,穿梭於混亂的人群之中。

    他衣甲皆白,胯下白馬四蹄如風,手中一杆銀槍斜拖於馬後,那槍頭的銀刃之上,尚溫的鮮血仍在滴落。

    他肅殺的眉宇間流露著一絲不安,策馬向前之時,雙目飛速的在四下搜尋。忽然間,一團人影進入了他的視野。

    那是四五名落難潰奔的本軍士兵,正被兩名虎豹騎如驅豬羊一般的追趕著,其中一人腳下一拌摔倒於地,身後那一名敵騎瞬間即至,黑色的戰馬四足一蹬,從那倒地士兵的身上飛過,而馬上那曹軍,長刀順勢帶過,借著戰馬的衝力,如切豆腐一般,將那士兵的人頭斬落。

    殘存之眾更加的惶恐,連頭也不敢回,只顧沒命的狂奔。而後面的敵騎飛馳逼近,人頭落地,似乎只有眼前。

    他憤怒了,低喝一聲,拍馬而長,手拖銀槍,如一道華麗的電光一般,從那幾名士兵中間穿過,銀槍飛刺而出,殺向那兩名虎豹騎兵。

    敵騎並不知來者何人,在殘暴凶猛的虎豹騎眼中,任何一名敵人都不值得一提,他們冷視對方一眼,雙騎齊頭並進推向對敵,眼見迫近之時,長刀揮起。

    然而,就在揮起的長刀尚未落下之時,眼前銀光一晃,兩股鮮血如泉湧般噴出,他們赫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竟已被刺穿。

    他們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銀袍之將從他們中間利索的穿過,這人的槍法太快了,快到他們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而當他們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兩個人便已斷了氣息,雙雙跌落於馬下。

    “趙將軍,是趙將軍!”幾名幸運逃過一劫的士兵,這時才從惶恐中清醒過來,瞧見那拍馬返回的白袍將軍,如遇救星一般。

    趙雲將槍頭的血在敵人身上擦了幾擦,驅馬馳近幾名落魄的士兵,不禁神色為之一振,急道:“爾等不是保護夫人的親兵嗎,兩位夫人和小公子現在何處?”

    其中一名小兵愧然道:“曹軍來的太快,咱們和兩位夫人一下子就被主母給衝散了,不過咱們半道上聽人說,甘夫人的馬車往西邊去了,糜夫人的馬車翻了,不過好像是給誰救走了。”

    “都是廢物!”

    趙雲罵過那幾人一句,急是拍馬沿著大道望回搜尋。也虧得曹軍此行的目標是當陽橋頭的劉備,這大道之上,除了亂哄哄的軍民之外,只偶爾看得見幾名曹軍,都被他輕易的結果了,是以一路往回奔了數,竟沒人能阻擋於他。

    行過一道小坡,忽見坡下野地有一輛翻了的馬車,趙雲認得,那正是糜夫人乘坐的馬車。於是趙雲拍馬下坡,奔到近前,除了遍車的血跡之外,並不見糜夫人的影子。

    “莫非是夫人受了傷不成?”

    趙雲心下頗為焦急,策馬四下搜尋了一番,仍不見糜夫人的蹤跡。此時再上得坡來時,卻見北面塵煙滾滾,如沙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不好,定是曹軍大部隊來了,此地不宜久留。我沿途問了許多人,均說沒見夫人被俘,這也沒見著她的影子,許是跟著人群逃離了也說不定。還是先找著甘夫人才是,小公子定是給她抱著,若是出了差池,卻當如何是好。”

    趙雲琢磨了片刻,急又驅馬望西邊而去,沿途詢問,最後聽一老婦人說似乎看到甘夫人受了傷,藏在附近的一間土院中。

    趙雲便即尋找,將近黃昏之時,果然在一處塌了半邊牆的土院中找到了落單的甘夫人。

    趙雲大喜,躍下馬來撲至近前,道:“夫人,你沒事吧?”

    甘夫人正當絕望之時,一見趙雲來到,不禁喜極而泣,道:“我沒事,只是腿上受了點傷,無法走動。將軍,糜姐姐和阿斗呢,他們還好好的吧。”

    趙雲一聽這話,心不禁咯一聲,皺著眉道:“怎麼,小公子沒跟夫人在一起嗎?”

    甘夫人流著淚道:“我當時有些犯困,就將阿斗交給姐姐帶著,誰知後來就走丟了,將軍,莫不是他們出了什麼事嗎?”

    阿斗本是甘夫人之子,在趙雲眼中看來,阿斗的性命安全,遠比兩位夫人要重要的多,這也是他為何放棄尋找糜夫人,而來尋找甘夫人的原因,豈知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只是事到如今,形勢緊迫,趙雲也別無他法,只得道:“糜夫人和阿斗也走散了,不過很可能已經追上了主公,夫人莫要擔心,我帶夫人速去和主公會合吧。”

    甘夫人腿上有傷,動彈不得,趙雲隻得權宜從事,將她抱上馬,二人共乘坐一馬望南而去。

    當他奔回長板坡時,天色已漸暗,十餘萬之眾,死的死,逃的逃,長阪坡上亦見不得多少活人,所幸的時,因為天黑的原因,曹軍大軍並沒有急發動進攻,而散布於長阪坡的零星虎豹騎又奈何不了他,被他殺出一條血路,竟是安然無恙的回到了當陽橋。

    卻見橋頭已不見劉備等人身影,只有張飛和十幾名士兵立於橋頭張望,張飛大老遠一見趙雲,便是策馬向前,吼道:“子龍,你為何要背叛劉皇叔。”

    趙雲大吃一驚,急道:“翼德何出此言,我聽聞主母走失,故而才回去尋找的,雲怎會背叛主公。”

    張飛猙獰的面容這才舒緩下來,正欲問候一聲,忽見不遠之處,百餘騎虎豹騎正結陣向當陽橋衝來,張飛便道:“兄長他們已往東去,子龍可速速護著嫂嫂前去會合,後面的雜碎我自當之。”

    “翼德小心,我先去了。”

    趙雲帶著甘夫人過了當陽橋。張飛遠眺來敵,見有百餘騎之多,雖然他自恃勇力,但僅憑自己和手下這十幾人,自料不是敵眾對手,當下便令十幾名士兵折了樹樹在南岸林中穿梭以為疑兵。

    而他張飛,則是橫矛立馬,一人一騎傲然立於當陽橋頭,面無表情的注視著敵兵飛奔而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1
【第四十四章 春光不易睹】

    懷揣著不安,趙雲帶著甘夫人望東飛奔而去,行不過數方尋到劉備一行,此時,跟隨在劉備左右的,只剩下文官武吏三五十人而已。

    望見趙雲帶著甘夫人來到,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劉備忙是起身,面帶著喜色迎了上去。

    趙雲勒馬於劉備身前,將甘夫人扶下,送到劉備手,卻是一臉愧色的說道:“子龍無能,未能護得夫人周全,請主公降罪。”

    劉備叫人將甘夫人扶到一邊休息,卻是撫著趙雲的肩,溫言道:“遇上這種突發的情況,我也措手不及,子龍能將夫人活著帶回來已屬不易,你有功才是。”

    趙雲不敢居功,四下張望了一下,不覺又面露緊張之色,道:“主公,糜夫人和小公子呢?”

    提及這二人,劉備表情明顯陰鬱下來,卻也不言,只是搖頭歎了一聲。

    趙雲便知道發生了什麼,鋼牙一咬,道:“主公,讓我再殺回去,此番一定把糜夫人和小公子尋回。”

    趙雲剛要轉身而去,劉備卻一把扯住了他,道:“這般混亂的局面,她二人若是不幸喪命也是天意,子龍切不可再去冒險了,我可不能再因為兩個下落不明的人,損失掉你這員大將。”

    趙雲三番幾次要去,都被劉備給止住,只得悶悶不樂的作罷。

    這一場浩劫之下,軍兵大多覆沒,上千車的物資也盡數落於曹軍之手,而百姓死傷於亂軍之中者,更是不計其數,至於在場僥幸跟隨劉備逃過河的文武官員,他們的家眷亦是多有失散。

    眾人一時間情緒低落,都在那默不做聲的歎著氣。

    正這時,夜色中有一隊人馬逼近,眾人的情緒立刻又緊張起來,待近時方鬆了口氣,原來是張飛歸來。

    劉備上前給張飛牽住馬,緊張的問道:“翼德,曹軍可有追來。”

    張飛灌了口水,不屑道:“狗娘養的什麼虎豹騎也是一幫飯桶,我派了些人馬在樹中揚塵假裝疑兵,獨自一人站在橋頭喊他們上來決一死戰,沒想到那幫鳥人膽小如鼠,半天沒一個人應聲,到最後還灰溜溜的都退去了,真是幫怕死之徒呀。”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臉上帶彩的徐庶捂著臉,忍著痛道:“估計是天色將晚,曹軍才中了張將軍的疑兵之計。不過我瞧見曹軍大隊人馬已到,卻不敢發動進攻,一半是怕有伏兵,一半或許是曹軍日行三百,本身已是強弩之末,曹操自以為把咱們打殘,不足為慮了,所以才會暫時退兵休整。”

    張飛道:“管他呢,反正曹軍是被我嚇退了,兄長,咱們還要不要趕往江陵。”

    劉備搖頭道:“到了這般地步,江陵是去不了了,此處離漢津渡不遠,咱們還是轉向往東,與雲長會合之後再做打算吧。軍師,你以為如何。”

    這時的諸葛亮,亦是剛剛從之前的驚心動魄中緩過勁來,心中正自感歎:“方紹這家夥還是沒跟來,難不成是在亂軍中遇難了麼,唉,這般可造之才,若是就這樣沒了,實在是可惜,我又當如何向妹妹交待呢,唉——”

    “軍師!”劉備又叫了一聲。

    諸葛亮這才從感慨中回過神來,搖了搖掉了一半的破羽扇,道:“目下也只有這樣了,先去與雲長水軍會合,去往江夏休整之後再做打算。”

    定下大計之後,劉備便率領著這三五十人,趁著夜色的掩護,徑往東面的漢津渡而去。

    ——————

    睡夢中,仿佛走近了一灣泉瀑,水霧繚繞,朦朦朧朧中,仿佛看到有一位美人,正在瀑布下沐浴,潺潺的水聲讓人心神蕩漾,而水氣之中,隱約含著縷縷體香之氣。

    他本能的向前走去,伸手想要撥開了迷零,一睹那花容月色,卻不想,腳下一個踩空,徑直掉入了水中。

    然後,方紹猛然間睜開了眼,仰面朝天,一隻喜鵲正好從天空中飛過,順勢落下一陀鳥屎。

    方紹一驚,急忙轉了個身,鳥屎落地,虧他反應機敏,要不然面上就要中招了。

    “靠,大清早的差點被鳥糞毀容,這什麼運氣啊。”

    方紹抱怨著,正準備起身,目光卻為前方所見所驚,一雙眼睛立刻睜得鬥大。

    就在他視線正前方的水塘中,糜夫人正光著身體,半蹲在水中,輕輕擦拭著身上的汙漬。

    她側對著方紹,上半身的玉背,盡被方紹收入眼底。而她淋水之中輕舉玉臂,腋彎酥胸,更是一覽無餘。

    而當清水流過肌膚,洗去汙漬之後,雪白的膚色才顯現出來,她的身心更為之放鬆,不經意見會低笑幾聲。

    方紹不禁暗咽了口唾沫,心中唏噓不已:“沒想到啊,糜夫人這般年紀,還保養的這麼好,劉備得妻如此,真是豔福不淺呀。”

    方紹作為一個現代人,遇上這種好事,當然沒理由不繼續欣賞的,不過,就算是正宗的古代人,這般美景在前,也多半會把什麼狗屁的禮數扔在一邊吧。

    糜夫人擦拭過上身,便從水中站了起來準備洗下半身,這個時候,自膝蓋以上的部位,方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時候,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有點血脈噴張了。

    便在糜夫人要轉一個身,正面朝向他的關鍵時候,突然之間,岸上傳來一聲嬰兒響亮的涕哭聲,原來是阿斗醒了。

    糜夫人吃了一驚,急忙拾起岸邊方紹給他的那件長衫,也顧不得許多,只簡單的在胸前一裹,便急匆匆的上了岸。

    方紹生恐她瞧見自己“偷窺”於她,忙是將眼睛閉上,又煞有其事的裝起了睡,心中卻在抱怨:“你個小屁孩,早不哭不不哭,這個時候你哭個錘子啊。”

    “阿斗不哭,阿斗不哭,姨母抱抱……”

    耳朵是糜夫人溫柔的哄孩子聲音,方紹苦於背對著她,看不清她現在的模樣,只能依靠想象了。

    正心癢難耐之時,忽然聽到糜夫人“啊喲”一聲,接著便聽到她的呻吟聲。

    方紹猜想她必是牽動了傷口,那樣的傷勢,昨天才剛剛包紮好,這才一天時間就下水去洗澡,上岸時動作還那麼大,不牽動傷口才怪。

    方紹就在考慮要不要起來去看看她,但又想她那般模樣,自己這般冒然起來看到了,她不介意才怪,若是心中怪責,自己豈不是背上個看領導夫人半裸身體的罪名。

    可是那母子二人吵成這樣,就算是死豬也該被吵醒了,若是自己還一味的裝睡,反倒會被糜夫人生疑。

    “靠,我就知道沒那麼便宜的好事,這下可不好辦了。”

    方紹正在做心理鬥爭時,卻聽身後糜夫人嬌聲喘道:“方紹,你醒了麼,快來幫幫我。”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2
【第四十五章 東去】

    聽到糜夫人的求救聲,方紹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起來了,當然不能起得太快,他故作被吵醒,糊糊迷迷的樣子,糜夫人連喊了幾聲,才伸著懶腰,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

    方紹很自然的揉了揉睡眼,打著吹欠道:“夫人起的好早啊。”

    那邊糜夫人慌張的叫道:“方紹,我的傷口好像開裂了,你快過來看看。”

    這時方紹這下不敢大意了,趕緊走了上去,糜夫人像是裹著浴衣一般站在那,胸部以上,膝蓋以下皆暴露在空氣中,髮絲間尚滴著水珠,雖懷抱著阿斗有些多餘,但魔鬼般的身體卻是叫方紹由衷的暗讚。

    方紹轉到她身後,見繃帶邊緣正緩緩的滲出鮮血來,本來是一小塊的血漬現下也紅了一大片。

    “是傷口裂了,不過應該不太嚴重,我重新給夫人包紮一下便是了,夫人且坐下,來,把小公子先給我。”

    方紹扶著糜夫人坐下,將阿斗接過來先掛在樹上,然後給她拆開舊的繃帶,重新上藥包紮,便是明知問道:“夫人怎的會牽動傷口呢?”

    糜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我身上盡是血漬,髒得難受,所以就早起來清洗了一下,順便把衣衫也洗了洗,大概是太過用力,所以不小心牽動了傷口。”

    方紹這時才注意到掛在樹枝上的濕衣服,這下可好,等衣服乾還得一會,看來她還得這般裸上幾個時辰。

    那片肉糊一般的傷口,與旁邊光滑的皮膚顯然是極不相襯的,所幸的是,大部分的正在愈合,只有邊緣部分微微開裂。方紹為她換過金創粉之後重新包紮,很快便止了血。

    “好了,沒事了。”

    糜夫人也跟著鬆了口氣,當注意力從傷勢上轉移開來時,才意識到,自己穿成這樣面對著年輕的下屬,就算是不拘禮數,也確實有點不成樣子,她便是雙手攏在胸前,低低道:“方紹,你能先轉過去一下嗎?”

    “哦。”方紹怔了一下,忙轉了過身,腳下無聊的踩著路過的螞蟻,以掩飾兩人之間的尷尬。

    糜夫人便將那裹著的長衫解開,正正經經的穿在身上,這回除了腳之外,再沒什麼裸露的。

    “好了,可以轉過來了。”

    當方紹轉過身時,糜夫人已環抱雙膝坐回了漸熄的火堆旁,自己那衫子套在她身上,顯然是有點大了,這般看去,她竟像是個洗完澡的小姑娘,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樣,頗有些楚楚可人之態,如果不細去看她眼角隱隱泛起的紋線的話,還真看不出眼前這女人,是個已為人妻多年的少婦。

    “啊嚏!”

    糜夫人打了個噴嚏,本能的將身子縮得更緊了。這般九月的早上,涼意漸濃,她又洗了個冷水澡,不冷到才怪。

    “她身上還有傷,若是再感冒了的話,病情加重就不好辦了。”

    方紹想到此,忙是又撿了許多柴禾添入將熄的火中,隨著火焰重新旺盛起來,糜夫人臉上的畏寒之色似乎才稍有舒緩。

    看到糜夫人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方紹未免她多想,也便不多搭話,只坐在火堆的另一頭,默默的加著柴禾。

    就這樣安靜的坐了一個多時辰,天色不知不覺已是大亮。

    方紹站起身來,遠眺東方,旭日的光澤柔和的傾灑在他的臉上,濃濃的暖意讓整個人都感覺到舒服。

    方紹摸了一下搭在火邊的濕衣服,差不多都已經烤乾了,便道:“夫人,衣服都乾了,我們該上路了,此地尚未脫離曹軍的控製範圍,長留下去只怕夜長夢多。”

    雖然被烈火烘烤過,但糜夫人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她很遲鈍的愣了一會,方才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好吧”。

    糜夫人穿戴整齊,將阿斗抱於懷中,方紹則收拾好隨身行李,扶了糜夫人上馬,自己也翻身上馬,馬鞭一揚,望迎著太陽望東邊而去。

    糜夫人不是路癡,見方向有所不對,便道:“方紹,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我們該南下往江陵方向追尋夫君他們才是。”

    方紹也不回頭,大聲道:“曹軍已經追到,江陵是萬萬去不成了。主公若是安然無恙,必會斜趨漢津渡,與關將軍的水師會合。咱們沿漢水南下,自然便能尋到主公他們。”

    糜夫人乃婦道人家,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什麼主見,方紹說什麼便是什麼,當下便再無疑問。

    一路東行,路遇數個村落,均是空無一人,想來是曹軍南下的消息令這些鄉民望風而逃。

    顛簸了一整天後,終於來到漢水之畔。駐馬於岸邊草間,舉目遠望,只見江水滾滾,卻不見片帆之影。

    說實話方紹人生地不熟,並不知道漢津的具體位置,只得沿著漢水繼續南下,總該會經過的吧。

    眼見天色將晚,糜夫人也累了一天,精神萎靡不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方才有力氣繼續趕路。方紹便又往前走了一段,在江邊尋到幾間破落的屋舍,附近江灘上還有幾艘陳舊的漁船,四周卻只不見人影。

    “夫人,你感覺怎樣,身子哪不舒服?”看到糜夫人表情難看,方紹不禁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進去歇歇就可以了。”

    糜夫人蒼白的臉上勉強露出些許微笑,懷抱著阿斗,步履軟軟的走進了草屋中。

    屋中一片的淩亂,像是被打劫過一樣。方紹摸了一把木幾,上面沒有半點灰塵,看來這也是一戶剛剛逃走的人家。

    他在屋中四下搜尋,找到了幾件破舊的農婦衣衫,道:“夫人,你那衣服太過顯眼,萬一碰上曹軍容易被認出來,我找了件普通婦人的衣服,看著還算合身,不如你先換上吧。”

    “嗯。”糜夫人有氣無力的應了聲,將阿斗遞給了他。

    方紹很識趣的抱著阿斗退出了屋外,瞧著這小家夥正巴巴的望著自己吐泡泡,甚是可愛,便是用手指逗著他玩,正樂乎著呢,忽聽屋中傳來撲一聲。

    方紹預感到不妙,也顧不得許多,抱著阿斗就衝了進去,不禁臉色微變,卻見半裸的糜夫人竟是倒在了地上。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3
【第四十六章 保姆】

    見到這般情景,方紹猜測必是糜夫人換衣服的時候昏了過去,此刻他也顧不得許多,幾步上前,把阿斗放在一邊,將糜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順手用衣衫裹住了她半裸的上身。

    當方紹觸及到她的肌膚時,發覺竟是燙得嚇人,再看她的表情,臉色渾白,嘴唇發紫,整個人更是哆嗦個不停。

    “糟了,她一定是染了風寒,這可不好辦啊。”

    風寒在這個醫療條件簡陋的時代,本就是不可小視的疾病,更何況方紹現在所處的環境是要醫無醫,要藥無藥,她這般發病,可真是叫他有點不知所措。

    不過,方紹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現在首先要做的,必須是先緩解糜夫人高燒的勢頭再說。

    於是,他先將糜夫人安置在床上,再把屋中所有的衣被之類收集起來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又從草屋周圍搜尋了些木料,點起了旺火。

    屋內的溫暖迅速的升了起來,熱得讓方紹都出了汗。這樣過了一會,聽到糜夫人嚶嚀作響,不久便幽幽轉醒。

    方紹一見她醒了,不禁麵露喜色,道:“夫人,你感覺好點了嗎?”

    糜夫人目色迷離,喃喃道:“我怎麼了?”

    “你方才昏倒了。”方紹替她掩緊了被角,生怕有一絲風溜進去。

    糜夫人的神智這才清醒了些,立時又連著打了幾個冷戰,哆嗦著道:“我感覺好冷,就像是在冰窟窿一樣,頭也昏沉沉的,方紹,我這是怎麼了?”

    方紹輕聲安慰道:“夫人莫怕,你可能只是偶染點風寒,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溫柔的話語並不能減輕病人的痛苦,糜夫人的似乎越發的痛苦了,她本就弱小的身軀緊緊縮成一團,方紹能清楚的聽到她的牙關因哆嗦而發出的碰撞聲。

    “方紹,你能把火生起來嗎,我還是感覺好冷。”

    糜夫人楚楚可憐的喊著冷,她卻並沒有意識到,屋裡面的溫度其實已經熱得如盛夏一般。

    “再這樣下去,她恐怕就要有性命之憂了,到時候我不是白冒險救她一命了麼。”

    方紹不能再坐視下去,於是他又忙活了起來,在這淩亂的草屋中四處搜尋,看看能有什麼發現,最後,他在隔壁廚房梁上的籃子找到了幾顆生薑。

    “好像吃說喝薑湯可以驅寒吧,管他的,反正到了這個地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看她自己造化了。”

    方紹又當起了廚子,很麻利的切好薑片,架起破舊的鐵鍋,半個時辰之後,一鍋簡單,但味香還湊和的薑湯便熬成。

    “夫人,來,先坐起來一下,把這薑湯喝了。”

    方紹想要扶糜夫人起來,卻發現她又昏睡了過去,半天都叫不醒。方紹沒有辦法,只好將她硬扶起來,把碗湊到她的嘴邊去喂,只是她嘴巴緊閉,湯剛灌進去一點,又全都淌了出來。

    “靠!要是有根吸管就好了。”方紹有點拿她無可奈何,盯著她看了一會,狠狠一咬牙,“好吧,只有這樣了,我可不是趁人之危啊。”

    於是,他拿起碗自己先灌了一口,那薑湯的味道十分嗆人,方紹自小就最討厭了,這時灌了這麼一大口,嗆得他簡直就要吐了。

    他強忍著那難受勁,俯下身子便把嘴貼到了糜夫人的嘴上,生生的用人工呼吸的方式把薑湯給灌了進去。

    曾經幻想過有一天會幸運的碰上給美女做人工呼吸的機會,但真正碰到的時候,他卻發現並不如想象的那麼令人愉快。當方紹不厭其煩的將一整碗湯給糜夫人灌下去的之後,他發現自己反倒快要暈過去了。

    “太他娘的難喝了!”

    而在抱怨過後,他還得趁著湯尚未冷,又給糜夫人灌了一碗。這之後,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的往火堆添柴,接下來就只能看糜夫人的造化了。

    過不一會,糜夫人有了反應,不過卻並不是病情好轉的跡像,她緊閉著眼,嘴不清不楚的低叫著“冷,好冷”。

    方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招,只能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希望自己的體溫能減輕一點她的痛苦。

    就這樣,懷抱著這個神智昏迷的美少婦,一直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困意無法克制湧來,方紹自己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哇——”

    一聲響亮的涕哭聲,很不友好的將方紹從睡夢中叫醒,抬頭望向屋外時,已經是天色大黑。

    “這小屁孩,該不會是又餓了吧。”

    方紹低頭察看懷中的糜夫人,她此時已安靜的睡著,人也不哆嗦了,也不說胡話了,試了試她的額頭,雖然還有點燙,但溫度比先前已經降了不少。看來,這個土辦法還真有點用,或者說糜夫人求生的意志堅強,又或者她運氣好也說不定。

    總之,方紹可以長鬆一口氣,他輕輕的將她放回床,然後便去給阿斗喂奶。

    “照顧完大的照顧小的,爺都淪落成保姆了……”方紹邊咕滴著,邊將囊中的馬奶小心的給阿斗喂下。

    這小子還真不好哄,奶喝飽了還是不睡,一個勁的仍是哭鬧個不停。方紹沒有辦法,只好抱著他在屋中來回走,學著電視哄孩子的樣子。

    “寶寶乖,別哭了好好不,叔叔給你唱個小曲兒,咳咳,睡吧——睡吧——我親愛地寶貝……”

    方紹就這樣哼哼著這支他小學時學過的搖籃曲,很不著調的歌聲,但卻很管用,過不多時,阿斗便吐著泡泡乖乖的睡了去。

    方紹剛鬆了口氣,卻聽身後傳來“噗哧”一聲笑,回過頭來,卻見糜夫人正手撐著側著身子瞧著他笑,不知什麼候她已經醒了。

    方紹面露喜色,笑道:“夫人,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

    糜夫人點了點頭,淺笑著說道:“我好多了。你唱的那是什麼曲子啊,那麼有趣。”

    方紹怔了一下,道:“這個嘛,是我家鄉哄小孩的山歌。夫人你餓了吧,我再去弄幾條魚來。”

    此處瀕臨漢水,抓幾條魚當不成問題,過不得幾時,方紹便拎著幾條草魚回來,開膛破肚洗剝幹淨便架在了火上烤。

    糜夫人的精神明顯好多了,懷中抱著的阿斗也睡的正香,她心覺無聊,便輕聲道:“方紹,你把方才唱的那曲子教給我吧,我瞧著阿斗很喜歡聽,我學會了往後就可以唱這曲子哄他睡了。”

    方紹怔了一下,笑道:“既然夫人有此興致,那我就獻醜了。這曲子其實很容易學的,我唱一句,夫人跟著唱一句便是了。”

    “睡吧——睡吧——我親愛地寶貝——”

    “睡吧睡吧我親愛地寶貝”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4
【第四十七章 希望與絕望】

    那天晚上,不知什麼時候才各自入睡。或許是因為太累的緣故,當方紹睜開眼睛時,已是天光大亮。

    原本想繼續趕路,但糜夫人身子尚自虛弱,再經不起騎馬的顛簸,而如果驅馬緩行的話,不知何時才能到漢津渡,若是錯過了與劉備會合的時機,他二人豈不是要一直徒步前往江夏,這一路上還說不定會遇上什麼危險。

    看來,旱路是沒法走了,方紹盤算之下,決定改走水路。

    幸運的是這戶逃難的漁家在江邊留下了幾條破漁船,雖然又小又陋,但方紹檢查之後,發現勉強還能下水。再則,水路順江而下,不但速度快,而且比騎馬要穩當許多,這無疑對經不起顛簸的糜夫人是十分有利的。

    於是,方紹便將火盆、柴禾之類的可用的東西搬往漁船上,又給阿斗擠了足夠吃個三五天的馬奶,這才扶著那母子二人上船,順江望南而去。

    如今荊州已降,曹軍盡得荊襄水軍,這也就意味著漢水上將不僅僅只有關羽一支水軍,所以,沿途之上,方紹盡量的駕船貼著江岸航行,以便一旦發現什麼不利狀況,能夠迅速的靠岸躲藏。

    整整航行了大半天,將近午時,江上漸起了風,九月的江風涼意已濃,而這漁船又狹,中間一截的船倉前後通風,糜夫人身坐其中,被風吹得臉色發青,不禁又是打起了哆嗦。

    方紹沒有辦法,只好把船導往江邊,尋了一處蘆葦叢中躲避大風,又在船倉中點起了火盆給糜夫人取暖。

    午後時分,天氣總算有好轉,方紹便驅船向蘆葦叢外駛去。

    而就在船剛剛駛出白茫一片,不經意間回眸北望時,方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既緊張又興奮。

    視野之中,十餘艘大船正從北而來,沿著漢水南下,從那船的大小和規模來看,必是一支水軍。這支水軍借助風力,航行極快,不多時便接近了他們。

    這時,糜夫人也看見了,急是抱著阿斗出了船頭,高興的叫道:“方紹,快看,定是叔叔的水軍到了!”

    方紹卻沒那麼樂觀,他興奮是這隊戰船可能是關羽水師,緊張卻是因為荊州形勢如此複雜,來者是曹操水軍也未嚐沒有可能。

    “先看清楚是哪家旗號再說。”

    出於謹慎,方紹又將船往葦叢中退了一些,隱藏在暗處,不動聲色的注視著那些戰船接近。

    終於,相隔約兩百米的距離時,方紹看清楚了戰船上所樹的“關”字旗號。

    糜夫人興奮的說道:“是叔叔的船,這回沒錯了,方紹,咱們趕緊追上去吧。”

    方紹神色卻是十分的冷靜,道:“這也未必,曹軍偽裝打著關將軍的旗號也說不定。不過到了這個份上,只有冒險一試了,夫人先退回裡面不要露頭,待我見機行事。”

    糜夫人很聽話的抱著阿斗退回船倉,方紹深吸了一口氣,便是驅船出了葦叢,望著列隊而來的十餘艘戰船而去。

    逼近之時,方紹看到船上的軍兵們皆是劉備軍的裝束,心邊更添了幾分希望。

    與此同時,船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船隊立時噪動起來,不多時弓箭手們便聚集到這一側的女牆邊,百餘根箭矢齊刷刷的瞄準了他們。

    這也難怪,如此正值戰爭時期,漢水上到處是荊州水軍,有的鐵心降曹,有的準備歸劉,也有的不知何去何從,在這種狀況下,無論是哪一方,都必須保持十二分的警戒心。而如今這大江之上,突然冒出一艘漁船,而見了軍船還敢毫無畏懼的駛近,換成是誰都會以為是細作的來提防。

    當下方紹也不慌張,舉著雙手向對方高呼:“我不是細作,休要放箭,請問是關將軍的水師嗎?”

    過了片刻,船上一員小校喊道:“是又如何,此乃軍船,爾等小民速速避讓,要不然將你當細作射殺。”

    方紹又叫道:“我乃諸葛軍師下屬方紹,奉主公之命前來通令,命關將軍率水軍速折返北上,突襲襄樊的曹軍水師。”

    方紹胡編了這一通所謂劉備之命,無非是想再試探一下真偽。

    果不其然,船頭那小校聽罷厲喝道:“主公給關將軍的命令明明是南下江陵,你一開口就露出破綻,分明就是細作!來呀,將他射——”

    聽到這幾句話,方紹已確信這是關羽水軍無疑,不等對方說罷,立刻高呼道:“將軍休要生怒,我方才只是試探一下而已,實在是因我身邊護著糜夫人和小公子,不得已才如此,快讓我們上船吧。”

    如果是別的原因,也許那小校根本不會聽,管你三七二十一,先射成蜂窩再說。但現下方紹喊出了糜夫人和小公子的名號,立時便將他震住,那小校先令不要放箭,卻又高聲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主母和小公子明明跟隨主公走了旱路,怎麼會出現在這。”

    “我們是在長阪坡被曹軍衝散的,夫人就在此,爾等不信的話,讓認識的人速來辨認。”

    方紹這時才將糜夫人請出來。這糜夫人不同他這等無名小輩,軍中見過其面的大有人在,糜夫人往船頭這麼一站,很快便有人認了出來。

    “是糜夫人,真的是糜夫人。”

    “沒錯,千真萬確,是主母呀。”

    ……

    這下那小將徹底信了,急是令戰船靠近,放下繩索,讓他們上了大船。

    踏上平穩的甲板那一那,糜夫人竟忍不住喜極而泣,嘴喃喃道:“阿斗這下得活了,得活了啊……”

    方紹心又何嚐不喜,但當著這麼多士兵的面,豈能輕易顯露,便是低聲安慰道:“夫人乃主母之尊,還是不要太過激動的好。”

    糜夫人本就是大家閨秀,更何況又跟了劉備這麼多年,豈有不識大體之理,只因這幾日跟方紹一起逃難,不拘禮數慣了,故而才一時忘情大哭,聽聞方紹之言,便趕緊強壓住了自己的眼淚。

    短短幾天的逃難生活,這時再回想起來,簡直恍如隔世一般,這一夜,方紹就是帶著種種驚心動魄入睡的,自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的疲憊過,而當肉香的味道將他叫醒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先生,你醒啦,肚子一定餓了吧,我是剛做好的燉魚,你且將就吃一點吧。”端著一大碗熱騰騰魚湯進來的是昨天那小校,笑的,跟昨天那副嚴肅樣判若兩人。

    方紹早餓得腸子打架了,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吃相,一口氣把魚吃了個幹淨,一碗湯一滴也不剩,打了幾個嗝後才忽然想起什麼,忙道:“對了,夫人和小公子呢?”

    那小校笑著道:“是這樣的,昨晚我們將此事飛報給關將軍,他老人家連夜派了周倉將軍前來,今早已用大船把夫人和小公子先接走了。夫人本來是想叫你一起走的,但是看到先生你睡得很香,就沒忍心叫醒先生。”

    聽到前半段話的時候,方紹還有點小小的失落,但聽完後半段話後,他便釋然了。

    他走出艙外,站在甲板上遠眺,江風徐徐而來,何等的暢服,同樣的風,只是心境不同,感受也完全不同。

    “苦日子過完了,以後該過好日子了吧。”

    ——————

    此時此刻,當方紹乘風破浪,瀟灑的站在船頭擺著姿勢時,他的老師諸葛亮還在跟著劉備一幫子人在大野地顛簸。

    “唉,方紹啊方紹,你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沒了,先生我還想著把你這塊石頭打磨成玉呢,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倒霉,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讓你跟著船走水路,唉……”

    諸葛亮臉上掛著愁容,心中不斷的感慨遺憾著,其他人也都差不得跟他一個德性。

    不過,心情最鬱悶的當屬是劉備了,在這裡面,他的年紀是最大的,老來得子,本來就不容易,哪想到就這麼沒了。

    後繼無人,即使是縱橫天下的英雄也會為這種事而灰頭喪氣。

    也許,劉備此刻心中正在後悔當初不該一時衝動,如果讓老婆和兒子跟著關羽走水路,也許就不會嚐到現在的痛苦滋味了。

    這個時候,要數徐庶應該最輕鬆了,老母妻子安然無恙,這一趟長阪坡之旅雖然驚心動魄,但卻也有驚無險,只當是歷練了一把。他見劉備心情不佳,但上前安慰道:“主公,再往前二十多就是漢津渡了,很快我們就安全了。”

    話音未落,忽然見前邊塵土揚起,似有一隊人馬正向這邊迎面而來,眾人神色皆是一變。

    這荒郊野外的,突然出現一股人馬,十有八九可能是曹軍的追兵,這二三十個落魄的文武,傷的傷餓的餓,一丁點戰鬥力都沒有,如何以應!

    想到此節,劉備心中不禁湧起絕望:“難道曹操已經預料到我要逃往漢津,事先布了這一路伏兵嗎?若果真如此,我命今日休矣!”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5
【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客人】

    劉備正要下令逃跑,這時諸葛亮卻道:“主公莫慌,我看來者未必是曹軍。如果曹軍決意把我們趕盡殺絕的話,當初長阪一戰窮追不舍便是,何必大費周折的在此埋伏下一隊人馬。”

    劉備或許是因為喪子之痛才致精神有些紊亂,這時聽諸葛亮一說,一顆心便鎮定了下來,道:“軍師所言有理,翼德、子龍,且列陣以待再說。”

    於是,張飛和趙雲領著不到二十個士兵,煞有其事的排成了兩排,兩人一人橫矛,一人持槍擋在最前,一副準備決一死戰的樣子。

    來人很快逼近,遠遠望之,不過是數騎人馬,二十餘軍兵,看樣子,倒不像了曹軍裝束。

    這時,伊籍湊到劉備身旁,一臉喜色的說道:“主公,來的是江東的人馬,最前邊那個人,不正是魯子敬麼。”

    “果真是魯肅嗎?他來這做甚?”劉備困惑道,但言語之中明顯已放輕鬆了許多。

    諸葛亮凝眉略思,道:“如今曹軍南下,相必江東亦有所聞,曹賊若得荊州,下一個目標必是江東,孫權是聰明人,定然知道他以一己之力是斷能擋之,唯有與主公聯合方能抗擊曹軍,我料魯肅此來,必是想探聽主公虛實。”

    劉備面露興奮,道:“孫權若果真有此意,那對我們將大為有利,魯肅若來談聯合之事,我答應他便是。”

    諸葛亮卻搖頭道:“聯吳抗曹,本就是亮為主公定下的大略。不過主公待會見著魯肅,卻不要主動提出,如若不然,則會讓孫權以為主公是有求於他,即使形成聯盟,咱們也會十分的被動。”

    劉備點頭道:“軍師放心,我自有主張。”

    他二人對話剛完,迎面江東的人馬已然馳近,當先一人於馬上拱手喊道:“請問這是劉豫州的隊伍嗎?”

    那人相貌堂堂、聲如哄鍾,一身的皂衣,頗具君子之風。

    劉備見狀,驅馬走到陣列前頭,也拱手還了一禮,道:“正是劉備,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那人面露欣慰之色,忙道:“在下江東魯肅,奉我主之命前來荊州吊喪,順道拜訪一下使君,卻不想在此遇見,不知可否下馬相談幾句。”

    魯肅既已表明身份,劉備便再無顧忌,雙方便都下了馬,把手下晾在一旁,尋了一處陰涼處坐下攀談。

    客套了幾句之後,劉備歎道:“先生只怕是來遲一步,如今劉琮已歸降曹操,備不願降曹,力戰不敵方退於此地。這吊喪之行,只怕先生是不能成行了。”

    魯肅並未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卻是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不知使君下一步打算去哪?
      劉備哪想他問得這般直接,便歎了一息,道:“我與蒼梧太守吳巨有點交情,此番正打算去投奔他。”

    魯肅一聽便皺起了眉頭中,道:“使君怎麼能去投吳巨呢?吳巨只不過是個平庸之輩,況且蒼梧又處偏僻之地,被人兼並是早晚的,使君投靠這等人能有什麼作為呢。”

    聽魯肅這幾句話,劉備心中便又有了些底,當下卻只一副無奈之狀,道:“蒼梧雖然偏僻,但總歸算是一處容身之處,不然備還能去哪呢。”

    劉備這話,明顯是把孫權給忽視了。

    魯肅馬上道:“我家孫將軍聰明仁惠,敬賢禮士,江東的英雄豪傑無不歸心於他,將孫軍現已據有江東六郡,兵精糧多,足成大事也。我以為使君若有大誌,不如就派一個心腹之人跟隨我一起回江東,兩方達成聯盟,方能共成大業。”

    這魯肅出身商人,但卻快人快語,三言兩語便直奔主題。

    劉備遂望向相隔不遠的諸葛亮,諸葛亮聽得到魯肅的話,當即便微微點頭,劉備便道:“既然孫將軍有此誠意,備豈有不願之理。”

    敲定了大事,魯肅自然欣喜,但瞧見劉備目視孔明方才做此決斷,便料定孔明在劉備軍中的份量,魯肅當即也向諸葛亮拱手一禮,笑道:“我與令兄乃好友,此番先生可與我共赴江東商談聯盟具體事宜,也可順道會拜見一下兄長。”

    諸葛亮卻也不著急,只微微笑道:“子敬兄俠義儒風,亮也早有耳聞。至於亮去不去江東,還得聽我家使君的安排。此處非久留之地,子敬不如先與我等去漢津會合水師吧,等去往江夏再從長計議。”

    雙方談話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然後魯肅一行便與劉備一起共往漢津,沿途不敢久留,奔波半日,終於趕在太陽落山前來到漢津渡。

    此時,渡口處已停泊了數十艘戰船,附近江面上所泊大小戰船亦有數百艘之多,一眼望去,聲勢頗為浩大。

    見到自家水師,大夥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便是放緩了步邁,拖著疲憊的身心,徐徐的走入渡口碼頭。

    此時,關羽聽聞劉備率眾前來,急是率領水師眾將前來迎接,大老遠的一望著劉備的面,關羽便大步流星的奔了上來,激動的叫道:“兄長,你總算平安歸來了,這幾日打聽不到你的消息,我都快急死了。”

    劉備不等關羽下拜,便將之扶起,拍著他的肩感慨道:“我差一點就沒命來見你了,所幸有驚無險,只是沒了你那嫂嫂和小侄子,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到底是親如兄弟,在關羽面前,劉備才袒露出喪子失妻的痛楚,眾人感同身受,眾是神色傷感。

    張飛自怨道:“是我沒用,沒能把嫂嫂和小侄子救出來。”

    而趙雲更是一臉慚愧:“不關翼德的事,我奉主公之命保護夫人和小公子,卻沒能保得她們周全,這都是我的過錯。”

    劉備見他二人這般自責,忙是勉強露出笑容,道:“我早說過,此乃天意,怪不得任何人。我等能安然到此,便是一場大勝,今晚該當痛飲慶賀一番才是,雲長,你就好好安排下去吧。”

    關羽卻並無半點傷感之意,相反,嘴角還微微帶著點笑意,當下笑道:“好,我這就安排下去。既是慶賀之宴,愚弟正好有一件大大的賀禮要送給兄長呢。”

    劉備一怔:“賀禮,什麼賀禮?”

    “兄長且隨我來,賀禮就在船上。”關羽帶著劉備上了一艘大船,將船艙之門一推,道:“就在裡面,兄長自己請看。”

    劉備一臉的困惑,便即走入船艙中,當他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和她懷中熟睡的嬰兒時,幾乎興奮的要跳起來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1 00:26
【第四十九章 噩耗】

    船艙裡面的,自然是糜夫人和阿斗了,這便是關羽送給劉備的一份大禮。

    他一家三口團聚,自然是哭得稀嘩啦,關羽看不得這份兒女情長,況且還是主公的兒女情長,於是便笑著關上了艙門,順便將左右也打發了走。

    碼頭上,周倉已奉關羽之令,給諸位從長阪坡而來的文臣武將們安排吃住,關羽作為劉備集團的第二號人物,這個時候便主動的前去一一慰問這些驚魂方定的同僚。

    諸葛亮回到自己的船艙,門一關上,便是仰面躺倒在床上。盡管這一次大逃亡讓他累得筋疲力盡,很想好好的睡一個安穩覺,但是一閉眼卻想起了方紹。

    想起在隆中草堂二人互相開涮的情景,想起縱論天下之勢的暢快,再想起他做的一道道好菜,諸葛亮便是不由自主的唏噓遺憾起來。

    雖然他總是自稱與方紹亦師亦友,但兩人年紀相仿,又都是那樣充滿了靈氣,每每遇到疑難之事時,方紹總是能給他很好的提示,在諸葛亮潛意識,其實更把方紹視作是知己好友吧。

    只是,人生難得知己,卻這樣隨隨便便就沒了,傷感之餘,諸葛亮愈發覺得世事無常,命數難測。

    “我原以為,通曉古今,天下大勢便盡在掌握之中,卻沒想到,真正操作起來,卻這般的不易,隨便那一個環節出現一個小小的意外,所有的設想便都成了空。便如這長阪一役,假如是曹軍追擊的意志再強烈一些,我又怎會有躺在這反省的機會呢。又假如我當初讓方紹跟著阿蓉他們一起走,或者是將他一直帶在身邊,也許他也不會死了吧。太多的也許,真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啊……”

    正當諸葛亮躺在那思潮滾滾之時,忽然敲門聲起,外面響起了諸葛蓉的聲音:“亮哥哥,你在嗎?開門啊。”

    “是阿蓉!”

    諸葛亮先是一喜,接著便是一憂,喜的是親人相見,各自無恙,憂的是他把人家的未婚夫給弄丟了,卻當如何面對。

    “她來的真不是時候啊,我還沒想好怎麼說這件事,不能見啊,我最怕女兒家哭了,她要大哭大嚎起來,我可勸不住。”

    諸葛亮竟有點手忙腳亂,腦瓜子一轉,幹脆裝起了睡不應聲,為了表示自己在睡覺,還特意的打起呼嚕,而且還打得特別大,生怕諸葛蓉聽不到。

    外面諸葛蓉敲了半天不見人應,忽然不敲了,諸葛亮以為她走了,剛想鬆一口氣時,忽又聽到她沉聲道:“亮哥哥我知道你在裡面,別裝睡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問你,趕快開門,再不開我就砸門了!”

    諸葛亮知道自己這個堂妹向來是說一不二,都這樣警告過了,那再不開門,只能面對破門而入的尷尬了。

    於是,諸葛亮只得硬著頭皮起來,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笑臉,將門打了開。

    豈知這門剛一開,一條長腿踹來,正中諸葛亮的肚子。

    “啊——”諸葛亮哪想他這妹妹動手這麼快,嗷的叫了一聲捂著肚子就坐倒在地。

    諸葛蓉嚇了一跳,一臉的怒容化為歉意,忙是上前來扶,不好意思的說道:“亮哥哥,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急了,你又總是不開門。”

    諸葛亮在她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肚子坐回床上,一臉委屈的抱怨道:“你哥哥我可是大老遠的剛從長阪坡逃回來啊,幾天幾宿沒睡覺,我正睡得香著呢,哪能聽得到你在外面大呼小叫。”

    諸葛蓉越發的難為情,忙道:“真的對不住啊,我也不想吵你,其實我就是想問一下,方紹在哪,他怎麼沒和你一起來,還是他人還在後邊沒到。”

    被她這麼一問,諸葛亮就顧不得肚子痛了,只是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靈機一動,卻是叫得更厲害了:“哎呀,我這肚子怎麼這麼痛啊,定是受了內傷,阿蓉啊,你快去把大夫找來。”

    都是諸葛家的人,諸葛蓉當然沒那麼好騙了,自己有多大力氣她自己清楚的很,諸葛亮這般誇張的表現,很快便在她那一雙慧眼下漏了餡。

    這時,諸葛蓉的表情變得更加緊張了,他知道,亮哥哥絕不是那種無緣無做這樣無聊事的人,他分明是不想回答自己的問話,莫非……

    “亮哥哥,你不用再裝了,我問你,方紹是不是出事了?”

    諸葛蓉的口氣從未如此嚴肅過,諸葛亮隻得勉強一笑,道:“你怎麼這麼問啊?”

    他越是回避,諸葛蓉心中就越是發毛,仿佛一根懸著的絲繩,越拉越細,眼看著就要扯斷一般,於是她把音調提高了八度,沉著臉道:“我方才在路上遇見庶哥哥,他卻死不肯告訴我,隻讓我過來問你。我知道,方紹十有**是出事了,不過我要你親自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死!”

    “徐庶啊徐庶,你就不能告訴她麼,你那張嘴不是一向擅長說壞消息的麼,你可害慘了我呀。”

    諸葛亮心中抱怨過徐庶之後,還得面對諸葛蓉的質問,聽她那言語,似乎是已經有心理準備,便想總歸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她總須是要面對這殘酷的噩耗的。

    於是,沉默了片刻,諸葛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曹軍虎豹騎追到長阪坡,當時的情勢亂極了,我們且戰且退,到最後,只剩下了幾十個人,不光是方紹,連糜夫人和小公子也失散了。不過小妹你也別太擔心,也許方紹聰明,躲了起來也說不定。”

    說完了之後,諸葛亮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而諸葛蓉,則是面無表情,只怔在那一句話也不說。

    “小妹,你沒事吧。”諸葛亮看著心慌,小心翼翼的問了一聲。

    突然之間,諸葛蓉放聲大哭起來,聲聲淚下,淒婉之極。

    諸葛亮哪曉得她還是沒扛住,一聽到女人的哭聲他就發毛,隻得手忙腳亂的寬慰道:“小妹,你別哭了,他只是跟我們走散而已,不見就得就真的死了,你萬一哭早了不白哭了麼。”

    諸葛蓉眼淚如決堤的水,止都不止不住,根本不聽諸葛亮的勸,只哭著嚷道:“你別寬慰我了……那可是虎豹騎啊……方紹他……他……”

    她正大哭之時,忽聞一聲厲喝:“戰船重地,哪來的女人在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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