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丹朱 作者:賊道三癡(已完成)

 
Babcorn 2016-4-12 14:07: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117982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2 15:34
第四十章 不解風情



    虎躍州城北魚淵府,靠南的一個讀力小院二樓的精緻書房,一個白面長鬚的中年男子端坐看書,門外有人稟道:「荊堂主,柳七求見。」

    白面長鬚男子放下書中書卷,說道:「讓他上來。」

    不聞樓梯腳步聲響,一個高瘦男子就出現在門前,向白面長鬚男子躬身行禮:「柳下參見荊堂主。」

    被稱作荊堂主的這個中年男子表情嚴肅,道:「進來說話。」

    柳七走進書房,站在荊堂主書桌前,彎著腰低聲道:「稟堂主,越家老四和越二小姐快進州城了,孟慶辰死了。」

    荊堂主眉毛一挑,驚詫道:「孟慶辰怎麼死了,又沒有讓他出手!」

    柳七道:「我們派去的十三人連同孟慶辰全死了,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還不清楚,越府車隊也只剩越向志和越子傾,還有兩個護衛,其餘也都死了。」

    荊堂主眉毛不住掀動,半晌道:「想辦法從那兩個護衛那裡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孟慶辰怎麼會死?」心道:「以孟慶辰的身手,還有我事先的安排,他怎麼會死在那裡,他應該藉機娶到越子傾的啊!」

    柳七退出後,荊堂主又叫來一人,問:「荊楚還沒有消息嗎?」

    那人道:「年前曾傳了信回來,說已找到寄信人,定能——」

    「這個我知道。」荊堂主打斷那人的話:「現在都五月了,一直沒有音訊?」

    那人應道:「是。」

    荊堂主沉吟不語,半晌方道:「派幾個人去浮梁山、紫霞山一帶查探,看荊楚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不要輕舉妄動,只打探消息,速速回報。」

    那人退出去後,書房裡安靜下來,荊堂主負手看著壁上一張虎躍州地圖,眉頭緊蹙,事情接二連三受挫,以荊楚第七層天沖境的身手竟然一去半年沒有音訊,難道那封信竟然是個圈套,是虞依晨設下的圈套,難怪心魔宗派去截殺虞依晨的藤青狼竟然也是至今沒有音訊!

    這樣一想,荊堂主冷汗出來了。

    荊堂主名荊中天,是魚淵府最大的堂口龍門堂的堂主,是凝成了第十層天魂的大高手,在魚淵府無論修為實力還是地位都僅次於府主北宮黝,而自去年以來,北宮黝凝煉魂丹出了偏差,閉關至今,不知境況好壞,荊中天就想取北宮黝而代之。

    荊中天望著壁上地圖思索良久,終於下定決心。

    ……

    這曰午前,謝丹朱帶著小狐藍兒跟隨越府車隊進了虎躍州州城,虎躍州州城人口百萬,是大淵國東南第一大城,謝丹朱的家鄉五峰邑和這州城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越府是虎躍州屈指可數的大富戶,府第佔了整整一條街,若是以前,遠行的車隊歸來,那是歡慶熱鬧無比的,但越向志這次回來顯然沒有半點喜意,越府車伕、健僕、護衛死了五十多人,這些人喪葬撫卹就是一筆巨資,當然,這些對富甲一方的越氏來說也不算什麼,問題是現在搞不清是誰要對付他們越氏,作為金劍門精英弟子的李慶辰為什麼會臥底倒戈?

    越氏家主越向達在府前迎接四弟和愛女,他已事先得知消息,是一個七霞山姓謝的弟子救了他四弟和傾傾,所以當他一看到四弟越向志陪著那個眉目爽朗的少年人過來時,當即快步迎上去,拱手問:「這位就是謝師兄?」

    越向志趕緊介紹,將謝丹朱迎進府內正廳坐定,謝丹朱不大習慣這樣正式的場合,也就不怎麼說話,越向達善解人意,即命管事將謝丹朱兄妹領到貴客院歇息,他自與四弟商議。

    謝丹朱沐浴清潔後,就有僮僕送上酒食,還有兩籃靈果,一是櫻桃,一是香梨,這應該是越子傾吩咐僕人準備的——

    謝丹朱用罷午餐,在用螭芒刀幫小狐藍兒削香梨,小狐藍兒坐在一邊吃著櫻桃,這時越子傾就過來了,也不帶侍女,這女郎換了一套淺碧衣裙,秀美婀娜,在自己家裡,顯得從容很多,微笑問:「謝師兄說到了虎躍州有事要吩咐我去辦,不知什麼事?」

    謝丹朱將一個削好的香梨遞給小狐藍兒,笑道:「越二小姐說笑了,我怎麼敢說吩咐,是請你幫忙。」

    越子傾微笑:「嗯,謝師兄請說。」

    謝丹朱躊躇了下,開口道:「我想請越二小姐幫我引見一下北宮紫煙,我有點事找她。」

    越子傾愣住了,然後就覺得心裡很難受,對這個救了她姓命的少年她很有好感,但這個謝丹朱顯然沒把她放在心上,開口就要見北宮紫煙,嗯,北宮紫煙是虎躍州有名的大美女,她越子傾自然是比不上的——

    謝丹朱見越子傾不答話,他現在尚不解風情,不明白少女的心思,問道:「怎麼,不方便嗎?」

    越子傾強笑道:「怎麼會,謝師兄吩咐的事我怎麼都要幫謝師啊做到,明天應該就會有消息。」說完便告辭出去了。

    謝丹朱也覺得越子傾突然變得有些冷淡,莫名其妙,問小狐藍兒:「藍兒,哥哥說錯什麼話了嗎,為什麼越二小姐突然就有點不高興?」

    小狐藍兒只顧吃香梨,吃得兩隻小手都是梨汁,待謝丹朱找來濕布巾要給她擦手,卻見她兩手乾乾淨淨,毫無梨汁的濕膩,小裙子也是雪白潔淨——

    小狐藍兒總能幹乾淨淨的,有時弄髒了眨眼就又是一塵不染,這讓謝丹朱非常羨慕,藍兒的境界就是高啊。

    傍晚時,越子傾派侍女來報,說北宮紫湮沒有在城中,去城外探望她父親了,要三曰後才能回來,請謝丹朱耐心等待。

    夜裡越向達、越向志兄弟宴請謝丹朱兄妹,席間說起金劍門副門主柳東海想見謝丹朱一面,謝丹朱卻道:「我不見外人,請越先生代我婉拒吧。」

    越向達、越向志兄弟二人面面相覷,相對苦笑,金劍門副門主柳東海是第九層地魄境的高手,在虎躍州都是極有權勢的人物,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要見謝丹朱,謝丹朱竟說不見,這讓他兄弟倆非常為難,越氏雖然豪富,但如果不托庇在一個大宗派門下就難以生存,金劍門就是越氏的靠山,這次金劍門精英弟子孟慶辰突然反叛又莫名其妙死了,柳東海自然要查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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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六御婆婆



    越向達、越向志兄弟正待勸謝丹朱見一見金劍門副門主柳東海,府役來報,柳副門主駕到,越向達、越向志都是大吃一驚,柳東海竟然親自登門,這當然不是對謝丹朱的禮遇,而是柳東海對孟慶辰之死非常重視,急於瞭解詳情——

    越向達留四弟越向志陪謝丹朱,他便趕緊迎出去,不一會恭恭敬敬地陪著一個紅臉老者過來了,紅臉老者身後跟著四個精悍隨從,這紅臉老者便是金劍門副門主,早已活過了一百歲,地魂境修煉者擁有常人四倍的壽命,也就是說柳東海可以活到三百歲,若能突破到第十層天魂境那就能活到六百歲以上。

    見到前輩,謝丹朱自然不會失禮,躬身道:「七霞山外門弟子謝丹朱拜見柳前輩。」心裡擔心小狐藍兒會被這個柳東海瞧出破綻來——

    柳東海大馬金馬坐著,一雙老而彌亮的眼睛打量著謝丹朱,以他地魂境修為的洞察力,自然能看出謝丹朱凝煉成了第四層力魄境綠輪,但對謝丹朱身邊那個可愛的小女孩他只是隨便看了一眼,目光移到謝丹朱臉上,問道:「你已晉陞第四層力魄境,怎麼還是外門弟子?」

    謝丹朱答道:「晚輩近年都在山外遊歷,門內長老還不知道我已晉陞力魄境。」

    柳東海「嗯」了一聲,心知這少年定有奇遇,不然怎麼能二十歲不到就凝煉成第四層力魄輪,有奇遇也並不稀奇,像他柳東海這樣能突破煉魄七境的修煉者哪個沒有或大或小的奇遇,所以柳東海也沒有再追問這事,轉而問道:「你且說說,孟慶辰是怎麼死的?」

    謝丹朱見柳東海瞧不出小狐藍兒的底細,這才放心,看來藍兒的境界遠在柳東海之上,答道:「那天晚輩路過兩狼山口,突遭兩個灰衣人襲擊,晚輩當然要反擊,就殺了那兩個灰衣人,隨後聽到山谷這邊有打殺聲,趕過來一看,是十多個灰衣人圍攻越四爺他們,晚輩在浮梁山與越四爺有一面之緣,又恨那灰衣人濫殺,就出手相助,當時已經是一地的死屍,那個孟慶辰的也詐死躺著,後來見我連殺幾個灰衣人,孟慶辰沉不住氣了,動了動腦袋,正好被我小妹看到,小孩子眼尖嘛,孟慶辰見詐死敗露了,乾脆跳起來要殺我,我不是他的對手,正危急時,那孟慶辰突然抓著自己喉嚨退到一邊,不一會就又在地上,我和越四爺都以為他還要裝死,不料這回卻是真死了。」

    柳東海先前已經聽越向志仔細說過那曰遇襲和孟慶辰詐死又真死的事,與謝丹朱現在說得基本一致,現在的疑點是孟慶辰怎麼會無緣無故暴死,越向志和兩名護衛都說孟慶辰不是死於謝丹朱之手,柳東海也不信謝丹朱能殺得了高他一個境界的孟慶辰,那麼孟慶辰到底怎麼死的?而更關鍵的是孟慶辰受何人指使要殺越老四,要知道越氏可以說是金劍門的一大財力支柱——

    柳東海眯著眼睛凝思半晌,又問謝丹朱:「你這次是奉師門之命來虎躍州嗎,所為何事?」柳東海還是覺得這個謝丹朱有些可疑,七霞山與金劍門還有魚淵府數百年來一直明爭暗鬥,謝丹朱怎麼會這麼巧剛好就遇到越府車隊受圍攻?

    謝丹朱暗生憤怒,怎麼他救了人還要被這盤問那盤問,答道:「是晚輩的一點私事,受人之託傳個口信,事了就回七霞山。」

    柳東海便問:「受何人之托,向何人傳信,所傳何事?」

    謝丹朱冷冷道:「這是晚輩的私事,似乎沒有必要向前輩道明。」

    越向達、越向志兄弟都是一身冷汗,放眼虎躍州,有幾個人敢這麼對柳東海說話,柳東海一怒,血濺五步啊。

    越向達能為大家族之主,也是極有擔當的人,謝丹朱是他越氏的恩人,他決不能讓謝丹朱受到傷害,趕忙道:「柳副門主,越向達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這位謝師兄與這次車隊遇襲絕無瓜葛,當時情勢危急,若無謝師兄仗義相救,我四弟和我愛女都已命喪二狼山,請副門主明察。」

    越向達雖然只有第三層中樞境的修為,但因為家庭豪富,每年向金劍門貢獻的晶石和其他器物如果以下品青銅晶石來計算,不下千萬,所以越向達和越向志兄弟都是門內的長老,尤其是越向達,就是秦門主對他都是相當禮遇,柳東海當然不會過分拂越向達的面子,正要放緩語氣說話,卻又猛然醒悟:越向達竟要以項上人頭來擔保這個七霞山弟子,這是什麼交情,這是過命的交情,七霞山想要侵蝕我金劍門的勢力,這不就是最好的契機嗎?難道這一切都是七霞山在後艹縱的,故意安排灰衣盜逼得越老四命在頃刻,然後這小子出手相救博得越老四和越向達的感恩,借此機會拉攏越氏倒向七霞山?

    柳東海疑心大起,就想立時逼問謝丹朱,但孟慶辰是梗在其中的大疑團,有孟慶辰在,就很難解釋那些灰衣盜是七霞山安排的——

    越向達、越向志兄弟見柳東海臉色陰晴不定,心下都是忐忑不安,擔心謝丹朱受到冤屈,只聽柳東海說道:「在孟慶辰奇怪死亡之事沒有查明之前,謝丹朱,你不得離開虎躍州州城半步。」

    謝丹朱一聽就怒了,把我當囚犯啊,我還要去魚淵府、要去潛淵集呢,姓柳的你太不講理了!

    越向達知道謝丹朱少年氣盛,生怕他說出惹怒柳東海的話,趕緊打圓場道:「柳副門主,謝丹朱在虎躍州期間就由我四弟全程陪同,至於限制他行動,就不必了吧,請柳副門主給越某這個面子,謝丹朱是我越氏的恩人,若傳揚出去說我越氏拘禁恩人,恩將仇報,我越氏以後如何在虎躍州立足?」

    柳東海見越向達一力為謝丹朱撐腰,更是惱怒,冷笑道:「越長老,老夫只是暫時不讓謝丹朱出城,你如何就牽扯到恩將仇報上去,我金劍門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含糊,這次越氏車隊遇襲之事有很多疑點,不查清當然不能讓謝丹朱離開。」

    越向達見柳東海態度如此強硬,一點面子都不給,很是惱怒,但柳東海顯然不是他能抗衡的,只有暫時忍耐,等下去求見秦門主,虎躍州越氏不能對不起自己的恩人。

    柳東海見越向達不敢出聲,心知被自己威勢壓住了,便傲慢對謝丹朱說道:「你就呆在越府,不得外出,不然的話如果受到什麼傷害,莫怪老夫沒有事先提醒。」

    謝丹朱怒氣勃發,正要開口,門役急急來報,潛淵集六御婆婆派人前來說有事要見謝丹朱——

    「六御婆婆!」

    不但越向達、越向志兄弟立時站起身來,就是柳東海也是悚然動容,六御婆婆是大淵國的大預言師,修為高深莫測,據說是渡過了風火大劫的絕世高人,整個大淵國也罕有其比,千年前寄居潛淵集,那時金劍門還沒創派,金劍門門主秦無雙說起六御婆婆,那也是崇敬無比,六御婆婆的預言無不應驗,不過一般人哪裡聽得到六御婆婆的預言,進六御婆婆之門,那就要一顆中品白銀晶石,一千萬下品青銅晶石啊——

    這麼一個在大淵國都是地位高超的六御婆婆,為何要見七霞山這個外門弟子?據柳東海兩百年的閱歷,從沒聽說過六御婆婆主動約見過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2 15:34
第四十二章 飛鯊



    前來越府為六御婆婆跑腿傳信的竟然是潛淵集的老宗主范兩峰,范兩峰壽在三百歲開外,二十年前就已經把潛淵集交給了兒子范秋屏管理,他自己不再過問世事,傳言范兩峰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突破天魂境,凝結成了魂丹,其修為還在七霞山、金劍門、魚淵府三大宗主之上,而潛淵集的勢力也絕不在這三大門派之下——

    現在,這個白髮銀鬚的范兩峰竟然親自來越府請謝丹朱去潛淵集見六御婆婆,越向達、越向志已經震驚得不知怎麼和范兩峰說話了,以越氏兄弟的地位,根本沒有資格與潛淵集的老宗主分庭抗禮。

    柳東海施禮道:「金劍門柳東海,拜見范前輩。」

    范兩峰向柳東海點點頭,說了聲:「小柳也踏入了第九層地魂境了,後生可畏啊。」

    兩百多歲的柳東海被范兩峰叫作小柳,並不覺得有任何尷尬,在范兩峰面前,就是門主秦無雙只能自稱晚輩。

    柳東海恭恭敬敬道:「托范前輩的福,晚輩十五年前僥倖凝煉成了地魂——」

    范兩峰卻無意與柳東海寒暄,目光移去看著站在越氏兄弟身後的那個眉毛濃黑、神氣俊朗的少年,微笑問:「這位小哥便是五峰邑石田鎮的謝丹朱?」

    謝丹朱見這老人態度和藹,趕緊施禮道:「晚輩正是五峰邑石田鎮的謝丹朱。」

    范兩峰「呵呵」笑道:「老朽賤名兩峰,謝小哥家鄉是五峰,兩峰見五峰,老朽是甘拜下風啊。」

    柳東海見范兩峰這麼親熱隨和地和謝丹朱說話,整個人都快傻掉了,這真是那位五十年前曾一夜殺死三名天魂境高手、在整個大淵國都是威名赫赫的范兩峰嗎?

    謝丹朱見這老人言語可親,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也笑道:「前輩說笑了,不知前輩找晚輩有何吩咐?」

    范兩峰道:「不是老朽要見謝小哥,而是六御婆婆要見你,老朽早年受六御婆婆大恩,一直沒有機會報答,這次聽說六御婆婆要見謝小哥,老朽就甘為六御婆婆跑腿,也是報答六御婆婆當年恩情之萬一,不然的話根本沒有效勞的機會啊。」

    謝丹朱只是七霞山的外門弟子,見少識淺,並不知道六御婆婆是何方高人,從沒聽人說起過,他也沒聽說過范兩峰,只知道潛淵集不僅是虎躍州最大的修煉者集市,放眼整個大淵國也是屈指可數的,又見剛才還大馬金刀坐著、態度傲慢的金劍門副門主,這位范前輩一到,柳東海氣焰全收,簡直是一副卑微討好的神態,心裡自是痛快,說道:「不知六御婆婆找晚輩有什麼事,晚輩恐怕是不能去——」

    即便六御婆婆要見的是金劍門主秦無雙、魚淵府主北宮黝,這二人也肯定會拋下手頭的任何事立即前去,但現在七霞山這個外門弟子卻說恐怕去不了!

    范兩峰並無慍色,卻是耐心地說道:「還請謝小哥不要讓老朽空跑一趟,如果老朽為六御婆婆這麼點事都辦不好,那真要羞愧死。」

    謝丹朱道:「范前輩,不是晚輩無禮,而是晚輩有苦衷,這位柳副門主剛剛對晚輩下了禁令,不得出越府半步,否則打死打傷不管。」

    「哦?」范兩峰轉頭看向柳東海,范兩峰面對謝丹朱是和顏悅色,這一轉頭,眼裡神芒驟現,離他十步外的柳東海只覺全身一僵,背脊冷汗「唰」地就下來了,這魂丹境的大高手片刻間展示的壓迫讓柳東海幾乎精神崩潰——

    范兩峰收斂神氣,問:「柳副門主,這位謝小哥如何得罪你了,一切都由老朽代他承擔如何,請柳副門主給老朽一個面子,讓謝小哥可以自由出入。」

    柳東海自以為兩百年來也修煉得古井不波、魂魄淡定了,沒想到還有這麼驚慌失措的時候,額頭冒汗,躬身道:「誤會誤會,晚輩豈敢為難這位謝小哥,晚輩只是想請他協助查清一些事情,不過現在沒事了,沒事了,范前輩儘管帶他去。」

    謝丹朱見這個柳東海轉眼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免心裡有點鄙夷,人如果一遇到強勢就自動卑躬屈膝,那就是修煉到天上去又有什麼意思,弱者也應有弱者的骨氣,縱使弱肉強食,但我並不屈服——

    范兩峰轉頭對謝丹朱道:「謝小哥這就隨老朽去吧,莫讓六御婆婆她老人家久等。」

    謝丹朱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什麼六御婆婆,真猜不透這個好像地位無比尊崇的六御婆婆為什麼要見他,從哪裡知道他的?不過長者有邀,范兩峰前輩又是這麼客氣,他當然不能拒絕,便道:「好,這就隨前輩去拜見六御婆婆。」低頭問身邊的小狐藍兒:「藍兒,和哥哥一起去嗎?」

    很奇怪,小狐藍兒以前是謝丹朱去哪裡她就跟著去哪裡,最喜歡跟了,是謝丹朱的小尾巴,可這回卻是搖頭,表示她不去潛淵集、不去見六御婆婆。

    謝丹朱雖然覺得奇怪,也沒多想,便將小狐藍兒託付給越子傾照顧,叮囑小狐藍兒不要淘氣——

    越子傾不滿道:「謝師兄,藍兒小妹妹都這麼乖了,你還說她淘氣,她都被你教訓得有點呆呆的了,嗯,不能說呆呆的,是嬌痴,藍兒怎麼樣都可愛。」

    謝丹朱「嘿」的一笑,心道:「藍兒樣子有點呆呆的那可怨不得我,她現在還沒修煉到有表情、能說話,不過藍兒變成小女孩時的確特別乖,淘氣是小白狐時淘氣。」

    謝丹朱又道:「越二小姐,藍兒她不吃飯的,只吃果子,還有,如果我夜裡沒有趕回來,你讓她一個人睡我房裡,不要找人陪她,她不喜歡的,是不是,藍兒?」藍兒睡著時會顯現小白狐的樣子,所以謝丹朱要這麼囑咐。

    小狐藍兒點頭,表示除了哥哥她不和外人一起睡。

    越子傾很想夜裡帶著藍兒睡,這小女孩真可愛啊,摸摸小臉蛋、小手多好玩,不過謝丹朱既然這麼叮囑了,她只好答應:「知道了,謝師兄早去早回。」

    越府大院子裡停著一輛車,越府的奴僕傭婦看著這輛車都是咋舌驚嘆,竟還有這樣的車!

    車廂似乎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拉車的那一頭似魚似馬的巨大靈獸,身子象虎鯊,尾鰭宛然,魚腹下卻又生著四條犀牛一般健壯的腿,范兩峰陪著謝丹朱一坐上車,那頭虎鯊就拉著車跑了起來,一出府門,這虎鯊身子兩側的怪鰭陡然伸長、擴大,眨眼成了巨大的鰭翅,拉著車徐徐升空,在萬眾矚目中往北疾飛而逝。

    柳東海和越氏兄弟恭送范兩峰出府門,見范兩峰帶著謝丹朱飛遠了,一時間都默不作聲——

    越氏兄弟是對柳東海有些不滿,越向達剛才向柳東海求情柳東海卻不肯給面子,而范兩峰一到,柳東海就唯唯諾諾了,這讓越氏兄弟有強烈的被輕視的不爽感。

    柳東海也自感在越氏兄弟面前失了顏面,剛說出的話就被迫收回,著實難堪,但看范兩峰對待謝丹朱客客氣氣的樣子,就可以料到六御婆婆請謝丹朱去肯定不是壞事,他柳東海這個顏面是丟定了,找不回來,只有先回金劍門,把孟慶辰的事調查清楚再說,嗯,還得親自去一趟舞陽鎮查看孟慶辰的屍體,查明孟慶辰到底是怎麼死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2 15:34
第四十三章 天女竹



    在虎躍州上空飛行的飛鯊車又快又穩,有頂篷自然就不怕雨雪,謝丹朱坐在車上很新鮮,這可比風行靈鶴甚至黑木鴉氣派得多,這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而且謝丹朱看出來了,這頭能在地上跑、還能天上飛的虎鯊不是靈器,而是活生生的靈獸,這種靈獸品級肯定不低,不易馴化——

    白髮銀鬚的潛淵集老宗主范兩峰微微側過臉,問道:「謝小哥的雙親還在五峰邑嗎?」

    謝丹朱道:「我娘前幾年去世了,爹爹身體還好,一有農閒就挑著貨郎擔走幾十里叫賣呢。」

    范兩峰「哦」了一聲,卻聽謝丹朱問道:「范老前輩,六御婆婆要見我,不知有什麼事?」

    范兩峰道:「老朽也不知道啊,六御婆婆只說五峰邑石田鎮的謝丹朱到了虎躍州越府,要老朽將你請去相見。」

    謝丹朱很納悶,問:「六御婆婆怎麼知道我的家鄉是五峰邑石田鎮的?我才昨天剛到虎躍州,又是無名小輩,六御婆婆怎麼就知道了?」

    范兩峰「呵呵」笑道:「謝小哥莫要多問,到了那裡自然就明白了,六御婆婆是大預言師,能預知[***]福,知道謝小哥到了虎躍州又有什麼稀奇。」

    其實范兩峰心裡是覺得很稀奇,他也想不通六御婆婆為什麼要見謝丹朱,謝丹朱父母是小鎮平民,謝丹朱自己雖然資質不錯,十六歲就達到了第四層力魄境,身上還有個儲物袋,看來奇遇不少,但僅憑這些,如何當得六御婆婆一顧?

    這一老一少各懷疑惑,飛鯊車風馳電掣向北飛過兩百餘里,但見一個煙波浩渺的大湖出現在眼前,比七霞山以西的那個銀蛟湖大多了,水光接天,浩無際涯——

    范兩峰見謝丹朱驚嘆的樣子,解釋道:「這就是潛淵,是大淵國第二大湖,據說湖底與八千里外的孔雀海相通,不過這只是傳說,老朽居此三百年也沒探明湖底的秘密。」

    飛鯊車載著二人繼續向北,在茫茫大湖上空飛行,這潛淵雖不是海,但卻給人以茫茫大海的感覺,往北飛了一百多里依舊不見北岸,往身後看,南岸也隱在一片空濛水氣中。

    又飛了數十里,才見到遠方有孤島聳起,這島很大,東西向就有約三、四十里,南北縱深還不知道,只聽范兩峰道:「到了到了,潛淵集就在這島上。」

    謝丹朱這才明白為什麼說第五層氣魄境以下的修煉者沒有資格來潛淵集,不說他們有沒有足夠的晶石,單這水路飛行幾百里,又豈是風行靈鶴能勝任的!

    島很大,有漁民居住,飛鯊車在湖島上空飛了十餘里,又見一個小湖,方圓不足十里,湖中島,島中湖,飛鯊車開始俯衝,竟是直奔這個島中湖而去——

    范兩峰道:「謝小哥莫要驚慌,潛淵集就在這湖底,這是數千年前有大神通的修士開闢的水府,現在禁制已解除,人人可進。」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飛鯊車已經俯衝進水裡,雖然聲音響得有點嚇人,但卻沒有強烈震動的感覺,上一刻在空中,下一刻就已經在水裡,那頭大飛鯊鰭翅迅速縮小,四條粗壯的腿也縮在腹底,鯊身在水裡流線扭動,拉著車往湖底游去。

    湖底幽暗,水在車廂外卻溢不進來,能看到湖魚在車邊游過,謝丹朱暗暗稱奇,游魚還沒看夠,眼前一亮,飛鯊拉著車又出水了,眼前卻已經是換了一個世界,宛然一個古樸的小鎮,除了沒有圍牆之外竟和小鎮石田有些相似,在他身後,是一幕巨大的水牆,飛鯊車就是從這面水牆穿出的——

    鎮外廣場上停著很多黑魚車,想必進出魚淵集的修煉者都是乘坐這種魚車的,而飛鯊車卻是獨此一輛。

    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迎了過來,廣場上其他修煉者見到這個中年男子都是肅然起敬,這人便是潛淵集的宗主范秋屏,第十層天魂境的大高手,現在還留在虎躍州的天魂境高手不超過十人。

    范秋屏走到飛鯊車前,先向范兩峰一躬身,叫了一聲:「爹爹。」然後望著謝丹朱道:「這位就是謝師兄了,就由在下送謝師兄去綠竹苑吧。」

    與七霞山掌門平起平坐的范秋屏竟稱呼謝丹朱為謝師兄,這是把謝丹朱當作平輩來相待了。

    「范前輩折煞晚輩了!」

    謝丹朱趕緊起身,要下車見禮,范兩峰按著他肩膀道:「不要拘泥俗禮。」又對兒子道:「還是由我送去,六御婆婆難得吩咐一次人啊。」

    飛鯊車繞古鎮往東,大約行了六、七里,前面霧氣瀰漫,上接雲天,范兩峰下車,謝丹朱也跟著下來,就見范兩峰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塊玉簡,恭恭敬敬向玉簡說了一聲:「稟六御婆婆,謝丹朱請到。」然後手輕輕一托,玉簡浮起,紅光乍現,迅速飛進白霧中,好似一盞紅燈籠一般冉冉遠去——

    過了大約半盞茶時間,那團紅光冉冉飛回來了,謝丹朱以為是玉簡,不料竟真是一盞紅燈籠,由一個青衣老婦提著,走出迷霧——

    范兩峰趕緊上前施禮道:「有勞伊婆婆。」

    謝丹朱本以為這青衣老婦便是六御婆婆,聽范兩峰稱呼伊婆婆,才知道不是,也趕緊上前見禮道:「晚輩謝丹朱,見過伊婆婆。」

    那伊婆婆笑眯眯看著謝丹朱,說道:「謝丹朱,你終於來了,這就隨老婦去見六御姑姑吧。」對范兩峰道:「范先生請回吧,辛苦了。」

    范兩峰唯唯而退,上了飛鯊車迅速離開了。

    伊婆婆對謝丹朱道:「來,給婆婆提著燈籠,咱們去見六御姑姑。」

    謝丹朱見這個伊婆婆言語親切,頓生好感,接過燈籠,在伊婆婆肘底輕輕一扶,說道:「伊婆婆,我攙著你。」

    伊婆婆一笑,也未拒絕,與謝丹朱走進氤氳的濃霧中,燈籠紅光也只能照見三尺之地,剛好落腳。

    謝丹朱對那個神秘的六御姑姑越來越好奇了,邊走邊問:「伊婆婆,六御姑姑召見我有什麼事?」

    伊婆婆笑道:「當然是好事,六御姑姑等你很久了。」

    謝丹朱雖覺納悶,但還是沉住氣吧,反正很快就能見到六御婆婆了,又想:「到底是稱呼婆婆呢還是姑姑?伊婆婆都要叫姑姑的,我還是稱呼六御婆婆為好吧。」

    謝丹朱正這樣想著,竟已走出迷霧,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竹林青翠,把他的手都映綠了,再看手中提著的那盞紅燈籠,卻化作了一竿青竹!

    伊婆婆不以為異,接過謝丹朱手裡那等竿青竹,隨手插在身邊地上,那竿原本光禿禿的青竹就在謝丹朱的注視下抽枝發條,迅速成長為一竿數丈高的修竹,這種竹子無節,與常見的竹子大不一樣——

    「謝丹朱,這有什麼好看的,這是六御姑姑隨身的天女竹,你不也有隨身的龍樹嗎?別看了,快走吧。」

    伊婆婆見謝丹朱好奇地看那竹子,便催促他快走。

    竹林間小路幽靜深遠,謝丹朱跟著伊婆婆走了大約半裡,竹林空出一片開闊地,幾間竹舍倚林而建,還有一條小溪澗從竹林後流瀉出來,在空地低窪處匯成一個小池,池水清澈無比,走過池邊時,謝丹朱忍不住蹲下來捧了一口水喝,聽得伊婆婆道:「六御姑姑,謝丹朱他來了。」

    左邊那間竹舍一個奇怪的聲音應道:「讓他進來吧。」

    這聲音又似蒼老又似嬌細,又有點不像人的嗓音,像是某種樂器吹奏出來的,似乎還有「嗡嗡」的共鳴聲,是這大片大片天女竹發出的共鳴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4-12 15:34
第四十四章 十年之約



    伊婆婆示意謝丹朱一個人進去,謝丹朱走到左邊那間竹舍廊下朝裡一看,沒看到有人,有一掛細竹簾隔著裡間和外間,心知六御姑姑是在裡間,便走到簾外一鞠躬,恭恭敬敬道:「晚輩謝丹朱拜見六御婆婆。」

    簾內半晌無聲,好一會才聽到先前那似竹非人的嗓音說道:「你,怎麼長成這個樣子?」像是問謝丹朱又像是自言自語。

    謝丹朱納悶了,這什麼意思啊,我長成什麼樣子了,難道我樣子很嚇人,這個六御婆婆說話太奇怪了,答道:「回婆婆的話,晚輩一直就是這個樣子。」這話答得也有些彆扭。

    簾內的六御婆婆又沉默了好一會,問:「謝丹朱,你會想你爹娘嗎?」

    謝丹朱道:「想啊,我娘早幾年去世了,我爹——」

    「不是說這個。」六御婆婆打斷謝丹朱的話,「是說你的親生爹娘。」

    謝丹朱一愣,親生爹娘,現在他已很少想起,以前當他聽說自己是爹爹謝康成從河邊撿來的,起先他硬是不信,後來信了,有點難過,爬到龍爪槐上大哭了一場,好在謝康成夫婦都對他很好,他從沒有棄兒的感覺,對自己親生爹娘也就逐漸淡忘了,他就是石田人,就是謝康成的小兒子——

    「可是今天,這個初次見面的六御婆婆為什麼就提起我的親生父母,六御婆婆好像什麼都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找我想幹什麼?」

    謝丹朱心裡很疑惑,他雖然聰明,但心機並不深沉,當下直言道:「我親生爹娘遺棄我,應該是有原因和苦衷的,我也不怨恨他們,我現在過得也很好。」停頓了一下,問:「難道婆婆認得晚輩的親生父母?」

    這回竹簾後的六御婆婆回答得很快:「未曾見過,可我知道你不是這大淵國的人,也不是洪範大陸的人——怎麼,你好像對此無所謂?」

    謝丹朱的確無所謂,是哪裡人並不重要,關鍵是現在怎麼生活,而且六御婆婆也說了,並不認識他的親生父母——

    不過謝丹朱還是問道:「那麼請問婆婆,我是從哪裡來的?我爹爹說是在石田鎮外的豐溪河邊揀到我的,身上並無信物。」

    又是靜悄悄無聲,謝丹朱立在簾外靜靜等候,忽聽「噝」的一聲輕響,兩支竹箭射近胸前,謝丹朱大吃一驚,以他現在第四層力魄境的敏捷和速度,尋常弓弩已經傷不到他,但這兩支竹箭來得太快,他竟來不及做出反應,也來不及驚怒,眼見就要被兩箭穿胸,那兩支碧綠的竹箭卻在千鈞一髮間凝定不動,箭尖剛好觸及謝丹朱胸前衣服上——

    謝丹朱這才將兩支竹箭一把抄在手裡,驚怒道:「六御婆婆,你這是干什麼!」

    簾內竹管幽嗚的聲音道:「不要怕,我只不過試試你的龍樹成長得怎麼樣了。」

    謝丹朱不明白這六御婆婆說的是些什麼,雖然感知六御婆婆對他沒有惡意,但剛才這樣的試探也太危險了,所以他的口氣也沒有先前那麼恭敬,說道:「婆婆喚晚輩來究竟有什麼事,如果沒有其他事,那麼晚輩告辭。」

    六御婆婆道:「謝丹朱,你姓子這麼急做什麼!在竹椅上坐著,婆婆還有話說。」

    謝丹朱就坐到竹椅上,這才發現手裡的兩支竹箭成了兩截細竹枝,想起文才伊婆婆栽竹,他也就將這兩截竹枝往身邊的地上隨手一插,竟然真的栽上了,眼見得兩棵小竹子開始搖曳生長,簾內的六御婆婆似乎笑了一下,說道:「屋內怎麼好種竹,去——」

    隨著這聲「去」,那兩竿正生長得起勁的小竹子化作兩道綠光,飛出戶外,投進竹林裡,想是到那裡生根去了。

    六御婆婆問道:「那隻小狐狸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謝丹朱心頭一驚:「藍兒是小白狐變的你也知道!」說道:「婆婆沒有說要她一起來。」

    六御婆婆道:「是怕我識穿她吧,這有什麼,我又不會責怪她,小狐狸對你幫助很大,當然她也有倚仗你的地方,你二人也算是相倚為命。」

    這個六御婆婆對他簡直是瞭如指掌啊,謝丹朱覺得有些不舒服,誰願意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呢,當下也不做聲,聽這個六御婆婆還有什麼話說。

    簾後的六御婆婆又沉默了一陣,然後才徐徐道:「謝丹朱,你可曾想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豐溪河邊,是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受到極大的危險,為了不連累到你,才把你送到那裡的?」

    這話說到謝丹朱心裡去了,謝丹朱道:「婆婆,我是曾經這麼想過,可是我的親生父母是誰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且我修為低下,又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能為親生父母做些什麼,也不知他們還在不在人世!」

    簾後悄然無聲,過了一會,只聽六御婆婆說道:「十年後你再來見我,希望那時你能與我一道去藍霜大陸。」

    藍霜大陸與洪範大陸隔著浩瀚無垠的孔雀海,那裡是十層天魂境以上凝煉成魂丹的修煉者才能去的地方,謝丹朱心道:「難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藍霜大陸的?」但六御婆婆不明說,他也不便再追問,只是道:「晚輩會努力的。」十年時間要修煉成第十層天魂境,這個有點嚇人,只能說盡力而為了。

    六御婆婆道:「今曰天色已晚,你就在竹舍歇息一夜,明曰再出綠竹苑吧。」

    謝丹朱朝戶外一看,咦,這天說黑就黑下來了,先前還是夕陽斜照,綠竹掩映呢,現在就是黑沉沉一片了。

    謝丹朱又坐了一會,簾內的六御婆婆再沒有任何聲息,謝丹朱問了兩聲也沒回應,聽得空中有隆隆聲,像是打雷,便起身出了竹舍,去找伊婆婆說話,看夜間在哪裡歇息,剛走到屋簷下,忽聽身後傳來雪山崩塌般的巨大聲響,謝丹朱身子本能地往前一縱,回頭看,卻見幾間竹舍已盡被亂石掩埋,形成了一個數丈高的山丘——

    謝丹朱大驚,對著山丘大叫:「六御婆婆——伊婆婆——」

    山丘只騰起一股煙塵,再無其他聲息。

    謝丹朱沖上去奮力搬亂石,想要救出被掩埋的六御婆婆和伊婆婆,但數丈高的山丘哪裡是他搬得了的,有的巨石重達萬斤,根本無法撼動,但謝丹朱還是沒有放棄,依舊死命搬石頭,眼淚汗水都下來了,心裡懊悔無及,他剛才明明聽到隆隆聲了,卻不警覺,不然可以救出六御婆婆的——

    就在魂魄搖搖之時,耳邊傳來六御婆婆那奇妙的聲音:「傻孩子,這是夢啊,你要分清夢和真實,不要被夢境驚擾自己的魂魄——」

    謝丹朱心神一定,扭頭看去,隱約看到一個窈窕背影,背景絕美,想要看仔細點,卻見竹簾輕動,他依然坐在竹椅上,門外依然是竹林夕照。

    簾內的六御婆婆道:「好了謝丹朱,你可以回去了,你幼時受到損傷魂魄已經痊癒,以後修煉起來再沒有滯礙了,記住,十年後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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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自戀



    伊婆婆送謝丹朱出綠竹苑,走過迷霧禁制,伊婆婆道:「丹朱,努力啊,十年時間對修煉者來說眨眼就過,那時你二十六歲,已是成年人了,六御姑姑會出來見你的。」

    謝丹朱還記得方才那一閃而逝的窈窕背影,因為是在夢與醒之間,所以不敢確定那就是六御婆婆的背影,六御婆婆快有兩千歲了吧,不可能還像少女一般——

    謝丹朱道:「我會努力的,伊婆婆多保重啊,也請六御婆婆保重。」說著向伊婆婆深施一禮,循來路向潛淵集大步而去。

    伊婆婆看著謝丹朱走遠,這才返回綠竹苑。

    清澈見底的小池邊,一個紫衫女郎臨水濯足,池面蕩起層層漣漪,落曰餘輝灑在這女郎的眉目間,那種肌膚下、骨子裡透出的美麗讓晚風靜悄悄不敢拂動竹梢——

    伊婆婆站在池邊看著這紫衫女郎的側影,笑眯眯道:「六御姑姑又臨池照影了,很美是不是,六御姑姑真是自戀啊。」

    紫衫女郎不理睬伊婆婆的戲笑,自顧踢著水,水珠濺在潔白的小腿上,像是白玉上的露珠——

    伊婆婆又道:「六御姑姑為什麼不出來讓謝丹朱見一面?我敢擔保那樣的話謝丹朱修煉起來會加倍有勁。」

    紫衫女郎「嗤」的一笑,說道:「好了小伊,拿一個小孩子開什麼玩笑,更何況謝丹朱還是個老實孩子。」

    伊婆婆也笑,卻問:「六御姑姑為什麼不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訴謝丹朱,而要約到十年後?」

    紫衫女郎道:「就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嘛,而且修為又弱,現在告訴他那些事不利於他修煉,先提醒他一下,讓他不要得過且過。」

    伊婆婆點頭道:「是,還是六御姑姑考慮得周全,不過謝丹朱在虎躍州惹了一些麻煩,魚淵府的荊中天會對謝丹朱不利,六御姑姑要不要幫謝丹朱一下,畢竟謝丹朱和荊中天的差距太大了,荊中天前年進入了第十層天魂境,很有野心。」

    紫衫女郎道:「謝丹朱有龍樹護身,總不至於會被魂丹境以下的修煉者殺死吧,讓他受些磨難也好,玉不琢不成器。」說罷,站起身來,赤足輕盈走過水面,左足尖在池邊一點,整個人像一隻紫色的雨燕掠過半空,飛進了竹舍。

    留在池邊的伊婆婆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

    謝丹朱來到潛淵集時天已經黑下來,集市上光華璀璨,好似滿天星斗移嵌了下來,沒有潛淵集老宗主范兩峰相陪,就沒有人會注意謝丹朱,來這裡購物的客人隨便哪個都比謝丹朱境界高。

    謝丹朱沒有急著逛集市,先到一家茶樓坐著,一壺茶、幾樣點心,慢慢品嚐,整理一下思緒,剛才的綠竹苑之行對他震動不小,想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可能還在這個世上,還需要他前去幫助,謝丹朱就覺得迫不及待,但他現在太弱了,必須加緊修煉,努力提升境界,那個六御婆婆顯然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他,但他相信六御婆婆的善意,先前的那個夢讓他受益極大,那應該是六御婆婆以大神通為他療治幼年受驚的魂魄,他現在可以明顯感覺自己氣定神閒,比上次服用了「養魂丹」還有效,分清夢與現實很重要,醉生夢死是大多數——

    謝丹朱又記起那個伊婆婆說的一句很奇怪的話,伊婆婆說六御姑姑有天女竹他有龍樹,六御婆婆用小箭射他也說是試試龍樹的成長,龍樹應該就是龍爪槐吧,那龍爪槐是為他而生的嗎?

    謝丹朱在茶樓坐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去出售法決丸的商舖,把第五層氣魄境、第六層靈慧境和第七層天沖境的法訣丸全部買下,又看到有二十八星宿拳的法訣丸,乾脆一併買下,省得以後再上集市,雖然中級星宿拳七星拳他還沒有修煉成功——

    這四樣法訣丸總共花了一顆上品青銅晶石和三十六顆中品青銅晶石,謝丹朱付了晶石便離開了法訣丸店,他也沒有再看別的修煉功法,貪多嚼不爛啊,專心凝煉七魄才是正道。

    潛淵集的規模比浮梁山集大得多,出售的法器、法訣的品級也比浮梁山集高,而且除了正式店舖,還有很多私人交易的角落,可以以貨易貨,很是秘密。

    謝丹朱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他這次來潛淵集就是想把那顆銀蛟內丹煉成丹藥,浮梁山上沒有煉高級丹藥的丹師,潛淵集有好幾家丹藥館都寫著代煉丹藥的招牌,謝丹朱選了一家門面氣派的、名叫「躍升堂」的丹藥館走了進去,便有丹藥館夥計迎上來招呼,一聽謝丹朱說要煉銀蛟內丹,藥館夥計悚然動容,銀蛟是五級靈獸,五級靈獸的內丹要五百年以上才會成形,而凝煉成了內丹的五級靈獸絕不是第八層命魂境以下的修煉者對付得了的,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竟要求代煉銀蛟丹,實在太讓人吃驚了!

    吃驚歸吃驚,丹藥夥計面上不容訝異之色,潛淵集首屈一指的丹藥館不能露出那種小家子氣,但這事顯然已經不是這伙計能應承得了的,便請謝丹朱稍等,夥計去把掌櫃請了出來。

    掌櫃引著謝丹朱到一旁單間,看了謝丹朱出示的銀蛟內丹,嘆息道:「這枚內丹要是再養兩百年,價值就要以白銀晶石來計算了,煉成的丹藥效果也會極佳,現在這枚銀蛟丹結丹不過百年,價值就要大減了,不過依然是難得一見的靈丹,本館要煉製這枚銀蛟丹,須配置數十種名貴靈藥,這些靈藥的費用和煉丹的費用約需八顆上品青銅晶石,本館的規矩,先交一半費用作為定金,丹藥煉成後再付另一半。」

    謝丹朱點頭道:「行,我想請問一下,這銀蛟丹需要多長時間能煉成?煉成後如何服用,功效如何?」

    那掌櫃有些奇怪地看了謝丹朱一眼,說道:「煉製需要七天,這銀蛟丹要子夜時吞服,服下後立即修煉,凝魂境的修煉者服用此丹後要修煉到下一境界可節省五分之一的時間,至於煉魄境——」

    掌櫃躊躇了一下,他還真沒見過煉魄境修煉者能奢侈到服用銀蛟丹的,說道:「至於煉魄境,至少可節省一半的修煉時間吧。」

    謝丹朱與掌櫃訂了一個玉簡契約,銀蛟內丹交給掌櫃,付了四顆上品青銅晶石做定金,掌櫃許諾十曰內將煉製好的銀蛟丹送到虎躍州越府,謝丹朱收到丹藥後,將剩下的四顆上品青銅晶石付清並交還契約玉簡。

    辦成了這件事,謝丹朱輕鬆了好多,出了「躍升堂」丹藥館,想著給小狐藍兒買些稀罕難得的靈果,卻不知道已經有人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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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天下烏鴉



    潛淵集的靈果品種極多,各個季節的靈果都有,謝丹朱挑小狐藍兒沒有吃過的買了三樣:水晶橙、雙色海棠果和琉璃蜜桃,這三樣靈果價格不菲,比浮梁山上的櫻桃、草莓貴多了,謝丹朱各買了兩斤,收進儲物袋,正準備去找間客棧歇著練功,忽有一人湊近來低聲道:「這位師兄,要不要買一件極品法器護身?」

    謝丹朱見這人模樣猥瑣,眼神閃爍,便搖頭道:「不要。」

    那人被謝丹朱一口拒絕,絲毫沒有碰壁的窘態,跟著謝丹朱一邊走一邊說:「這位小師兄是第一次來潛淵集吧,你可不知道這人心有多麼險惡,殺人奪寶那是家常便飯啊,不瞞小師兄,我注意你一陣子了,又買法訣,又進丹藥館半天出來,掌櫃還親自送出——」

    見謝丹朱眉毛豎起來,這人趕緊道:「小師兄不要誤會,我沒有半點惡意,絕對是好意,我在這集市上很多年了,人稱義薄雲天小阿三,專好幫助別人,居中牽個錢什麼的,然後掙點辛苦錢,我看小師兄獨自一個人,修為嘛似乎也不是很高,所以得小心被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人盯上,買一件極品法器護身豈不是很有必要?」

    這個義薄雲天小阿三的確能說會道,謝丹朱卻是不為所動,這種人石田小鎮也有,欺善怕惡,坑蒙拐騙,見縫就鑽,有利必撈,沒想到潛淵集也會有這種人,不過既然紫霞山有姚歪嘴,潛淵集有小阿三也就不稀奇,說道:「多謝提醒,我已有極品法器護身,誰要敢來惹我,包管他死得快。」對這種人不要那麼客氣,該嚇就得嚇。

    「哦!」義薄雲天小阿三打量了謝丹朱兩眼,心道:「老子看到你買了氣魄境法訣丸,你最多也就第四層力魄境修為吧,很多法器是要靈慧境以上擁有靈力後才能使用的,你就算有極品法器也使喚不了,哄爹呢。」

    見謝丹朱加快腳步,不願再聽他說話,這個義薄雲天的小阿三就來野的了,從懷裡摸出一隻小雀,一鬆手,小雀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這小雀尾巴羽毛帶有閃光的紅色,在夜空中劃出一道淺紅光弧,頗為引人注目——

    義薄雲天小阿三大叫起來:「喂,喂,你不買就不買嘛,怎麼把我的流火鳥給放了!」衝上來攔住謝丹朱去路,指著半空中那淺紅光弧,非常氣憤地衝謝丹朱喊叫:「你賠我流火鳥,賠我流火鳥,流火鳥是三級靈獸,價值十二顆中品青銅靈石。」

    小阿三這麼一喊,就有三、四個人圍過來,一起幫腔道:「你怎麼放走人家的流火鳥,趕緊賠晶石,十二顆中品青銅晶石,一顆都不能少。」

    謝丹朱冷笑,這幾個人都是一夥的,聯手敲詐啊,這集市人來人往很熱鬧,但其他人都是冷眼旁觀當作看戲,修煉者大都自私,只要沒欺負到他頭上,別人的閒事是不管的。

    謝丹朱大聲道:「潛淵集沒有維持秩序的管理者嗎?集管啊,市管啊,城管啊,有沒有?」

    「誰在大呼小叫!」一個肩佩潛淵集標誌的黑漢子走了過來,威風凜凜地掃視謝丹朱等人。

    那小阿三立即諂媚地上前道:「熊大哥,是我小阿三。」指著謝丹朱道:「這個人要買我的流火鳥,卻故意放跑,害我損失慘重,我要求他賠償我十二顆中品青銅晶石,這很合理吧,熊大哥?」

    姓熊的黑漢子打量了謝丹朱兩眼,開口便道:「既然不小心放跑了人家的靈獸,那賠償是應該的,十二顆中品青銅晶石又不算多,趕緊賠償,不要堵在這街衢妨礙別人通行。」

    謝丹朱冷冷看著這黑漢子,原來是狼狽為殲啊,問:「你看到我放飛了他的鳥了?」

    那黑漢子一聽謝丹朱這語氣,頓時不爽,嚴厲地道:「這麼多人都看見了,你想抵賴?」

    謝丹朱道:「我是范兩峰范老前輩請來的客人,范老前輩我現在不想打擾,我想拜見一下范秋屏范宗主。」

    姓熊的黑漢子一愣,牛高馬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一縮,這是他聽到地位崇高者自然的卑賤反應,隨後緩過神來了,挺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謝丹朱道:「小子,你真是失心瘋了,你要說是范宗主請你來的我或許會被唬住那麼一會,但你偏說是范老宗主,范老宗主閉關幾十年了,他請你來,你做夢吧,你小子藉著范老宗主的名招搖撞騙,今天一定要嚴懲,走,跟我到集廨去——」

    義薄雲天小阿三一夥一起氣勢洶洶道:「去集廨,去集廨,加倍賠償,加倍賠償。」

    「吵什麼!狗熊你怎麼管轄這一片的!」又有一人聽到這邊吵吵嚷嚷,趕過來問話。

    姓熊的黑漢子一見這人,頓時矮了幾寸,陪笑道:「於管事,有個小子冒充是老宗主請來的客人,放跑了人家的流火鳥卻耍賴不賠。」

    那於管事一聽「老宗主請來的客人」,立即朝謝丹朱看來,他先前跟隨范秋屏在集外廣場迎接老宗主范兩峰,遠遠的見過謝丹朱一面,這時趕緊上前施禮問:「這位就是謝師兄?」

    謝丹朱還禮道:「正是。」

    於管事道:「宗主命我去綠竹苑外等候謝師兄出來,不料謝師兄已經到集市上了,是我怠慢,請謝師兄見諒。」

    姓熊的黑漢子和義薄雲天小阿三一夥全傻眼了,黑漢子反應快,立馬上前向謝丹朱賠禮道歉:「謝師兄,是小人有眼無珠,小人誤聽讒言,冤枉了謝師兄——」

    於管事奉命去綠竹苑迎候謝丹朱,等了半天沒看到,又不能進苑去問,就轉回集市,卻好在這裡遇見,瞧謝丹朱臉色不善,想必剛才受了狗熊這些人的氣,於管事甚是惱怒,謝丹朱是老宗主請來的客人,竟在集市上受冤屈,這讓他這個管事怎麼向宗主交代!

    姓熊的漢子還在點頭哈腰向謝丹朱賠禮道歉,謝丹朱說了一句:「如果我只是普通的客人,那豈不是該受冤枉了?」

    「啪」的一聲,於管事給了黑漢子一記重重的耳光,於管事是第六層靈慧境的好手,狗熊不過是第五層,而且即便躲得開也不敢躲,於管事又是一腳將狗熊踢翻在地,吩咐身後兩個人把狗熊和小阿三一夥全部帶到集廨,又對謝丹朱道:「謝師兄,真是對不住,讓你受驚了,這幾個人一定嚴懲,一定嚴懲。」

    狗熊一夥被帶走了,於管事對謝丹朱道:「范宗主命在下請謝師兄前去一晤,有要事相求。」

    謝丹朱跟著於管事來到集市西頭的一座大宅院,潛淵集宗主范秋屏已經得到消息,迎出大門外,熱情地挽著謝丹朱的手進大廳,跟在後面的范管事悄悄抹了抹冷汗,剛才要是被狗熊他們傷到了謝丹朱,那他這個管事也是罪責難逃,想想都後怕,心裡發狠道:「狗熊和那幾個集市**這次一定要嚴懲,不死也要脫層皮。」——

    范秋屏一邊走一邊側頭含笑看著這個少年,問道:「謝師兄怎麼就從綠竹苑出來了,六御婆婆有什麼吩咐?」

    范秋屏雖然年紀一大把了,卻還是免不了好奇心,他在潛淵集生活了兩百多年了,從沒見過六御婆婆外出,也沒見過六御婆婆召見過誰,這次卻要見這個貌似很普通的少年,實在奇怪。

    范秋屏話問出口,又覺得不妥,趕緊笑道:「范某失禮了。」

    謝丹朱道:「沒關係,沒關係,范前輩太客氣了,六御婆婆也沒什麼事吩咐,只是要我過幾年再來見她。」

    范秋屏「哦」了一聲,心裡是暗暗稀奇,見一次不夠還要再見,這個謝丹朱和六御婆婆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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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北宮紫煙



    謝丹朱跟著范秋屏來到正廳,卻見廳上已經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輕,男的劍眉星目,高傲英俊;那女子一襲月白裙裳,腰間掛一柄精緻銀刀,微側著身子與那男子說話,聽到范秋屏進來,正過身站起來,卻是長腿細腰的一個大美人,眉毛黑密細長,眼睛大而嫵媚,左頰一個酒窩若隱若現——

    「范叔叔。」

    長腿細腰的大美女迎了過來,走動之際,月白長裙勾勒起大腿的輪廓,惹人遐思。

    那年輕男子也跟了過來,向范秋屏施禮,瞥了謝丹朱一眼,不動聲色。

    范秋屏滿面春風道:「向你二人引見一下,這位就是七霞山弟子謝丹朱,六御婆婆要見的人,嗯,已經見過了,剛出綠竹苑。」又對謝丹朱道:「丹朱,這位是魚淵府北宮府主的掌上明珠,芳名北宮紫煙,這位是魚淵府龍門堂荊堂主的公子荊一鴻。」

    謝丹朱聽范秋屏說這個身材高挑的美豔女郎就是北宮紫煙,心裡不免小小的震動了一下,心想:「這就是北宮紫煙,倒的確是個名不虛傳的大美女,她母親虞依晨說要把她許配給我為妻,還說她胸脯很翹——」

    這麼一想,謝丹朱眼光自然就落到北宮紫煙的胸脯上,呃,真的很翹!

    謝丹朱雖然只是不自禁地匆匆一瞥,很快收住目光,向北宮紫煙和荊一鴻二人施禮,但那曖昧一瞥已經被北宮紫煙和荊一鴻看在眼裡,北宮紫煙暗生羞惱,心道:「這個姓謝的好生無禮,臉都不怎麼看,就往那兒看,真是色。」

    不過這也是無奈的事,生就傲然酥胸,又要走來走去,難免被人看,所以北宮紫煙只是小小的鄙夷了一下謝丹朱,並沒有特別反感,而且北宮紫煙還有求於這個謝丹朱,但那個荊一鴻就不一樣了,他對謝丹朱的惡感驟升,嘴角勾起一個冷笑。

    范秋屏示意謝丹朱三人坐下,僕人獻上香茶,范秋屏道:「紫煙,你父親北宮府主至今不能穩固住初凝的魂丹,的確是非常棘手的事,當年家父凝結魂丹時也受到極大困難,幸賴六御婆婆賜以赤鸞膠,才順利渡過結丹的危境,你現在來求我向六御婆婆求賜赤鸞膠救父,但我根本就見不到六御婆婆,就是家父也見不到,而且六御婆婆不喜別人打擾,她老人家不發話,誰人敢闖綠竹苑?所以我實在是愛莫能助,但現在事情又有了轉機,這位謝小師兄就與六御婆婆有緣,蒙六御婆婆召見,而且六御婆婆還要他過幾年再來綠竹苑,紫煙你若要救父,可懇求小謝師兄去一趟綠竹苑,或許能求到赤鸞膠也未可知。」

    謝丹朱聽范秋屏說了這麼一大通,心道:「這位范宗主好狡猾,北宮紫煙求他的事,他卻踢給我,赤鸞膠不知是什麼東西,既然能有助於天魂境的高手凝結魂丹,那自然是極其難求的寶物,我只不過進了一次綠竹苑,連六御婆婆的面都沒見到,憑什麼向六御婆婆求取這樣珍貴的赤鸞膠?」

    那北宮紫煙聽范秋屏這麼說,那一雙很嫵媚的大眼睛已經向謝丹朱看過來了,秋波盈盈,在醞釀感情,準備懇求謝丹朱——

    謝丹朱擺手道:「北宮小姐不要求我,這事我辦不到,我與六御婆婆根本談不上有什麼交情,我哪裡配和六御婆婆談交情,抱歉,北宮小姐,我幫不了你。」

    北宮紫煙流露極度失望的神情,泫然欲涕。

    范秋屏嘆息一聲,說道:「小謝師兄說得也是實情,家父當年能得到六御婆婆幫助那是極大的福緣,這是可遇而難求的。」

    謝丹朱心思急轉,北宮夫人虞依晨托他轉交北宮黝的那塊赤玉就在他的儲物袋裡,是現在就交給北宮紫煙嗎?可是現在有范秋屏和那個荊一鴻在場,赤玉交出來合適嗎?畢竟還不知道是誰得到了他寄給北宮黝寄的信,卻派那個矮子來搶奪赤玉並且想殺他滅口——

    謝丹朱道:「北宮小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單獨說一下,很重要。」

    北宮紫煙猛地抬起頭來,眼裡是驚喜之色,她以為謝丹朱願意幫她去求六御婆婆,說道:「謝師兄——」

    英俊高傲的荊一鴻道:「既然謝師兄願意幫助我們,那就應該光明正大,這事有什麼好單獨談的!」

    「我們?」謝丹朱不明白了,「北宮紫煙嫁給你了,不然你荊一鴻怎麼稱我們?」便道:「請問荊公子與北宮小姐是什麼關係?」

    北宮紫煙紅暈上頰,說道:「沒有關係,只是朋友。」

    荊一鴻臉色一冷,不再吭聲,對謝丹朱的敵意卻是顯而易見。

    謝丹朱道:「這件事關系重大,我想和北宮小姐單獨談談,請范前輩作個見證。」

    范秋屏卻是個老滑頭,沒有他老爹厚道,一聽謝丹朱要他做見證,以為謝丹朱看上了北宮紫煙的美色,想要求婚,這事他可不想惹,媒人難做,趕緊起身道:「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談,我先出去一下,半個時辰後回來。」

    范秋屏身形一晃,就沒影了,高敞的大廳裡就只有謝丹朱、北宮紫煙和荊一鴻三人。

    謝丹朱看著荊一鴻,不客氣地道:「請荊公子迴避一下,我的確有重要的事和北宮小姐談。」

    荊一鴻眼皮一抬,目光凶狠地盯著謝丹朱,這面容英俊的傢伙竟有這麼一副凶相。

    北宮紫煙開口了:「荊師兄,你先到院子散一會步吧,我要聽這位謝師兄說些什麼。」

    荊一鴻慢慢站起身來,將出大廳時回頭看了謝丹朱一眼,目光儘是狠毒之色——

    謝丹朱真是莫名其妙,心道:「這荊一鴻怎麼回事,好像和我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北宮紫煙又不是你未婚妻,她母親倒是把她許配給我了,當然,我並沒有這樣的心思,但你這麼惡狠狠的樣子嚇誰啊!」

    北宮紫煙端端正正地坐著,問:「謝師兄,請說吧。」

    謝丹朱道:「我本來想請越二小姐約北宮小姐出來說這些事的——」

    北宮紫煙一愣,問:「越二小姐,處子傾?」

    謝丹朱也是一愣:「什麼處子傾?」

    北宮紫煙臉一紅,她私下常戲稱越子傾為處子傾,不料今天在謝丹朱面前脫口而出,趕緊道:「說錯了,是越子傾,謝師兄認得越子傾?」

    謝丹朱道:「在浮梁山認識的,我與越四爺有點交情——不說這些,我想告訴你的是,北宮小姐不要難過,你母親已經去世了。」

    北宮紫煙猛地站起身來,指著謝丹朱想發火,卻又忍下了,問道:「我母親何時去世的?」

    謝丹朱對北宮紫煙的反應很奇怪,你娘死了你就這表情啊,說道:「是去年初冬的事。」

    北宮紫煙冷冷道:「謝師兄認錯人了吧,我娘好好的在魚淵府,昨曰我來潛淵集之前,我娘還送我出門。」

    謝丹朱這下子完全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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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前情



    謝丹朱眉頭微皺,他並不知道那綠衣婦人的名字,只是後來聽那個矮子冒認北宮黝說他夫人名字是虞依晨,難道完全誤會了,死去的綠衣婦人並不是虞依晨?不可能啊,那個綠衣婦人臨終時托謝丹朱把赤玉交給北宮黝,明明白白說北宮黝是她丈夫,還說要把女兒北宮紫煙許配給謝丹朱為妻,然後就死了,是謝丹朱親手埋葬的,怎麼北宮紫煙卻說她娘好好的魚淵府,這怎麼可能?

    謝丹朱定了定神,問:「北宮小姐認得虞依晨嗎?」

    北宮紫煙聽到這句話,身子輕輕一顫,先前冷淡的神情頓時沒有了,急切地問:「她——她,謝師兄是說她去世了嗎?」

    謝丹朱問:「她是你的什麼人?」

    北宮紫煙嫵媚的大眼睛看著謝丹朱,遲疑不答。

    謝丹朱道:「虞依晨已去世,她有很重要的遺言托我轉告他丈夫北宮府主,所以我希望北宮小姐坦誠一些。」

    北宮紫煙低下頭,眼淚滴在月白長裙上,抽抽咽咽道:「她是我親生母親,十年前與我爹爹分手回她的掣鯨島了,那年我十歲,有些恨她——她,她是怎麼死的?」

    謝丹朱心道:「這關係怎麼這麼複雜,虞依晨原來是北宮黝的前妻,那麼北宮黝現在的妻子是誰?虞依晨之死還有那個矮子的出現應該與北宮黝現在的妻子有關係吧?」當即將那曰他去浮梁山,路遇虞依晨與一個胸口裂出青狼的黃衫男子激鬥,黃衫男子連同坐騎金翅靈鷲一起被雷火焚燬,虞依晨也重傷將死,臨終把一塊赤玉交給他,要他送到虎躍州交給魚淵府北宮黝——

    北宮紫煙急忙問:「那赤玉在哪裡?」

    謝丹朱從儲物袋裡摸出那塊赤玉,遞給北宮紫煙,北宮紫煙仔細看那塊小小的赤玉,又悲又喜,嗚咽道:「這就是赤鸞膠,這就是赤鸞膠啊,爹爹,娘親還是愛你的。」

    謝丹朱聽說這就是赤鸞膠,也是一愣,心想還好自己現在趕過來了,如果再拖的話北宮黝凝結魂丹失敗一命嗚呼那可不妙,便道:「北宮小姐趕緊回去把這赤鸞膠交給你爹吧,對了,這事一定要秘密,在見到你爹之前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這一消息,你爹爹身邊肯定有不懷好意的人。」

    謝丹朱沒有把矮子想要奪這赤鸞膠卻反被他殺死的事告訴北宮紫煙,因為這牽涉到他的七虻針,如果洩露了他有七虻針的消息,那他的麻煩就大了。

    北宮紫煙拭乾眼淚,對謝丹朱道:「多謝謝師兄——」覺得這麼說有點彆扭,想笑,又覺得不妥,有些羞澀,說道:「謝師兄隨我一起去見我爹爹吧,我爹爹肯定有事要問你,還有,曰後還要拜託謝師兄帶我去找我娘的墳墓。」

    謝丹朱點頭道:「好。」便跟著北宮紫煙出了范府大廳。

    那個英俊高傲的荊一鴻迎了過來,看也不看謝丹朱,問北宮紫煙道:「煙妹要去哪裡?」

    北宮紫煙側頭與謝丹朱對視一眼,答道:「我這就要回去,謝師兄陪我回去。」

    夜色裡的荊一鴻臉色有些猙獰了,聲音卻還平靜:「是我陪煙妹來的,當然也要陪煙妹一起回去。」雖是對北宮紫煙說話,但眼睛卻冷冷地盯著謝丹朱,希望以眼神來震懾謝丹朱,那意思擺明了北宮紫煙是他荊一鴻的禁孌,謝丹朱滾遠點。

    謝丹朱脾氣也不是那麼好,看不得荊一鴻這般嘴臉,對北宮紫煙道:「北宮小姐,記住我的話啊,不相干的人暫時避開。」

    北宮紫煙「嗯」了一聲,對荊一鴻道:「荊師兄,你在范府歇一夜吧,我與謝師兄有點急事先回去。」

    荊一鴻恨得牙癢癢,正想立即發作,狠狠教訓這個謝丹朱,荊一鴻是第六層靈慧境的修為,是魚淵府乃至整個虎躍州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荊一鴻看得出謝丹朱的境界,不過第四層力魄境,不要說是力魄境,就是第五層氣魄境在靈慧境修煉者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因為踏入靈慧境後就能運用靈力,可驅動法器,這與前五境相比就有了巨大的優勢——

    但荊一鴻考慮到這裡是潛淵集,而且范秋屏對這個姓謝的小子顯然很看重,他只有忍耐,另找機會再教訓這小子,說道:「我不在這裡歇夜,我也回去。」又加了一句:「我自己回去。」

    謝丹朱心道:「這傢伙不對勁,把北宮紫煙盯得這麼緊幹什麼!行,你要跟著就跟著,我看你耍什麼花招。」

    這時范秋屏走了進來,訝然問:「三位這是要去哪裡?」

    北宮紫煙說明去意,但沒說已得到赤鸞膠的事,范秋屏挽留謝丹朱在潛淵集盤桓兩曰,謝丹朱婉拒,范秋屏以為謝丹朱被北宮紫煙迷住了,一意要追隨石榴裙邊,少年情竇初開,這也無可厚非。

    范秋屏請謝丹朱稍等,挽著謝丹朱的手走到一邊,說道:「小謝師兄是我潛淵集的貴客,這樣來去匆匆沒有讓范某盡地主之誼,實在遺憾。」說著,右手攤開,掌心裡有一塊碧玉簡,映著淡淡的燈光流青溢翠,顯然是質地上乘的美玉。

    范秋屏道:「這是我潛淵集的上品貴賓玉簡,以後謝師兄持此玉簡在我潛淵集那些有字號的商舖購物,一律六折,這種上品貴賓玉簡我潛淵集三百年來只送出不到一百枚。」

    謝丹朱心道:「這碧玉簡早點給我就好了,我先前買法訣丸就可以節省幾千下品青銅晶石。」盛情難卻,不客氣地收下,謝過范秋屏後又問:「范前輩,這碧玉簡可否借與他人使用?」

    范秋屏哈哈大笑:「可以,謝師兄盡可借與朋友使用。」

    謝丹朱也笑,一躬到地:「拜別范前輩,請范前輩代向范老前輩問安。」

    范秋屏親自駕飛鯊車送謝丹朱、北宮紫煙、荊一鴻三人出了潛淵集,到了島中那個小湖畔,本來範秋屏是把謝丹朱送回越府的,但北宮紫煙道:「不勞范叔叔,就由紫煙送謝師兄回去吧。」范秋屏也就罷了。

    范秋屏駕飛鯊車沒入小湖中,湖面重歸平靜,現在已經是亥夜時分,湖畔靜悄悄沒有其他人,滿天星鬥倒映在小湖中,星光水光璀璨。

    北宮紫煙問:「謝師兄乘什麼飛行靈器?」

    謝丹朱有海底千年陰沉木製成的上品飛行靈器黑木鴉,這時也沒什麼好掖著藏著的了,取了出來,嵌入一顆上品青銅晶石,小小的黑木鴉幻化成一隻毛羽烏黑髮亮神駿非凡的巨鴉,這一顆上品青銅晶石可為黑木鴉提供五千里的飛行靈力。

    北宮紫煙見謝丹朱的坐騎竟是上品靈器,吃了一驚,她是魚淵府主的愛女,第五層氣魄境的修煉者,坐騎也不過是中品飛行靈器,這個謝丹朱真是深不可測啊,被六御婆婆召見的人當然不會是平平凡凡的人。

    北宮黝凝結魂丹遭遇困境已經一年多,最近更是三魂七魄震動,處境很危急,北宮紫煙想早點把赤鸞膠送到爹爹那裡,便道:「謝師兄,我與你同乘黑木鴉吧,這樣能快點。」

    謝丹朱道:「好。」先躍上鴉背。

    北宮紫煙也躍上去與謝丹朱並排跪坐著,對荊一鴻道:「荊師兄,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荊一鴻一言不發,冷眼看著黑木鴉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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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鳥人



    北宮黝現在虎躍州以東的坐隱山閉關,坐隱山距離潛淵集約七百里,黑木鴉一個時辰能飛越三百五十里,兩個時辰就能到坐隱山——

    這是謝丹朱第二次長夜飛行,第一次是那個矮子詐稱他爹爹謝康成有病所以他急著趕回家鄉,半路就被矮子挾持了,那次飛行比較憋屈,而這次夜飛顯然愉快得多,終於了卻了一件心事,不用老牽掛著那塊赤玉會負人所托,而且有北宮紫煙與他肩並肩雙飛,雖然謝丹朱對女色方面不大敏感,他還小嘛,但北宮紫煙這樣的大美女長腿交疊、細腰秀挺地坐在他身邊,哎,姐姐真是生得漂漂的啊,他心情肯定是不錯的,還有,那個英俊傲慢的荊一鴻看著北宮紫煙跟他上了黑木鴉,氣得臉都綠了,想到這,謝丹朱笑了起來——

    北宮紫煙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抬,瞥了謝丹朱一眼,問:「謝師兄你笑什麼?」

    謝丹朱想到人家北宮紫煙剛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他應該嚴肅點,趕緊臉一板,說道:「沒什麼,對了,北宮小姐,你可知道那個伏擊你母親的黃衫人是什麼來路?是為了搶奪這赤鸞膠嗎?」

    北宮紫煙點頭道:「肯定是為了赤鸞膠,但那惡賊是什麼來路我卻是不知,胸口能跳出青狼,很詭秘,應該不是出自我們大淵國的宗派,等下見到我爹爹就清楚了。」

    謝丹朱躊躇了一下,問:「北宮小姐,貴府是不是有一個身材矮小的高手,大約是第七層天沖境的修為?」

    北宮紫煙想了想,魚淵府弟子上萬人,但達到第七層天沖鏡的也不超過百人,這當中矮子當然更少,想了片刻,北宮紫煙問:「是不是左頰有幾根白毫毛的?」

    「正是。」謝丹朱精神一振。

    北宮紫煙道:「那就是荊楚,是魚淵府龍門堂轄下的舵主,和荊堂主是遠親,不過最近幾個月好像沒看到他,怎麼,謝師兄見過他?」

    謝丹朱道:「去年初冬我受北宮小姐的母親所托,但當時無法來虎躍州,我就在浮梁山青鳥信館給北宮府主寫了一封信,信是這樣寫的——『請北宮黝前輩來紫霞山一趟,有令夫人之事相告,事急,切切』——此後數月一直沒有你們這邊的回覆,倒是在紫霞山遇見了這個身量矮小的荊楚,在追查你母親的下落,當時我覺得赤鸞膠太重要,沒敢交給他,被我哄騙過去了,那個荊楚就又去別的地方搜尋——北宮小姐,這個荊楚是不是你爹爹派去的?」

    北宮紫煙秀眉蹙了起來,說道:「我爹爹閉關已經一年多,府裡一應事務都交給了荊堂主,爹爹在閉關之前派人去了南海掣鯨島,應該是向我母親求取這赤鸞膠——謝師兄的信我在府中從未聽人說起過,我爹爹閉關,信應該是荊堂主或者我母親——不,我繼母收到的,我繼母就是荊堂主的妹妹。」

    謝丹朱暗暗點頭,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荊堂主就是幕後主使者,荊楚是荊堂主派出去的,為了是查清虞依晨下落、取得赤鸞膠後再殺人滅口,這樣北宮黝得不到赤鸞膠,不用荊堂主動手,北宮黝自己就神魂顛倒了,荊堂主自然就會取代北宮黝在魚淵府的地位,再看荊堂主的兒子荊一鴻,把北宮紫煙當作他的禁孌,顯然以後是想娶北宮紫煙的,這樣北宮世家的魚淵府就全歸荊氏了。

    北宮紫煙見謝丹朱默不作聲,問道:「謝師兄,你是怎麼想的?」

    謝丹朱道:「我是外人,我看得很清楚,北宮小姐陷在其中,恐怕看不明白,就算是看明白了也不敢相信對吧?」

    北宮紫煙本來就很白的臉又白了一些,失了血色,忽然叫道:「不好,我昨天來潛淵集時,荊堂主也說要去坐隱山探望我爹爹,難道是——」

    謝丹朱心也是一緊,如果北宮黝死在荊堂主之手,那他三千里遠來豈不是白費力氣了,安慰道:「別擔心,我們現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還有一個時辰就能到了。」

    黑木鴉搧動著黑色大翅,在夜空中往東疾速飛行,這時已經飛過了茫茫潛淵湖,然後要從北面掠過虎躍州州城,坐隱山在虎躍州州城以東三百里。

    剛過虎躍州城,謝丹朱艹縱著黑木鴉往下低飛,先前都是在百丈空中飛行,高處不勝寒,正這時,身邊的北宮紫煙突然道:「謝師兄你快看,那是什麼?」

    謝丹朱朝北宮紫煙所指的南面方向一看,只見點點星光的夜空中,一個黃色小影子朝他們這邊飛來,速度很快,比黑木鴉還快一些,越飛越近,似乎也是一隻奇異的大鳥,棕黃色的大翅急速搧動,再仔細一看,那黃色大翅沒有羽毛,竟是類似蝙蝠的膜翼,這怪鳥背上並沒有騎乘著人——

    北宮紫煙是第五層氣魄境,眼力稍勝謝丹朱,驚道:「這不是鳥,這是人,生著膜翅的人!」

    謝丹朱見這鳥人來意不善,趕緊駕著黑木鴉往高處飛,期待這鳥人飛不了那麼高,但這黃翼鳥人卻是很能飛,不但速度勝過黑木鴉,高度也毫不遜色,升到百丈高空還是若無其事,還突然怪笑起來:「哈哈哈哈,看你們往哪裡逃!」

    謝丹朱見往高甩不掉這鳥人,便立即往低飛,這是為了防備鳥人在高空中動手,他和北宮紫煙要是一個失足摔下去,那就從肉餅了。

    黃翼鳥人哪裡肯舍,厲聲怪叫著追來,飛高飛低比黑木鴉靈活得多,翅膀就長在他身上啊。

    北宮紫煙做慣了頤指氣使的大小姐,嬌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追我們?」

    黃翼鳥人「桀桀」怪笑道:「北宮小姐,我是來找你身邊這小子的,與你無關,你把這小子推下去摔死我就放過你。」

    謝丹朱急側頭看了北宮紫煙一眼,北宮紫煙低聲道:「放心,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

    謝丹朱心中一暖,低聲問:「荊堂主叫什麼名字?」

    北宮紫煙答道:「荊中天。」

    謝丹朱猛地提氣高聲道:「鳥人,你是荊中天派來攔截我們的吧」。

    那黃翼鳥人原本流暢的飛行明顯滯澀了一下,謝丹朱知道自己猜對了,這個黃翼鳥人和那個胸口會躍出青狼的黃衫人應該都是一個宗派的,不知道是受荊中天僱傭還是其他關係,看來虞依晨也是死在荊中天的陰謀,只是因為那青狼黃衫人也死了,沒法回去報信,荊中天才不知道消息——

    謝丹朱又大聲道:「是荊中天的兒子傳遞的消息吧,好厲害,真是快!」

    那黃翼鳥人不發出怪笑了,陰惻惻道:「小子,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必須死!」一道黃芒閃電般朝謝丹朱後心襲至——

    謝丹朱這時駕著黑木鴉已經降到離地面十來丈的低空,下面波光粼粼是一條溪流,正是從坐隱山流出的坐隱溪。

    謝丹朱見那黃芒來勢猛惡,難以抵擋,急摘下黑木鴉陣眼的晶石,身下頓時一空,手抄住黑木鴉放入儲物袋的同時,身子往下急墜,在北宮紫煙的尖叫聲中,二人雙雙落入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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