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午夜開棺人 作者:唐小豪(已完成)

 
Babcorn 2016-5-17 12:42:5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2 280341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17
第十六章(下)[布熊] 



 怪異的帽子,見所未見的衣服、褲子,唯獨那靴子讓他們很舒服,裡面有毛,穿著很暖腳,之前在部隊也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靴子,不過最奇怪的是裡面還有一本俄文字典,是俄文帶中文的。

  眾人邊走邊吃著乾糧,黃永模沿途都刻意與其他三人保持了一段的距離,賀昌龍也沒有理他,知道他心中還在怨恨自己下令投降的事情。的確,賀昌龍也後悔過,但他後悔的是當時沒有跟著約翰上美國人的飛機,但在安志勝說出最後那番話來之後,他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注定的,都是胡萬欽安排好的,首先不執行這項任務是不可能的,回頭再細想,包括上山偵查找那名越軍上校也只有他能去,其他幾個排的排長是絕對不會執行這種偵查任務的,這些都在胡萬欽的計算之中。

  也許,他們上了美國人的飛機,美國人也不會把他們弄回國,而是扔在美國的某個地方,對他們做蘇聯人做過一樣的事情。除了身邊的戰友,其他人都無法信任,絕對無法信任,賀昌龍心中已經抱定了這種念頭。

  向前一公里之後,賀昌龍等人已經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半個人都沒有看到,連牛馬等動物都看不到,只有周圍豎起的一些較新的金屬牌子,上面用俄文寫著大字,但他們沒有人能看懂,魏亞軍將俄文字典拿了出來,算是明白安志勝放這東西在包裡面的作用。

  眾人雖然讀不出來,但四個人分別查字典,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金屬牌上面的字給翻譯過來,上面寫著——警告:軍事禁區。下方的圖示也畫明了,進去有可能踩著地雷亦或者被槍擊。

  先前安志勝所說這裡是什麼「模擬區」,賀昌龍已經猜到肯定是軍事禁區之類的地方,他們是不可能將自己扔在普通百姓聚居的地方的。

  四人站在金屬牌跟前,看著兩側延伸而去的高近五米的鐵絲網,還有鐵絲網內裡面那些破爛的建築,廢棄的汽車,其中甚至還有連炮管都沒有,渾身鏽跡斑斑的坦克,那些坦克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二戰時期廢棄的。

  「排長,我們進去嗎?」魏亞軍拿著字典問。

  賀昌龍抬頭看著天空,雖然不知道時間,但估摸著也快天黑了,這個位置應該就是外界與裡面這個「模擬區」的分界線。他腦子中有了一個計畫,一個逃離的計畫,但首先需要的是查明白蘇聯人用什麼方式在監視他們,這個位置的坐標,能找到一張地圖更好,同時也得查清楚這個區域有什麼?為什麼要把他們扔到這裡來?

  「進去,大家跟緊了,說不定進去就會遇敵或者遇襲。」賀昌龍繞過金屬牌,走到那扇看起來還新的鐵絲門前,伸手推開門,踩著厚厚的積雪慢慢走了進去,卻沒有走太遠,而是招呼其他人來到一輛廢車後面,仔細觀察著對面的那間屋子。

  「排長,那個日本人說蘇聯人讓咱們給他們訓練士兵,可為什麼把我們扔到這個地方來?」鄧澤義警戒著周圍,雖然手中只有一柄匕首。

  「你這不是廢話嗎?排長要是知道,肯定早告訴咱們了。」黃永模說道,鄧澤義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出了「排長」這個稱呼,等於是原諒了賀昌龍,也明白跳傘的時候賀昌龍不顧一切地去救他,興許是打動了這個脾氣暴躁的傢伙。

  魏亞軍抬眼看著那間屋子,還有遠處那些建築:「看起來像是個小村子?這麼厚的雪跑起來也困難,要想安全,我們首先得找個建築,清空了之後暫時住進去,排長,要不就選跟前的這座屋子吧?好進好退,你覺得呢?」

  賀昌龍搖頭,看了一眼那鐵絲網門:「你認為蘇聯人讓我們進來了,會讓我們輕易出去嗎?不可能的,而且說裡面是雷區,我也不相信,我們四個人,除了各有一把匕首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探雷工具更不要說了,有地雷,我們遲早會死,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所以我認為應該朝裡面再走一走,看看周圍的情況,在天黑之前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你們認為呢?」

  「是,排長。」魏亞軍點頭。

  「聽你的。」鄧澤義也立即表態,黃永模只是點頭。

  賀昌龍面朝他們正色道:「我現在已經不算是排長了,從被俘的時候我就不是了,但我們四個人中的確需要一個領導,否則就是一盤散沙,你們可以推選出另外的人。」

  三人搖頭,表示不用推選,賀昌龍點頭:「好吧,那我繼續當這個領導,不過我答應你們,我一定會帶著你們活著回國,一定!」

  三人也只是默默點頭,隨後賀昌龍繞開廢車,手持匕首摸進第一座建築之中,魏亞軍緊隨其後,鄧澤義與黃永模在屋子門口警戒著。

  進屋後的賀昌龍看著這間老式的蘇聯建築,裡面放著生活所需的所有東西,只是不少被凍結,上面佈滿了灰塵,有些被毀壞了,也有子彈留下的痕跡,看起來是經歷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但沒有手榴彈等爆炸物導致的痕跡。他們是從後門進入的,來到前門的時候發現門已經破損,是被人給撞開的,地面上還有指甲劃過的痕跡,貌似是有人撞進門來,拽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而主人不願意離開,死死拽著地面,指甲便在地面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賀昌龍蹲下來看著那些血痕,又指著樓上,示意魏亞軍上樓去查看下,魏亞軍點頭手持匕首摸上二樓,賀昌龍也立即跟上去,二樓也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抽屜都被打開,裡面還有不少衣物,賀昌龍靠近一個衣櫃,稍微翻了下,又去了另外一個櫃子,最後來到床邊上,用手掀開床鋪,示意魏亞軍叫其他兩人進來,等大家都聚集在房間之後,賀昌龍才說出了自己的分析:「屋子的主人我估計是幾個月前離開的,當時應該是夏季,而且是盛夏,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地方盛夏有多少度,但從床上的被單等東西並不厚重可以分析得出,而且這些人是匆忙離開的,離開之前只帶走了少部分衣物,不過都是夏季穿的,冬天稍厚的衣服都在衣櫃裡面放著呢。」

  「排長,我覺得是蘇聯政府把這裡給強制性徵用了,把人們都遷走,送到另外的地方,隨後把這裡設置為了軍事禁區。」魏亞軍根據賀昌龍的分析做了自己的判斷。

  「有道理,但是有漏洞。」鄧澤義一向比較冷靜,「軍方一般要徵用某個地方,而且範圍這麼大,不使用強制性軍事手段百姓是不會離開的,如果使用就會爆發流血衝突。這間屋子這麼大,少說住了五個人,雖然說一片狼藉,但也能看得出來大部分是他們自己導致的,子彈留下來的痕跡也不多,我看倒像是發生了什麼災難,導致他們不得不馬上跟著軍隊撤離,隨後蘇聯軍隊才強制性封鎖了這個區域。」

  「災難這個說法我比較贊成。」賀昌龍點頭,「但是是什麼災難呢?這裡離山比較遠,泥石流不太可能,大火也不大可能,沒有火燒的痕跡,地震更不可能,暴雨也不至於,唯一的解釋就是疾病,爆發了某種疾病。」賀昌龍分析到這,發現黃永模正在屋子角落中仔細看著,便問,「永模,你怎麼看?」

  黃永模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將已經打開的房門關好,指著先前門後的位置道:「排長,你來看。」

  眾人圍過去,看到在門後有很短的一根蠟燭,蠟燭旁邊還放著一個空罐頭盒子,一側還放著一個破爛的枕頭,以及一張稍厚的毛毯。

  賀昌龍蹲下來拿起那罐頭盒子,聞了聞,又用手摸了一下里面,沖黃永模說:「永模,你還真是粗中有細呀,說明這裡有人,罐頭裡面殘留的東西沒有被凍結,雖然這屋子也很冷,但要凍上至少要花很長的時間,還有這蠟燭,在百姓逃離之前,他們是不會沒事躲在門後面吃東西的。」

  「枕頭、毛毯都沒有灰塵。」鄧澤義抓著毛毯又聞了聞,「聞起來有點氣味,像是人身上的汗臭。」隨後鄧澤義又把毛毯打開,展示給賀昌龍看。

  賀昌龍看著那張毛毯的大小,點頭道:「是個孩子。」

  「對。」鄧澤義放下毛毯,「這張毛毯的大小只能包裹住成人一半的身體,而且蘇聯人身材都比我們高大,看大小我猜測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必須找到這個孩子,這種環境下他肯定度不過這個冬天。」魏亞軍看著賀昌龍。

  賀昌龍點頭,看著房間裡說:「找找合適的衣服,厚一點的,暖和點的被子用帶子紮起來背走,還有吃的,找找罐頭,然後離開朝著村子中心走,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什麼線索。」

  三人分散開先找二樓,黃永模一邊翻一邊嘟囔:「我倒希望能找到一支槍,拿著刀不是個辦法。」

  「那狗日的能給咱們各一支匕首算不錯了,沒有讓我們四個人拿一支匕首。」鄧澤義在床下翻找著,找到了一個開了縫的布熊,拿在手中拍了拍灰塵,覺得很可愛,順手將那布熊放在了床中間,隨後眾人離開下一樓去尋找。

  眾人離開,腳步聲遠去之後,樓頂的閣樓門板慢慢被打開了一條縫,一雙佈滿血絲的小眼睛朝著外面看著,隨後那雙眼睛的主人慢慢從上面滑落下來,腳尖落地,準備到樓梯口去查看,路過的時候卻發現了在床中間坐著的那隻布熊。

  那雙眼睛忽然濕潤了,但眼睛的主人只是使勁抹去淚水,隨後將布熊綁在背上,從旁邊的窗戶口慢慢滑落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17
第十七章(上)[暖意聖壇] 



 「排長!有人!」在廚房中翻找著食物的魏亞軍透過窗口看見外面有人影一晃而過,立即追到窗戶邊上,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那廢棄的坦克後面,其他人立即圍了過來,賀昌龍立即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魏亞軍從窗口出去,其他人從周圍包抄。

  「估計就是那個孩子,千萬要小心,不要傷著他了。」賀昌龍說完,從正門衝了出去,朝著坦克的位置慢慢走去,同時注意著腳下,稍微提高聲音說道,「孩子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出來吧。」

  賀昌龍知道這個孩子肯定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所以只能把語調調整到儘量溫柔,不嚇著他,坦克後面沒有回應,等賀昌龍等人包抄過去看向坦克後面的時候,那裡只有一雙腳印,卻沒有見到半個人。

  「怪了。」鄧澤義上前,看向周圍,腳印沒有朝四周延伸,這孩子難道長翅膀了?

  賀昌龍看著腳印旁邊的坦克,還有坦克上面留下的那些痕跡,指了指坦克里面,示意那個孩子肯定是爬上坦克鑽了進去。與此同時,坦克內那雙眼睛一直抬頭看著上面,呼吸變得急促。

  就在賀昌龍爬上坦克,準備朝裡面看去的時候,一團雪忽然從坦克之中扔了出來,砸在自己臉上,隨後一個身影從裡面跳了出來,一躍而起,從坦克頂端跳向遠處的雪地,拔腿就朝著村子中心跑去。

  「追!」黃永模拔腿就追。

  「別追!」抹去臉上雪團的賀昌龍立即下令道,「那孩子不知道我們是誰,肯定會跑掉的。」

  「不追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黃永模急了。

  鄧澤義碰了碰他,指著雪地上的腳印道:「排長還誇你粗中有細,我倒覺得你是糊塗一世聰明只是一時,順著腳印找不就行了嗎?」

  賀昌龍跳下坦克,帶著其他三人跟隨著那孩子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朝著村子中心走去,沿途出現的農具越來越多,拖拉機,廢舊的汽車,較遠的地方還有兩輛體型較大的坦克,粗長的炮管對準了村子的另外一個位置,好像他們即將攻擊的敵人也會從那個地方出現一樣。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鄧澤義邊走邊說,「這個村子看起來很富裕呀,汽車,拖拉機什麼都有,還有這些居民的屋子,他們吃穿用的東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家庭成分至少都是地主呀!」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魏亞軍在一旁插話,「什麼地主成分?蘇聯早年就大步邁進了共產主義,這就是優越性。」

  中間的賀昌龍搖搖頭道:「你們知道什麼叫社會主義?什麼叫共產主義嗎?」

  「誰不知道呀?」魏亞軍立即回答,「反正就是人民很幸福,沒有階級之分。」

  「說簡單點,社會主義是按勞分配,共產主義是按需分配。」賀昌龍嘆了一口氣,「凡事都有兩面性的,軍校裡面政工老師的課你們只聽了表面,知道為什麼我們叫他們為蘇修嗎?」

  魏亞軍不語,繼續朝前走著,賀昌龍也不再說下去,此時討論這種話題對他們沒有任何幫助。順著那孩子的腳印追過去,在一間古怪的建築前,四個人發現腳印消失了,他們看著那頂端圓乎乎的建築,建築頂端還有個十字架,完全不懂那是什麼東西。也許某些大城市的兵知道那東西叫教堂,但這四個都來自四川鄉下的農村兵根本不懂這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那是東正教的教堂,只是覺得這東西很古怪,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倒像是個開會的場所。

  「這是不是村委會啊?」魏亞軍抬眼看著那座巨大的古怪建築,撓著腦袋說。

  「不像。」鄧澤義一本正經地分析道,「看看玻璃上面畫著的人,我覺得像是鄉委會!」

  「不是吧!」黃永模看著周圍那些都較大的建築,「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村子呀,像是城市,我爸每次帶我去城裡面,城裡面那些房子就這麼大!」說到這,黃永模一拍手,恍然大悟,指著那建築道,「這是居委會!」

  賀昌龍也很疑惑:「不對呀,沒有掛斯大林同志的畫像啊?也沒有列寧同志的?算了,咱們進去看看,不過記住了,這種地方千萬要規矩一點,不要亂摸亂碰知道嗎?」

  「是,排長!」其他三個人表情一下嚴肅了起來,隨後竟然列隊站在賀昌龍身後,跟隨推開門的賀昌龍慢慢走進那間教堂之中。

  進了教堂,四個人站在滿是座椅的大堂內,看著正前方點起的蠟燭,還有周圍的畫像、雕像,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黃永模站出隊列來四下看著說:「這不是就是會議室嗎?」

  「不是!」賀昌龍道,「周圍那些人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魏亞軍搖頭,「不像是斯大林同志呀。」

  「也不像是列寧同志。」鄧澤義也搖頭,「雖然列寧同志也有鬍子,但比他的鬍子長。」

  「馬克思、恩格斯?」黃永模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隨後又是一次拍手,指著那些蠟燭道,「這是廟!」

  「我同意。」魏亞軍立即使勁點頭,「肯定是蘇聯人的廟,這周圍都是神仙。」

  「佛祖啊?」鄧澤義上前幾步仔細看著,「還是玉皇大帝?」

  「你聽不懂話啊,蘇聯人的神仙,肯定和咱們不一樣。」魏亞軍也上前道,「反正是廟。」

  「別爭了,不管是什麼,我們先找到那個孩子吧,這麼多蠟燭,這裡應該有不少人。」賀昌龍從三人中間穿過去,拿起字典來,上面雖然有翻譯,但是沒有發音,不知道怎麼念出來,十分著急,但看見旁邊的桌椅想出了個土辦法,把椅子拆下來一塊木板,用紅蠟燭在上面照著字典寫出「我們不是壞人」的俄文,接著高高舉著,大聲呼喊著。

  教堂正對面的聖壇後面,那個孩子慢慢露出腦袋來,看著他們高舉的牌子,看清楚之後又縮回腦袋,依然不敢出去,自顧自在那搖著頭,又在周圍看著,尋找著什麼一樣。

  許久,賀昌龍終於放下了牌子道:「算了,那孩子肯定鑽進這裡又離開了,周圍搜查下,沒有危險,我們暫時就在這裡住下來。」

  魏亞軍來到門口,朝外面看著,隨後關上門對其他人說:「天快黑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在這裡過夜吧。」

  「只能這樣了,吃點東西,不要吃太多,我們沒有多少飲水,撐過今天晚上,明天白天還得找水,如果這個村子真的是某種疾病的原因撤離了老百姓,我們還得找乾淨的水源。」賀昌龍在聖壇周圍逛著,其他人則在四下搜查著,看看有沒有危險,特別是類似軍隊布下的詭雷之類的東西,萬幸的是什麼危險都沒有。

  「好了,大家休息吧!」賀昌龍說道,正準備俯身去鋪棉墊,卻發現聖壇右側燃起來的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賀昌龍愣住了,隨後低聲叫著離自己最近的黃永模,黃永模從窗口快步走過來,剛過來,左側那三根蠟燭也忽然間熄滅了。

  黃永模愣住了,下意識回頭看著那窗戶,這裡的窗戶上都是玻璃,是無法打開的,而且也沒有感覺有風吹進來,蠟燭是怎麼熄滅的?黃永模和賀昌龍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接著朝著聖壇後面繞過去,走近之後忽然跳過去,按住了在聖壇後面的那個孩子。

  孩子被兩人抓住之後,揮舞著手腳掙紮著,大聲說著什麼,不斷地高喊著,不斷地指著蠟燭,兩人聽不懂孩子在說什麼,魏亞軍和鄧澤義奔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那是個孩子,而且還語言不通,賀昌龍立即指著魏亞軍手中的字典,魏亞軍反應過來,打開字典在那孩子跟前,指著字典比劃了好一陣子,孩子彷彿明白了,立即翻查著字典,一個字一個詞指給他們看,四人看著字典,將孩子指出的字和詞組合起來之後,連成了一句話——把蠟燭熄滅,否則我們都會死!

  「什麼意思啊?」魏亞軍看著那孩子,雖然知道那孩子聽不懂。

  孩子奮力站起身來,正鼓足氣準備去吹蠟燭的時候,突然教堂大門口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隨後又是第二下,教堂的木門立即出現了好幾道裂縫,孩子愣住了,再也不吹蠟燭了,直接用雙手把蠟燭全部掃斷,又是拍,又是踩。賀昌龍看著教堂門口,彷彿明白了什麼,立即叫其他人上前幫忙,很快所有的蠟燭都熄滅了,教堂內也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見鬼了!外面怎麼黑這麼快?」黃永模站在聖壇一側,看著窗戶的方向,外面已經是黑乎乎的一片,隱約看見有奇怪的影子在周圍晃動,「外面有人嗎?」黃永模正準備上前去的時候,那孩子卻拉住了他的手,隨後又抱住了他的大腿,不讓他上前。

  賀昌龍蹲下來,仔細看著那孩子,湊近才發現這個留著短頭髮,很是瘦弱的,竟然是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臉色蒼白,手腳冰涼,臉上還掛著淚痕,指著窗戶外搖著頭,示意他們千萬不要上前,隨後自己又離開賀昌龍等人跑到聖壇後面,抱著手坐在那,看著他們,示意他們也過去。

  賀昌龍等人慢慢走過去,互相緊挨著靠著聖壇坐下來,小女孩兒則握緊了自己的雙手,點點頭示意他們也跟著做。賀昌龍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慢慢握緊了自己的手,其他人也逐漸倣傚……

  那天入夜時分,黃永模、鄧澤義、魏亞軍的心忽然平靜了,而賀昌龍卻感覺到了陣陣暖意,這種暖意並不是來自於身處的這座教堂,也不是因為教堂內神明的庇護,而是中間那個手腳冰涼,抱拳祈禱的小女孩兒。

  也許,我也會有個女兒,賀昌龍這樣想。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18
第十七章(下)[古娜晨雪] 


 蠟燭熄滅之後,教堂陷入了黑暗,從聖壇的位置朝著窗口看去,外面也越來越黑,玻璃上晃動的黑影頻率也越來越頻繁,看起來外面就像是個人來人往的集市。

  「外面是蘇軍嗎?」賀昌龍自言自語道,卻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話,只得扭頭來問那孩子,「外面是什麼?」

  孩子鬆開握緊的手,只是搖頭,臉上竟然顯現出一種滄桑,只是抬眼看著賀昌龍,又指著他,賀昌龍尋思了一下,道:「我叫賀昌龍——賀,昌,龍。」

  孩子學著賀昌龍的語氣,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點了點頭,指著自己道:「納尼斯涅.古娜。」

  「噢。」賀昌龍雖然點頭,但實際上沒有聽清楚到底那拗口的名字怎麼讀,古娜從賀昌龍那聲「噢」裡面聽出了疑惑,立即拿出字典,又鑽進聖壇下面,掏出一個手電來,翻著字典指著上面的一個個單詞,讓賀昌龍看著自己再讀了一遍。賀昌龍對應字典,明白這個蘇聯孩子的名字意思是:清晨的雪。

  「古娜,清晨的雪。」賀昌龍趴在那笑著看著古娜,古娜明白賀昌龍讀懂了,也欣慰地笑了笑,笑容剛展現出來就被教堂外突然傳出的陣陣怪異的叫聲頂了回去。古娜下意識鑽進賀昌龍的懷抱之中,又快速地翻閱字典,指著上面寫有「怪物」的單詞,又指了指外面。

  「排長,她說什麼?」魏亞軍抓緊匕首微微抬頭看向外面。

  「古娜說外面是怪物。」賀昌龍說完搖著頭,看著教堂外,那裡依然湧動著不少的黑影,好像古娜所稱的怪物都在外面一樣。

  「怪物?怎麼到處都有怪物?我還以為只有越南有!」鄧澤義忍不住站起來,朝教堂四周的窗戶一看,四處都是影子,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黃永模此時忽然道:「你們都忘記了咱們去零號蜂巢前演習時遇到的那個死而復生的怪物了?」

  眾人點頭,誰都沒有忘記,也不可能忘記,那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那麼詭異的事件,但沒有想到從那天起「詭異」兩個字就一直伴隨著他們。

  賀昌龍只得又鑽進聖壇下面,翻閱著字典,詢問古娜:那些怪物是什麼東西?

  古娜翻閱字典回答,很是吃力,好幾分鐘之後才組合出來一句話:等到天亮,它們就會離開,黑夜降臨,它們又會出來。

  賀昌龍點頭,也知道不能出去硬拚,這種時候一旦出去,憑著手中的四把匕首,只有死路一條,只能等到天亮再做打算,隨後古娜又告訴給了賀昌龍一個好消息:村子中還有其他人。

  古娜翻查字典的時候,困得好幾次都差點一頭栽下去,賀昌龍沒有再問下去,指示其他三人輪流值夜,自己則抱著古娜裹著毯子平安地度過了一夜,直到清晨,外面有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外面的那些怪異的影子才逐漸散去。

  古娜還未醒來,賀昌龍決定去窗口查探一下,將古娜放下之後,自己握著匕首慢慢摸向窗戶的位置,靠近之後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貌似除了風聲,那些怪異的叫聲也消失了,就在他靠近窗口準備隔著有花紋的玻璃朝外看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間從外面鑽了出來,緊貼在那玻璃之上,好像也在沖裡面看著。

  賀昌龍嚇了一跳,立即蹲下來,扭頭就看到清醒過來的古娜朝著自己拚命揮手,示意他回去,賀昌龍點頭,俯身慢慢摸了回去,只見古娜從口袋之中翻出一塊老懷錶,打開表蓋給賀昌龍看,賀昌龍定睛一看才發現現在不過是凌晨四點半,根本不算是清晨。古娜又立即抬起雙手給賀昌龍和其他三人比劃了一陣,示意他們在這個地方天都亮得比較早。

  「原來如此。」賀昌龍點頭,忽然間卻又覺得奇怪,因為他回憶起曾經在軍校時遇到的一個東北首長,那位首長從前是炮兵,也十分健談,和賀昌龍交談的時候,說起過關於家鄉的事情,特別還提起過,冬季在他的家鄉清晨來得較晚,甚至比南方還要晚點,下午太陽落山也快,大概下午…半到四點的模樣天就黑了。

  東北距離蘇聯很近,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現在也是冬天,東北的天都不可能亮這麼早,何況是蘇聯呢?這其中有問題呀。賀昌龍知道古娜還睏乏,一面掏出乾糧給她吃,一面又翻字典問她:那下午天是不是黑得很早?

  古娜回答:黑得很早。

  賀昌龍疑惑了,抬眼看著其他三人,其他三人一臉茫然,他翻著字典問:你們這裡天一直都亮得這麼早?

  古娜回憶了一下搖頭,翻著字典回答:不,我記得以前不這樣。

  賀昌龍正想還問下去的時候,看見古娜面露難色,也知道她畢竟是個孩子,這樣翻查字典問下去不是個辦法,古娜吃完乾糧看著賀昌龍的臉,又看著字典上面的中文,想了想翻著字典問:你們是中國人嗎?

  賀昌龍點點頭,古娜臉上立即露出了更燦爛的笑容,指著字典示意:太好了,不是敵人。

  雖然當時中蘇關係並不好,但部分蘇聯知識分子家庭中因為從前的宣傳,依然下意識認為中國人是盟友,而不是敵人,真正的敵人是美國人和日本人。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已經來到的八十年代成為了後來歷史上鮮有的中日蜜月期。

  賀昌龍點頭,古娜隨後又翻字典表示:等到了七點之後,我帶你們去找

  老師。

  由於古娜在字典中無法找到那個她稱為老師人名的單詞,只得把名字和前面的字空出來,然後不斷地發出一個「季馬」的音來,並且表示他會中國話。賀昌龍明白之後,鬆了一口氣,心中大喜,這是除了這裡還有其他人存在之外的天大的好消息。

  好不容易混到七點,古娜躡手躡腳走到門口,俯身朝著門縫下面看去,看了好久,又示意開門看看,賀昌龍推開門朝外面一看,什麼東西也沒有,眼前出現的依然是昨天進來時的場景。

  五個人從教堂之中鑽出來,古娜裹著衣服在前面帶路,沿著村子周圍的屋子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在他們離開之時,鄧澤義叫住賀昌龍,指著教堂窗戶外面的雪地道:「排長,不對勁啊。」

  賀昌龍一看雪地,立即明白了鄧澤義是什麼意思,因為雪地很平整,上面沒有腳印,可以說什麼印記都沒有,完全不像是有東西在那徘徊過,而且昨天夜裡也沒有下過雪。

  「怪了。」魏亞軍蹲下來查看著雪地,用手去摸著,一直搖頭。

  黃永模搓著手道:「是不是我們看錯了?」

  「一個人看錯能說得過去,但五個人都看錯,能說得過去嗎?」賀昌龍用腳在雪地上輕輕一踩,留下了一個腳印,「走吧,先去找到其他人,問問那個會說中國話的季馬老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賀昌龍轉身就走,古娜在不遠處衝他們招手,示意走快點抓緊時間。賀昌龍點頭準備追上去的時候,鄧澤義扯住他,低聲問:「排長,蘇聯人把咱們扔到這裡來有什麼意圖,你想過沒有?不可能沒有原因呀!」

  「現在還不知道,只有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下結論。」賀昌龍明白鄧澤義的疑慮,看了一眼古娜說,「她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不會故意誘騙我們往陷阱裡面跳的。」

  「也許吧。」鄧澤義現在已經屬於抱著懷疑一切的態度。

  「聽排長的,走吧。」魏亞軍催促著兩人離開。

  賀昌龍來到古娜跟前,卻又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先前自己留下腳印的地方,腳印還在,他們走過來的足跡也還在,昨天晚上那些晃動的人影,怪異的叫聲也是真實存在的,可為什麼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領路的古娜開始帶著他們在民居之中穿梭,不斷地指著他們留在雪地中的腳印,彷彿在說,不要留下太多的痕跡,以免被人追蹤。被誰追蹤古娜表述不出來,賀昌龍等人也只得跟著前進,走了一圈之後,賀昌龍發現他們幾乎是在繞圈,鄧澤義則忍不住上前指著比劃了一個圈,質問古娜是怎麼回事?

  古娜只是搖頭,然後不斷地用手指在空中畫圈,隨後將手落在某個點的位置,表示必須這樣繞行,繞到一定時間才能帶他們去見季馬老師。

  「澤義,聽古娜的吧,我信她。」賀昌龍沖鄧澤義點頭。

  鄧澤義扭頭看著魏亞軍和黃永模,魏亞軍立即表態:「我聽排長的。」

  黃永模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點頭,在那瞬間他腦子中浮現出了當初他們投降時候的畫面,以及自己跳傘時賀昌龍奮不顧身救他時的場景,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賀昌龍的判斷。

  「快了,跟我來!」古娜用俄語說著,再次帶著賀昌龍等人鑽進了一間很小的民居之中,又從那家人位於屋內的地下室中鑽下去,再從花園之中的地下室另外一個出口出來,再鑽入旁邊的灌木叢之中,在灌木叢下方打開一塊帶有偽裝的木板,指著下面的通道說,「就在下面,下去吧。」

  賀昌龍點頭,正要下去,鄧澤義卻拉住他,笑眯眯地示意古娜先下去,並作出要攙扶她的動作,古娜雖小,但也知道鄧澤義不信任她,只得自己先行進去,隨後在下面的半人高的坑道之中等著,示意最後下來的人記得把木板給蓋好。

  等木板蓋好,賀昌龍看著古娜詢問現在怎麼走的時候,冰涼的槍口對準了賀昌龍的後腦,同時一個男子用俄語低聲問道:「你是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18
第十八章(上)[季馬老師] 


 「季馬老師!」古娜立即撲向那男子的懷抱之中,然後又按住他抓緊的手說,「他們是中國人,不是怪物,也不是敵人。」

  俄國男子很是吃驚,卻沒有放鬆警惕,而是立即按下了旁邊的開關,隨後坑道中亮起一盞小燈來,燈光照射在賀昌龍等四人的臉上,那個被稱為季馬老師,年齡已經近五十歲的男子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們,隨後用不算太標準的中國話問:「你們是中國人?」

  「對,我們都是,請問怎麼稱呼?」賀昌龍伸出手去。

  季馬老師輕輕握了下賀昌龍的手,又微微抬頭看著他身後的其他人:「我叫季米德里,你可以叫我季馬或者是米佳,我去過中國。」

  「你去過中國?」賀昌龍很詫異,隨即一想這也合理,沒有特定的語言環境,中文能說成這樣是不可能的。

  季馬老師指了指坑道的左側道:「來,往這邊走,今天輪到我值班,在頭兒沒有回來之前你們還不能與其他人見面。」季馬老師說完關了坑道中的那盞燈,關掉的那一瞬間,賀昌龍發現季馬老師投向古娜一個怪異的眼神,古娜立即低下了頭,跟在他身後慢慢走了過去。

  「排長。」鄧澤義又一次抓住賀昌龍的胳膊,衝他搖頭。

  賀昌龍轉身低語道:「沒事,大家小心點就行了,不管怎樣,我們都是軍人,他們是百姓。」賀昌龍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他們是受過訓練的軍人,不管怎樣,提高警惕也不至於被季馬老師耍手段而玩弄。

  坑道左側的盡頭是一個地下室,看模樣像是才挖掘出不久來,周圍沒有用水泥之類的東西鞏固,只有少部分用來支撐的木柱,還有防止泥土從四面下滑的木板,就像是礦井下一樣。賀昌龍鑽進去之後終於可以直起身子,看著這間不過十平方米大小的地下室,裡面擺了一張木桌,木桌上擺放著一台收音機,油燈以及其他的一些雜物,木桌旁有兩張椅子,牆邊擺著兩張小床,右側還有兩扇門。

  季馬老師先是把手中的獵槍放在桌子上,手還沒有徹底離開槍身又抓起來,將槍放在了自己的床頭,還用枕頭壓住,並有意無意地朝賀昌龍看了一眼。

  賀昌龍見季馬老師的這個動作,立即道:「我們不是敵人,不會搶你的武器。」

  「你們中國人說話都這麼直接嗎?」季馬老師顯得有些尷尬,隨後讓古娜坐在床邊,低聲用俄語問她一些問題,又摸著她的胳膊和體表看看是否有受傷。古娜一邊回答一邊搖頭,有時候還會回頭看一眼賀昌龍幾人。

  「排長,他們在說什麼?」魏亞軍低聲在賀昌龍身邊問。

  賀昌龍搖頭:「別多疑,呆在這裡至少是安全的,等他們說完,問完,我再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好。」魏亞軍點頭,鄧澤義則一直在仔細觀察這間屋子,目光停留在那兩扇門那裡,而黃永模的目光也在地下室中繞著,每繞到床頭的時候,就會稍作停留,看一眼被枕頭壓著,露出一半槍身的獵槍,這種東西近距離威力奇大,特別在這種狹小的環境中,這個季馬老師要是對他們開一槍,他們四個人都得中彈。

  半小時後,季馬老師問完了古娜,古娜起身來從最右側的那扇門走進去,隨後從裡面提了一個水壺出來,手中還拿著四個茶杯,倒滿水之後放在桌子上面,示意他們喝,隨後又返回,再出來走進另外一扇門中,開門之後那扇門中傳來一股臭味。賀昌龍幾人判斷出一扇門應該是類似廚房的地方,而另外一扇門大概是廁所。

  「好了,各位,我很好奇你們四個連俄語都不會說的中國人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季馬老師坐在椅子上面,示意賀昌龍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面,又抬手讓黃永模等人隨便找地方坐,坐在床上也行,反正上面有毯子。

  賀昌龍沒有回答,季馬老師也不催促他,而是又提問:「你是這幾個人的頭兒吧?」

  「我是他們的排長。」賀昌龍實話實說,其他幾人也立即點點頭。

  「排長?」季馬老師上下打量著賀昌龍。

  賀昌龍此時也仔細觀察著季馬老師,這個歲數不小的男子留著大鬍子,頭髮很雜亂,滿臉的皺紋和那種細小的黑斑讓人以為他至少六十歲了,牛高馬大的身材,因為在地下室中只穿著一件緊身裡衣和一件皮襖,兩隻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並不像是個溫柔書生,倒也像是個軍人。

  季馬老師微微抬頭,看著魏亞軍三人,點頭道:「你們是軍人?中國軍人?」

  「如假包換。」賀昌龍微微一笑,「我們是被送到這裡來的,從空中被人扔下來,其中一個人的降落傘還出現了問題,隨後扔下我們的人交給我們四人每人一個背包,接著離開了,什麼也沒有交代,我們朝前走,發現了這個村莊,門口還有一張牌子,我們翻字典翻譯說禁止入內。」

  季馬老師聽得稀里糊塗的,立即擺手讓賀昌龍停下來,問:「是什麼人扔你們下來的?」

  「日本人。」賀昌龍回答。

  「噢,日本鬼子。」季馬老師點頭笑道,是嘲笑,顯然是不相信賀昌龍的話,「八嘎!什麼的幹活!我在你們中國的時候,你們的電影裡演的日本人不都是那個樣子嗎?」

  「不,他和電影裡不一樣。」賀昌龍坐得很規矩,「季馬老師,我們說的是實話,我們很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人都不見了,而且街頭還看見有破損的坦克?但沒有看到有爆發大規模戰爭的痕跡。」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季馬老師正色道,搖頭,「你們是中國人,但我不相信你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黃永模激動地說,「我們難道還騙你?就在來這裡的幾天前,我們還在你們軍隊的手中!」

  季馬老師猛地起身來,瞪著黃永模道:「你說你們被我們的軍隊抓住?蘇聯和中國之間發生了戰爭?」

  「不,沒有。」賀昌龍示意黃永模冷靜下來,「我們是在越南被你們的軍隊抓住的……」說完賀昌龍將在越南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季馬老師,唯獨把一些比較關鍵的事情給隱瞞了下來,沒有提到千足屨、細菌這些東西,只是說他們是護送一名越軍投降的上校離開,在游擊隊的基地中遭遇了意外。

  「這點我相信,我相信蘇聯插手了那場戰爭,就像現在蘇聯將軍隊開進了阿富汗的土地上一樣。」季馬老師從桌子抽屜中拿出煙鬥來,往裡面填著煙絲,不時抬眼去看賀昌龍,「可是這太不可思議了,這不太可能吧?」

  「我們說的是實話,如果我們要編故事,可以編一個可信的故事。」賀昌龍見季馬老師填好了煙葉,立即拿出旁邊的火柴幫他點燃了煙斗,又道,「我們很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也許可以查清楚為什麼你們的軍隊會把我們扔到這裡來,以及他們的目的,還有你為什麼會說這麼流利的中文?」言下之意,賀昌龍也信不過季馬老師,感覺像是蘇聯人刻意安排了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一樣。

  「我在25歲的時候,也就是1956年曾經以醫生的身份去中國參加過你們的建設,我們那時候叫援助。」季馬老師拍了拍自己的腿部,「我這條腿的風濕病也是在中國落下的,但也是在中國由你們的醫生,中醫治療好的,在那裡我認識了我的妻子卡莎,她當時是工程師,極其少見的女性工程師,直到1969年援助開始停止,我們才返回了蘇聯,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說中文的原因,我曾經在你們的哈爾濱呆過一年,又去過其他很多地方,參加過你們的學術交流會,那是一段很愉快的回憶。」

  季馬老師自我介紹到這裡,看見賀昌龍等人沒有說話,於是從抽屜中翻出一個相冊,相冊中有好幾張照片,他指著照片中與自己站在一起的女性說:「這是我的妻子卡莎,很漂亮吧?」隨後又指著在自己身邊的另外一個中國男子道,「他叫劉昭君,也是一名醫生,你們看後面那是哈爾濱的索菲亞教堂,還有這張。」季馬老師又拿出另外一張照片,「這是在北京,你們的首都,看見那個老式的鐘鼓樓了嗎?卡莎很喜歡那地方,說那裡有中國古老的回憶。」季馬老師幾乎把相冊中所有的照片都一一解釋了一番,隨後放回相冊,看著賀昌龍等人道,「現在你們相信了?」

  「實話實說,只是一部分。」賀昌龍搖頭,「畢竟我們被出賣的太多,對任何人都不信任。」

  「包括古娜嗎?」季馬老師回頭看著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因為語言不通也插不上話的古娜,古娜抱著滾燙的茶杯坐在那,一臉木訥,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只是個孩子,我們不想把她牽扯進比較複雜的事情中來。」賀昌龍誠懇地說,「季馬老師肯定和我的想法相同吧?」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季馬老師伸手指著上面,「這是外面那些怪物決定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賀昌龍知道季馬老師這次肯定會全盤托出了。

  「這裡叫汗柏,很早以前叫前進農場,後來改名為專家城。」季馬老師翻出一張自己用筆記本手繪的地圖來,「我們是乘坐飛機來這裡的,來到這裡之後這麼多年,我們都沒有離開過,因為軍隊不允許我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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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下)[潰爛細菌]


  季馬老師1960年年底回國,原本工作調動是回到列寧格勒的陸軍人民醫院,那是一間前身為軍隊醫院,後又轉為對普通民眾開放的醫院,可他們返回列寧格勒生活了不過兩年,就因為烏克蘭爆發了某種流行病之後趕去援助,他們沒有想到這一去就是五年。五年之後,因為季馬老師的工作進展極大,也因而獲得了國家醫學院的進修資格,於是帶著妻子前往了莫斯科,可沒有想到這一去竟然好事變壞事——他們到莫斯科快到一年的時候,兩人在住所之中被闖進來的內務部官員逮捕,並分別關押。

  「他們給我們夫妻的罪名是中國間諜。」季馬老師苦笑著,「如果說當初去過中國援助的人都是間諜?那麼蘇聯又會開始一次三十年代的大清洗,當時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是什麼樣,只是擔心我的妻子,因為我被捕之後近一個月都沒有妻子的消息。一個月內,他們雖然沒有對我動刑,但一直強迫我寫下當時在中國的回憶,我把自己的日記交給了他們,十個厚厚的日記本,我寫日記的習慣就是因為在中國遇到卡莎之後養成的,可是他們不滿意,認為我有遺漏,讓我重新回憶,於是我開始在那間昏暗的屋子之中一直不斷的寫著,寫了很久,寫到他們終於滿意為止。」

  季馬老師從那間小黑屋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都已經近五月份了,在莫斯科算是春暖花開的時候,但季馬老師並沒有見到自己的妻子卡莎,也沒有人告訴他妻子的下落,而是被強制性軟禁在莫斯科的一間工人宿舍之中,讓他等待最後審查的消息,那時候他才知道就在自己被內務部逮捕之後不久,蘇聯與中國爆發了珍寶島衝突,蘇聯號稱屯兵百萬在中蒙邊境之上,並開始內部清查傾中人士,大部分被調查的都是當初援助中國的專家,不少蘇聯的激進人士聚集在一起,燒燬用各種手段得來的中國物品,聲稱要與中國決一死戰。

  當時全世界都籠罩在核戰的陰霾之中,中蘇之間的衝突讓西方各國上演了一出雙譴責的大戲,蘇聯一遍又一遍向全世界展示在珍寶島衝突中拍下來的「慘劇」影片,向全世界控訴著中國人的殘暴,同時關於中國在珍寶島附近引爆了一顆核彈的陰謀論開始流傳。特別是被核戰陰雲籠罩之中的美國民眾,自發組織了不少民間團體,開始從各個渠道譴責中國的行為。

  在這種氣氛之中,季馬老師被軟禁到了年底,隨後又被帶出了公寓,跟著大批被逮捕的其他專家上了一輛輛汽車,汽車將他們拉到火車站,又轉乘火車前往了一個不毛之地,再乘坐飛機,飛機不知道在空中飛了多久,降落之後再次將他們趕上汽車,在那之前他們每個人都被蒙上了眼睛。

  一天之後,季馬老師的眼罩被取開的時候,發現汽車已經來到了這個農場的外圍,大家都被趕到一片草地之上,一個穿著沒有軍銜軍服的中間人用喇叭在高處向大家喊話,首先是道歉,隨後說因為局勢出現了危機,不得不採取這種方式,目的是為了保護他們這一批可以稱為蘇聯國寶的人物。

  站在人群之中的季馬老師大概數了一下人群中的人數,約有兩百來人左右,這在蘇聯當時援華的人中只是佔了一小部分,而且大部分人看起來都不像是那種真正的專家,而是類似醫生,普通工程師等人,驚喜的是,季馬老師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卡莎,而卡莎已經判若兩人,看見他也不表現得多高興,只是鑽進他的懷抱之中,不發一語。

  「赫魯曉夫同志批判了斯大林,卻犯了和斯大林同志相同的錯誤。」季馬老師搖著頭,「祖國母親被人控制著,開始不相信任何一個人,我們一直以為中國人是朋友,誰知道又變成了敵人,我們只是普通人,誰也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後來也變得不想知道,我們住進了這個專家農場之中,自給自足,每個人都有房屋,但不能離開這個範圍,軍隊說外圍有地雷區,也有巡邏的軍隊,如果不想被誤傷,最好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賀昌龍點頭問:「軍隊的理由只是保護你們?」

  「是的,但是也有一部分隱瞞,因為我們發現在農場內有些人總是會神秘失蹤好幾天,隨後又會出現,但閉口不說自己去做什麼了,也沒有人看見他們離開,我們一住就是近十年,十年時間大家在這裡生兒育女,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連我們收聽的廣播都是固定幾個頻率,基本上都是軍方的假電台,告訴我們關於外界的生活,蘇聯大躍進式的進步,美國又發生了經濟大崩潰之類的事情等等,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想聽了,但是在幾個月之前,我算算……」季馬老師閉眼回憶著,「對,應該說六個月之前,廣播之中又傳出美國可能用核彈襲擊我們,大家都很恐慌,不過很快就有人傳言說必須要挖掘地道和地下室才能在核彈襲擊的時候保住命,於是每家每戶都開始挖掘地下室,我是最晚動手的,因為卡莎死了,死於疾病。」

  「疾病?」賀昌龍立即問,「什麼疾病?村子裡面的人撤離也是因為這種疾病嗎?」

  「不不不。」季馬老師搖頭,「因為我是醫生,所以我知道卡莎的疾病和當年在烏克蘭發生的那種疫情差不多,應該是潛伏期吧,當年我的失誤就在於沒有判斷出那種細菌有潛伏期,一直以為感染上就會立即表現出來。」

  「等等!細菌?」賀昌龍回頭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其他三人也立即靠近賀昌龍,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季馬老師。

  季馬老師看著他們幾個人的表情,立即反問:「你們為什麼對那種細菌感興趣?」

  「我們現在還不能說,對不起,你能先說說被那種細菌感染後會變成什麼模樣嗎?」賀昌龍沒有再說下去,沒有描述出阮霍恩當初的慘狀,擔心季馬老師順水推舟就形容下去,掩飾了他發現的那種細菌。

  「為什麼不能說?」季馬老師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們,「你們在隱瞞什麼?」

  「好吧,季馬老師,我們在越南的時候,也發現過一個人被一種細菌感染,死得很慘,但來源不明,那個人就是我先前所說的那名越軍上校,最後他死在了路上,但是有一個美軍突擊組的軍醫帶走了他的心臟和皮膚組織,隨後乘坐了美軍的飛機離開了。」賀昌龍點頭道,心想說這些應該夠了,這件事怎麼都不可能牽扯到千足屨吧?

  「你們還有多少事情在瞞著我?」季馬老師非常生氣,拍著自己的胸口道,「我對你們是非常坦誠的。」說到這季馬老師靈光一閃,突然僵住了,口中自言自語道,「美國人?」隨後他起身來將自己的床鋪掀開,從下面翻出了一個本子,在滿是俄文的本子上面尋找著什麼,翻找了許久之後,終於捧著那本子站起來,指著上面的一行字道,「里奧.K.霍克,是個美國人,他當時在烏克蘭的名字叫葉夫根尼,自稱是一名美國社會主義者,忍受不了資本主義叛逃而來,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一名醫生。」

  「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鄧澤義忍不住插嘴問。

  「年輕人,不要著急,聽我說。」季馬老師看著那本子,「這是我的日記,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如果不靠著日記,我恐怕是回憶不起來,哦,對了,是他,對對對,是他發現了那種細菌,但他當時把這個榮譽讓給了我,說自己的骨子裡依然是一個美國人,如果細菌被他所發現,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你們剛才說美國人的時候,我猛然間想起來了。」

  「這個叫里奧的美國人發現了那種細菌?」賀昌龍閉眼思考著,「等等,這不對勁,你說的細菌可能和我所說的不一樣。」

  「我不知道,里奧說他雖然叛逃,但不會死,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家族是很有名的,美國政府和情報部門不敢拿他怎樣,況且他不知道軍事機密,離開了也就離開了,這和一個水手消失在大海上是一個道理。」季馬老師放下本子,「我發現的那種細菌,會導致人免疫功能下降,渾身會起類似皰疹類的東西,隨後開始潰爛,接著死亡,但在死亡之後二十四小時內內臟就會全部融化,這很可怕,當時在烏克蘭感染的人數還好不多,只有五十來人,幸運的是我們隔離了他們,並且控制了疫情,唯一遺憾的是誰也不知道那種細菌的來源。」

  皰疹?水泡?潰爛?死亡?賀昌龍和其他幾人對視著,聽起來和阮霍恩一模一樣,但這很矛盾,如果說早年這種細菌就被發現,為什麼美國人要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去越南從一個被細菌感染的越軍上校身上取標本呢?

  「季馬老師,你應該說說關於這個專家農場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了吧?」黃永模終於耐不住性子了,總感覺季馬老師在繞圈子。

  「對,農場,我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情了。」季馬老師重新坐下來,並把杯子遞給了古娜,讓她給自己重新倒一杯那種氣味和廁所差不多的茶,「所有事情都是從那個清晨開始,地震,你們知道地震嗎?天崩地裂,天啦,我沒有想到蘇聯會發生那麼劇烈的地震,但僅僅只是持續了不到十五秒的時間,所幸的是除了一些窩棚之外房屋都沒有倒塌,我的鄰居……」

  賀昌龍此時打斷季馬老師的話:「對不起,請說重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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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上)[災難的清晨] 



 災難總是發生在清晨,這是俄羅斯早年的一句諺語,其實的含義是指人們要勤勞,不能在清晨時分就賴在床上不起,耽誤了清晨最好的時光,一定會帶來各種各樣的災難。可在專家農場裡面,幾乎沒有人會睡懶覺,即便是頭一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第二天清晨最多不過七點就會起床參加集體勞動,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不少被軟禁在這裡的人私下都會討論,這個農場大概是蘇聯最早邁進共產主義的地方了,因為在這裡不這樣做也沒有辦法。

  「不被陽光照耀的烏托邦」這是當時他們對專家農場的一個戲稱,但這個烏托邦最終還是被一場災難給徹底摧毀——清晨地震發生之後,恐慌的人們竟然沒有逃出屋子,而是鑽進了自家挖掘的地道之中,因為有人謠傳是美國人的原子彈來襲了。

  幾個小時後,大家聽到地面沒有任何動靜,逐漸地爬了出來,當他們出來之後竟然發現在農場之中有坦克和很多軍人的屍體,好像是與什麼人激烈戰鬥過一樣。

  「坦克!我的媽呀!」季馬老師搖著頭,「你們是軍人應該知道,不是什麼樣的戰場都會把坦克給調出來的,除非是大規模的軍事襲擊。」

  膽大的人開始出來搜尋,尋找事情的答案,心細的人開始召集大家清點下人數。許久,膽大的人回來了表示沒有找出答案,能找到的人都沒有活口,來這裡的軍人好像全都死了,而心細的人卻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農場中的人都活著,誰都沒有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而喪命。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軍隊怎麼會突然出現?為什麼只有軍人的屍體,而沒有見到敵人的痕跡?難道說敵人強大到刀槍不入?可為什麼敵人又消失了?帶著這些疑問,農場中的人決定分批去尋找答案,去他們烏托邦的邊界上查看一下,而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不應該再留在這裡,如果軍隊真的是出於對他們的保護,一定會帶著他們離開的。

  鐵絲網,還是通了高壓電的鐵絲網將農場全部圍了起來,他們無法穿過,只得沿著鐵絲網一直走著,可不管他們怎麼走,四周都只是鐵絲網,即便有門也打不開,因為他們誰也無法通過通了高壓電的鐵絲網。

  「汽車呢?你們有汽車,為什麼不衝出去。」鄧澤義立即想到了在農場街頭看到的那些汽車。

  季馬老師苦笑道:「那些只是擺設,知道嗎?擺設,就像是那個笑話一樣,美國代表團訪問蘇聯,偉大的赫魯曉夫同志陪同他們參觀,並且說『下一個五年計畫,我們會讓家家戶戶都有飛機』,美國人很驚訝,不明白蘇聯人要這麼多飛機來幹什麼?赫魯曉夫同志解釋道『比如說你在列寧格勒,聽說莫斯科在供應面包了,你可以開著飛機去排隊』。」說完季馬老師哈哈大笑,隨後收起了笑容搖頭道,「汽車都沒有油,即便有油我們也會留著做其他用,那東西對我們來說就像是街頭的雕塑一樣,不,比雕塑還沒用。」

  不過這裡畢竟是所謂的專家農場,大家都不是傻瓜,既然鐵絲網有高壓電,那麼只要找到電的來源說不定就能找到軍隊,隨後大家開始尋找,到晚上回來聚集的時候,發現有一組人不見了,大家很恐慌,認為看不見的敵人又出現了,於是又派遣了一組人去消失的那組人尋找的方向調查,一夜過去,尋找的那一組人也沒有回來,石沉大海般的消失了。

  「農場中出現了分歧。」季馬老師嘆氣道,「有人認為應該馬上逃跑,有人認為必須去找到他們,而有人認為大家應該重新躲回地下室去,等著軍隊來解救,當場就爭論了起來,也有人甚至大打出手,一時間全亂了,最後農場分裂了,大家崩潰了,各自為戰,有帶著家人躲起來的,有準備著要離開的,也有繼續去尋找自己失蹤的家人的。而我那時候才想起來是應該挖個地道了,好在是我家的存糧還足,有很多麵粉、罐頭之類的東西,於是我開始動手挖掘了,幫助我的還有古娜一家,他們也打算看看再說,可古娜的父母之間出現了分歧,古娜的爸爸要走,古娜的媽媽認為必須留下來等著軍隊,僵持不過,於是約定在幫我挖好地下室之後事情還是沒有進展,再做商議。」

  季馬老師為了調和兩夫妻的矛盾,做了個中間人,但是沒有想到悲劇還是在他挖好地下室之後發生了。那個晚上,季馬老師正往地下室搬運東西的時候,穿著睡衣的古娜跑了進來,告訴他爸爸不見了,媽媽發瘋般地在家中尋找,到處砸東西,手中還提著一把斧頭。

  季馬老師知道出事了,立即帶著古娜往她家中去,剛到古娜家門口就看到古娜媽媽背著行李拖著箱子,就朝離她家最近的鐵絲網走去,隨後用旁邊的石頭一次次地砸著鐵絲網,試圖砸出個洞來,自己就可以鑽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她顯然沒有將古娜當一回事,決定自己離開。

  古娜當時傻站在那,也不叫母親,只是站著,看著母親發瘋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砸著鐵絲網,最終轉身回家收拾了自己的物品,來到不斷呼喊她母親名字,卻不敢靠近的季馬老師身後,輕聲問道:「季馬老師,我可以暫時住在你家嗎?」

  季馬老師轉身看著古娜,正要解釋的時候,卻發現遠處人頭湧動,好像有不少人奔跑了過來一樣,古娜轉身也看著,正要迎上去阻止他們去衝破鐵絲網時,季馬老師卻一把抱住她衝進了屋子當中,並摀住了她的嘴,低聲道:「不要說話!」

  兩人從門縫之中看到了人群衝向了鐵絲網,那人群即便離他們不過十米遠,看上去只是一個個的黑色人影,如同是一個個人把黑暗直接塗抹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些人影手中似乎還揮舞著什麼,一起湧向站在鐵絲網跟前的古娜媽媽,古娜媽媽尖叫著,後退著,最終靠在鐵絲網之上,被高壓電燒成了黑炭。

  被季馬老師摀住嘴的古娜瞪大眼睛看著,眼淚留了出來,沿著季馬老師的手滴了一地。許久,那些黑影又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奔跑著,看形狀有些黑影還在高聲吶喊,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黑影?」賀昌龍眉頭皺緊,「那是什麼東西?你為什麼知道有危險?」

  「同志,長期遭受過監禁和迫害的人,對危險總是十分敏感,況且當時很多人家門口點著油燈,算是為消失的親屬祈福,那些黑影經過油燈的時候依然是黑的,這並不合理,誰都知道那不合理,所以我才抱著古娜逃進了屋子當中。」季馬老師詳細地解釋道,「從古娜媽媽死去之後,農場裡面的其他人也開始離奇消失,我和古娜只能選擇白天出門,因為我們發現只要白天那些黑影就不會出現,可一旦到傍晚,它們就會蜂擁而出,誰也不知道它們從哪兒來,又準備幹什麼,而且軍隊也再沒有來過,不過從周圍的鐵絲網我可以推測出,軍隊就在外面,他們對付不了那種東西,卻發現黑影怕電,所以把鐵絲網通了高壓電,就在外面觀察著。」

  賀昌龍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魏亞軍、鄧澤義和黃永模都微微點頭,表示贊同季馬老師對之前發生事情所做的準確判斷,毫無疑問事情的確如此,作為回報,賀昌龍告訴季馬老師,安志勝稱這個地方叫「模擬區」,問他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以前是否聽人提起過,亦或者在某個地方看到關於這個詞語,來這裡之前,亦或者來了之後。

  季馬老師搖頭,隨後又開始翻閱自己的日記,最終確定從來沒有聽到過,同時也因為賀昌龍的坦誠告訴他:「實際上我不知道除了我和古娜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活著,之前我說有其他人,僅僅是因為我害怕你們會對我們下手,現在看來,你們也只是受害者,但我不明白軍隊為什麼要把你們弄來?是為了拯救我們嗎?」

  「如果我們有那個能力,一定會辦到的。」賀昌龍點頭道,算是給了季馬老師一個承諾,「現在我需要一些資料,這個農場裡面所有人的資料,越詳細越好,你想不起來,也許農場的某個地方有記錄?應該有這樣的地方吧?」

  「有。」季馬老師拿出自己手繪的農場平面圖道,「在西面有一座三層建築,建築的頂層有一個辦公室,裡面有我們自己親手填寫的檔案,我不能保證是否準確,也許有人隱瞞了什麼也說不定,但是我覺得如果想調查,最好去那個地方,不過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這樣提醒,我差點忘記了唯一能從頭查起來的只有那個地方。」

  「好吧,事不宜遲,趁著天還沒有黑,我們四個出去搜查一圈,你和古娜就不要再出去了,我們是軍人,行動迅速,也知道怎麼面對危險。」賀昌龍說完又馬上補充道,「當然,我並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只是為了安全著想。」

  「沒關係,不用解釋,我的確是老了,我在家做點熱餐等你們回來。」季馬老師起身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如果你們有辦法,儘可能多蒐集一點食物回來,加上你們四個,我們六個人,會吃掉大量的東西,存糧已經不夠了,否則之前古娜也不會冒險出去找吃的。」

  「我們會的,放心。」賀昌龍轉身讓其他人放下東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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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下)[取走的檔案袋]


  離開季馬老師的地下室,賀昌龍領著其他三人回到了地面,再回來發現下雪了,而且是鵝毛大雪,能見度極低,而且風也刮得特別大,有時候會將某些稍輕的東西刮到鐵絲網上,隨後被高壓電擊成碎片。

  「千萬遠離鐵絲網!」賀昌龍搖頭,「蘇聯軍隊肯定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不知道如何解決,於是在放我們進來之前關閉了高壓電,等我們進入之後又重新開啟,也許季馬老師說得對,他們需要我們來解決某些事情。」

  「排長,為什麼要我們來解決?」鄧澤義不解,「我們是中國人,對這裡人生地不熟,情況完全不瞭解。」

  糊塗一世,聰明一時的黃永模此時又語出驚人:「也許他們就是想找完全不熟悉情況的人來調查和解決,就像是那個老雜碎派我們在越南執行任務一樣,因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像一張張白紙一樣。」

  「永模,你又聰明了一次。」魏亞軍笑道,「排長,下面怎麼安排?」

  「我和你去找資料,永模和澤義兩人去找吃的,大家注意時間,一旦發現天色較暗立即回到季馬老師的地下室,明白了嗎?還有,如果能找到手錶之類的東西一定要帶回去,還有武器,季馬老師那裡有獵槍,說不定其他人家裡也有。」賀昌龍說完,帶著魏亞軍朝著季馬老師所說的西面走去,尋找那座三層建築物,爭取在短時間內拿回資料來。

  尋找那座三層建築原本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但在大風雪之中卻變得很艱難,因為你要看清楚五米之外的建築都很困難,而且你必須靠得很近才知道那建築到底有幾層,因為大雪的覆蓋你要想辨別清楚建築的種類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終於來到農場西面,當兩人走近之後竟然快來到西面的鐵絲網跟前,再轉身尋找,發現有兩座三層建築,模樣看起來差不多,完全不知道哪一座才是存放資料的地方,當然這完全是因為他們不懂俄文的緣故。

  「排長,要不我們分頭找吧!」魏亞軍指著左側那座建築,「我去左邊這個,你去右邊的,怎麼樣?」

  「不行,這種環境下,我們不能分開!先去左邊那個。」賀昌龍說完朝著大門口走去,發現門推不動,應該是從裡面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只得和魏亞軍從旁邊的窗戶破窗而入,來到那個類似辦公大樓之中。周圍都是辦公桌,桌子上還有電話,無需質疑這些電話肯定只能在農場範圍內通話,周圍的打字機上面全部是灰塵,一層被人翻得亂七八糟,應該是那場災難發生之後,有人返回這裡來找可以用得上的東西,例如可以燃燒的紙張。

  「季馬老師說在三樓,那就直接去三樓,這種地方肯定也沒有食物。」賀昌龍領著魏亞軍直奔三樓而去,來到三樓拐角處發現只有一扇門,上面用俄文寫著幾個大字,下面還有一把生鏽的鎖,看來這個地方是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對賀昌龍來說這是好事,至少證明這裡沒有人來過,要找的資料還算完好。

  兩人四下找了可以用的工具,花了較長的時間撬開了那把鎖,推門進去之後就傻眼了——三樓整個就是一間圖書館,四面都立著書架,中間擺放著書桌還有檯燈。

  「我的媽呀,我們不認識俄文,從哪兒開始找?」魏亞軍搖頭道,「總不至於全部都搬回去吧?」

  賀昌龍小心翼翼朝前走著,發現地面上都是一層厚厚的白灰,這裡似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使用了,貌似在災難發生之前都沒有人使用過這裡。不過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人們哪兒顧得上讀書,基本上都把精力放在了吃喝拉撒之上,完全是為了生存。

  「資料!把字典翻出來,看看俄文的資料怎麼寫,然後照著那單詞找,你記得軍校的圖書館嗎?檔案室和圖書館雖然挨在一起,但都是分開的,所以應該不會混在圖書之中,仔細找找也許有收穫。」賀昌龍說完來到窗戶口朝外面看了一眼天空,「看樣子還早,現在估計才到中午,我們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至少有兩個半小時,留半個小時的空餘時間返回季馬老師的地下室。」

  賀昌龍說話間,魏亞軍已經翻著字典開始四下查詢起來,但周圍只有書架,沒有單獨的檔案室,好不容易魏亞軍找到一個有檔案的大書架時,發現上面的字太小,裡面又太暗,只得捧著書來到窗口,希望藉著日光用字典仔細翻譯一下,誰知道剛來到窗口,就看到下面有個人影一晃而過,朝著鐵絲網的方向奔去。

  「排長!下面有人!」魏亞軍指著下面,賀昌龍立即奔過來問,「會不會是澤義他們?」

  「不會!那人穿著白色的衣服。」魏亞軍乾脆打開窗口,隨後指著不遠處風雪之中艱難前進的一個背影道,「看!在那!」

  魏亞軍的聲音太大,引得那人轉過身來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賀昌龍同時留意到那人手中還抱著一個什麼東西,叫了一聲:「追!」

  魏亞軍扔下書轉身就朝著樓下奔去,跑了幾米發現賀昌龍沒有跟上來,再回頭一看賀昌龍已經消失在窗口了——他直接從三樓窗口跳了下去。

  魏亞軍追到窗口,朝下看了一眼,看到賀昌龍摔在厚厚的雪地之中掙紮著爬起來,朝著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他也立即拔腿就追,誰知道賀昌龍卻指著另外一座樓道:「找錯了!檔案室在那邊,你去找,我去追!來不及了,快!」

  魏亞軍點頭,轉身朝著右側的建築跑去,賀昌龍則加快了腳步去追那個白衣人,白衣人的速度明顯比賀昌龍快很多,賀昌龍本就是個西南方向長大的農民,對雪地行走完全不熟悉,可以說他是來到這裡之後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雪,其實心中還有些小小的興奮,只不過這種興奮很快便被發生在這裡的怪事全部沖淡。

  白衣人在雪地之中雖然步伐艱難,但速度完全是賀昌龍的兩倍之上,賀昌龍眼看追不上了,只得高聲喊道:「再跑我就開槍了!」雖然他這麼喊,但僅僅是為了起震懾作用,那一瞬間也忘記了對方可能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但當他那麼喊出來的時候,遠處那人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露出那張戴著面罩的臉,看了賀昌龍兩眼之後又飛奔離開,朝著鐵絲網的方向奔去。

  「喂!有電啊!不要!」賀昌龍阻止著那人,看著那人將手中的東西拋過了鐵絲網,隨後徒手朝著鐵絲網爬去,賀昌龍見狀知道鐵絲網現在沒電了,轉身朝著離自己最近的鐵絲網奔去,試圖爬過去之後繞行攔住那人。

  賀昌龍躍上鐵絲網時,那人已經從鐵絲網翻了過去,並且雙腳落在了雪地之上,賀昌龍見狀正要加快速度,卻感覺到渾身被一股力量直接震開,隨後整個人飛了出去,同時也失去了意識……

  僅僅幾秒之後,賀昌龍從雪地之中彈了起來,看著眼前的鐵絲網,又摸著自己的臉和身體,他確定自己先前被高壓電彈開,也確定自己現在還活著,自己怎麼會一點事兒都沒有?賀昌龍翻身爬起來,來到鐵絲網跟前,這次他不敢伸手再摸,而是從旁邊的廢舊汽車之中找了個東西朝著鐵絲網扔去,一陣電閃而過,那東西被高壓電彈開,同時賀昌龍也看到在鐵絲網另外一側的那人,那人蒙著面看著他,好像很驚訝的樣子,隨後作勢要拉下面罩時,遠處傳來一聲槍響,白衣人頭部中彈,倒在雪地之中死去,隨後子彈又從遠處襲來,除了少數落在賀昌龍腳前的雪地,其他多數都擊中在鐵絲網之上。

  賀昌龍轉身躲在那輛廢舊的汽車後面,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兩個穿著白衣的人慢慢走了過來,手中還提著自動步槍,一人掩護,另外一人從死去的白衣人手中拿走了那個東西,在這種距離下賀昌龍終於看清楚那是個文件袋,裡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裝了不少東西。

  等持槍者帶著東西離開,賀昌龍才慢慢從汽車後面鑽出來,蹲在鐵絲網前面,看著另外一面已經死去的那個白衣人,那人的面罩拉下去一半,側頭能看到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睛,還有高聳的鼻樑,是個男子沒錯,但是誰呢?先前那兩人恐怕是蘇聯軍隊的士兵,可為什麼士兵要打死他?

  最重要的是,他帶走的那個文件袋裡面裝著什麼?

  無法越過鐵絲網,賀昌龍只得返回魏亞軍所去的那座建築,發現魏亞軍已經在門口手持匕首等待,見到賀昌龍之後才松了一口氣:「我聽到槍聲,以為你出事了。」

  賀昌龍簡單地將先前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又問魏亞軍有沒有什麼發現?

  魏亞軍指著堆在旁邊的那一疊資料說:「這是三樓盡頭檔案室內剩下的所有東西,我全都搬出來了,裡面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不過從角落中一個架子上的灰塵印記可以看出,有個東西被人拿走了,而且檔案室的門也被人撬開了。」

  「那就對了,死去的那個人肯定從檔案室中取走了什麼東西。」賀昌龍看著那堆東西,又抬頭看著天空道,「找個木板,再找根繩子,我們得抓緊時間把東西運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20
第二十章(上)[10個家庭I] 


 再回到季馬老師地下室中已經是兩個小時的事情了,而且兩人在地下室入口處還花了半小時將檔案全部給送下去,一切辦妥之後出去尋找食物的鄧澤義和黃永模還沒有回來,賀昌龍擔心出事,正要準備出去搜尋他們的時候,兩人背著兩個裝滿罐頭和其他東西的背包返回,黃永模的胳膊上還做了簡單的包紮,看起來像是和人動過手。

  「下去再說!」黃永模見到賀昌龍之後也不廢話,直接朝地下室中鑽去。

  來到地下室中,季馬老師正在翻閱檔案,魏亞軍在一旁幫忙,同時季馬老師還在教他一些簡單的俄語用法,不過十歲的古娜則在廚房之中忙碌著,為大家端茶送水熱食物。

  黃永模和鄧澤義將口袋放在地上,開始從裡面拿東西,鄧澤義一面拿一面說:「看不懂俄文,於是把覺得像是食物的東西都裝了進來,我們看到很多食物,第一反應就是其他人肯定早死了,否則不可能留下那麼多食物,誰知道……」鄧澤義說到這扭頭看著黃永模簡單包紮過的胳膊。

  黃永模側頭看著胳膊道:「沒有想到,還有人。」

  黃永模這句話說出口,地下室中的其他人都愣住了,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他,賀昌龍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黃永模和鄧澤義前往東面尋找食物,原本一切都很順利,要離開的時候在最後一間搜索的建築中發現廚房中蹲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他吃東西的聲音,還有不時發出的咳嗽聲可以判斷,這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至少好幾天。由於不精通俄語,兩人只得躲藏在客廳,想看看那人到底想做什麼,誰知道遠處傳來了槍聲,男子受驚,立即起身跌跌撞撞就朝著外面跑去,一時沒站穩摔倒在沙發後面,而當時黃永模恰恰就躲在沙發後。

  摔下去的男子一頭撞在黃永模身上,黃永模立即抽身,男子發現他之後立即拔出了腰間的匕首,想都沒想,也沒等黃永模開口說話,直接揮刀砍了過去,黃永模閃避還算及時,只是割破了手臂。

  「澤義要上前去撲倒他的時候,男子從腰間掏出了一枚手榴彈,我們不敢再追,只得眼睜睜看著他逃離,再追出去,已經不見蹤影,我們看天色不早,只得帶了東西立即返回。」黃永模解開胳膊上的布帶,指著那並不深的傷口說,「那男子應該不是軍人,只是個普通百姓,要是個軍人,在那種距離下,揮刀就能割破我的喉嚨。」

  黃永模說著比劃了一個手勢,古娜端著一個盤子出來,裡面擺著剪刀、紗布和其他一些醫療用品,不發一語地給黃永模傷口消毒並且重新包紮,完事之後還沖黃永模笑了笑。黃永模也露出久違的微笑。

  「我也發現了一個人,不過死了。」賀昌龍隨後將自己遭遇那白衣人的事情說了一遍,「他穿著白色的衣服,我想肯定是偽裝,但那種偽裝並不像是軍隊中使用的,顏色與雪有一定的差異,否則亞軍也不會那麼快在風雪之中發現他。」

  「兩個人,一個找吃的,一個拿了文件袋。」鄧澤義在那思考著,「兩者之間好像沒什麼聯繫?」

  「說不定他拿著的文件袋中裝著的就是最重要的資料。」賀昌龍扭頭看著正在翻閱資料的季馬老師問,「有沒有什麼發現?」

  「呃……」季馬老師搓了搓自己的鬍子,「我不知道,因為檔案不是我在管理,應該說實際上沒有人管理這東西,當初要求設立檔案也是大家提議的,畢竟有些人孤苦伶仃一個人,萬一死了,我們也好知道他的身世,立墓碑的時候也知道在上面寫點什麼。」

  賀昌龍湊近季馬老師,讓季馬老師一一翻譯著上面的資料,同時讓其他三人用筆輪流記錄下來賀昌龍提到的一些要點,並將同一個家庭的人單獨列出來,這項工作足足讓他們忙碌了一個通宵,直到清晨時分,季馬老師打著哈欠說:「整理完畢了,我得睡一會兒,我可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

  賀昌龍坐在桌子前,示意其他三人也去休息,自己則一篇一篇的翻閱著用中文翻譯後的資料,雖然不算太完整,但都算是有用的信息。他注意到215人之中,只有25人是女性,其他的全是男性,最主要的是沒有孩子,按照季馬老師的說法,孩子都是在這裡出生並且長大的,加上古娜只有10人。換言之,當初來到這裡的只有205人,這一點也許僅僅是巧合,不過他還留意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訊息,在這205個成人之中,幾乎各行各業都有,年齡相差都不大,基本上和季馬老師差不多,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在四十歲左右生下的孩子。

  205人之中,有25名女性,只有其中10人生下了孩子。

  賀昌龍有一點有些糊塗,不得不叫醒了季馬老師,問他:「我好像記得以前說過,女人到了一定年齡生孩子都十分困難,這10個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都40歲出頭了……」

  季馬老師揉著雙眼點頭道:「沒錯,都是高齡產婦,而且都是順產,沒有出現過難產。」

  「問題就在這裡。」賀昌龍也揉著眼睛,「我雖然沒有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我從資料上看古娜和其他9個孩子的出生時間相差不過幾天而已,而資料上寫著這205個成人之中醫生只有2人,你和另外一個叫馬雅可夫斯基的人,而且你是外科醫生,他是牙科醫生。」

  「你不提我都想不起來了,這件事還真怪。」季馬老師翻身從床上起來,「古娜他們出生的時間都在凌晨,而且都是順產,在沒有醫生的幫助下順產,他們的母親們身體都極好,非常好,第三天清晨就抱著孩子出來和大家見面了。」

  賀昌龍點頭,隨後又讓季馬老師詳細解釋了一下關於高齡產婦的相關知識,等季馬老師說完,賀昌龍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道:「太奇怪了,高齡產婦,不在醫生的幫助下順產,而且沒有危險,最離奇的是她們第三天就出門了,不坐月子嗎?」

  「月子?」季馬老師糊塗了,隨後恍然大悟,笑道,「不不不,我們這裡沒有坐月子這個習慣,我去中國的時候對你們這個習俗感覺很不理解,後來才明白一是因為傳統,二是因為你們的身體素質相比我們要差一些,不過你的懷疑也不是沒有理由的,40來歲的產婦身體再健康也不可能第三天早晨就出門,你還查到什麼了?」

  「還沒有,只有這個疑點。」賀昌龍重新回到桌子前,將那10名產婦和他們的家庭成員的名字都列了出來,隨後問季馬老師,「疑點又出現了,這10名產婦都是三口之家,沒有多餘的人,你來看看,他們身上是不是發生了其他的怪事?」

  季馬老師站在那看著,點頭道:「有是有,就拿那個牙醫來說吧。」說到這季馬老師又壓低了聲音,「那個叫馬雅可夫斯基的就是古娜的父親,他雖然是個牙醫,但每次有人找他看牙都被他以沒有醫療器械為名婉拒了,後來有一次我在他家發現了他隨身的皮箱之中裝著牙醫用的東西,我質問過他,他只是說自己的醫術已經不如從前了,勉強從醫只會害了其他人,我當時還覺得他挺負責的。」

  賀昌龍點頭,又看著旁邊的那些名字,隨後忽然道:「除了古娜之外,其他9個孩子都是男孩兒?」

  「對啊,沒錯,所以古娜是我們專家農場的小公主。」季馬老師露出了笑容,「可惜她太可憐了,父母竟然棄他而去。」

  賀昌龍點頭,坐在那道:「季馬老師,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季馬老師坐在那回憶著,不斷揉著頭,又拿著賀昌龍帶回來的資料反覆地看著,足足過了半個來小時,終於打破了沉默道:「對呀,不看資料還好,一看這些單列出來的名字我就想起來了,這10個家庭,也就是30個人,除了古娜一家,其餘的都是最早出去找出路而失蹤的!」

  「什麼?」賀昌龍差點站起來,隨後又猛地坐下來,自言自語道,「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父母一般都不會帶著孩子出去冒險的,他們竟然還帶孩子出去?」

  「是的,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擔心孩子一個人在家。」季馬老師搖著頭。

  「不,這個理由不充分。」賀昌龍搖頭,「這種事一般都是男人去做,女人和孩子呆在家,我想第一批出去找出路的人中就有男人、女人和孩子吧?」在得到季馬老師的確定之後,賀昌龍肯定道,「這就對了,第一批人中有孩子,第二批人再出去尋找時,按照常理都會更加心疼自己的孩子,明知道有人失蹤,還會領著孩子去尋找嗎?根本不會!只能說明這10個家庭有問題!」

  季馬老師此時也清醒了,點頭道:「對啊,你分析得有道理,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那場地震也許是個信號,提醒這10個家庭應該離開了,換句話說,這個專家農場實際上就是為了那10個家庭而設立的,其他人只是掩飾。」賀昌龍總算是分析明白了,這和要藏樹葉的最好辦法就是在森林裡是一個道理,用幾百人來掩飾幾十人,不過那些黑影是什麼東西?這些人又從什麼地方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20
第二十章(下)[10個家庭II] 


 專家農場的疑點在於那10個家庭,而那10個家庭的疑點又在哪兒呢?在於他們的孩子,更深入一些去思考,就在於那9個男孩兒。10個家庭,30個人中,如今明確知道下落的只有身邊的古娜,確定死亡的是古娜的母親,失蹤的是古娜的父親,剩下9個家庭的27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農場中剩下的也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唯一最接近答案的推測便是——因為某種原因,古娜的家庭不敢離開,而那9個家庭分批在農場某個角落被軍隊帶走,剩下的人也許被怪物殺掉,也許是被軍隊滅口,總之死亡的幾率很大。

  古娜的父母為什麼開始不走,然後又出現分歧,古娜的父親決定要走,古娜母親卻要留下來呢?到後來等古娜父親失蹤之後,古娜母親卻失去了理智,想要翻越高壓電鐵絲網卻最終被電死,而且不管親生女兒的死活,難道是重男輕女?

  不知道蘇聯有沒有這種惡俗,如果沒有,問題也許就因為古娜是個女孩兒。

  賀昌龍小睡了一兩個小時,隨後又翻身爬起來,在季馬老師的幫助下,將那10個家庭的背景資料全部翻譯了一遍,同時季馬老師也耐心地教賀昌龍一些簡單的俄語,平時的問候之類的,不過賀昌龍最感興趣的便是「不許動,舉起手來」該怎麼說,對他而言,在這種環境下,為了不誤傷無辜者,必須首先學會這句話。

  「納尼斯涅.古娜!」賀昌龍用俄語說著古娜的名字。

  季馬老師立即糾正他道:「不,沒有停頓,是納尼斯涅古娜,叫古娜其實並不準確,就算是簡稱,也應該叫妮娜,而不是古娜。」季馬老師看著賀昌龍讀得十分繞口,只得揮手道,「算了,就叫古娜吧,反正我也隨著你們叫了很久的古娜……嗯,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麼辦?」

  「搜索,沿著第一批人離開的方向搜尋,總能找到點什麼線索?當時有個提出尋找電源的人很聰明,那的確是個很好的出發點,我們也可以去尋找電源。」賀昌龍隨後又問季馬老師,「有多餘的表嗎?我們得留意時間,明天一大早我們四個就出門,今天有了重大的突破,得好好休息一下,順便多學習學習俄語。」

  季馬老師從床頭翻了一塊女士表出來,遞給賀昌龍,等賀昌龍去拿的時候又握緊道:「這是我妻子卡莎的遺物,也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臨終前讓我帶著這塊表,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邊一樣,還囑咐我一定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今天把它借給你,希望你幫我擺脫困境。」

  「一定。」賀昌龍點頭,握緊了季馬老師所給的表,沒有戴上,只是小心翼翼揣進口袋中,又輕輕拍了拍。

  第二天清晨,等日光照射到大地上之後,賀昌龍四人鑽出了地下室,帶上了少部分食物,雖然這個農場不至於大到讓他們好幾天都搜索不完,但畢竟總有意外,就像幾天前被困在那間教堂中一樣。

  拿著季馬老師那份手繪的農場地圖,賀昌龍等人沿著第一批人失蹤的方向走去,在經過頭一天翻越鐵絲網的地方,賀昌龍停了下來,看著那具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屍體,從大致的輪廓可以看出,那具屍體還在,並沒有人去搬離他。

  這個人是誰?他拿走的東西又是什麼?如果不出去,這兩個問題會成為永遠的謎題,搞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也就搞清楚為什麼安志勝會將他們扔到這個地方來了。

  沿著鐵絲網一直走著,四個人都有一種被鐵絲網外的某些人一直盯著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人頭皮發麻,時不時還會有一種要炸開的膨脹感,不過他們也清楚,如果外面的人要對付他們,只需要開槍,但他們不會那麼做。

  「排長,這裡有一條小路,延伸向鐵絲網外面。」偵查回來的魏亞軍指著前方道,眾人上前,隨後發現那一面鐵絲網很新,並不像早年立在這裡的那些一樣還帶著鏽跡,最重要的是鐵絲網有兩層,因為周圍高大的樹木擋住了大部分落下來的雪花,所以樹下被鐵絲網分成兩部分的小路清晰可見。

  「路,鐵絲網,還是新立起來的。」賀昌龍四下觀察著,示意大家都不要太靠近鐵絲網,以免出現意外,隨後找了東西扔向鐵絲網,果然那東西被鐵絲網的高壓電彈開,再仔細觀察,有幾根粗大的電線從外面接到鐵絲網的底部,找電源的方法不可行,當初只是那9個家庭的謊言,也許他們就是從這個地方逃脫的。

  「挖地道出去。」黃永模指著雪地說,「挖地道肯定能出去,挖深一點,我不相信他們能夠將鐵絲網埋那麼深!」

  「不。」鄧澤義搖頭,「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出去,如果為了出去,當初就不應該進來,我們是為了查清楚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魏亞軍蹲下來刨開雪,按著下面不算堅硬的泥土,「可是怪事發生之後,那些想要離開的人為什麼不挖地道離開呢?這應該是最好的一項選擇。」

  賀昌龍看著地面,忽然說:「那我們挖開來看看。」

  「我同意。」魏亞軍立即舉手,「去找工具!」

  四人分頭尋找,找了些農耕所用的工具,在那條小路的位置開始挖掘起來,誰知道深挖不到一米,發現泥土下面竟然全部都是水泥!

  賀昌龍看著那些水泥,朝著後面又退了五步,指著地面道:「挖這裡。」

  再次挖掘,下面的水泥沒有了,只有泥土,賀昌龍又朝著挖坑的地方前進兩步,再下挖,最終確定鐵絲網內有寬兩米的水泥,也就是說這裡早年就挖了類似壕溝之類,很深的壕溝,深度至少五六米,再用水泥澆灌,在水泥之上鋪上泥土再加立高壓電鐵絲網,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這裡的人挖地道逃出去。

  賀昌龍繼續帶人挖掘著,花了一天的時間,在近傍晚的時候挖出一個五米深的坑來,而坑的側面還都是水泥,更重要的是這裡的泥土下方很濕潤,五米之後地下水就已經冒出來了。看來蘇軍當初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挖掘壕溝至少深度大於五米,這裡的人就算能挖十來米也沒用,挖到五米左右地下水就冒出來了,這種地下水你是抽不盡的,所以地道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

  四人氣喘吁吁坐在雪地上,看著下面坑中的水逐漸結成薄冰,互相看著都搖頭,而盯著水坑發呆的賀昌龍忽然道:「大家都是農村出來的,在咱們四川,不少地方深挖下去地下水雖然也多,但也沒有這麼多,完全是冒出來的,這說明什麼呢?」

  鄧澤義立即站起來環視了周圍一圈道:「周圍有河流、池塘、湖泊之類的,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多水湧出來。」

  「對。」賀昌龍點頭,「不過還不能完全確定,現在時間不早了,明天一大早,我們換個地方去挖,這個工程比較大,東南西北四個角都挖一遍,才能確定。」

  晚上,賀昌龍等人返回地下室中,將地下水泥牆的事情告訴給了季馬老師,季馬老師很驚訝,並慶幸當初自己沒有費力用這個辦法離開,雖然自己當初也認為那是個好主意。

  四天後,專家農場東西南北四個角都被賀昌龍四人挖出了四個深坑,每個坑深達五米,最後確定了地下的水泥牆至少深入十米,也發現地下水只要挖五米就會湧出來,可他們也留意到湧出來的水並不像是泥水,其中帶著一些怪異的沉澱物,不管放置多久水都不會清澈,絕對不是地下水,也不是河流、湖泊中的流水,倒像是某個池塘中的死水、渾水。

  「天氣暖和了嗎?」賀昌龍看著深坑中的水,「結冰的速度比前幾天慢了,真是奇怪。」

  「排長,這些水看樣子不是地下水,給我感覺好像這下面有個什麼洞,你知道溶洞嗎?」鄧澤義問賀昌龍,「在我老家有許多溶洞,裡面有河流。」

  「不是溶洞。」賀昌龍用腳踩了下地面,「溶洞全是石頭,不可能在表土層一挖就出水,找個東西帶點裡面的水回去,讓季馬老師看看這種水裡面有什麼東西。」

  回到地下室,季馬老師觀察了很久那種水,搖頭說肉眼看不出來,但可以肯定不是地下水,地下水沒有那麼渾濁,他需要顯微鏡,而那東西在農場的小醫院中有一個,但自己十來年都沒有用過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帶著你去醫院,其他人在這陪著古娜。」賀昌龍做了決定,隨後跟隨季馬老師前往醫院,此時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個小時。

  前往醫院之後,季馬老師很快從那個櫃子中找到了用木盒裝得好好的顯微鏡,那東西看起來還是新的,似乎從來沒有人用過。季馬老師解釋道,在這個地方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關於從前的工作沒有人再去想過,即便是他妻子卡莎被感染的時候,他都沒有使用過這些東西,因為他知道只要感染就死定了,絕對沒有辦法挽救。

  季馬老師在醫院辦公室內研究著他們帶回來的死水時,賀昌龍則提著獵槍在周圍巡視,順便看下醫院之中有沒有什麼藥物是可以使用的,可惜全都是俄文,他學習了幾天也不認識,只能知道一些簡單單詞的意思。

  「龍!」季馬老師忽然抬起頭來,「這種水中微生物的數量非常多。」

  「什麼意思?」賀昌龍當然不懂什麼叫做微生物。

  「我舉個你能懂的例子吧。」季馬老師從旁邊找了一張紙,用筆在桌子上面畫了兩個圈,再將三張白紙拿來,將其中一張白紙撕碎扔進第一個圈中,「普通的水中,即便是地下水,也含有大量的微生物,人的肉眼是看不見的,像是細菌一樣,明白了嗎?但是你帶回來的水中微生物就有普通水中百倍甚至千倍那麼多。」季馬老師又將剩下的兩張紙撕碎扔進第二個圈之中,「你過來在顯微鏡中看一下,會發現十分擁擠,像是一個小房間內塞進了上千個人一樣。」

  賀昌龍湊近看了一會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所以這不是地下水,還有呢?」

  「像是有什麼東西死在水裡了,屍體,動物的或者是……」季馬老師不太確定地說,「或者是人的,我不太確定,畢竟只是顯微鏡,沒有其他的東西我無法確定裡面到底含有什麼東西?」

  賀昌龍抓著槍站在辦公桌前,腦子中思考著走到窗戶口,看著醫院小院中的那口老井,又問:「季馬老師,農場裡有多少口井?」

  「七八口吧,我們來的時候就有了,好像很多年前就挖出來了,但只有四口井勉強能用,水很少,我們平日都是用那些外面的混蛋給我們接進來的水管,極少有人用井水,噢,只有馬可夫偷偷釀土豆酒的時候才會用那種井水。」季馬老師解釋道,說到這他看到賀昌龍盯著自己,還沒有明白,但兩秒之後他忽然明白了什麼,立即奔出辦公室,和賀昌龍來到井口旁,用井繩幫助賀昌龍滑下去,將下面凍結的井水敲出一塊帶上來,兩人又急匆匆跑回了辦公室,等著那塊冰融化成水,再進行化驗。

  「我幾乎忘記了,對呀,井水不可能完全結冰的,最多只有表面上那一層。」季馬老師在辦公室內焦急地走來走去,看著賀昌龍道,「你剛才下去的時候,還能穩穩地踩在上面,這就說明井水有問題,肯定有問題!我怎麼給你解釋呢?」

  「地下的溫度會保持,這點我明白。」賀昌龍點頭道,看著放在器皿中的那塊冰,「在我的老家有山洞,溶洞你知道嗎?那種地方冬暖夏涼。」

  「對,就是這個意思。」季馬老師坐立不安地等著,可是因為辦公室溫度也不高,那塊冰融化的速度特別慢,即便有火柴也不能用火去融化,因為水經過一定的溫度,就會產生變化,這種變化會在瞬間改變那灘水中包含的物質。

  「你們不用觀察了。」一個聲音從辦公室門外響起,賀昌龍立即持槍瞄準門口,隨後一個抱著幾瓶藥的男子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賀昌龍,又看著季馬老師道,「地獄大門已經打開了,在這裡的人遲早都會死。」

  賀昌龍此時才驚訝地意識到,來者說的是中文,而且從那模樣來看,應該就是前幾天揮刀割傷黃永模的那位男子。

  「馬雅可夫斯基!」季馬老師起身來,張大嘴巴看著來者,「你還活著?」

  馬雅可夫斯基?古娜的爸爸?賀昌龍把槍口放低。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8 10:21
第二十一章(上)[靈魂研究] 


 馬雅可夫斯基的突然出現,讓賀昌龍意識到事情也許會出現轉機,但接下來明明說著中文的馬雅可夫斯基卻和季馬老師開始用俄語交談,賀昌龍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能從季馬老師臉上的表情判斷出,馬雅可夫斯基(以下簡稱馬雅)所說的話讓他驚訝不已,但很快季馬老師又拚命搖頭,擺手,說著一個單詞,這次賀昌龍聽明白了,他說的是「不可能」,而且手還搖得越來越快。

  兩人交談了許久,季馬老師看著賀昌龍愣在一側,插不上話,乾脆用中文對馬雅說:「這位中國朋友是來幫助我們的。」

  馬雅看著賀昌龍說了句俄語,季馬老師搖頭道:「你會說中文,為什麼不說?他是朋友,不是敵人!而且今天我才知道你原來會說中文,你也去過中國!你是個騙子!」

  賀昌龍反而沒有激動,只是淡淡地問:「他都說了什麼?」

  「他說……」季馬老師看了馬雅一眼,「他說蘇聯軍方打開了一道門,是地獄大門,把地獄裡面的惡魔給放出來了,還說他參與了這個計畫,不僅如此,他與我妻子卡莎還參與過中國某個基地的建設。」

  「中國某個基地的建設?」賀昌龍第一反應就是蜂巢,隨之聯繫起在演習中遭遇的那個怪物,還有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立即問,「是不是蜂巢?在四川的蜂巢?」

  馬雅指著賀昌龍,對季馬老師道:「你看!我說過他知道!他知道!」

  「我的確去過蜂巢,也遇到過怪事,但是我不知道與現在這一切有關係!」賀昌龍趕緊解釋道,生怕讓季馬老師認為自己與這一系列事情有關係,甚至還被懷疑是蘇軍的合謀。

  「你說錯了一點,蜂巢並不是在什麼四川,而是在羅布泊!」馬雅厲聲道,「你所說的那個蜂巢,只是個被稱為零號的地方,並不是真正的蜂巢!」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季馬老師非常憤怒,上前直接奪過賀昌龍手中的獵槍,後退幾步後,將槍口對準了賀昌龍與馬雅之間,槍口晃了一圈道,「你們得一個個說清楚!」

  「我只想活下去,我要離開這裡,離開蘇聯,我要去美國!」馬雅大聲喊道,眼睛盯著窗外,此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馬雅的臉色在那瞬間變了,拔腿就朝著外面跑,邊跑邊說,「天黑了,醫院裡不安全!」

  馬雅離開,賀昌龍拔腿就追,季馬老師也持槍跟在身後,呼喊著馬雅的名字,讓他跟著自己回地下室,入夜之後不要亂跑,可馬雅根本聽不進去,撞開醫院大門,站在門口觀望了下天空,怪叫一聲又朝著隔壁的建築跑去,喊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賀昌龍不知道馬雅的速度為何會那麼快,連自己追上去都感覺很吃力,等馬雅一頭撞進旁邊的那間民居之中後,賀昌龍正準備追上去,回頭卻發現季馬老師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厚厚的雪地之中,眼看太陽就完全消失在山邊,賀昌龍只得回頭攙扶著季馬老師朝馬雅所在的建築中躲去。

  等兩人剛推開門進去,太陽的領地立即被黑暗所佔領,季馬老師和賀昌龍進屋後立即找東西開始堵門,隨後又奔向窗口找東西堵窗戶,一切辦妥之後這才開始在屋子中尋找起馬雅來。

  「馬雅,你在哪兒?」季馬老師手持獵槍在屋子中低聲喊道,剛喊完這一聲,屋子外面就傳來怪異的叫聲,如同狼吼,又夾雜著動物的嘶鳴,甚至有低低的呻吟聲。

  「馬雅老師?」賀昌龍在屋子的另外一側搜尋著,聲音不敢太大,擔心將屋外那些行走的怪物也引出來。

  終於,季馬老師在廚房的底部儲物櫃中找到了渾身發抖,手中還緊緊拽著一根毛巾的馬雅,季馬老師打開櫃子的時候,馬雅又朝裡面縮了縮,搖頭道:「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我要走,我要走!」

  賀昌龍聞聲趕來,看著馬雅老師,問:「你想去美國?為什麼?」

  「美國人會保護我的!」馬雅老師點頭道,「是的,他們一定會的,我手上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中國的,蘇聯的!」

  「你能離開這裡嗎?」賀昌龍試探性地問,他當然知道馬雅不能離開,要是能他早就離開了,不可能等到現在。

  「我要是能離開這裡,我就能找到美國人,我知道中情局的人在附近,他們接觸過我,偷偷的,還告訴我,只要我願意跟他們離開,他們會隨時帶我走,永遠保護我!」馬雅面帶笑容說完這一切,但隨後笑容又凝固,隨即消失,變成哭相,「可是我離不開,挖地道不行,我也沒有翅膀,根本就走不出去,不,不,還有一個辦法,很冒險,但是可以賭一賭。」

  賀昌龍正想趁著馬雅精神不穩定的時候問還有一個辦法是什麼的時候,季馬老師卻搶先問道:「那古娜呢?你不管古娜了?」

  「古娜?我為什麼要管她?她和我有什麼關係?」馬雅咬牙道,「她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照顧她十年已經盡了我的責任。」

  季馬老師很驚訝,賀昌龍立即問:「她不是你們的孩子,其他9個男孩兒也不是那些人的親生兒子吧?」

  馬雅抬眼看著賀昌龍,原本想說「你怎麼知道」,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知道!你是中國的間諜,所以你什麼都知道!」

  「啪——」季馬老師一拳打在了馬雅的臉上,低聲喝道,「冷靜點,馬雅!我說過,我相信他,他是朋友!」

  「那為什麼他會知道?」馬雅立即反問道。

  季馬老師盯著他道:「我也是幾天前才知道的,是他從檔案室的資料中拼湊出來的答案,原本應該是顯而易見的答案,只不過生活在這裡的人為了生存都忽略了,你們也的確掩飾得不錯,說吧,馬雅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又為什麼來這裡?這個農場是為你們那20個人所建的對嗎?」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馬雅老師咬住自己的大拇指,「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恐怖,不知道政府都在做什麼。」

  「馬雅老師,我告訴你我的經歷,你能告訴我你的經歷嗎?」賀昌龍指著馬雅的胸口,另外一隻手指著自己,「我們來交換好嗎?誰都不撒謊,作為交換。」隨後,賀昌龍也不等馬雅同意,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來,這一次他沒有隱瞞任何細節,把千足屨的事情也說了出來,但一直強調那也許僅僅只是個古物,季馬老師並沒有生氣,只是坐在一旁又聽賀昌龍敘述了一遍。

  馬雅聽得冷汗直冒,特別是賀昌龍說到關於牛鬼,關於那個地獄之門的事情時,馬雅竟然直接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大聲叫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賀昌龍當然不會不說,畢竟這是拋磚引玉,撬開馬雅口中實情的最好辦法。等他講述完畢,馬雅臉色已經慘白,但一直不說話,只是慢慢探出頭去看著廚房窗戶外面不斷晃動的黑影,又立即縮回去,靜靜地說:「原來你們也是受害者。」

  對,受害者。賀昌龍心想這個說法很恰當,但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點頭。

  「我……」馬雅抬眼看著賀昌龍,「我不知道我的事情與你們是不是有聯繫,但我知道與季馬老師有聯繫,我早年也知道過那種細菌,按照時間來推測,大概和季馬老師在烏克蘭研究那種細菌的時間差不多,只不過那時候我在中國,我在那個真正的蜂巢內,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因為他們不讓我們帶著能看見時間的東西。」

  賀昌龍嚥下一口唾沫,很想提問,又擔心自己提出的問題會變成在誘導馬雅,只得保持沉默,等馬雅繼續說下去,馬雅隨後提到了那種細菌,但發現細菌的人並不是中國、蘇聯,也不是美國,而是日本人,是二戰時期,日本一支臭名昭著的細菌研究部隊發現的,還是從一個死去的中國人體內發現的,那個中國人的身份神秘又特殊,因為當時在戰時,條件有限,日本也得不到外援,同時又不願意與自己的盟國德國、意大利分享,只得隱藏起了這個秘密,但在二戰結束前夕,這支部隊為了逃脫審判,秘密接觸美國,希望以手頭的資料換取平安,美國人答應了,但需要他們交出全部的資料。

  日本人很聰明,並沒有交出全部的資料,只是分成無數份藏起來,以一定比例的形勢交給美國人,告訴對方,等審判結束他們再拿出剩下的,與此同時,為了保險,他們也悄悄接觸了蘇聯方面,當然手段也相同,他們將細菌的標本藏進了研究所的牆中,而且是在磚頭之中,最終又被中國發現。

  可日本人一直想東山再起,他們不相信任何人,他們知道需要崛起,否則一輩子都會活在美國人的雙腿之間,他們把關鍵性的資料帶回去,每年少部分少部分交給美國和蘇聯,用來換取未來的平安。

  「那種細菌很關鍵,可為什麼要研究那種細菌呢?」馬雅苦笑道,「當時我並不知道,我只是個KGB的急救醫師,能接觸到這種核心機密完全是因為上面認為我政治方面十分可靠,後來我們得到的資料發現美國人已經著手在研究這個問題,但不管是我們,還是美國人,都沒有中國人成功,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那種細菌只是針對人體的深度開發,但就像是研製一種盔甲一樣,你研製出無敵的盔甲,卻發現沒有合適的人可以穿戴,那麼這種東西製造出來就和廢品沒什麼區別。」

  「中國人為何會成功?」季馬老師提問。

  「靈魂!」馬雅又一次咬住自己的大拇指,「他們的靈魂研究超前我們,美國人走日本人從前的路子,致力於生物研究,而我們則將這項技術深入,希望能結合生物研究與機械工程,可不管怎麼做,我們都無法突破瓶頸,我聽內務部的人說過,美國人研究出來的戰士,雖然有強健的體魄,但和白痴差不多,必須要人來操控,每一個動作,你都必須下達命令,否則他就只是個能站立的植物人,那是因為沒有靈魂的原因,但是中國人一直把這個核心秘密捏在手中,無論怎樣都不分享出來!」

  「靈魂研究?」賀昌龍搖著頭,「這未免太離奇了。」

  「不,一點兒都不離奇。」馬雅呼吸變得急促,「有一個關鍵的地方被接觸過核心機密,但又被完全蒙在鼓裡的人忽略了,我想只有三個國家背後指示這些計畫的機密部門的領導才知道是什麼。」

  季馬老師聽的很惱火,質問道:「到底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馬雅依然縮在那櫃子之中,搖頭道:「你們想想,為什麼要研究那種細菌?」

  「你剛才不說了嗎?美國人要製造什麼超級戰士,而蘇聯要做什麼結合研究,中國則是有超前的靈魂研究。」賀昌龍立即道,「一切都為了……國防?」賀昌龍原本想說「戰爭」這個詞的。

  「幼稚!」馬雅指著賀昌龍叱道,「太幼稚了!你的想法和我們當初這批在下面俯身幹活的人一樣幼稚,我們都以為只是為了研究某種永不疲倦的戰爭機器,不過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們研究出來是為了探索起源。」

  「什麼東西?起源?什麼的起源?」季馬老師乾脆把腦袋湊了過去,抬手要去摸馬雅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發燒了,在說胡話?」

  馬雅將季馬老師的手給拿開,認真地說:「我說的是真的,我並沒有開玩笑,你們看看外面那些行走的黑影,知道那是什麼嗎?那是惡魔!那是地獄中的惡魔,要知道不僅是在蘇聯,還是美國,還有中國,都存在這種惡魔,只不過中國人比我們懂得如何對付,所以他們沒有像我們一樣傻乎乎的為了研究而去打開地獄之門!而是不斷地封閉著門,不斷地掩飾著那種根本不能曝光的真相。」

  地獄之門?賀昌龍想到了在越南,范主說過如果不給牛鬼喂食屍體,那東西就會把地獄之門給刨出來,而促使牛鬼那樣做的是因為它體內那種叫千足屨的怪異物件,如今在專家農場內四處都行走著那種馬雅所說的惡魔,這麼說蘇聯人把地獄之門給打開了?

  賀昌龍指著外面問:「你們把這裡的地獄之門給打開了,對嗎?」

  馬雅哭喪著臉,點著頭:「對。」

  「為什麼?」賀昌龍搖頭表示不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

  馬雅兩隻手合在一起,卻提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什麼叫做莫比烏斯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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