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別拿穿越不當工作 作者:樓笙笙 (已完成)

 
theo0929 2016-6-13 13:32: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9 133501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40
第二十章 帝王之家非我選

  下得樓來,一直來到局裡的車跟前,劉協站在打開的車門跟前,不動。

  方無應歎了口氣,改了漢代語言:「陛下,請上車吧。」

  劉協轉過身,看看雷鈞家的窗口,這才將背包扔進後座,旋即人也鑽了進去。

  方無應跟著坐進車裡,雷鈞在駕駛座上,他從後視鏡裡看看劉協,從關上車門開始,男孩的表情就起了改變,他垂著頭,滿臉悲慼。

  「陛下……」他斟酌片刻,才道,「宮裡尋不到陛下,已經亂了一個月了。」

  「華夏亂了多少年,又何嘗在乎這短短一月?」劉協低聲說著,用手抱住頭,「別叫我『陛下』了,我真想一直喊你們『叔叔』。」

  雷鈞無語,默默發動了車。

  所有的人,包括凌涓,全都等候在局大門口。當他們看到車過來的時候,全都鬆了一口氣。

  車停在人們跟前,後座門打開,方無應先下車,隨後,一個小男孩從車裡鑽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齊齊集中在了漢獻帝劉協身上:這是他們所接待過的最年幼的「客人」。

  蘇虹一眼就認出了劉協的臉,沒錯,正是幾天前到她家借宿的小男孩。很明顯,劉協也發現了她,他拎著運動包,囁嚅著走過去:「……蘇阿姨。」

  蘇虹斟酌半晌,還是禮貌萬分地回答:「陛下,裡面都準備好了,請進來吧。」

  小男孩的臉色瞬間慘白了,他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再抬起頭來時,劉協的神情完全改變了!

  「……朕該拿什麼封賞各位呢?迎回天子可是大功一件啊!」小男孩的表情忽然換上鄙夷,「可惜朕手中無一兵一卒,國庫又是空空如也。」

  「我們並不想要封賞。」方無應不動聲色地說,「國庫雖然空空,各懷私利的勳臣、大?手中倒是滿滿。」

  「可這不是我造成的!是董卓那廝逼著我當皇帝!」小男孩尖叫起來,「為什麼要讓我來承擔一個國家?!我應該上學!我想和雷蕾一樣進初中!」

  大家全都安靜下來。

  一通歇斯底里的發洩之後,小男孩已經面如死灰,渾身發抖。

  「……我是在講廢話,Nonsense!」劉協冷冷一笑,「兩千年前古人的痛苦,在各位面前,不過是一場滑稽的猴戲。」

  這孩子原本長著一張秀美的臉,長長的睫毛,瞳距較寬,眼珠近似煙褐色,嘴唇線條優美,不知是遺傳自父親漢靈帝還是母親王美人。

  可是此時,孩子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一秒之間,那孩子變得老成起來,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符合。

  他笑的時候,顯得又疲憊,又冷酷。

  「現代人又好到哪裡去?」雷鈞聳聳肩,「雷蕾同樣要準備中考,夜間上晚自習到九點,為了考市一中她得複習到凌晨一點,這是中考,後面還有高考,考研或者托福GRE……而她只是個普通的百姓--你大概沒見過她因為化學不及格,回家被我罵哭的樣子吧?我現在不罵她,以後老闆連罵都不會罵,直接炒魷魚。陛下,沒有誰,沒有任何一個時期,人是可以輕輕鬆鬆、自自由由地按照自己意願生活的。」

  「可她至少不會被脅迫!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您懂麼?」

  「那這就是您的命運了。」方無應接著說,「您還將活很久,並且幸運地沒有被任何人殺死--知道關老爺麼?就是你家皇叔的義弟,他的死相很難看的--所以,是不肯接受現實,非要和命運無休止地較勁,還是接受現實,活出自己的價值?不止您,我們,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做這選擇。」

  劉協怔怔望著方無應,半晌,才慢慢說:「是和命運較勁,還是活出自己的價值……」

  他呆立了好幾分鐘,終於轉過身,朝辦公室走去:「行了。我不會再和你們作對了。」

  他淡褐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翳,長長的腿蹣蹣跚跚的,看上去像受了傷的小獸。

  當晚,漢獻帝被送回了漢末,他失蹤的那個時刻。

  陪同他的是蘇虹,其他人都不被允許到近前去。蘇虹後來說,劉協臨走前和她說了很多話:關於自己往後的打算,關於後世歷史對自己的評價,關於漢室內部的紛爭……

  「你是怎麼說的?」雷鈞有點好奇。

  「我說,你已經很勇敢了,就算身為末代皇帝又如何?末代皇帝不丟人,不要在乎別人眼光,溥儀也好好地活到無疾而終呢。至於後世歷史就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人人都只為了彪炳千古而活著,那才是一群瘋子。」

  「你這說得倒也沒錯。」雷鈞有點悵然,他用指尖蹭蹭鼻翼,「不過他想參透這些,還得費一番功夫。」

  「對了,他還把這個給我,要我交給你家蕾蕾。」蘇虹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玉,遞給雷鈞。

  那是一塊玉珮,雕著龍鳳紋飾,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是他的玉珮?」雷鈞驚訝地接過來看了看,「這太貴了,你怎麼能收下呢?」

  「他說,如果不答應他,他就不進轉換室。」蘇虹說,「這塊玉珮很貴重,相等的漢代古玉,市價差不多上百萬了。」

  雷鈞抬頭看看凌涓:「局長,這該充公。」

  「不用。」凌涓擺擺手,「這是直接從漢代帶過來的,它並沒有經過歷史積澱。你看,它還很潔淨,是新開採的玉石。有價值的大概只是玉質本身。」

  「你就留著給雷蕾吧,按章程贖買,頂多七八千塊錢。」方無應拿過玉珮,看了看,「這是高古玉,沒有和田玉貴重。看來漢獻帝留的是定情信物?」

  「胡說。」雷鈞哼了一聲,「我倒不覺得是什麼定情信物,他的思維已明顯轉向現代了,這不過是給朋友的一件禮物而已。」

  但是最終,那塊玉珮仍然被考古人員給送回了漢代,因為他們在後續勘查中發現,玉質自身,同樣能夠引起頻率共振的紊亂。

  蘇虹說挺可惜的,雷鈞卻說新的發現可以完善規章制度。

  再說他始終認為,做末代皇帝的岳父,可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42
第二十一章 誰家居住霍將軍


  從春秋時代回來,雷鈞和控制組本應有兩天休假。但是漢獻帝的事情讓他們臨時加了班。

  在下一個出差到來之前,控制組的人員全體放了一天假,雷鈞卻沒有休息,因為他還有別的任務,必須與凌涓一同處理。

  上午十點,雷鈞開車到了時空平衡處原來附屬的研究所,凌涓已經等在了門口。

  「我覺得,此次測評你得到場。」凌涓對下了車的雷鈞說,「畢竟年底他就要進局裡來了。」

  「錄用的方面不是沒問題了麼?」雷鈞說,「既然是應屆碩士生,那應該是局長你認可的人吧。」

  凌涓笑了笑:「雖然是我一直在負責他,但畢竟往後你們共同工作的時間比較長,你的審評意見也很重要。」

  凌涓說的是即將進局裡工作的那個新人,原本一直是由她在負責這個培訓項目,據雷鈞所知,這個新人在四年前,還在大學期間就被梁所長內定,但是梁所長退下來不久就去世了,所以培養計劃就落在了繼任的凌涓身上。

  關於培養計劃,雷鈞一無所知,悉數由凌涓一人負責,而且雷鈞感覺這項計劃似乎還很保密,凌涓平日從不在局裡提起,在他面前也只有限地說過一兩句。這幾年的週末,凌涓經常往研究所跑,恐怕就是為了這個培養計劃。

  「先進去吧,人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了。」

  研究所真有些年頭了,地方靠近郊區,房子老舊,四周全都是茂密的樹林,厚厚的樹葉遮蔽住了屋簷,光線從縫隙間透下來,就算是白天,整個房間也始終籠罩在深綠色的樹蔭之下,沒有一刻不顯得陰沉沉,濕漉漉。

  然而這種陰霾披離的環境,卻讓雷鈞從心底感到平和舒暢。對此地,雷鈞是很有感情的,他進局裡之前,也在研究所呆過一年,連二樓轉彎處的瓷花盆,他看著都萬分親切。

  倆人快步上了研究所二樓,到了會議室,凌涓推開門,諾大的房間裡只有一個人,他看到有人進來,趕緊站起身:「……凌局長。」

  「雷鈞,這就是小衛。」凌涓說完,又向那位年輕人介紹,「這是我們雷副局長。」

  事先雷鈞看過材料:衛彬,26歲,主修理論物理以及古代史序列,在大學及研究院裡的各項成績都非常優秀,院系給的評語是:勤奮認真,高效守紀,原則性強,能突破常規進行思考,有很好的組織能力。

  「就是性格有些冷。」凌涓當時對雷鈞說,「小伙子倒是很不錯,而且籃球打得特別出色。」

  「天生不愛扎堆那也很正常。」雷鈞說,「辦公室已經夠鬧了,小武和蘇虹那叫一個話癆……來個流川楓平衡也好。」

  凌涓當時一愣,卻笑起來,那種笑容顯得有幾分奇妙。

  「雷鈞,這孩子很不同尋常。」她說,「如果有什麼讓你驚訝的,別怪我沒打招呼。」

  再看那年輕人,180公分左右,但是十分精神幹練,五官很陽光可愛,眼睛明亮,笑起來非常感染人,猛一眼看去,是穿件好外套就可以上芒果台蹦蹦跳跳的類型。

  倒是看不出凌涓說的脾氣冷淡的跡象。

  雷鈞與對方點頭致意,凌涓拉了椅子坐下,也示意衛彬坐下來。雷鈞手裡還有一疊衛彬的材料。

  「上次體檢報告我看過了,已經沒有問題了。」凌涓說,「還有MMPI的測試報告,結果也很令人滿意。」

  衛彬笑了笑:「今年年底還有兩門必須通過考核,我真希望快點結束,進入社會。」

  雷鈞說:「想來我們局裡工作?」

  「那是我的夙願。」

  凌涓說:「小衛的各項測試都是優秀,成長速度快得驚人。」

  成長速度?雷鈞有點疑惑,但是又沒好意思當面問。

  「愛打籃球?」雷鈞笑問,「什麼位置?」

  「小前鋒。」衛彬撓撓短短的頭髮,「技巧方面不是太熟,不過靈活度和力度都還行。」

  「那往後可以加入控制組的籃球隊了。」雷鈞笑道,「我以前受過傷不能上場,小武是天生就沒運動細胞,方無應總抱怨我們局一個人也不出。」

  「哦哦!那太好了!」衛彬很興奮,「我真期待!」

  凌涓笑起來:「還有幾個月,所以今天我把雷鈞帶來,如果你真的進入局裡,他就是你往後的直接領導者。」

  「呃,我在尋找拍馬屁的方式。」

  雷鈞笑:「用不著,只是我得告訴你,咱們這地方人少活多,往後進去了,可是相當受累的。」

  「明白。」衛彬齜牙一笑,「年輕人就需要鍛煉,而且我的座右銘是:不走尋常路。」

  「還美特斯•邦威呢你。」凌涓善意地諷刺了一句,「老脾氣還沒改啊?」

  「怎會呢。嘿嘿。」

  凌涓合上手中資料:「那麼,好。」她轉頭對雷鈞說,「今天叫你過來,是要讓你聽小衛做一個自我評述。本來……」

  她頓了一下,又看看衛彬:「本來我一直猶豫要不要把這個環節推後,等到衛彬進了局裡再說,或者乾脆去掉這一環節,但是衛彬的意見,應該提早和你說。」

  「我覺得還是坦誠一點好,往後的同事與上司可以多一點心理準備。」衛彬說著,用他年輕晶亮的眼睛看看雷鈞:「再說,我的檔案總還是要到雷副局長手裡,晚說不如早說。」

  雷鈞有點糊塗,他覺得他沒聽明白。

  「而且往後我一旦離開局裡,這類培養計劃的後期完善工作,也必須交給你完成了。」凌涓說,「所以還是提前通氣的好。」

  「局長,其實我一直想問,這項培養計劃到底指的什麼?」雷鈞問,「是和培養學術帶頭人的程序相同麼?」

  「不,完全不同。」凌涓摘下眼鏡,用小拇指按了按眼窩,她本來微凹的雙目因為長久疲倦顯得有點發青。她咳了一聲,「這是一個完全新人的誕生過程。」

  「完全新人?」

  「就是說,將他培養成為衛彬。」凌涓說。

  雷鈞一怔:「什麼意思?他以前不是衛彬?」

  「不,他以前不叫衛彬。」

  「那他以前叫什麼?」

  然後,雷鈞就清清楚楚聽見那個年輕人開口道:「以前我叫霍去病。」

  《附錄》

  MMPI:即《明尼蘇達人格測試》,但非專業狀況下因為沒有效度量表,做出來的結果是不準確的,而且直接用粗分算,誤差很大,因此不建議自行嘗試。事實上除非的確有必要(比如此處檢查古人的現代化程度,笑),心理測量表之類的東西,我不認為可以隨意嘗試。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45
第二十二章 驃騎大將軍的重生


 會議室裡,安靜得仿若無人!

  雷鈞覺得室內的空氣,奇妙地起了變化,他不禁看了看身邊的凌涓,那女人將身體向後放鬆,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鏡,露出一副疲倦而輕鬆的樣子。

  「怎麼回事?」他又一次將迷惑的目光轉向衛彬,「你以前叫霍去病?你怎麼叫這麼個名字?」

  「確切地說,我以前是霍去病。」衛彬笑了笑,「就是那個霍去病。」

  雷鈞差點從椅子裡跳起來!

  「你是古人?!」

  「是的,我被梁所長從西漢帶了回來。」

  雷鈞忽地轉頭看著凌涓,「局長!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基於專項計劃專人負責的保密原則。」凌涓將雙手合在一起,她的表情有點抱歉,「這項計劃的創始人是梁所長,衛彬--不,霍去病是所長去世後,我獨立負責的第一個對象。」

  雷鈞不出聲,只是死死盯著自稱是霍去病的衛彬,這讓衛彬多少有點尷尬。

  「我想,我應該不是壞人,雷副局長……」

  「不,當然不是。」雷鈞收回目光,他抬了一下手,「至少你在歷史上的評價很好。抱歉,是我太吃驚了。」

  「唔,我知道。」衛彬理解地點點頭,「這也是我希望在畢業之前就和您坦白的原因。我不想等進了局裡,再被發現真實身份,那樣的話,我擔心會引起同事之間不必要的猜忌。」

  「呃,就算你現在坦白,起初他們還是會以詫異的目光注視你。」

  「當然,這是無法避免的。」衛彬--霍去病笑了,「可是我更願意和大家坦誠相待。」

  「那麼,就先從你自己談起吧。」凌涓在一旁開口,「和雷鈞說清楚這一切,對你而言也是一種考驗--雷鈞,你有殊榮,你將成為第一個決定是否接納他的現代人。」

  歷史上,西漢武帝時期的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年僅23歲就去世了,關於他的死因,記載非常不詳細,司馬遷說是患了急症,幾個字而已,《漢書》也只借了他的異母弟霍光提了一筆,說他因病卒。

  「是因病……可是沒『卒』成。」霍去病轉了轉靈動的眼睛,「差一點卒掉了,但是梁所長正好帶了抗生素。」

  雷鈞用手指蹭了蹭鼻翼,沒說話。

  「漢朝醫療條件對烈性傳染病束手無策,但是某些病對現代人而言卻很容易治療。」霍去病說著,莞爾一笑,「一針青黴素就足以救我的命了。」

  「為何武帝當時沒發現?」雷鈞問,「你的墳墓至今仍在他的茂陵附近--」

  「他發現了。」凌涓說,「武帝知道他沒死,可也只有武帝一人知道。當時霍去病射殺李敢一事,剛剛在軍中引起軒然大波,風口浪尖的時候,他希望霍去病暫時遠避他鄉。」

  「陛下希望,痊癒之後,我能於三兩年之內再轉回長安。」像那些有點西化的年輕人一樣,霍去病聳聳肩,「只是他沒料到這希望破滅,治好驃騎將軍的『異人』未能守約將人送回。事實上梁所長在我來現代之前,就已經嚴肅警告過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雷鈞陷入沉思。

  「所以,現在的歷史記載並未改變,霍去病仍然卒於公元前117年,」凌涓說,「霍去病雖然已經病逝,但是,衛彬還活著。」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很愉悅。

  「幹嘛改這個名字?」雷鈞剛問出口,就立即明白了這名字的涵義。

  霍去病是平陽公主的女奴衛少兒與小官員霍仲孺的兒子,霍仲孺懼怕被人發現他與公主女奴私通,所以一直不願承認這孩子,成名之前,霍去病一直是以私生子的身份活著的。但誰又想到,霍去病的姨母衛子夫後來成了漢武帝皇后,他的舅舅衛青成了擊潰匈奴的大將軍。

  霍去病親自去認父,是在他成名之後。

  「我已經鄭重其事地去演過一場親情秀了。」霍去病淡淡地說,「盡我做兒子的責任,我想這就可以了。」

  「所以你現在重新改回母姓?」雷鈞笑了笑,「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衛彬點頭微笑:「我想徹底改個樣子。河東衛氏也好,驃騎大將軍也罷,那種人生雖然很光輝很不錯,我卻不想再重複了。」

  「所以,選擇理論物理?」

  小伙子笑起來:「這個更有趣一些,鑽進去就很難出來。」

  一般人,絕不會認為「理論物理」是個有趣的領域--私底下,雷鈞認為其實國防部會更想要此人。

  「那麼,你想過未來沒有?」雷鈞合上材料,微笑著看他,「年底,你將重新踏上社會,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

  「當然。」小伙子的神情中,有努力克制的興奮。

  「哦?打算走怎樣的路?」雷鈞也來了興趣,「有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

  「現在說目標似乎還太早,畢竟我才剛剛入門。」他笑了笑,「不過,如果能成為費米那樣的人,也不錯。」

  那時候,近午的陽光照進來,沁著秋日寒意的房間,好像熔爐流淌出了黃金,霍去病,就坐在這一片耀眼金色之中,既興奮,又沉穩。

  雷鈞心情複雜地望著這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曾經的光輝功績足以讓所有人打消嘲笑他的念頭,這將又是一個真正把握自己人生的人……

  在重獲新生的霍去病面前,世界恐怕還沒學會對他說半個「不」字。

  《附錄》

  費米:恩利克.費米,偉大的物理學家,諾貝爾獲得者。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47
第二十三章 「完全新人」培養計劃


 審評到中午才結束,衛彬走後,凌涓建議就在研究所食堂吃午飯。

  「想想也有這麼多年沒回來過了,嘗嘗味道變了沒。」凌涓笑道。

  「也好。」雷鈞打趣道,「下午不上班,領導啊,我想要瓶啤酒。」

  「沒問題。」

  專賣小炒的小食堂裡,雷鈞他們選了個安靜的角落,又叫了三個菜,一瓶酒。

  空氣裡,瀰漫著油乎乎的飯菜香。

  「老實說,所長第一次將衛彬介紹給我認識的時候,我也吃驚了很久。」凌涓的話題,來得比炒菜更快。

  雷鈞從筷筒裡拿出兩雙來,遞給凌涓一雙:「我到現在都覺得吃驚,這和工作狀態下見到古人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凌涓笑笑,「所以早上不是說了麼?要你有點心理準備。」

  「完全新人培養計劃,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凌涓一時沒有回答他,這時候正好菜上來了,她開始埋頭吃菜,雷鈞也打開了啤酒,他拿過杯子,給凌涓倒了一杯。

  「……喂,我可不能喝酒。」凌涓看看他。

  雷鈞微笑:「沒事兒,天熱,也就一杯。我一個人喝多沒勁啊。」

  凌涓笑起來:「也是,一個人多沒勁啊--我想,這也是當年梁所長帶我去見衛彬時的心情吧。」

  「於是說,所長終於在他有生之年,做了一件違反規定的事情?」

  「不能干預歷史,這的確是他最先定下的規矩,也許霍去病這事兒,是他鑽的一個空子?」凌涓笑了笑,「畢竟歷史還維持著原貌--霍去病真的活過23歲了麼?沒有。」

  「那麼衛彬又是誰?」

  「衛彬就是衛彬,一個物理系的碩士生,就這。」凌涓停了一下,「我第一次見他時,他還在醫院裡。」

  雷鈞等著凌涓的下文。

  「那段時間他非常虛弱,剛剛搶救回來,還完全弄不清狀況。」凌涓說,「在那次會面之後,梁所長就和我談了他的計劃。」

  「完全新人培養計劃?」

  凌涓點點頭:「梁所長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知道這是違反規則的,但是人在那種情況下--我是說,眼看著千古名將霍去病生命垂危,那麼年輕的孩子命懸一線,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眼睜睜看著他死,至少,他做不到。」

  「也就是說,完全新人培養計劃其實是古人改造計劃?」

  「差不多是如此。」凌涓說,「通常而言,需要使用洗腦以及手術冷凍記憶之類的手段,但是霍去病沒有接受這些,他保留了他的記憶……」

  雷鈞想了想:「局長,你對霍去病的最初印象是怎樣的?」

  「非常堅強的孩子,接受現實的速度超快。還在病床上,梁所長就將一切告訴了他。當天下午,我就看見他拿著字典慢慢開始學習簡體字了。雷鈞,他花了半年時間,就達到了大學英語的水平。」

  「神童麼?明明已經過了最佳語言期了……」

  凌涓笑了笑,「知道麼?開始的兩年裡這孩子每天只睡四個鐘頭,平時連《讀者》雜誌他都不放過。」

  「積累現代社會的各方面常識?」

  「是的。」

  「不對自己所不能理解、甚至抗拒的現實進行反抗,」雷鈞說,「若是對過去念念不忘,就無法接受現在。」

  「雷鈞,這世上沒有天才,霍去病的過去曾有著超乎想像的榮耀,即便是如今,世人提起來仍然將他當作少年戰神,如今戰功消失了,家族也消失了,漢武帝賜予他的財富奴婢功名全都沒有了……」凌涓的嘴角彎了彎,「可他毫不在意,這孩子真了不起,不是說他過去的戰功,而是說他真能『放下』,再次從零開始--哪怕是現代人,丟一份工作都會喪魂落魄。」

  「不知為何,我開始期待這小子的將來了。」雷鈞笑道,「那麼,完全新人培養計劃算是全面啟動了?」

  凌涓搖搖頭:「正好相反,這是最後一例。」

  「為什麼?」

  「整個計劃已經被高層否決掉了。」凌涓說,「上面認為計劃本身不妥,恐會留後患。」

  雷鈞有點震驚。

  「計劃被否決,所長很受打擊,我猜……」凌涓慢慢說,「他一直就有個宏大的設想,但是還未展開就折戟了。」

  雷鈞突然想到,所長梁毅的故去很出人意料,幾乎是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訃告就貼了出來。

  「我負責霍去病整整四年,從教他識認簡體字開始,再到調整他的心理狀態,補充現代常識……其實每一步都走得很艱辛。」凌涓端起啤酒,大大吞了一口,「各方面都很優秀,能迅速接受當下,是的沒錯,可這並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認同如今。比如他曾追問我,為什麼如今沒有肉刑了。」

  「當下沒有一個民主國家會有斬去左腿,割掉鼻子的刑罰。更不會有宮刑。」雷鈞說,「新加坡的鞭刑他恐怕看不上吧?」

  凌涓笑起來:「他看過錄像,結果大失所望,因為罪犯只被打了三鞭,而且還是分九個月,階段性進行的。」

  「殺人分屍案在世界各地不停地發生。」雷鈞諷刺地笑了笑,「然而在某些國家,此類罪犯卻只被判處終身監禁,或者出示一份精神錯亂的證明就能出獄就醫--我能理解霍將軍的疑惑。」

  「更嚴重的是,你知道麼?他始終贊成帝制,不肯認同民主制度。天哪,到現在還堅持君主專制理念的,你在大街上能找出幾個?可不是君主立憲哦,他說那純粹是猴把戲。」凌涓自嘲道,「他甚至認為目前國際局勢之所以會有危機,就是因為我們沒有一個如秦皇漢武般的皇帝。」

  「美國有皇帝麼?」

  「他說,國人心態和體質與洋人有異。」

  雷鈞鬱悶得只想扶額頭:「中國人請走皇帝才不過百年……」

  「雷鈞,他過來的時候才23歲,又一直生活在卓越君主漢武帝的治下,會有這種認知挺正常。」凌涓苦笑,夾起老菜根慢慢嚼了一會兒,「可每次遇到這種思想衝突,我就常常擔心未來:用現代科技武裝起來的古典核心啊……你知道他哪一方面問題最嚴重?」

  「唔,這麼說起來,應該是人際關係方面。」

  「一點沒錯。」凌涓點點頭,「簡而言之,他很難真正去融匯他人,所以說話也就顯得不那麼留情面。就這一點上,他依然是過去那個霍去病:武帝贈他的肉食堆滿了倉庫,他卻想不到要分給飢餓的士兵吃。」

  「這不是性格問題,恐怕是年齡限制--局長,現代的孩子也有相似缺點:炸一盤雞翅,蕾蕾一個人吃光,都想不起來給我留一點。」

  「沒辦法,慢慢來吧,他會長大的。至少,衛少兒應該是個出色的母親。我真希望我能更加瞭解她。」凌涓歎道,「改造古人和培養幼兒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不管怎樣,我希望霍去病能健康充實地生活在現代社會。」

  「……而在他到來局裡之前,我只希望人工屏蔽檢修工程能如期進行。」

  凌涓敲敲他的杯沿:「後天中秋,打算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加班唄。」雷鈞晃晃脖子,鬆散了一下頸椎,「誰也不敢保證中秋就不出事兒啊。」

  「加班完了呢?」

  「家裡蹲唄,對了,還有一場球賽要看呢。」

  凌涓歎了口氣:「你快成稀罕貨了。」

  「怎麼?」

  「全中國球迷裡,還能找出幾個支持國足的?」

  雷鈞是球迷,而且他竟然還支持中國男足,每次國足比賽轉播他都會看,按照雷鈞自己的說法,他主要是想看看「他們究竟能爛成啥樣」。

  當然,每次國足在「爛」這一項上所創的「新高」,都不會讓他失望。

  「嘿嘿,中國人支持自己的足球事業,好像這沒啥錯吧領導?」雷鈞說,「再說我記得小鵬他爸爸不也支持過國足嘛。」

  他說這話之後,略微有點後悔,凌涓已經和丈夫離婚好多年了。

  「……他才不肯承認呢。」凌涓倒是滿不在乎,「好幾年前就撂下話了:誰再說他支持過國足,他就跟誰急。」

  「咳,這又是何必……」

  「廢話,出去玩也比看那群人踢球強!」

  「一把年紀了還能去哪兒玩?」

  「你很老啊?」

  「領導,這老不老,不在體力,在興致。」他笑笑,「對了,過節,咱局裡不會忘記廣大勞苦職工吧?」

  「月餅是麗晶酒店的,一桶食用油,過節費--至於錢多少,到時候看。」凌涓放下筷子,看看雷鈞,「後天過節,還是就你們父女倆?」

  「嗯。」

  「雷鈞。」凌涓遲疑片刻,道,「沒想過再給蕾蕾找個媽媽?」

  「找誰?找領導您麼?」

  凌涓哭笑不得:「我說你沒大沒小也得有個度。」

  雷鈞笑起來:「這不是您問起來我沒人選,才胡謅嘛。」

  「就不考慮一下蘇虹?」

  這話一出來,雷鈞瞪大眼睛:「領導,我沒想到蘇虹不出嫁竟然是這麼讓你煩惱的事兒,都要往我這兒塞了……」

  「什麼叫往你那兒塞啊?」凌涓瞪了他一眼,「可別告訴我,你啥都沒察覺。」

  「察覺什麼?」

  凌涓沒回答,她低頭,筷子在剩菜裡挑了挑。

  「我說領導,別光顧著我--您不也光棍進行時嘛。」

  凌涓苦笑:「別提了,離婚這麼些年,一點兒念頭都沒有--我是說真的,雷鈞,我說這話你大概不愛聽:簡柔已經失蹤八年了,從法律上說,持續四年下落不明,這人就……」

  她沒再說下去,雷鈞接了口:「持續四年下落不明,法律上就可以認定死亡,尤其是咱們的職工,國安都參與其中了,真要活著不可能找不到--您是要說這話對吧?可是局長,我怎麼都不願承認簡柔已經死了。」

  午後的食堂,人走得差不多了,喧囂漸漸平息,太陽靜靜照著窗前那一小片草地,九月的日光仍舊很厲害,曬了一上午,草坪顯得有些蔫……

  陽光照在凌涓身上,她膚色更顯白皙,微卷的淡髮色也更亮。

  「前段時間,蕾蕾和我說,她都快想不起來媽媽長什麼樣兒了。」雷鈞說著,用手搓了搓臉,呼出一口酒氣,「簡柔失蹤那年,蕾蕾還不到七歲。」

  「雷鈞,她現在也才剛十五歲,依然是需要媽媽的年齡。」

  雷鈞苦笑:「我對不住這孩子,說是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其實哪邊也沒當好。」

  凌涓愣了愣:「這麼說,我對小鵬也有愧疚,雖然他都這麼大了……」

  「儘管是這麼說,可叫我給蕾蕾再往家帶一個媽媽來,又不是我能幹的事兒。父女倆單獨生活都這麼久了,真再來一個新成員,磨合不好。」

  「所以就叫你找個磨合得好的嘛,蘇虹不就正好合適?她和你們父女,磨合了多少年啊!」

  雷鈞噗嗤笑出來:「我說領導,你今天怎麼就認準蘇虹了?哦,不把她嫁出去您就誓死不退休是吧?別呀!您不退休我就一輩子是副職了!」

  凌涓笑噴:「我恐怕還扛不過她。」

  「咱們是被婚姻之神詛咒的一群人哪……」雷鈞將剩下的啤酒倒入口中。

  「胡說什麼?」凌涓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不是?您,離婚;我,老婆失蹤;蘇虹,挑挑揀揀不肯嫁;方無應呢,挑挑揀揀不肯娶;武海潮那小子連挑揀都免提,打定主意要獨身……」雷鈞笑了笑,「我說領導,你做領導工作這麼多年,底下這幫傢伙,有解決個人問題的沒有?」

  「下屬全單身,領導很失敗。」凌涓頹喪地喝光了她的啤酒。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51
第二十四章 但願人長久


  中秋節。

  局裡每人一盒麗晶酒店的月餅,一桶金龍魚,兩千大洋過節費。

  分發物資的時候,辦公室挺熱鬧,對於上班族來說,過年過節分東西領錢那是人生最快樂的時刻。

  蘇虹拎著油回了辦公室,看見方無應從凌涓辦公室出來。

  「怎麼?還沒去領月餅?」她問。

  「等會兒去也不急,反正沒太大興趣。」

  「麗晶酒店的,千萬別說等級不夠你標準。」

  「和等級無關,我對甜食不感冒。」方無應聳聳肩,「你要的話,雙份都拿去吧。」

  「我怕胖,不吃甜的。」蘇虹搖頭,「我這盒也是送人的。」

  「看看,這就是家裡沒孩子的下場。」雷鈞幸災樂禍道,「我家有個蕾蕾,什麼吃的都剩不下,絕對不為食物犯愁。」

  方無應彎腰研究似的看看蘇虹:「中秋沒團圓對像?」

  「你有麼?」蘇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咦?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方無應一揚頭,「我有約會!」

  蘇虹有點驚訝,她回頭看看雷鈞:「聽見沒?大新聞!方隊有約會!」

  雷鈞也故作驚訝,他趕緊走過來,扳住方無應肩膀:「真有約會?!太可惜了,我還想今晚約你呢。」

  「方隊長,你約的是男的是女的?」蘇虹笑道,「要是男的,他風采如何?趕得上咱雷副局長麼?」

  方無應一本正經扒拉下雷鈞的手,嚴肅地說:「蘇虹同志,你可以懷疑我的性向,但是你不可以懷疑我的品位。」

  雷鈞趁機捶了他一拳:「怎麼?還敢看不上老子?!」

  「不是看不上你,是俺拖不動你家的油瓶……」

  蘇虹大笑。

  雷鈞悻悻:「去吧去吧!外頭有美少年等著你呢!」

  「不是,我真有約會。」方無應表情很誠懇,「真的。」

  「那算了。」雷鈞說,「本來想叫你倆一塊兒來我家吃飯的。既然方無應被美少年纏身,蘇虹你來吧。」

  「行啊。」蘇虹看起來,相當愉快。

  中秋那天晚上,蘇虹到雷鈞家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雷蕾。

  「咦?閨女呢?」她四處看,「補課還沒回來?」

  「說是去和同學看電影。」雷鈞圍著圍裙,一臉不高興,「我數落了她兩句,還給我摔電話。」

  「罵她幹嗎啊你……」

  「中秋團圓本來該呆在家裡,居然跑出去看什麼電影,像話麼?」

  蘇虹歎了口氣:「初三了,平日累得要死,難得放假,出去看場電影還得被父親罵,她心裡也不舒服。」

  雷鈞拎過蘇虹手裡的東西,往裡看了看:「你說你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

  「沒什麼貴重的,都是零食。」

  她換了拖鞋,走上玄關。

  「你等會兒啊,我這菜還沒炒好。」雷鈞說著又鑽進廚房。

  「沒事兒,不用急。」

  走進客廳,蘇虹揚起臉,看牆上那張全家福。

  照片中的女人依然年輕,秀麗動人。相片和人不同,它是不會老去的,蘇虹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夕陽透過細細竹簾照在她臉上,蘇虹瞇起眼睛,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眼角有多少魚尾紋。

  她還記得第一次到這屋子來做客的情景,那時候她才大三,還是個孩子。但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卻已經誕下了一個小小的女嬰……

  蘇虹仍然記得她第一次抱起小女嬰的感覺,美麗的嬰兒在她懷中咿呀,那對夫婦的濃情蜜意叫人看了心生羨慕。

  「……喂。發什麼呆?菜好了。」

  蘇虹慌忙轉身:「哦哦!好快!」

  那天的菜不錯,牛肉炒菜心,紅燒蹄膀,家常豆腐,清蒸魚,蠶豆炒蝦仁,還有蒸鮮蔬。本來都是蕾蕾愛吃的,現在可好,剩下的倆人對著一桌子菜發呆。

  「吃吧,甭等她了。」雷鈞率先拿起筷子,「大過節的不在家,活該她沒好菜吃。」

  蘇虹夾起塊牛肉嚼了嚼,點頭道:「我說,你做廚子做出水平來了。」

  「是麼。」雷鈞笑。

  「真不賴,這個水平,出去開個小菜館沒問題。」

  「嗯,等蕾蕾上大學,我就辭職開菜館,比當公務員賺。」

  蘇虹瞪大眼睛:「辭職?瞎說吧你!凌局過兩年就調到部裡去了,放著好好的局長你不幹,開什麼餐館?」

  「亂傳,你怎麼知道她過兩年去部裡?」

  「咦?都這麼說。」蘇虹滿不在意,「不是明年秋天就是後年春天。她一走,你不正好被扶正了?」

  「扶正?我可不是局裡的姨太太。」雷鈞哼了一聲,「她走不走我才不在乎呢,你以為當頭兒多舒服呢?成天開會屁事一堆。」

  蘇虹笑笑:「誰不想陞官發財?你不想?」

  「賺那麼多錢幹嗎?升那麼高的官幹嗎?就咱這清水衙門,我倒是想貪污腐化來著,有那機會麼?」

  蘇虹來了興趣:「上次去春秋,怎麼不順手弄點瓦當殘片?」

  「我要有那興趣,凌局還敢讓我呆在局裡?」

  「也是,咱這地方,貪心的還真不能來,日日守著上億的古董,估計只有造幣廠工人能和咱們比。」

  「且!你當咱們的安檢都是吃白飯的?還上億古董……」

  「這人啊,真想營私舞弊,你以為就沒法子?」

  「行了行了。」雷鈞也笑,「誰要有那心,方無應不一梭子掃了他才怪,真以為他幹不出來?他的確是有這個權力的。」

  提到方無應,蘇虹來了興趣:「怎麼回事?方無應有女朋友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怎麼?人家不能有女朋友?」

  「我可沒那麼說,是他自己成日晃來晃去,說找不著合適的。」

  「太挑剔了唄。中校,人又帥,碩士文憑,家裡有錢--聽說父母在國外?謠傳謠傳,不知真假。」雷鈞起身,「要不要再添一碗?」

  蘇虹愉快地把碗遞過去,「好!」

  「看來我的菜做得真不錯,你比在食堂吃得多。」

  「是啊,幸虧不是天天吃,不然我得胖死。」

  雷鈞盛了飯,從廚房出來,將碗遞給蘇虹:「我說你也是,怕胖都怕出精神病來了,你能怎麼胖啊你?」

  「唉唉不說我。」蘇虹筷子亂晃,「繼續繼續,方無應家有海外親戚?」

  雷鈞笑:「什麼海外親戚,都是謠傳。不過是真挺有錢的。他的組織關係還在部隊,就是暫時調來咱局負責安全,我開始以為他那房子是部隊裡分的,後來聽說是他自己買的,你想想,買了好些年了也沒聽說他還貸款的事兒,估計買的時候就把房款付訖了。萬科碧水灣的一套複式樓,接近三百個平米。嘖嘖,那麼大的地方就他一個人住--他才多年輕啊。」

  「有錢,媽的真是有錢。」蘇虹若有所思,「這傢伙上頭有背景?」

  「是麼?真不知道。」

  「唔,他倒是從來不談自己。」

  雷鈞看看蘇虹:「你經常談自己麼?」

  「我有什麼可談的?」她笑,「小公務員一枚,一點兒存款,梅苑小區那五十平米的麻雀窩還款進行時,又無家世又無本事。」

  「我這房子還不是在貸款?」雷鈞抬頭看看天花板,「都用舊了還沒還清。」

  「還有多少年?」

  「七年差不多。」雷鈞又想了想,「最快也得五年,當時房價正好飆升,買虧了啊。」

  「行了行了,買房的再精明也精明不過開發商,再高的價,開盤的時候也是人頭攢動--不過你可以更快點。」蘇虹頓了頓,「找個人和你一塊兒負擔。倆人工資還貸,比一人強。」

  「我找誰去?」雷鈞放下筷子,悻悻道,「誰樂意一結婚就幫人家負擔房貸?本來嫁個二婚的就吃虧了。」

  蘇虹沉思:「……這倒是。不過這不是根本原因吧?」

  雷鈞沒回答,他站起身,將筷子撿起來。

  「我來吧。」蘇虹趕緊起身。

  「行了行了,哪有客人洗碗的?」他埋頭把菜端起來,送進廚房。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54
第二十五章 無人沒有傷痛


  月亮出來了,蘇虹趴在陽台上,仰望空中一輪明月,今年的月亮據說最圓。黃澄澄一大盤掛在半空,讓人想起質量上好的奶酪蛋糕……

  「喝茶。」雷鈞遞過來一杯香片,「不過據說香片不能減肥。」

  蘇虹笑,伸手接過杯子,繼續仰望月亮:「我想起……」

  「嗯?」

  「大學的時候,我和簡柔總愛爬到宿舍頂上,曬月亮。」她輕聲說,「那時候的月亮也這麼好。」

  「你們那時候,好得就像連體雙胞胎,讓我都覺得自己多餘。」雷鈞笑笑,他用手輕輕揉了揉鼻翼,「你們班上都知道你倆分不開,最後進一個單位都是宿命。」

  「她去哪裡,我就想去哪裡,總覺得如果有簡柔在的話,我大概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你可能理解不了年輕女性的這種牽絆。」

  「這種,俗稱閨蜜,是吧。」

  「嗯,閨蜜。」蘇虹看看雷鈞,「可我聽說,男的最討厭的就是自己老婆的閨蜜,恨不得幹掉以後快,你看樣子並不怎麼想幹掉我?」

  雷鈞笑起來:「幹嗎要幹掉你?幹掉你了,誰還能聽我談簡柔?這群人都沒幾個認識她的。」

  蘇虹默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也真奇怪,那時我沒結婚,她是過來人,彼此居然還能有那麼多話說。大四那年男朋友考去了上海讀博,分手後我幾天吃不下東西,她比我還傷心。」

  「嗯,簡柔是個老好人,她一直就這樣。」

  「雷鈞,我真想念她啊,真的,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後來再沒有那麼親密的朋友了。」

  蘇虹的聲音很懷念,她知道在雷鈞這兒,說什麼都沒關係。

  然後,她聽見雷鈞的聲音:「我也很想她,半夜醒來,總會惦念她此刻過的好不好,會不會有什麼難處,經常一夜一夜,沒憑沒據地擔心她的遭遇……就好像我還能尋找到她一樣。」

  雷鈞望著遠方的目光有些茫然,蘇虹看看他,閉上嘴,她把臉貼在自己臂彎裡。

  上大學時,蘇虹就認識了雷鈞。從一開始,他就是以「閨蜜的丈夫」這種形象出現在蘇虹面前的,簡柔既是雷鈞的同學,也是他的妻子,他們甚至是在大學時期結婚生子的。而同時,雷鈞也是蘇虹的學長。比她只大兩三歲的雷鈞,卻好像年長蘇虹很多。蘇虹常常想,婚姻就是這麼個奇怪的東西,為人夫,為人父,就能把一個二十剛出頭的頑皮男孩子,變成一個成熟的擔當起一切的人。論關係,蘇虹不過是雷鈞妻子的好友,她有自己的男友,雖然和簡柔親近,見了雷鈞也不過打聲「師兄」的招呼。可是有了麻煩,她第一反應就會想到雷鈞,對此簡柔倒是十分坦然:院裡能做牛做馬的男性不多,你男朋友又在外校讀研,有了事兒,不找他還能找誰啊?不找,反而才是見外了,蘇虹你可是雷鈞他閨女的姨。

  不能見外,所以就慢慢把他當成是自己的親人:在車站粗心大意丟了行李,可以找雷鈞哭訴,讓他幫忙把行李找回來;沒好好複習的功課,可以去問雷鈞要講義,順便記下所有複習要點;要實習了,系裡分配意向不明,簡柔出差在古代無法聯繫,她還是打電話給雷鈞傾倒苦水……

  而這個可以依靠的兄長般的男人,也從未有一次讓她失望過,整個大學階段,工作最初的幾年,雷鈞的存在,給蘇虹的人生鋪上了一層安全感,它不明顯,淡淡的,猶如水色的藝術背景,不仔細根本覺察不到,然而,無論何時,它就在那兒。

  一切,是在簡柔失蹤之後被打破的。

  那是蘇虹第一次在雷鈞臉上,看見了絕望的表情,這使得她大大驚駭起來!甚至這驚嚇,遠勝過簡柔的失蹤……

  她第一次發現雷鈞也會軟弱,第一次發現他也會手足無措,喪魂落魄,第一次發現他也會流淚。

  後來,蘇虹默默告訴自己,不要再去麻煩雷鈞了,出了什麼事情,自己一個人扛著,她不能再把雷鈞當成「天」了,因為雷鈞自己的天空已經喪失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蘇虹慢慢發覺,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樣。

  雷鈞好像很快就從妻子失蹤的悲劇中掙脫出來了,他開始照常工作,照顧女兒,對同事多有體貼,熱情對待朋友的需要,對蘇虹,也依然如往常。

  他看起來並未受到妻子離去的打擊,頹喪只持續了很短時間就消失了,如每個堅強的人那樣,雷鈞終於接受了現實給予他的一切。看到這結果,局裡每一個人都暗自鬆了口氣,誰都怕局裡的頂樑柱雷鈞垮了,不僅因為他優秀的能力,更因為他讓人喜愛的為人。

  但是只有蘇虹知道,他還沒有好。

  她知道雷鈞心裡還想著簡柔,他依然對失蹤多年的妻子念念不忘,臥室裡還保存著簡柔的東西,桌上留著她的長頸香水瓶,雖然裡面的液體早就揮發乾淨了,雷鈞卻依然不肯扔掉,仍舊擦拭乾淨,擺在梳妝台上。她的那些衣服依然好好掛在衣櫃裡,蘇虹甚至都能想像出來,在無人的深夜,雷鈞靠在衣櫃前,用手溫柔地撫摸著這些絲質的或者棉布的衣物,將它們輕輕摟在懷裡,嗅著那上面幾乎已經聞不出來的淡淡馨香,那是離去的女主人所留下的味道……

  沒人說話,夜裡很靜,只能聽見鄰家電視發出的微弱歌聲,伴隨著不知哪裡來的蟲鳴。牛奶一樣的月光淌下來,將他倆漸漸膠裹在同一個哀婉回憶裡。

  空氣中,有不知名的秋花,散發著淒愴柔軟的芬芳。

  中秋節之後的清晨,雷鈞在局裡後山的慢跑道上遇見了方無應。

  那是一條山道,不通車輛,只供遊覽以及晨練人員使用。雷鈞隔三差五會提前一小時來晨練。而方無應則是天天清晨都要進行十公里的長跑鍛煉。

  「怎麼樣?昨天的約會?」雷鈞打趣道,「看起來神采飛揚。」

  方無應笑了笑,沒說話,他摘下耳機,將它塞進口袋裡。

  「你這跑鞋不行。」他指指雷鈞的鞋,「跑長距離,鞋底要稍微硬一點,像這種老太太鞋,久而久之會傷腳底。」

  雷鈞無可奈何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好好的運動鞋,被你說成是老太太鞋。」

  「長跑是要講技巧的。」方無應道,「還是花錢去買雙正規跑鞋比較好。」

  「聽起來很有經驗?」

  「以前全軍競賽得過獎,鐵人三項第一。」

  「真不含糊。」雷鈞有點驚訝,但是想想又釋然,「不過也是應該的,畢竟是特種部隊出身嘛。」

  「什麼就應該呀?」方無應笑笑,「天下哪有那麼多應該?練出來的。」

  「好吧--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約會咋樣?」

  「啥約會?」

  「你看你,又想迴避話題了吧?」

  方無應低頭笑笑,沒說話。

  「怎麼?不成功?「

  「沒約會,昨天。」他說,「其實是給我姐上墳去了。」

  雷鈞一愣,他停下腳步,「啊」了一聲。

  「……想著去看看她。」方無應也停下來,擦擦額頭的汗,「前段時間做夢,總夢見她,可能日子到了。」

  雷鈞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過世很久了麼?你姐姐?」

  方無應點點頭:「好些年了,嫁得不好,沒幾年就……」

  雷鈞不知說什麼,想了半天,才說:「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也沒提過我家的事兒。」方無應搖搖頭,「姐姐很年輕就沒了,這事兒說起來誰聽著都不舒服,所以我不愛說。」

  雷鈞說:「嗯,換了誰家,都是樁痛苦的事兒。」

  方無應仰起臉,看著樹叢間露出的一點兒青空,他的表情充滿了極少見的茫然:「姐姐活著的時候就過得不好,每次想到她,我都覺得人世不公。」

  「……」

  「……嫁了很糟糕的人,不好好對她。現在雖然我有能力了,也不能挽回她的命運。」

  雷鈞一臉慘然望著方無應,他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慘然。

  那是遭命運猛烈重擊之後的無言苦痛。

  「那……父母呢?」

  方無應搖搖頭:「也不在了。」

  雷鈞默然片刻,才道:「就剩你一個了。」

  「嗯。沒法。就算剩我一個,也得好好活啊。」他彎了彎膝蓋,又往前跑去。

  看著方無應的背影,雷鈞歎了口氣,也跟著跑起來。

  ……到底誰說他父母在國外的?他想,果然是謠傳!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4:58
第二十六章 方無應最近心情不太好


  之後的兩個禮拜,都沒發生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兒,期間雷鈞與控制組人員繼續完成人工屏蔽修補工作,第二個目的地是西漢末年的長安,那是綠林、赤眉活躍的年代,也是「越改革越糟糕」的短命新朝時代,雷鈞他們沒見到愁眉苦臉的新皇帝王莽,倒是在偶然的機會撞見了剛剛脫逃出更始皇帝追殺的劉秀,一度劉秀以為雷鈞他們是更始帝所派來的殺手,狹路相逢,差點要掙個魚死網破,因為方無應下令不能對抗未來的漢光武帝,小楊被劉秀砍傷了胳膊。

  誤會冰釋之後,劉秀對傷了方無應的手下感覺很過意不去,甚至許下諾言說,來日必不相忘。方無應對此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劉秀的長兄劉演剛被殺,心緒亂極,一時衝動也可以原諒。

  送走劉秀,控制組人員立即取出現代醫療設備,救助受傷的小楊。

  這種險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之前據說在梁所長時代,有考古人員因為丟失了偽造的路引(旅行許可證),不慎被秦朝官員捉住,秦帝國是個法律非常殘酷嚴苛的時代,那人被救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

  好在小楊受的那一刀並不重,止住血之後就沒大礙了。但是傷者自己有點憤憤不平:「來日?他就差說苟富貴、莫相忘了!」

  「你怎麼把陳勝的台詞套劉秀身上啦?」李建國拍拍他的腦袋,「而且如今都是狗富貴了才不相忘呢。人富貴了,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拋棄過去。」

  「你別說,劉秀他真算是個不忘本的人,」雷鈞說,「做了皇帝之後回鄉多次,對娶到手的陰麗華也夠忠誠啦--那些包二奶三奶的傢伙還不如他呢。」

  小楊摸摸胳膊上的紗布,悻悻道:「反正這一刀算白砍了。就算是光武帝,也給不了我想要的。」

  「光武先生可以賜給你個美人當girlfriend。」小於哈哈笑道,「當然,要以他的審美觀為主。」

  雷鈞慢條斯理地說:「至少他不會給你那個誰……哦,安吉麗娜朱莉一樣的女友。如今雜誌上那些歐化的高鼻樑、高顴骨、尖下巴,還有小麥色皮膚的女人,只會被古人當成命薄家窮的醜八怪--」

  「那劉秀心中的美人應該是什麼樣子?」

  「把安吉麗娜朱莉的標準全都倒過來就可以了嘛!」方無應說到這兒,突然熱心起來,「其實我覺得吧,娶個白白肥肥的『漢代美人』也不錯!」

  李建國突然插嘴:「……隊長,白白肥肥這詞兒聽起來,有點噁心。」

  雷鈞知道方無應在故意惡搞,不過為了耳朵的清淨,他忍著笑沒去點破。

  「這麼說,古代美人到現代社會就是醜人了?」小於問。

  「可不是!」方無應故意說。

  雷鈞搖頭:「怎可能,其實人對美的核心感覺還是共通的,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今人比古人的美感更廣博了。」

  「邊界效應遞減?」小於說。

  「唔,雖然不太恰當……」雷鈞說著,想了想,「對了,去看看上次挖出來的北魏陶俑吧,我閨女看了以後都說,日韓那些帥哥統統得靠邊站。」

  「哦那是當然,北魏嘛,鮮卑美人多,」小於點頭道,「那個著名的慕容家,不就是美男集團嘛--對了雷局,要是以咱隊長為標準,他在鮮卑人裡算是漂亮的還是普通的?」

  「喂!」方無應沒想到會引火上身,「這怎麼說話的?!」

  雷鈞也笑起來:「說來,那個陶俑的眉眼,倒有幾分像你們隊長呢……」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已經發覺方無應的臉色開始糟糕了。

  「哎呀誇你你還不樂意聽。」雷鈞開始打圓場,「說你是帥哥還不高興啊?」

  「帥能當飯吃麼?!」他瞪了雷鈞一眼,又悶悶道,「下次有損陰騭的事兒可別再找我了!」

  雷鈞知道他說的還是假裝宦官那件事,他笑笑,沒再說話。

  雷鈞他們從兩漢回來後,局裡有段時間特別清閒,因為下一站維修任務是在兩晉十六國,而這之前需要進行大量準備工作,東晉到隋為止的一兩百年間,是中國五千年來,數一數二的混亂年代,史上最著名的瘋子殺人狂以及躁鬱症患者大多集中在那一時期,平和安定的日子屈指可數,就連那個一貫堅持「對古人要像春天般溫暖」的方無應,今次也終於溫暖不起來了。

  「一定要活著回來,聽見了?」他開始反覆強調,「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

  「高高興興上班去,安安全全回家來。」有人開玩笑插嘴。

  「一點沒錯。」他很嚴肅地說,「為了安全回來,最近半個月局裡準備搞個集訓。」

  小楊手臂裹著紗布,但他仍然舉手說:「隊長,這次……還是不能攜帶熱兵器麼?」

  「處裡正在討論這個問題。」方無應說,「大家都很清楚,史上稱那段時間為『五胡亂華』,可想而知它的混亂程度,鑒於此,我們有可能會佩戴槍械,但不到萬不得已,恐怕還是得以冷兵器對陣。」

  「具體將會去哪個年代?」李建國問。

  「還不清楚,這不由咱們定,甚至連雷鈞他們都不太能做主。」方無應看起來有些疲倦,「這一時期測量誤差特別大,有可能達幾十年。」

  「真麻煩……」小於喃喃道,「十六國是少數民族,語言不通難免被殺;穿去北朝被當漢人殺,穿去南朝又可能被當北朝奸細,哪兒都不安生。」

  「不如去找苻堅,他人挺不錯的。」有人開玩笑。

  方無應皺了皺眉,厲聲道,「你見過苻堅?你怎麼知道他不錯?我希望大家慎重一些,不要把這麼重的任務當兒戲。」

  這是控制組成員們極少見的,方無應一向說話很隨意,隊員們也就跟著他活潑隨意,按照方無應的話來說,本來幹的是出生入死的工作,如果平常也弄得緊張僵硬,那還怎麼過日子?可是此刻,隊長突然毫無緣故地嚴肅起來,隊員們一時都有點懵。

  「我是說,要你們提高警惕。」方無應看出大家的錯愕,他歎了口氣,「十六國是個異常危險的時代,之前誰都沒去過,我們要著手準備的東西太多--好了,下午作訓計劃就會發下去,希望大家認真準備。」

  再沒人敢亂開玩笑了。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5:02
第二十七章 就算詩仙也不准酒後駕車!

  那天接到交通大隊的電話時,方無應的心情並不太好。那段時間周圍的人都看出來了,他有很大的壓力,對五胡十六國階段,方無應始終抱著極高的警惕性,他也希望通過加強集訓,把這種認知灌輸給每一個控制組成員。

  所以,交通大隊的那個電話,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什麼違章司機?他違章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方無應有點不耐煩,「我們這兒沒有亂開車的!」

  儘管他的態度不夠好,人家交管大隊的語氣倒還是非常溫和:「……之前我們接到過上面的通知,說一旦有此類可疑分子,必須通報你處。」

  「可我們這兒不管違章司機……」

  他的話還沒說完,雷鈞一把搶過了聽筒:「喂喂,您好,不好意思我是這裡負責人,請問有什麼事兒?」

  方無應哼了一聲,那意思對雷鈞的「自稱負責人」有點不滿。

  雷鈞聽了一會兒,摀住話筒,沖方無應瞪眼:「人都有事兒的,你幹嗎不好好接待?」

  「只有古人來了才通知我們。」方無應沒好氣道,「古人會開車麼?」

  「上禮拜三測出的漏洞,公元750年左右,唐玄宗時期。基本誤差不超過兩年。」雷鈞壓低聲音,為防止聽筒那頭聽見,「現在還沒查找出問題所在,但緊急通知已經發往各公安和交管機構了。」

  方無應眨眨眼睛,有點尷尬。

  「……是麼,真的?真危險!那的確是有問題。」雷鈞握著聽筒,一副認真的樣子,「多謝您了,這樣吧,我們這邊馬上派人過去。」

  他掛了電話,方無應趕緊問:「怎麼回事?」

  「很有可能就是了。」雷鈞說,「交警是在高速公路上逮到那輛貨車的,駕駛員沒有駕照,酒精測試超標,超速駕駛撞了警車,幸好人都沒事。」

  「然後?」

  「然後?」雷鈞瞪大眼睛,「然後咱就快去接人吧!」

  上了車,雷鈞才告訴方無應,交警抓住的駕駛者據說身高超過一米八,喝得酩酊大醉,盤著長髮,說話大家聽不太懂,身上有管制刀具,脾氣倒是挺好。因為交流困難,他找交警要毛筆……

  「交警大隊有毛筆?」

  「給他鋼筆他不會用啊,後來給了毛筆和墨汁,他就開始伏地狂草……」

  「難道是張旭?」方無應說的是唐朝書法家,以狂草出名,也是六世紀中期的人。

  「但他寫的是『黃河之水天上來』……」

  「也許張旭挺喜歡李白的詩……」

  「唐朝人都會作詩,才不稀罕盜版人家的。」

  「那就是說……我的媽!」

  車裡倆人,相對默默,心中淚千行。

  「他怎麼會跑去開福田小卡?」方無應終於一臉?狀問。

  「我怎麼知道。」雷鈞更鬱悶,「還撞了交警的車。他哪弄的車呢?」

  「我更想知道他是怎麼學會開車的……」

  「他如果真會開車,怎麼會撞了交警的車?」

  「他如果不會開車,又是怎麼把車開上京珠高速的?」

  「可問題是他到底哪裡弄來的車?!」

  「我哪裡知道!是唐玄宗賞賜的吧!哈哈哈!」

  「唐玄宗就賞賜農用柴油蹦蹦車?!」

  「……呃,最近唐朝也經濟危機。」方無應打著哈哈,「早幾年,可能還賞賜個馬6、卡羅拉什麼的。」

  雷鈞將快?歪了的下巴挪向窗外。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現在心情好點了?」

  方無應平視道路前方,呼出口氣,點了點頭。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啦,五胡十六國也不是地獄。」

  「我盡量不把它當地獄。」方無應眨眨眼,「萬一想不開,我就拿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來安慰自己。」

  雷鈞橫了他一眼,那表情明顯是不可救藥了。

  倆人進了交通大隊,大廳裡倆短裙交警美眉正在拖地,還有一小伙子拎著桶水過來,看樣子這洗了不止一遍了。

  地上,是墨黑一大片。

  「怎麼回事?」雷鈞問。

  那小伙子放下水桶,揉揉肩膀,「不知道,來一瘋子,拿著大毛筆趴在地上寫大字……」

  「什麼大字?」一個短裙女警打斷他,「人家寫的那是將進酒!有沒有文化?」

  「我哪兒有文化啊?」小伙子嘿嘿笑了,「那有文化的才讓你倆洗了一下午地呢。」

  雷鈞咳嗽了一聲,掏出工作證:「請問,你們邢隊長在麼?」

  那小伙子一看工作證,趕緊說:「哦,我們隊長就在二樓辦公室等著您呢。」

  雷鈞和方無應互相看了一眼,方無應說:「那位拿毛筆寫字的,也在麼?」

  小伙子撓撓頭,咧咧嘴,好像不知道該說啥,倒是那位短髮姑娘嘴快:「那位啊,也在辦公室,酒還沒醒,睡著呢。」

  雷鈞默默歎了口氣,和方無應上了二樓。

  他們來到隊長辦公室門口,雷鈞敲了門,裡面傳出中年人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雷鈞出示了工作證件,又介紹了方無應,那位邢隊長人倒是挺熱情的,不過在雷鈞問違章人員在何處時,他的表情有點為難。

  「在裡面房間。」他指了指隔壁,「寫完了詩之後就大醉倒地,怎麼都弄不醒,我就叫兩個小伙子把他扶上來了,先叫他在這裡面睡一會兒。」

  「我們想看看他,可以麼?」雷鈞問。

  邢隊長點點頭,走到裡間,推開門:「看吧,他還沒醒呢。」

  雷鈞走進房間,那裡面的沙發上,躺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臉衝著裡,正呼呼大睡。頭髮的確盤在頭頂,但是身上卻穿著一件藍色工裝服,褲子則是一條牛仔……

  那把「管制刀具」就擺在他身邊,雷鈞認得出來,那是一柄古劍。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5:04
第二十八章 違章罰單:來自謫仙的見面禮


  「先讓他睡,我們在外面談吧。」邢隊長說著,讓雷鈞他們出來。

  倆人坐定之後,邢隊長給他們談了當時的情況。

  當時發現超車的是他們隊裡的兩位交警,本來限速一百,此人將小卡開到了140,車身以S形往前衝。

  「我們交警一看就知道司機是喝了酒的。」邢隊長表示理解地搖搖頭,「一般喝了酒的,就愛上高速去撒酒瘋。」

  「聽說……撞了是麼?」雷鈞小心翼翼地問。

  「不太嚴重,車身擦了一下。」邢隊長說,「交警想要他停下來,喊話他不聽,警示燈也不行……總之什麼手段都用上了,司機似乎完全不明白。」

  「能明白才怪。」方無應在肚子裡嘀咕了一句。

  「帶回來以後,沒法錄口供,全隊的人都圍著他看,又唱又跳的。」

  「又唱又跳?」

  「就拿著那把管制刀具,在大廳裡舞來舞去,幾個小伙子都抓不住他。」邢隊長指指裡屋,「唱完了,又要毛筆,我還以為他主動要求錄口供,結果他興致大發開始作詩,寫『黃河之水天上來』……」

  雷鈞只覺得舌底泛起苦水。

  「基本情況我們已經瞭解了,多謝你們的協助。」雷鈞說,「現在我們就把他帶回去。」

  邢隊長十分合作,他指揮兩個年輕交警把昏睡的人幫忙搬扶到樓下雷鈞的車裡,將他安排在後座上躺著。

  一切安頓好了,看著雷鈞他們上了車,邢隊長才說:「違章罰款通知,已經寄去你處了。」

  他的表情笑瞇瞇的,完全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方無應苦笑:「好的,我們會承擔所有損失。」

  車開上公路,雷鈞鬱悶地拍拍方向盤:「真好,人還沒到,先弄下一份罰單。」

  「反正是公款,你擔什麼心?」

  「……挪用公款替私人出罰金,這算不算違法?」

  方無應正色道:「怎麼叫挪用?局長當然會審批同意的。雷鈞,你該換一種思維:如果他撞傷或者撞死了交警,那不是更完蛋?」

  「那就叫他把牢底坐穿!爛在牢裡!誰也不去保釋他!」雷鈞恨恨道,「就讓他跟薩達姆一樣……」

  「……薩達姆是誰?」

  雷鈞被後座伸過來的腦袋給嚇了一跳!他一個急剎車,三人一起往前衝--

  「唉喲!」

  車停下來,方無應扭頭看著後座捂著腦袋的男人:「……薩達姆也該系保險帶呀。」

  「行了,他知道什麼是保險帶。」雷鈞看看後座的人,「您還好吧?我剎車太猛,多有得罪。」

  「呃……」男人按著自己的腦門,哼哼。

  「您把那保險帶扣上。」方無應比劃著,「對,你是那根帶子?看見它的頭了?插進去,不對是下面!對了,你給它插進去。」

  雷鈞等到後座的人把自己折騰清楚了,才深吸一口氣:「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後座的男人摸摸額頭上的包:「……記是記得,可如今我不太肯定。」

  方無應笑道,「自己的名字都不能肯定了?」

  「我覺得應該是,但是大家都說不是,儘管我覺得我沒出問題,可大家都覺得我出了問題,我越想說明白,就越說不明白,真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咦?!你們怎麼會說長安話的?」

  雷鈞歎了口氣,小聲和方無應說:「沒聽說詩仙是個話癆啊?」

  「……他這是太糊塗,又喝了酒,思維混亂了。」方無應十分理解,「我要是犯糊塗了,比他話還多。」

  「好了,你仔細聽著。」雷鈞打斷後座男人的絮叨,「你啊,你姓李,叫李白,字太白,還有個號叫青蓮居士,你看我說得對不對啊?」

  後座的男人臉露驚訝神色,他一把扳住駕駛座的沙發:「你怎麼知道我?這兒的人都不認識我--還有,你怎麼會說長安話?!」

  雷鈞指指方無應,「他也會說長安話。剛才不是告訴你怎麼使用保險帶了麼?」

  「長安話裡沒有『保險帶』……」

  「是的所以我們用了譯音,你就記住那玩意兒叫保險帶就行了!」

  他看起來大約183公分,劍眉入鬢,眼睛微微有點凹,臉上線條剛硬,年齡在四十歲上下。

  「喂,你又亂動什麼呀?」

  「我的劍……」

  方無應拍拍駕駛台:「在這兒呢!沒丟!」

  「哦,那就行了。」李白放下心來,「你們也知道我?」

  「全中國……不,很可能連帶著無數外國人都知道你,但是他們卻不認識你的臉。」雷鈞笑笑,「謫仙,酒喝得怎麼樣啊?」

  「好酒!真好酒也!」

  「什麼酒你喝得讚不絕口啊?」方無應來了興趣,他扭頭看著李白,「說出來讓我們也去買!」

  「唔……」李白摸摸沒刮乾淨的鬍子茬,「就這麼小一瓶,琉璃似透明。」

  「哦哦!啥名字?!」

  「唔,恍惚記得那上面寫著:紅星二鍋頭……」

  方無應轉過身來四處看。

  「幹嗎呢?」雷鈞看他。

  「找面牆來撞!」

  雷鈞歎了口氣,再度發動了汽車。

  「真是好酒……」

  「三塊五的二鍋頭,真是好酒。」雷鈞恨恨換擋,「喝了就去撞警車,真是好酒!」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

  方無應打斷李白的吟哦:「喂喂,錯了!」

  「何處出錯?」

  「那詩是給白雲邊酒廠的,你喝的是紅星二鍋頭,得給人家北京牛欄山酒廠另寫一首!」

  「寫什麼寫?」雷鈞說,「你還想再灌他一瓶啊?」

  「原來那酒家叫牛欄山麼?」李白皺皺眉,「唔,這『牛欄山』三字,可不太好入韻啊!」

  「啊哈哈哈哈你就寫『將車買酒牛欄山』嘛!」

  「不妥不妥……」

  「全都給我閉嘴!」雷鈞抓狂,衝他倆吼了一聲,車裡終於安靜了。

  ……但是一路上,卻總能聽見方無應低低的笑聲,以及李白在那兒顛來倒去「牛欄山」念個不停。
theo0929 發表於 2016-6-13 15:05
第二十九章 李白的現代歷險

 全局的人,圍攏著李白觀看。

  被觀看的人反倒完全不在乎,低頭擦拭自己那柄寶劍。

  「衣服,哪兒來的?」方無應作為主審官,首先開了口。

  「人家給的。」李白頭也不抬地回答,「是個好人,說我的寬袍大袖不方便,就找了他自己的衣衫,然後問我要去哪兒,說可以免費帶我去。」

  蘇虹大驚:「那輛福田小卡,難道就是這個人的?!」

  李白抬起頭,神情迷惑:「……福田小卡?」

  「就是你開的車呀!」

  「哦哦!」李白恍然大悟:「原來這鐵坐騎名叫福田小卡?此車與比丘有關?」

  方無應搖頭:「沒關,和佛教一點關係都沒有--先不要管那些,總之那車的牌子叫福田!」

  「可『過去諸佛……』」

  方無應不耐煩地打斷他:「不要給我講授佛學!此福田非彼福田!你先告訴我此人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

  「他姓王,名勝平,是他寫給我看的……他聽不懂我說話,我就把我的姓名寫給他看,結果他說我的姓名好生奇怪……李白二字到底哪裡奇怪了?!」

  「好吧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小武趕緊安慰,「那……這個王勝平現在何處?」

  「本來應該在客棧。」

  雷鈞覺得一陣頭暈:「哪裡的客棧?」

  「……不知是哪裡的客棧,我依稀記得那客棧名叫『縣政府招待所』--這『招待所』就是客棧之意麼?他帶著我找了好幾個『招待所』,似乎囊中羞澀,要尋便宜住處。」李白說,「可為何他不寄宿農家?那樣就一個子都不用花了嘛。」

  「這兒沒農家可以寄宿。」蘇虹悻悻道,「詩仙有所不知,如今農家樂的價格更高。」

  雷鈞眼看李白又要糊塗,趕緊打斷蘇虹:「既然車是人家的,你為何單獨開車跑出來?」

  「他說他要即刻趕赴洛陽。」李白想了想,「說要……哦對了,交貨。」

  雷鈞想起邢隊長說過,福田小卡上有兩台小型電動農具。

  「可他人呢?怎麼換了你開車?」

  「他病倒了哇!」李白很不滿地說,「腹痛難當,我叫來客棧主人,主人說這事兒不歸他管,叫我倆自己上……呃,上醫院!真是人心不古!見死不救!」

  大家面面相覷!

  「那後來呢?」

  「我不知那醫院在何處,就只好把他扛在肩上滿街轉,逢人便問此地何處有大夫,卻無人肯理會我……」

  「……大家恐怕被你嚇住了。」

  「後來王勝平神智略微清醒,他指點我攔下一輛鐵坐騎……」

  「估計是的士車。」凌涓低聲說。

  「那坐騎主人便將我倆帶去一處亂糟糟的醫館--就是那客棧主人說的醫院。」

  「他現在怎麼樣?」

  「怕是還在醫館裡。」李白說,「醫館裡有好多身著白衣的女子,她們將王勝平安置到一張床上,拉了床就跑,我攔不住……」

  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鬱悶。

  「後來又有白衣女子來找我,叫我寫一份詳單。然後反覆比劃醫藥費三字。我料得那是在說銀子,可我身上並無分文……」

  「那……怎麼辦?」

  李白低頭,繼續擦劍,過了半晌,他才抬頭:「我找人打聽到一家『質捨』(唐時稱當鋪為質捨),將身上的官憑金龜賣了。」

  方無應他們的臉上,露出非常驚訝的神色!

  「誰知那質捨主人好生小氣,挑剔金質不夠純,又說不似古物……我便怒道,這金龜乃賀工部得蒙聖上所賜,是出入廟堂之憑證,怎會有假?啊啊結果那人竟拿牙齒咬,還咬了倆牙印!這官憑又不是糕餅!這要是咬壞了往後叫我如何……」

  「等等!」蘇虹打斷他,「我記得……這金龜被賀知章充當了酒資?」

  「後被我用重金贖回,因賀工部不久就告老還鄉了,所以我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做留念。那質捨主人無論如何也不肯給換金銀,只給我一大把紙!」李白一臉憤然,「我知那紙能易物,王勝平告訴過我,但紙張怎麼能和金銀比?太不可靠!」

  「那你怎麼辦?」

  「沒弄到金銀,我只得拿著那一大扎紅彤彤的『飛錢』(唐朝紙幣名稱)回了醫館。」李白哼了一聲,「那些白衣女子倒是很喜歡『飛錢』,二話不說就都收了去……」

  「全拿去了?!」

  「不,留了一些。」李白放下劍,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擱在桌上,「對了,各位,這紙上到底是何人?怎麼這些飛錢上全都是他一人的畫像?」

  「目前沒法和你解釋這些,詩仙,咱有更重要的事兒辦。」雷鈞說。

  「對,首先得找到王勝平,還要找到那家當鋪,把賀知章的金龜官憑拿回來。」凌涓說,「看來,此事得通知公安機關。」

  蘇虹又問:「謫仙,後面的事兒呢?接著說。」

  「我在醫館門口守了一夜,後來白衣女子又來找我,問我是不是王勝平的家屬,又說他是『胃出血』,還問之前是否有飲酒。」

  「明白了。」蘇虹翻了個白眼,「你看你看,就因為你愛喝酒,拉著人家喝,把人喝到胃出血。」

  李白搔搔頭髮,有點尷尬:「我也不知他不經酒。後來我進醫館看王勝平,他又說了什麼大恩大德之類的話,我說人命關天,豈能坐視不管?然後他又歎道,說他三日之內要到洛陽,怕是得被病耽擱了。」

  他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幾個數字:「這是王勝平給我的,說要我打這個號碼通知洛陽--可我不知何為『打號碼』,他當時氣若游絲,我不好多問。」

  「於是你乾脆自己開車去洛陽?!」

  「嘿嘿!正是!」

  雷鈞拿過紙條:「有手機號碼就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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