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超武群俠傳 作者：笑問誰獨尊（連載中）

第189章 我就是蘿莉控你要如何？

    關於“武術”究竟是什麼，在前世和今世的各種理論、解說、作品之中，都曾有過許許多多種定義。

    在這茫茫多各不相同的定義之中，趙凡依稀記得，在前世某本像“藝術”漫畫多過格鬥漫畫的校園武鬥作品裏，一個叫做高柳光臣的基佬，曾經給出過一個相當有趣的說法。

    武術，就是弱者用來與強者戰鬥的術！

    ——正是爲了和強大的猛獸、暴虐的自然戰鬥，人類纔開發出了各種武學技巧，創造出了各種奇功絕藝。

    不過，弱者要與強者戰鬥，其實並不只有一種方法，而是有着兩種——其一，是增強自己；其二，則是削弱對方。

    從這個角度來說，毒功自然也是不折不扣的武術，而遠不是一些人污衊的所謂“卑鄙伎倆”。

    當然，此刻身中奇毒的談應手便絕不會承認這種說法。

    在明明感覺無差，實力卻大幅暴跌的狀況之下，“十惡莊主”便只感受到一種有力無處使的絕大憤懣。即使身爲老江湖的經驗，在心底明白無誤地提醒着他，此時此刻，任何指控都註定是徒勞，並不能讓敵人大發慈悲，改善他的現狀。然而，眼前之人明明是不被他看在眼內的後輩小子，卻竟然敢反過來算計和愚弄他談應手，這樣近乎打臉的事實，依然讓這位成名多年的黑榜高手感受到火辣辣的恥辱，忍不住高聲怒吼起來，將“卑鄙”“無恥”的帽子扣到趙凡頭上，同時咆哮着憤然出手，要求敵人與他“公平一戰”。

    想當然耳，趙凡腦子又沒進水，自然沒可能答應這麼愚蠢的要求。

    憑藉蠱術，連夜追蹤了幾十裏地；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好不容易在方圓五里的水源之內統統佈下奇毒；幾乎沽空一身凌厲毒元，聚集方圓十里的毒蟲，這才改造出來的“萬蠱大軍”——花費瞭如此多的精力，做了這麼多的準備，方纔營造出的先手優勢，豈是爲了面子就可以輕易放棄？

    且不說趙凡本身身爲唯我獨尊的中二青年，從來就不曾真正在意他人的眼光，骨子裏崇拜的就是“以一身敵一世”，行事不擇手段的黑暗霸者；就算他當真在意什麼“卑鄙無恥”的名頭好了，此刻他又不是爲了自己的名聲而戰，而是爲了少女的性命！

    將“蘿莉”和“名聲”放在天平的兩端比較一下，這選擇還用得着說嗎？

    “這當然是要選蘿莉纔對啊！”

    “什麼？！”

    面對談應手勢如瘋虎的撲擊，趙凡口中赫然高喊起不明所以的臺詞，腳下不移不動，體內毒元已在眨眼之間盡轉陽剛烈勁，化作紫紅色的劇毒磷火，自雙掌之上奪路而出，不偏不倚直取中宮，整個掌勢靈動萬分，正是火雲掌之——火蛇吐信！

    相比“火龍穿山”一招，這一式“火舌吐信”勝在掌勢靈動，力量凝聚反而略有不如。不過趙凡此刻以《萬毒心經》推動掌招，毒力內勁相輔相成，掌勁之強，相比關東之時何止強了十倍？

    有着這樣的威力作爲本錢，趙凡心中自然頗有底氣。眼前的談應手本來便是以內功稱雄，而不以招式著稱的高手，此刻功力暴跌之下，已是落毛鳳凰不如雞，光靠那自行領悟的些許拳腳招式，絕不可能勝得過趙凡滿身的奇功絕藝。

    在這種必勝的情況下，趙凡最應該做的，絕非儘可能殺傷敵人，而是適當地保護自己，防備對方狗急跳牆之下以傷換傷，乃至以命博命。

    因此，趙凡之所以用上這招“火蛇吐信”，爲的就絕不是“繞過敵人的防線”，反而是要藉助“火蛇吐信”靈動萬方的掌勢，構築一道防線。

    事實證明，他這一招用得非常正確。

    一看到趙凡出手還擊，剛纔還滿臉瘋狂的談應手突然臉上狂態盡斂，雙手化拳爲掌，似虛似實，便要繞過趙凡的截擊，不顧強招當前，強行攻向對手胸膛。

    不止如此，從趙凡的“武者之瞳”中，更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胸前正在凝聚起海量的真元，毫無疑問是意圖硬接來招，藉機重創對手，一舉制敵！

    “哈！”

    ——果然被我料中！

    冷笑一聲，趙凡心中正自得意，卻是突然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感覺——

    等等，剛纔我是不是說……“清楚地看到”？！！

    “武者之瞳”這異能，難道不是用來判斷敵人強度的麼？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竟然連真元的“流動”也被“看在眼中”了？

    趙凡心中驚疑，手上卻是絲毫不慢。頃刻之間，只見他雙手火掌赫然如火舌飄渺不定，跟隨談應手掌勢一連七遍，任對方如何變招，都難逃“火雲掌”的阻截，只能咬牙認命，自開戰以來，首次全力硬拼！

    “轟！”

    只聽一聲驚天爆響，兩大高手四掌相接，氣機盡數爆發，頓將方圓十丈之地震成齏粉。

    拳掌相交，趙凡只覺一股強橫氣息宛如潮涌一般洶洶而至，不由心中微凜，暗道這談應手果然不愧“黑榜高手”之名，即使弱化十倍，一身“玄氣”修爲依然霸道無匹，全力出手之下，竟比自己十成“萬毒心經”還要強橫兩分，若非憑藉“火雲掌”之霸道，恐怕還要被他反壓一頭！

    不過可惜的是，這傢伙內力雖強，招式上卻委實配不上他這一身神功，面對隸屬《九陽神功》的當世絕學，終究還是力不從心。

    只在短短一瞬間，便被趙凡輕易穩固防線，下一刻，談應手只覺對方雙掌之上吸力暴升，竟將自己雙上牢牢黏住。

    與此同時，本來纏繞在趙凡掌間的兩條火蛇氣芒，更赫然火借風勢，憑空暴漲，合成一道粗如碗口的火焰巨蟒，眨眼之間便已繞遍談應手周身，最後張開巨口，向着面門要害重重撲噬而下！

    如此內、外兩重枷鎖囚困，饒是以談應手之強，一時之間竟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火焰巨蟒漸漸撲至頭頂，竟在一招之間，便已落入瀕臨慘敗的危局！

第190章 以血爲引，盜元爲功

    一瞬之間，竟遇生死險關！

    談應手雖然久歷江湖，戰鬥經驗豐富無比，但他一向只在黑道上廝混，又未曾和蘇夢枕、李沉舟一類的驚世豪傑交手，自然不曾遇到過類似“火雲掌”這般神異莫測的大派絕學，因此一着不慎之下，便已面臨難解危局，情況之險，幾乎等同一隻腳踏出懸崖之外！

    不過，就是在這等不利的局面之下，談應手依然沒有放棄希望。只因此時此刻，在場的絕非只有敵我二人，而是尚有一個莫意閒毫無壓力地站在一旁。

    雖然身中劇毒，實力十不存一，但這後來的異種奇毒效力不如萬毒攻心之劇，反而並不能令莫意閒實力一降再降，因此保守估計，莫意閒至少也能發揮出宗師上段的戰鬥潛能，兩人夾擊之下，不說當場將趙凡擊殺，至少也能從容應對，決不至於束手待斃。

    談應手相信，以自己和莫意閒數十年來狼狽爲奸的默契，當自己遇險之時，莫意閒決不至於放棄自己這個傳統盟友，進而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然而，若他知道趙凡此刻的想法，談應手恐怕便不會像現在這麼自信。

    事實上，趙凡之所以一上來就盯準談應手一路猛攻，而將同等棘手的莫意閒置之不顧，並不僅僅是因爲要從談應手身上取得“玄氣大法”的療傷解藥，而是因爲，在“原著劇情”之中，莫意閒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瞭他在危急之時究竟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或許，在面對一般強敵之際，莫意閒出於信任之故，會選擇與談應手同生共死，然而那絕不是因爲他多麼講義氣，只不過是因爲他明白在那種情況之下，只有聯手迎敵纔是唯一的生路。

    然而，當他們對上無可抵禦的強敵，這種脆弱的默契，便再不存在。因此，當兩人在“原著”之中對上“覆雨劍”浪翻雲之際，戰況不過稍顯頹勢，莫意閒便棄友逃離，導致談應手獨鬥浪翻雲慘死。

    有着這樣的“前科”，趙凡自然對這傢伙多有“信任”，估算一旦自己以雷霆之勢掌控戰局，這貪生怕死的東西，至少有六成可能即刻逃離，絕對不會多管談應手的小命。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誠然，不過宗師修爲的趙凡，論壓迫感自然是遠遠及不上武功大成的“覆雨劍”，但那出神入化、神懼魔驚的蓋世毒功，卻是實實在在讓莫意閒嚇破了膽。尤其看到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功夫，這本應重傷的青年高手便再度神完氣足地重現面前，莫意閒心中更是戰意全無，一心只想保住一條性命。

    本來，若是談應手能夠多挺一段時間，莫意閒或許還會痛下決心，與他聯手應敵，伺機將趙凡轟殺當場，但此刻，眼看談應手中毒之後大是不濟，三招兩式之間已經敗相畢呈，莫意閒哪還敢繼續逗留戰場，當即輕嘯一聲，肥碩的身軀急速飛縱，赫然如炮彈一般，一眨眼便消失在無垠黑夜之中，只留下一臉愕然的談應手，獨自面對灼膚生痛的紫焰毒芒！

    “轟！”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莫意閒身影消失的剎那，趙凡凝聚七成功力的“火蛇”氣芒，已經毫無花假地正面重轟在談應手臉上。

    這一下真火混毒焰，正是掌力、高溫、劇毒三位一體，就是談應手狀態萬全之際，尚且要凝神應對，此刻功力暴跌之下硬吃重招，高溫毒焰頃刻間灼破護身氣牆，頓時將談應手本就和英俊扯不上關係的醜臉燒得血肉淋漓，竟是當場毀容！

    不止如此，一股極具滲透力的強橫潛勁，更同時隨火焰傾入顱中，直震得談應手三魂震震、七魄昏昏，差點就此昏死過去，雖然憑着滿腔憤恨和強橫的意志勉強撐了下來，但負責平衡的小腦卻不可避免地受了損傷，那雙自出生以來，連天地君親師都不曾跪拜過的高傲雙膝，在這一刻，終於轟然——跌落塵埃！

    “吔！”

    慘嚎聲中，膝頭落地。

    向着無恥小輩跪拜的強烈恥辱，在這一刻，赫然超越了肉體上的痛苦和疲勞，彷彿火焰一般啃噬着談應手的心靈，只在轉眼之間，便讓他痛下決心，做出了一個按理來說絕不理智的決定——

    “他媽的臭小子，我要你不得好死！”

    只聽談應手一聲怒嘯，驀地趁着趙凡舊力已盡之際，猛然發力震開緊扣的雙掌，下一刻，兩隻宛如銅澆鐵鑄一般的手掌，赫然化作鋒銳無匹的鷹爪神鋒重重抓落！

    眼看談應手厲行反撲，趙凡自然絕不會不智硬拼，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的黑榜高手凌厲一擊，目標竟不是作爲敵人的趙凡，而是毫不猶豫地落向自己的丹田要害！

    “給我——破！”

    只是輕輕一搗，兩隻神鷹鐵爪立時毫無阻礙地將談應手腹部轟穿，丹田之中畢生積累的浩瀚“玄氣”，即刻從創口之中源源外流，不到一時三刻，便會將談應手畢生修爲散盡，即使能夠治好外傷，也要慘遭廢功，變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但，談應手需要的，也就是這“不足一時三刻”的短暫光陰！

    ——就在他自行廢功的瞬間，仍在等待機會的趙凡突然神色陡變，毫不猶豫地挺掌狂攻，卻不是用上霸道無匹的“火雲掌”，而是掌作刀招，運轉“小相思刀”刀氣，準備一舉砍掉將談應手雙臂！

    可惜，他這動作雖然已算當機立斷，但此刻的談應手早已不是剛纔的病貓，兩道刀勁尚未轟上談應手身軀，一股強得可怕的恐怖罡氣，驀地自“十惡莊主”身上透發出來，只憑強猛反震，便將趙凡的攻勢當場轟潰，整個人更如炮彈激射，直直轟飛近十丈之遙！

    爲了一舉擊敗眼前的可惡小輩，這位黑榜高手竟毅然放棄畢生修爲，憑藉天竺婆羅魔門異術“血陀羅大法”，直接以血爲引，盜氣竊勁，將被毒力封鎖在丹田之中的強橫修爲重新解封，化作十成十的萬全狀態！

    誠然，這所謂的“萬全狀態”頂多隻能支撐不到一刻光陰，根本無異於飲鴆止渴。但談應手此刻恨意愈深，早已不顧一切，誓要將眼前的趙凡轟殺當場！

    哪怕踏上永無翻身之日的不歸之路，他也絕無後悔，必定要拖着這該死的傢伙同下地獄，共赴黃泉！

第191章 風聲中的殺機

    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很難相信，面對談應手身上發生的驚天鉅變，此刻的趙凡心中，卻是一片平靜，根本沒有絲毫的驚訝。

    這絕不是說，談應手此刻的應對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只不過，經過這幾年的江湖生涯，趙凡早已弄明白這個世界的尿性，對於突發事件的接受度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上升，幾乎達到了一個極致。

    想想吧——高麗武者能夠學會全勳的武功，神龍教主隨手用上神打武學，裘千仞再度出山，就有了徐子陵的絕招，連鰲拜這種原著之中只是有點蠻力的普通人，在這裏也可以變成超越“金鐘罩”十二關境界的超級高手！

    這種種跡象無不表明，這個世界從本質上就是一個亂七八糟的世界，以至於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用出任何武功，都絕不令人驚奇。

    而且更令人臥槽的是，這個“任何武功”甚至並不限定出處，基本上只要擦得上邊，哪怕並非小說“原著”中所有，也大有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現！

    比如現在——

    此時此刻，談應手用上的這套天竺婆羅魔門祕術“血陀羅大法”，本來不存在於任何小說之中，而是出自漫畫版《四大名捕》裏，十三兇徒的幕後頭兒左武王之手。

    本來，在拜天衣居士爲義父，抱上自在門一系的大腿之後，趙凡還特意關注了朝中局勢，卻根本沒有發現這麼一個叫做“左武王”的宗室，這才知道那“幕後頭兒”絕不是什麼左武王，而多半是當今世上的另外某位成名高手。

    誰曾想到，這位“左武王”固然在這世上不見蹤影，自己卻能有朝一日，在另外一位高手手中，見到屬於這位“左武王”的絕學！

    “哈，這還真是……”

    看着談應手全身纏繞着凌厲罡氣，一步一步地迫近跟前，趙凡忍不住苦笑一聲。

    想當初看漫畫時，只覺得這段劇情狗血無比，純粹是爲了拖時間，但此時此刻，當這狗血的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趙凡心中卻已沒有餘裕去思考它狗不狗血，而是全力開動腦筋，思考着因應的對策！

    如果光以結果而論，談應手用上“血陀羅大法”，事後無論勝敗，也註定要非死即殘，絕對是極不明智的行爲。但在眼下的戰鬥之中，這不智的舉措，卻是誤打誤撞地破解趙凡手上最具威力的毒功。

    究其實質，任何毒功，無論有何作用，其影響都是基於“肉/體”，哪怕是一些致幻類型的毒素，也絕不是直接作用於精神，而是對人類的大腦產生效果，繼而影響到腦中的精神世界。

    事實上，天下之毒雖然千變萬化，但萬變不離其宗，總而言之一共也只有三種作用方式——

    其一，利用劇毒，直接腐蝕殺傷敵人的身軀，效果最爲霸道直接；其二，利用奇毒攻擊對方的氣脈，令對方戰力下降；第三，利用異種毒素攻擊敵人的大腦，令敵人昏迷、致幻，或是產生錯誤的判斷。

    在這之中，第一、第三種毒功固然能夠對談應手產生一定的一你選哪個，但談應手本身功力深厚，意志堅強，此刻又是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根本置生死於度外，只要打定主意以命換命，則這些毒素的效果都可以忽略不計，根本無法在趙凡喪命之前，阻止敵人的攻勢。

    而剩下的第二種毒功，固然可以令趙凡的境況安全不少，奈何這一類奇毒，全都是針對“氣脈”而發，就算是個中佼佼者如“悲酥清風”，也只是令人全身真元困於丹田，無法施爲，對於“血陀羅大法”這種在體外借血引氣的外道法門，根本沒有絲毫效果。

    因此，趙凡此刻，幾乎可以絕了使用毒功的心思。但要命的是，若是沒有毒功的輔佐，光憑趙凡這區區宗師級數的修爲，又如何能從貨真價實的大宗師手下逃得性命？

    饒是趙凡不信天、不信命，更一向自以爲主角命格加身，此刻面對這絕命之危，心中也不免染上了些許絕望的色彩。

    一時之間，整個空間似乎變得格外的遼闊高遠，彷彿天地之間只有戰場中的兩個人存在，唯一能夠充作背景的，只有斷斷續續，穿林過木的嗚咽風聲。

    嗯？風聲？

    就在這一瞬間，趙凡彷彿想到什麼一般心頭一凜，眼部肌肉不自覺地微微一跳。

    就在他肉眼微眯的這剎那之間，一直全神貫注觀察着敵人的談應手終於把握到了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氣機牽引之下，這位破釜沉舟的黑榜高手毫不猶豫地全力出手，兩隻重掌飽含畢生修來的澎湃“玄氣”，成一往無前之勢，向着眼前的敵人瘋狂推動過去。

    巨大的力量奔騰之下，彷彿整個大氣都被這一擊牽動，頓時在拳路兩側帶起刺目的白虹。

    宛如悶雷般的沉響轟鳴不絕，一連數十道霹靂不停，卻是談應手不斷催動勁力，竟是勁勁相疊，雖然因爲不得其法，其中早已散佚過半威力，但光是這貯存下來的“一小半”，其力量也足以開山破嶺，將眼前這該死的小輩轟得粉身碎骨，點滴不存！

    看到這一擊，趙凡毫不懷疑談應手心中的必殺之志，知道自己萬萬不能應招，哪怕是攻敵所必救，對方也必定完全無視，只爲在這一擊之間，將自己徹底終結。

    既然不能接招，那剩下的唯一選項便只有躲！

    念閃之間，甚至不足一瞬，幾乎就在談應手出手的剎那，趙凡整個人也如電閃一般，急速向後彈出，雖是背向移動，但以其高妙不凡的輕功修爲，移動速度，竟然也只比談應手的全力突進稍遜半分。

    但，慢就是慢，哪怕只是慢上一分，也依然是慢！

    即使只有這些少的速度差距，一旦追逐變長，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必將急速縮短。不過短短半柱香光陰，談應手已將距離拉近一半，以至於雙方之間，此刻已不足一丈之遙。

    最多再過同樣的時間，避無可避的趙凡，便將無可避免地吃下這絕命必殺的一擊，到那時候，便是大羅金仙也絕然救不了他。

    而這，還是趙凡一路退避無差的情況。事實上，只過了片刻光陰，趙凡便已退入近旁的樹林之中，然後，重重撞上一根樹幹！

    這一刻，談應手臉上終於露出了瘋狂的笑容。

    眼前這小子運功撞斷樹幹，至少也要一個彈指的時間，而這一個彈指的時間，已經足夠自己衝到面前，將這必殺的一擊印在他的身上！

    可以說這一剎那，趙凡已經是十死無生，無論他怎樣動作，也無法改變當場慘死的結局。

    所以，他沒有動！

    ——動的是“他”！

    就在談應手滿心喜悅之際，一道彷彿蒼龍逐日一般凌厲無儔的劍光，突然從一側的樹幹後飛射而出，劍光一掠而過，已在一閃之間，斬下了他的頭顱！

第192章 援兵與追兵

    談應手的生命，就這樣突兀地停止在了他一生中最爲輝煌的一刻，那毫無保留燃燒的生命光輝，也隨着這彷彿龍騰一般的劍光戛然而止，眨眼之間，整個身軀便已徹底失去生機，彷彿變成了燃燒過後的餘燼。

    在談應手身軀撲落在地的同時，發出這璀璨一劍的人物，也終於顯露出身形。劍光一放而收，現出被劍光包裹的人物，定睛看去，赫然是一名十分年輕的錦衣青年。

    這青年看來二十多歲年紀，面白無鬚，英俊挺拔。乍一眼看上去，多數人都只會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紈絝之氣，使人不自覺地把他當成花瓶一般的富家子弟，然而若是多看兩眼，在江湖上廝混過的武林中人便能從他的眉目之間，看出那種發自骨子裏的狠勁，顯然此人絕非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無能，而是一名刀頭舐血，貨真價實的黑道英傑！

    對於眼前的這名青年，趙凡可以說非常熟悉。

    就在一年多前，爲了護送被青衣樓千里追殺的沈家莊二少爺沈玉門，趙凡、厲勝男就曾和眼前的青年多次聯手，若非此人的幫忙，或許趙凡也活不到向蕭錦堂報仇的一日。

    這名青年就是沈玉門的結義兄弟，太湖龍王門孫家的少門主——孫尚香！

    當初陡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趙凡還覺得十分喜感，用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沒有當場大笑出聲。不過現在，看到孫尚香出現在自己面前，趙凡心中所有的，卻已經不是“喜感”，而是實實在在的“喜意”，一見對方現身，便已迫不及待地招呼起來。

    “孫兄，你來了！”

    “哈，當然是我來了！要不是本少到得及時，你小子早就被談應手五馬分屍，哪裏還輪得到你和我說話？”

    大笑聲中，孫大少“錚”的一聲還劍入鞘，隨即信步走上前來，一把握住了趙凡伸出的手。

    兩隻手掌有力的交握在一起，在這一剎那，在場的兩人，似乎都透過手掌的溫度，感受到了對方胸中那熾熱的靈魂。

    趙凡沒有說出絲毫道謝的話，孫尚香也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快。

    因爲他們知道，正如一聽到趙凡出事，孫尚香便立刻趕來一樣，一旦孫尚香遇上變故，趙凡也絕對會千里馳援，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這便是男人的情誼，兄弟的情感！

    之前，趙凡面對談應手的必殺一擊，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要通過機關掙得機會，再強勢硬拼一波，藉此博出一個生死，但在危急關頭，周圍嘈雜的風聲之中，卻莫名地傳來了一陣奇異而有節奏的響動。

    “咔咔咔，呼——呼——呼——，咔咔咔……”

    這聲音和周圍的風聲完美地融合了起來，聽起來就是樹枝撓動、風吹葉落之聲，如果不明白其中的話，就算談應手這等高手，也只會將它當做正常的風聲加以忽略，只有包括趙凡在內的有限幾人，才能理解到這串風聲之中的訊息。

    ——如果說穿了根本毫不稀奇，這看似毫無異狀，只是帶有些許節奏的風聲，其實傳遞的，乃是三短、三長、三短，一共九個音號，放在趙凡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紀，乃是幾乎路人皆知的國際救難信息，以莫爾斯電碼標示，即爲“SOS”三個字母。

    然而，在這個世界，科技發展遠遠沒有到達電波發報的程度，SOS這個信號自然不可能總結出來，之所以孫尚香能夠懂得，無非是因爲，這SOS信號，乃是當日千里逃亡之時，趙凡與幾名難友約定的聯絡暗號。

    這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

    由於《短刀行》劇情源出於東樓手下，又因爲青衣樓的緣故，引入了很多古龍一系的高手，因此整個千里護送之行，可以說步步殺機，不光街邊一個小販都有可能是精銳死士，就連身邊的人都隨時可能跳起來背後捅刀。

    在這樣極度糟糕的外部環境之下，爲了保證能夠識別“自己人”，趙凡特意將這個暗號傳授給厲勝男、沈玉門、孫尚香、解紅梅、宋遠橋五人，並嚴密叮囑，讓他們切不可以告訴給第七個人知道。

    事實證明，這一舉措的確起到了相當的效果，讓他們得以在分散之後安全重聚，更識破了好幾次易容改扮，伺機暗殺的陰謀。

    本來，趙凡還以爲這暗號已經隨着沈玉門成爲金陵武林盟主，徹底成爲了過去式，但沒想到，今日，在這生死關頭，熟悉的暗號又以全新的方式響起。

    ——在那一瞬間，趙凡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

    相信這暗號的來意，相信自家兄弟的實力！

    只在轉眼一瞥之間，“武者之瞳”的異能，已經讓趙凡瞥見了樹林之中，一個亮得耀眼的人形耀斑。

    而在那發亮的人形之上，金黃明亮的罡氣，正盡數匯聚於雙手之上，整個人擺出拔劍的姿勢，顯然時機一到，必然會發動無比凌厲的一擊！

    或許，若是要正面打垮談應手，這一擊仍遠遠不夠。但，若只是要出其不意地斬斷談應手的人頭，但憑這一劍內斂的鋒芒，便絕對綽綽有餘！

    所以趙凡立刻修正腳步，直直地向着孫尚香伏擊之處撞了過去。

    而果不其然，就在談應手自以爲行將得手的剎那，龍王門門下最強殺招“龍王劍訣”即刻發動，頃刻間斷頭奪命，將這不可一世的高手埋葬在毫無道義的偷襲之下。

    “哈！孫兄說的是，這一劍簡直漂亮極了，多虧孫兄出手，兄弟我才能留下人頭來陪你喝酒！”

    趙凡微笑着，伸出手撣了撣前襟上的浮塵。

    “不過孫兄，我接下差使到現在，頂多也不過半日光景，你從太湖一路趕來，竟然這麼快就趕到了此間？還有這裏這麼偏僻，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嘿，就知道你小子問題最多！”

    孫尚香同樣微笑起來，自腰間取下酒囊，一伸手拋到趙凡懷裏。

    “關於你的問題——首先，我並不是從太湖趕來的，而是從金陵。沈二少爺現在是金陵武林盟主，手下眼線衆多，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你的消息，然後差動在沈家莊作客的本少爺我，和我我分兵兩路，馬不停蹄地趕來這邊接應。”

    “至於我是怎麼找到你的，這就更加簡單。我先順着你留下的暗記找到附近，本來還想說不知道去哪尋你，誰知道你這邊正好搞出這麼大陣仗，弄得烈火通天，真是想不讓人找到都不可能。”

    “——所以，你有難了。”

    孫尚香說着，伸手拍了拍趙凡的肩膀。

    “哦？這話怎麼說？”

    “我不是說你陣仗大麼？事實上順着火光找過來的根本不止我一個。別的不說，‘金風細雨樓’五方神煞之一的刀南神，帶着他麾下的‘潑皮風’部隊，此刻就在不到三十里之外，過不了多久就要殺到。”

    “你把上官小姐藏在哪裏？現在還來得及去把她找來麼？”孫大少攤開手說道，“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第193章 冬月下揚州

    “潑皮風？！”

    聽到孫尚香帶來的這個消息，趙凡先是一愕，隨即忍不住苦笑起來，心知這場大鬧之後，自己這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已經徹底破產，緊隨其後的，必定是衆多黑道高手沒有止境的狂襲。

    和“權力幫”座下的八大天王、十九人魔相對，勢力遍及半個江南的臨安第一大幫“金風細雨樓”麾下，同樣也有“無邪無愧、無錯無語”四大幹事，以及東南西北中合共五方神煞。

    這九個人，每一個也都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強橫角色，不止武功不凡，智計也十分超卓。其中，花無錯、餘無語兩人，已在幾個月前的事變之中叛幫身死，楊無邪只是一個情報領袖，師無愧則負責蘇公子的貼身保衛，因此樓中的主要實力，實則是由五方神煞領導。

    此時此刻，被孫尚香指稱“就在三十里外”的刀南神，就是“五方神煞”之一。

    論起武功，他比不上神祕莫測的郭東神，以及老而彌堅的上官中神，論起部下的精銳程度，也遠遠及不上莫北神手中的“無法無天”。然而若讓趙凡來評斷，這位刀南神便絕對是五方神煞之中最爲難纏的一位，原因無他，只因爲他手下的這支“潑皮風”部隊！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部隊——

    並不是組織起來的殺手，訓練出來的死士，而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大宋京營禁軍，而且是禁軍之中難得一見，步騎一體的絕頂強軍。

    刀南神在身爲風雨樓神煞的同時，本身也是京營禁軍之中排得上字號的高階將領，他憑藉風雨樓的財力支撐，一手訓練出來的這支部隊，若以單兵素質而論，或許比不上各門各派的武林高手，但若是集結大兵正面對抗，便是西夏鐵鷂子、大遼狼牙兵、大元怯薛軍這樣的當世強軍，也未必能在同等人數下戰而勝之，可想而知這支部隊實力之強，究竟去到了何種地步。

    面對這樣可怕的軍勢，別說宗師高手，就連大宗師都有可能被大軍淹沒，錯非則天武后這樣的巔頂強人，這世上也沒有幾人敢於在戰場上硬撼萬軍之威。

    當然，這是純以武力而論的情況——若是趙凡肯用毒功來解決問題，想要毒倒平均功力不高的“潑皮風”部隊，並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惜的是，即使擁有這種手段，趙凡也沒可能用得出來，只因“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在京中一向是站在太傅諸葛先生一邊，這支由樓中財力打造出來的強軍，也正是諸葛先生一系，宋廷主戰派手下的重要班底，其重要程度，僅次於嶽鵬舉元帥麾下的岳家軍，一旦出事，頃刻間就要動搖朝局。

    可想而知，由於義父天衣居士和三師叔諸葛先生走得很近，趙凡本人天生就被歸類到諸葛先生一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拆自家勢力的臺，因此面對步步緊逼的刀南神，除了落荒而逃之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毫無疑問，對於快意恩仇的武林人士來說，這絕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因此在慮及此事的時候，趙凡的臉色很明顯地灰暗了下來。

    一旁的孫大少貌似粗豪，實則極善察言觀色，只一眼就看明白了趙凡的苦惱，當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本少我知道你難做，不過這不是還有我麼？何必這麼苦着一張臉呢？”

    “你？”趙凡驚訝地問道，“孫兄，你準備……？”

    “什麼我準備？我當然是去替你攔住他們咯！”

    孫尚香伸指輕敲着劍鞘，發出“噠噠”的聲音。

    “反正我太湖龍王門和金風細雨樓一向交好，若是我好聲好氣地攔在路中央，就算刀南神明知目的，也只能和我磨蹭下去——具體有多久不好說，不過總能給你爭取上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你突出重圍，遠走高飛了。”

    “這……”

    聽着孫尚香的話，趙凡正想提出意見，卻見孫大少伸手一攔，止住了他將要出口的話語。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你大可放心，我這一去幾乎談不上什麼危險，畢竟比起區區上官寶藏，輕易開罪盟友的危害更大，刀南神當世俊傑，絕不會想不到此節，因此本少我的安危是全然不用擔心，反倒是你，行蹤暴露之後，已經剩不下多少時間可以耽擱，必須儘早上路！”

    “唔……”

    微微沉吟了數秒，趙凡凝重地點了點頭，認同了孫尚香的發言。

    只是……

    “孫兄從金陵動身，對於一路上的風吹草動，想來應有相當瞭解，卻不知小弟動身之後，卻該向哪裏走爲佳？”

    “哈，這問題可真是問得對了！”

    孫尚香哈哈一笑，隨即笑容一斂，湊近趙凡耳邊，又運起傳音入密、束音成線的法門，以微不可查的音量輕輕開口。

    “你應該去揚州！”

    孫大少斬釘截鐵地說道。

    “在我和沈兄分手之前約定，若我這一路找到你，便讓你立刻突圍，前往揚州！沈兄和嫂子會在那裏等着你，到時候，有沈兄這位大宗師的金陵武林盟主壓陣，你便可平安去往金陵，只是此刻行蹤暴露，一路上的敵人勢必有所反應，據我龍王門的智囊推斷，距離各方合圍，頂多只有四個時辰的時間！你必須在這四個時辰之內趕到揚州，否則就連沈二少，也未必能夠幫得上你！”

    “好，我知道了！”

    趙凡聽完，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誠懇無比地抱拳一禮。

    他知道，光是等在揚州接應，對於家大業大的沈家莊來說，已經是冒了天大的風險，能夠做到這一步，沈玉門（小孟）便算得上不枉當日過命的交情，對於他們，自己實在無法要求更多。

    因此，最後這一段路，最終還是得靠自己硬闖，而且相比起篤定無事的孫大少，趙凡這邊卻絕對是九死一生。

    不過，這又有什麼好怕？

    就當是把當日護送沈玉門的路重走一回，此刻自己武功大進，就不相信還有什麼能夠攔得住自己的突擊！

    “那便請孫兄保重，咱們在金陵聚首！”

    “請！”

第194章 魔教藥神

    由於事態緊急，趙凡和孫尚香並沒有浪費時間敘舊，而是互相一抱拳，就此分道揚鑣。

    在這個時代，交通、信息全都極不方便，一旦分別，今生能否重聚都在未定之天，然而對於輕生死、重然諾的江湖豪傑來說，只有這樣豪邁的分手，才能證明他們的兄弟情義。

    事實證明，談應手身上的特種傷藥的確極有效果，經過趙凡分辨藥性，一半外敷、一半內服之下，本來身受重傷，已經瀕臨死境的上官玉兒，只用了不多時間便迅速恢復，等到趙凡再給她套上一個“毒療術”的buff，本來虛弱無比的少女，便再一次充滿了活力，雖然並不會立刻恢復萬全狀態，但至少在趕路之時，已經無懼旅途顛簸，再也不會成爲累贅。

    這對趙凡來說，實在是一個大好消息。但更讓穿越者感到欣喜的，卻是這種因爲救人一命而生的由衷快感。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突發事件總算得到了圓滿解決，剛剛爲上官玉兒緩解了傷勢，趙凡便帶着少女，馬不停蹄地上路。只是這一次，他們再也不用靠着兩條腿走路——在萬蠱狂潮之中，設在別莊外圍的馬廄並沒有受到波及，給趙凡二人留下了十幾匹喂得膘肥馬壯的良馬。

    這些馬匹全由十惡莊馬伕精挑細選而來，雖然算不上當世神駿，卻也都是一時之選。趙凡自己走路的時候多了，也想嚐嚐縱馬疾馳的快意，當下老實不客氣，直接從十幾匹馬之中挑了四匹最上良駒，一路奔騰南下。

    這倒並不是爲了趕時間——事實上，即使帶着一個人，趙凡全力奔馳起來，速度依然快逾奔馬，遠非凡馬所能追及。之所以並不選擇更快的輕功，而是藉助馬力，純粹只是因爲之前的連番大戰耗費了太多精力，爲了之後必定會遇上的截殺，趙凡不得不採用這種低效率的方式，只爲了在馬背上儘可能多地恢復體力，從而更好地應對接下來的戰鬥。

    ——————

    就在趙凡帶着少女月下疾馳，享受着“月光風聲伴我行”的瀟灑寫意的時候，同一片月光之下，正有另一個人，正忍受着難以想象的恐怖煎熬。

    這個人身軀圓潤，胖得彷彿一個圓球，赫然正是自十惡莊別莊處賣友逃亡的“逍遙門主”莫意閒。

    短短一日之前，他還是風光八面，在江湖上名動一時的“黑榜高手”，但到了現在，看他滿臉頹喪，一身疲憊，顯然早已失去了江湖爭雄之心。

    這一點，此刻屋中的另外三人全都看得明白，但即便如此，身居主位的“毒手”乾羅依然沒有放棄加以利用的想法，因此，在半路上遇上落荒而逃的“逍遙門主”之後，這位乾羅山城的主人並沒有放任他自生自滅，而是將他帶到客棧之中，請出高薪延請的名醫，請他代爲診視。

    此時此刻，這位名醫便站在屋中，當着乾羅、易燕媚主僕兩人的面，以銀針刺血之法，小心地診斷着莫意閒的病情。

    光從手上針法上來看，這位“名醫”的確十分不俗，但若看到他的面容——那張蒼老的臉孔，從輪廓來看，倒是依稀看得出幾分當年的英俊，可惜，這英俊的面龐，早已被更加恐怖的異象所掩蓋。

    當莫意閒第一眼看到這位名醫之時，他能注意到的，便絕不是對方的長相，而是此人的膚色！那一身詭異蒼藍，一看就是在絕毒之中浸淫一生而至的怪異肌膚，光是看在眼中，便足以讓強如莫意閒這等強人，也忍不住心尖發顫。

    而更令人震怖的，則是他那雙黑白顛倒的眼睛！莫意閒一生戰遍東南，會過的敵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見識過無數種各不相同的眼神。然而，在這雙白色瞳仁的注視之下，這位“黑榜高手”依然感受到了極爲恐怖的壓力——那壓力絕不是因爲對方有多麼強橫，只是單純的，彷彿青蛙面對毒蛇的那種，生物面對天敵的本能恐懼。

    “乾……乾兄，請問……這位醫者高姓大名？”

    眼看着這位“名醫”在自己身上擺弄多時，莫意閒終於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懼，忍不住向一旁的乾羅發問。

    對此，乾羅只是微微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正在輕輕捻動銀針的“名醫”嘴中，便已突然響起一串沙啞的笑聲，彷彿夜梟的悽號一般，刺耳無比。

    “哈哈！想不到黑榜高手竟也是這種貨色，嘿，乾城主，像這種沒膽的傢伙，你當真要老夫救他嗎？在老夫看來，你這買賣大是吃虧，可能要蝕光預付的診金啊！”

    “哈，石先生說笑了，既然敝城診金已付，還請石先生盡力替這位莫門主好好診治一番吧！”

    乾羅微笑着端起酒杯淺酌一口，隨即轉向莫意閒，認真介紹起來。

    “莫兄，在這江湖上打望，以貌取人卻是最不恰當的舉動。這位石先生雖然樣子怪了那麼一點兒，但一身醫術通神，絕非江湖上尋常名醫可比，就連‘閻王敵’薛神醫，乃至‘殺人名醫’平一指，頂多也就只和石先生位在伯仲之間啊。”

    “哈，這話我愛聽！”聽着乾羅這番話，被稱爲“石先生”的怪人不禁捋須微笑起來，全然不爲自己被說“樣子怪”而生氣。

    “嘿，論起一身醫術，老夫怎麼說也算是當世頂峯一流，這麼多年來，能在醫道上超過我的，除了大宋太醫樹大夫之外，也就是我那個死鬼師兄溫大嗔。嘿，只可惜樹大夫醫術雖高，但比起毒術本領，終究和老夫差得太遠；至於我那師兄，嘿，虧他一輩子壓了老夫一頭，最終還是難逃一死，終究走在老夫前面，真是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哪！哈哈！”

    石先生說到這裏，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隨即信手一揮，插在莫意閒滿身的銀針，赫然如受牽引，盡數飛脫，齊齊落在几上布袋之上，由大到小排列得整整齊齊。

    “哈，石先生這手針法，當真是神乎其技，令人歎爲觀止！”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乾羅微笑着鼓起掌來。

    “莫兄，還沒想明白嗎？這位石先生，便是荊楚藥王門的高足石萬嗔先生，或許用另一個名字你會更加熟悉，這位便是，西方魔教玉教主手下最得信重的‘四神’之一，人稱——毒手藥神！”

第195章 求生之路

    毒手藥神？！

    聽到這個稱號，莫意閒不禁爲之一愣，等到反應過來，一股強烈的喜意，便隨之充滿心間。

    誠如乾羅所言，若是光用“石萬嗔”這個名字，莫意閒心中其實毫無概念，究其原因，藥王門雖然在毒道之上冠絕一時，但終究不過是一個地處荊襄的偏門小戶，比不上“老字號”溫家人多勢衆，其徒子徒孫，自然也遠沒有溫家的高手那麼出名。

    但，若是說起“毒手藥神”，那江湖上不知道的人，就絕不會太多。

    從本質上看，由絕世強人西方玉羅剎所領導的“西方魔教”，事實上乃是很多魔道教門的聯合體，在“西方魔教”麾下，尚有許多互相獨立的教派，如神龍教、日月神教、五行魔宮等，都各有建制，互不統屬，甚至互相之間還不乏摩擦和齟齬。

    僅憑這些分支教脈，西方魔教之中，便足以稱得上高手如雲，不愧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頂尖勢力，但莫意閒就知道，這些下屬教門，只能算是西方魔教的外圍實力，真正被西方玉羅剎倚爲干城的，乃是居於西域的西方魔教本宗，而在這本宗之中，除開西方玉羅剎本人高高在上，不履凡塵，尚有“一聖二使三將軍，四神五魔六冤魂”合共二十一位高手，作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核心。

    這石萬嗔位列“四神”之一，雖然武功不高，但憑着一手過人的醫術毒功，在教中地位尊崇，僅僅居於聖女、左右雙使，以及“松竹梅”三將軍之下。

    可想而知，身居如此高位，這位魔教藥神必然有着與其職位相當的絕強能力，以其冠絕西國的神妙醫術，又有什麼毒是他解不開、化不了的——如此一想，莫意閒自然大喜過望，深覺自己這條性命，終於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時之間，臉上不覺盈滿了歡欣。

    石萬嗔能夠坐上“藥神”寶座，一生見過的病患，卻又何止千萬，一看莫意閒這副表情，立刻便知其心中所想，當下嘴脣微動，忍不住扯起一個嘲諷的微笑。

    “嘿，老夫看你這樣子，可是將老夫當成了救命稻草？哈，可惜老夫便讓你失望了——老夫只是‘神醫’，不是他媽的‘神仙’，正所謂‘藥醫不死病’，便是老夫醫術通天，好歹也有治不好的絕症。而現在，你體內元氣外泄，五行失調，陰陽紊亂，就是給你祛除毒力，至多也活不過兩月時光，有這空閒來看我，不如好好安排下後事，給自己買個棺材。哼，老夫瞧這鎮上有家棺材鋪手藝不錯，要不要老夫領你過去啊？”

    石萬嗔如是說着，一邊順手收起針囊，朝着一旁的乾羅二人老實不客氣地伸出手來。

    “乾城主，你讓我來救這個死人，老夫卻是無能爲力，既然如此，你那一千兩銀子的好處，老夫不要便罷。不過嘛，這二百兩銀子的看診費用，卻是必不可少，還請當面交訖，不要讓老夫久等爲上。”

    “這……這是當然。”

    稍微愣了數秒，“毒手”乾羅緩緩點了點頭，一邊自胸前衣襟之內，輕輕拈出一張銀票。

    不過，銀票雖然拿在手中，乾羅山城之主卻並不準備就這樣交了出去。

    “石先生，在乾某把這二百兩銀票交付之前，可否容某多問一個問題？”

    “嗯？你還有什麼問題？有就快問，看在沒能治好這個廢物的份上，老夫可以不收你錢。”

    “哈，石先生，錢絕不是問題。”

    乾羅微笑着說道。

    “方纔先生曾說‘您無能爲力’……”雙目注視着對方，山城之主不顧石萬嗔目中的慍怒，認認真真、一字一頓地問道，“這話是否是說……世上尚有其他‘人’，抑或其他‘方法’，有可能爲莫兄搶回一條性命？若有，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一句話說完，一旁癱坐在凳上，本來已經深陷絕望的莫意閒，兩隻眼睛也瞬間光芒暴綻，肥胖的身軀以難以想象的靈巧彈了起來，凌空一翻，“噗通”一聲撲倒在地，竟是向着石萬嗔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口中更是忙不迭地大聲叫喚：

    “石藥神！請您大發慈悲！爲了保住這條性命，我願將一半傢俬雙手奉上，絕無半字虛言，還望石先生行行好，給我指上一條明路呀！”

    “哼！”

    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天搶地的胖子，石萬嗔皺起眉頭冷哼一聲，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強烈的不耐。

    然而，即使有着如此的不耐，這位魔教藥神依然沒有當即拂袖而去。

    因爲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說服——貪財好貨到不惜背叛師門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敵得過金錢的力量，當莫意閒願意將自己的一半身家雙手奉上，石萬嗔也絕不會因爲一點心理上的不快就放棄這個發財的機會。

    所以——

    “好，既然你有此決心，老夫也可給你指條明路。不過到底要不要走這條路，還需你自己毫升琢磨！”

    魔教藥神又是冷哼一聲，轉過身施施然坐回座椅之上，慢條斯理地講述起來。

    “的確，想要讓這肥豬活命，確實有這麼一條路子，只不過此路艱辛無比，更是九死一生，說出來你也未必甘願，因此老夫這才略過不提。不過既然你不肯安心享受餘生，那就可以試試這條絕路了。”

    說到這裏，石萬嗔頓了一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你這傢伙之所以無法活命，最根本的因素，便在於元氣大損，五行不調，換言之，若能補足元氣，撥正五行，自然生機旺盛，可以無疾而終。不過，似你這等高手，要補回逸散的元氣，除非以‘吸星大法’之類的功夫，將以爲同級高手吸乾，否則根本是一件無稽之談，但你此刻功力暴跌，就算真個要吸，卻又能夠吸誰？”

    “因此，老夫有此設想——若是將你體內這股精純無比的毒力元息，均勻散入五臟六腑、奇經八脈，自然可使元氣補足。不過這麼一來，你便是毒入膏肓，命不久矣，必須在毒發之前吞服解藥，這纔有活命之機。可惜的是，你身中之毒，可謂罕見無比，若是此刻未能散入臟腑，要老夫替你拔除卻是不難，但若以毒補元，毒性丕變，老夫便再也無能爲力，到時你便只能向下毒者討還解藥了。”

    “以這毒性之烈，就算老夫替你出手壓制，頂多也只能延緩毒力五個時辰，若你不能在五個時辰之內奪到解藥，便是必死無疑。怎麼樣，你可要走這條路嗎？”

    石萬嗔冷笑起來。

    “若是肯的話，老夫這便替你化毒補元，然後向天爭命，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196章 殺人者唐斬

    事實證明，能夠以一己之力強修至大宗師境界，莫意閒此人固然心性不夠堅毅，但要狠的時候，卻也絕對下得了狠心。

    即使之前已經被趙凡嚇破了膽，但此刻，面臨生死抉擇之際，這位“逍遙門主”終於還是爆發出了絕強的求生意志，甚至無需多想，便咬牙應下了這九死一生的豪賭！

    對於他的這個選擇，一旁的乾羅心中早有預料，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只要莫意閒仍保有戰心，無論他到底能否活下來，對於乾羅來說，這傢伙便足以成爲最佳的炮灰，而乾羅山城一方，則只需要創造出合適的條件，讓這炮灰足以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那麼，一切便交給石先生了，後續的診金，敝城稍後便雙手奉上。”

    如是拱了拱手，乾羅便帶着易燕媚一道走出屋外，順手帶上了房門。趁着石萬嗔替莫意閒化毒補元的這段時間，兩人便需要儘可能地發動本方的人手，順着僅存的線索，儘快查出趙凡二人的行蹤！

    ——————

    這一邊，乾羅山城在江南的人力已經傾巢出動，給趙凡的南下之路再一次蒙上了一層陰影。然而，正在逃亡途中的趙凡本人，卻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些在黑暗中潛藏的危險。

    不是因爲他想不到這一節，實在是，相比“潛在的威脅”，迫在眉睫的危機，纔是他此刻面對的問題！

    在那已經近在眼前的刀鋒之下，任何大局、任何算計，便只能讓位給這簡單直接的生死對話！

    當那一抹刀光乍亮，頃刻間飛襲而至，即使以趙凡之能，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猛地偏過腦袋，借勢跌落馬背，堪堪避過這直取頭顱的一擊！

    這可當真是“火燒眉毛”的危局——並非形容，而是字面意義上那樣，只在驚鴻一瞥之間，便足以將頂角眉梢烤得焦糊斷裂的致命高熱。在那來襲的刀鋒上繚繞着的，絕非悽清冷酷、彷彿月光一般如水的寒光，而是彷彿炎炎大日一樣，耀目生痛的熾紅。

    江湖上以熱力見長的刀法本就罕見，能夠允稱絕技的，左右也不過那麼三種。

    其中，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之“燃木刀法”禪心平和，絕無如此霸道；九陽第四絕學“烈陽刀”，趙凡雖然不會，卻看師尊張三豐模仿演繹過幾遍，此刻一見之下，自然明白對方這灼熱刀勁，絕非《九陽神功》之屬。

    如此一來，這套刀法的來歷，便已呼之欲出——能與“燃木刀法”和“烈陽刀”相提並論的炎系絕刀，數遍天下，也只有吐蕃國教正宗大輪寺鎮教絕學“火焰刀”這麼一家而已！

    在這江湖之上，精擅“火焰刀”絕學的高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只是其中絕大部分，全都身在吐蕃，伴隨於“大輪明王”鳩摩智座前，至今已有許多年頭沒有步履中原。

    而除開大輪寺一脈之外，修煉有“火焰刀”絕學，此刻身在江南，又有動機插手此事，更會不顧身份悍然偷襲的高手，饒是趙凡腦中掌故頗多，此時此刻卻也只能想得出來僅有的那麼一個！

    “你是——唐斬？！”

    懷抱着上官玉兒，好不容易躲過奪首一擊，趙凡的聲音之中滿含戒懼，更帶上了七分怒意。

    “快活林排名第二的殺手大駕光臨，怎麼，難道孫玉伯也要趟這一趟渾水了不成？”

    趙凡的怒問很快迎來的迴應，道旁濃重的黑暗之中傳來一聲輕笑。

    “哈，想不到小可的名字，竟然也能入得了武當趙八俠尊耳，這還真是幸何如之。”

    光明，伴隨着低沉的嗓音出現。

    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終於在這一刻顯露出真容。

    這熾紅的光芒出自一個人之手，閃耀在他手中的刀身上，映照出他的身形，以及在他身後不遠處那幾十個影影幢幢的人影。

    即使在光明的照耀之下，這些人依然縮身於光明觸及不到的陰影裏，每個人身上俱都透出一股極端精悍的氣息，使人一見之下便知道，來人絕非泛泛，而是當世大幫方能培養得出的精銳殺手。

    即使以趙凡之強，這樣數量的強悍死士，也足以對他造成威脅，絕對值得慎重以對。然而，此時此刻，這一股數十人的精銳殺手，卻完全無法吸引趙凡的注意，只因相比起這些只配待在黑暗中的傢伙，敢於現身於光明的“他”，便遠比其他人加起來都更加可怕！

    那是一個看來相當英俊的男子，看面容彷彿二三十歲，觀其氣質又似乎三四十歲，既年輕又成熟，讓人有些參之不透。而他的眉心處，那顆彷彿硃砂一般鮮紅明亮，正是天下七大幫派之一“孫府”麾下，“快活林”四大殺手排名第二，僅次於“流星劍”孟星魂的——“殺人者”唐斬！

    按理來說，孫府主人“老伯”孫玉伯年事已高，又一向被十二飛鵬幫所絆，這一次已經以實際行動作出表態，決意不參與此次金錢遺寶的爭奪，隸屬於“孫府”麾下的超級殺手，本不應該在這裏出現。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根本不容辯駁。看着這位突然在道旁殺出，截斷了逃亡之路的可怕強敵，趙凡心念電轉，一邊思索脫身之策，一邊暗暗計算，“孫府”的插手，對於早已一灘渾水的江南之局，究竟會帶來哪些變數……

    不過，這思慮並沒用上太久。

    看着趙凡一臉凝重的表情，站在三十步開外的唐斬臉上，突然掠起一絲微笑。

    “趙兄可是在想，作爲‘快活林’殺手的本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唐斬輕輕一彈手中的長刀，仿似寬慰地說道。

    “其實事情非常簡單，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快活林’開門做生意，自然便要拿錢殺人。身爲殺手，這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我今天來此，並不是因爲老伯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一樁‘買賣’。”

    “青衣第一樓樓主陳士元花十萬兩銀子買你的性命，今日在此的其他朋友，都是陳樓主麾下，並不是我唐某人的下屬。所以——”

    唐斬說着，高高舉起手中長刀，刀身上耀目的火光，頓時暴漲起來，化作長及近丈的熊熊刀罡。

    “爲了這十萬兩銀子，我是不得不走上這麼一遭，如果不想死的話，便豁盡全力，試着從我刀下掙得性命吧！”

第197章 未完成的第二招

    即使此刻身處敵對立場，即使面對着灼熱的刀鋒，趙凡心中依然沒有被任何負面的情緒左右，依然冷靜如常，依然能夠準確地把握到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

    拋開一切立場、人品之類的主觀感受，純以刺殺能力而論，眼前的這位唐斬，不愧是當今江湖上最爲可怕的幾位刺客之一，若是拉到近百年前的隋末亂世之中，恐怕比起當年的“影子刺客”也不遑多讓，甚至——更勝一籌。

    當然，這絕不是說，唐斬的武功便比當年的楊虛彥更高。須知楊虛彥身爲“邪王”石之軒之徒，又曾爲西域大明尊教“原子”，兼具《不死印法》《御盡萬法根源智經》兩大絕學於一身，比起唐斬未臻大成的“火焰刀”神功，絕對超勝有餘。

    然而，對於殺手來說，武功雖然重要，卻絕非最重要的因素，更加重要的是毅力、隱忍，把握時機，以及製造機會的能力。

    以趙凡超然的眼光來看，楊虛彥固然是一個善於把握機會的絕頂刺客，但作爲一個出身黃易大師筆下的角色，尤其又是一位前朝皇族，此人的下限實在太高，明明是行的偷襲暗殺之舉，卻偏偏每次都是單人行動，說好聽點叫做“一擊不中遠遁千里”，但即使比起趙凡前世正史上有名的那些刺客來說，也依然差了不少火候，顯然未得刺客一道的其中三昧。

    而與此相比，作爲溫系的代表人物，“殺人者”唐斬，那便是一個下限低得髮指，甚至沒什麼下限的人物。且不說他那“阻我前路的都該殺”的極端論調，光是看其過往戰例之中，各種“公子獻頭”一類的“黑暗兵法”層出不窮，就足見此人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可怕人物。

    正是因爲這種差異，兩人的成就纔會和本身的武學修爲掉了個個兒。楊虛彥在當年武學衰微的年代，尚且只能拼到一個“影子刺客”的名號，自始至終沒有什麼卓越的戰果，在復國上更是一事無成；而反觀唐斬，在當今武學盛世，高手層出不窮的江湖之中，依然混得風生水起，甚至有過以宗師修爲無傷刺殺大宗師的驚人戰績。

    這樣的事實究竟代表着什麼，相信已是不言自明。因此，作爲一個自認的聰明人，哪怕自忖修爲穩勝對手，但當面對唐斬——這麼一位當世頂尖的殺手之時，趙凡便深知，此時已是決死關頭，哪怕再小心也絕不爲過。

    不過，就算對方再怎麼可怕，以趙凡的意志，也決不至於如此輕易便喪失戰心。

    自出道以來跨越無數死斗的經驗教導着他，當對手越是強橫，作爲弱勢一方，便越需要把握到戰鬥的主動。尤其是面對刺客、殺手一類以攻擊見長的強者，便決不能給他們從容出手的機會！

    所以，不管唐斬和他背後的青衣樓殺手們究竟有何企圖，趙凡便在轉瞬之間下定決心，來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敵人真正發動之前，貫徹“以我爲主”，當場——

    全力反撲！

    “轟！”

    下一瞬間，趙凡運足真勁，猛地向腳下踩去！

    灌注全力的腳尖用力踏地，即使是堅固的官道也無法承受如斯力道，頓時爆出漫天揚塵。與此同時，藉着馬匹身軀和空中塵沙掩護，趙凡全力矮身，抱着少女如箭向後激射。

    “嗯，要逃？休想！”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一衆青衣樓殺手均是錯愕一瞬，隨即驚怒出聲，同時掠身而上，誓要將敵人當場截下。

    這個選擇絕對稱得上當機立斷，足見這批青衣樓死士之訓練有素，即使是身爲敵人的趙凡，也忍不住要叫一聲好。

    可惜，他們的行動“果斷”歸果斷，卻絕不代表“正確”。

    似乎是對於自己太過自信，忽略了身邊真正的“行家”，這些傢伙並沒注意到，在趙凡抽身急退的同時，另一邊的唐斬也同樣不進反退，竟未乘勢追擊，而是毫不猶豫地拉開了距離。

    或許，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明白，當一名擁有越級絕學的武道宗師決死反撲之時，究竟有着何等可怕的殺傷力——

    就在兩人急退，餘人急進的剎那，趙凡右手猛伸，背脊用力，負在背後的“天道戰匣”驀然開匣，非刀非劍，模仿“挽留”而鑄的奇形神兵再現塵寰。

    轉眼之間，就在趙凡全身內息瘋狂灌注之下，刀光、劍光赫然彷彿氣球一般，不受控制的膨脹起來，方圓十餘丈之內，竟似慘遭萬道陽光直射，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此留存半分視力！

    ——直到這一刻，一衆青衣樓殺手這才猛然驚覺，自己這邊貿然挺進，竟爾遽陷強招前奏之內！

    “不好！速退！”

    危急關頭，衆殺手仍然展現出驚人的素質，竟是雖驚不亂，各自把定身邊的同伴，凌空一個轉折，彷彿來時一般，重又向後退卻。

    可惜，一切已遲。

    爲了最大限度削弱敵人，趙凡精心準備的這一擊，便絕不是如此輕易便能逃脫！

    下一刻，轟然爆鳴聲響徹天空，本來耀目生痛的刀光猛地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具備實質殺傷力的刀風劍氣，充斥了這片空間。

    明明是刀斬風雲，劍主乾坤的堂皇霸道之招，轉折之處，卻彷彿深入骨髓的相思，痛徹心扉的銷魂，竟令陷身其中的衆人，赫然如墮泥淖，即使拼盡全力，也絲毫抽身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軀，被刀風劍雨絞成肉末，就此灰飛煙滅，從此不存於世！

    當真是——好霸道的一招！

    眼看着刀風漸漸消散，只留下滿地殘肢斷臂，腥風血雨，即使是早有預料的唐斬，此刻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由爲自己方纔的判斷暗自慶幸起來。

    頭一次地，面對施展強招之後真力大耗，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的對手，一貫冷靜無比的“殺人者”並沒有第一時間追擊，而是忍不住開口發問。

    “方纔這一招，到底叫什麼名字？”

    “你問……什麼名字？”

    自出招之時起便暗自戒備，隨時準備硬接後續攻擊，此刻不見攻勢降臨，卻聽到這麼一個問題，趙凡先是微感愕然，隨即發出一聲輕笑。

    “這招叫做……千一……”

    “由我獨自復原，但卻尚未完成的……千一祕式……第二招！”

第198章 神技的思路

    “嚯，‘千一祕式’的第二招？”

    聽到趙凡的話，唐斬面色絲毫不變，心中卻是暗自嘀咕起來。

    理所當然地，既然存在“第二招”，那便必然有“第一招”，推而廣之，若是存在“第三招”“第四招”卻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

    雖然並不明白所謂“千一”究竟是什麼玩意，但若是類似威力的強招尚有其它變着，那爲安全計，倒是的確不宜擅開戰端。

    畢竟，以一般的武學理論而言，高明而成體系的絕學，通常來說，要麼是以某種“思路”爲核心，闡發出多種不同“路線”的招式，藉此應對不同的戰況；要麼是以一招應萬變的“全能武學”，除了某些特別個例的情況外，絕不至於只能應付某些極端狀況。

    趙凡之前所用的“千一第二式”，就表現來說屬於高消耗、大範圍、強殺傷型的招式，就算有着功力不足的問題，其威力比起傳說中的“九陽霹靂”也已經相去不遠，用出此招的趙凡，按理說早應賊去樓口，變得外強中乾，不堪一擊。

    可是，正如“九陽神功”在“霹靂神掌”之外，更有“九陽神劍”相佐，普天之下，也絕沒有一種道理規定，“千一祕式”之中，不能存在低消耗、高速度、精確打擊的絕技……

    想到這一節，唐斬不禁略有些猶疑。看到對方的反應，趙凡忍不住在心中暗歎，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唐斬既然能以一介殺手之身，在江湖上聲名遠播，除了武功之外，一顆大腦也決計不可小覷。

    事實上，唐斬的顧慮絕非杞人憂天——

    在得到“千一”口訣之初，趙凡就不止一次地思考過，這套“匯百家於一統”的絕學，在自己手中究竟應該以何種方式呈現。而在長達數年的考慮之中，所有的思路，終究被趙凡統統匯聚爲五種“學說”，也就是五式大相徑庭的“千一祕式”。

    除開第一招取“有情之極”，走了“自在門”韋青青青一系一脈相承的路子，之後的四招，趙凡毫不猶豫地照抄了源自玄天邪帝的“完美神技”，分別以刀劍歸真之路，追求極致的力量、速度、虛無，以及最後的“萬全無限”之境。

    雖然以趙凡此刻的武學境界，距離玄天邪帝根本不可以道里計，但追求極致速度的“神技第二招”——或者說“千一第三式”，仍有可能在敵人大意之際，對唐斬造成一擊秒殺的效果。

    ——可惜，這一切就只是理論上的可能。真正的狀況是，相比起號稱“未完成”但已經可以實戰的“力之神技”，“速之神技”仍只停留在紙面上，尚未得出一個可以真正運轉的雛形。

    因此，趙凡才會賭上彼此的智商，藉由隻字片語隱晦透露其它幾招“千一”的存在，希望能讓對方投鼠忌器，爲自己爭取一些寶貴的恢復時間。

    這一策略成功地起到了效果，面對潛在的反擊，唐斬果然沒有貿然進擊，而是保持距離，審慎地忖度着局勢。

    這對趙凡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不過，正因爲對方作出了期望之中的判斷，趙凡才更是深刻地認識到，眼前的這位金牌殺手，實在是難搞至極的棘手貨色。

    別看這傢伙似乎一時爲趙凡的疑兵之計所惑，但以他顯示出的智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想出應對之法。

    如果敵人不夠聰明，那自己的策略遍不會起效，而敵人聰明瞭，卻又隨時可能輕易破局——若是自己武學境界足夠，能夠早早完善剩下的幾招神技，哪怕就是弄出個百分之一威力的劣化版，此刻又哪裏需要面對這種靠話術求生的尷尬之境？

    可惜，世事便沒有什麼他媽的“如果”

    ，更絕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爲轉移。因此，縱使滿心不甘，趙凡仍只能打起十二分小心，隨時警惕着敵人的動向。

    而正如趙凡所料，唐斬並沒有讓他等上太久——

    大約一分鐘的沉吟和思考之後，唐斬平靜無波的臉上，突然拉起一絲勝券在握的微笑。

    “唔，不得不說，趙八俠的疑兵之計的確精彩無比，就算到了此刻，唐某人依然不敢肯定你這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故意示敵以弱想要趁機給我來個狠的。”

    唐斬輕撫着手中的愛刀，輕輕眯起眼睛說道。

    “不過……對我來說，無論是哪種也沒所謂。反正，既然你沒有第一時間連環反擊，要麼是不存在什麼‘反擊技’，要麼就是你這暗藏的一手攻擊範圍有限，再或者是功力虛耗太多，已經不能凝聚刀罡劍氣了？”

    “無論是哪一種也罷，想來只要我保證安全距離，趙八俠就卒之奈何不得。既然如此……我又何妨趁你病，要你命，乾脆和趙八俠玩一場‘遠戰’？”

    “——雖然我這‘火焰刀’一發難收，未免會傷到那位加值萬金的大小姐，不過我的任務只是殺人，想來無需顧及其他。如果陳士元以此爲藉口，拒不給付餘款……這樣的不愉快的事情應該不可能發生吧？”

    唐斬如是說道，一邊將目光向着趙凡這邊瞥來。

    “趙兄，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陳樓主應該不會如此不智，竟敢拖欠一位頂尖殺手的佣金。”

    感受到對方言辭之中毫無收斂的殺心，趙凡心中不由苦笑起來，左手輕輕摟緊懷中的少女，右手橫過掌中神兵，喟然一聲長嘆。

    “只是……唐兄難道已經篤定，一定能夠拿到這筆尾款？在某看來，只要還沒勝過我手中的刀劍，一切豈非仍在未定之天？”

    “哈，那當然！”

    對於趙凡的話，唐斬竟然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們都知道，對於像我們這種人，若是沒有真刀真槍地做過一場，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真正服輸的，而無關什麼狀態、傷情，只要不到分出生死的一刻，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猜度得出最後的勝利者。”

    “廢話已經說得太多，這便——接刀吧！”

    說話聲中，唐斬腳下不移，手中長刀重重揮出，一道長達三丈有餘的滔天烈焰，頓時如狂浪濤涌，向着遠處的趙凡淹沒過去，竟是在第一擊上，便已用上“火焰刀”神功的十成功力，不加任何轉圜餘地，果真如話裏所說那樣，只給接招者留下區區兩條路——

    接得下，生！

    接不下，那就他媽的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