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超武群俠傳 作者：笑問誰獨尊（連載中）

第149章 江淮霸主

    衆所周知，當巨大的物體離得太遠的時候，人眼很容易對於目標的大小和距離產生錯覺，這一點，即使是感官敏銳的武林高手也毫不例外。

    本來師徒二人遠遠看着那大船，已經覺得十分巨大，看起來彷彿大宋水軍之中，最爲強大的艨艟鬥艦一般。然而沒過一會兒，兩人便發現這一認知根本是大錯特錯，只因等到那鉅艦漸漸駛近，兩人才赫然發現，跟在鉅艦周圍聊作護衛，疑似舢板的“小船”，其實根本便是仿自大宋官軍的正規樓船，而在趙凡的眼中，這恐怖的黑色鉅艦，其排水量怕不有數千噸之多，幾乎趕得上遠洋遊輪，令人根本無法相信，它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如此鉅艦還能高速行駛，光靠風帆顯然絕沒有那個能力。而在這個沒有動力機械和螺旋槳的年代，想要風力之外的驅動力，更是隻有動用人力一途。

    令人戰慄的漆黑巨影，赫然以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飛速靠近，等到再近一些，師徒二人才看清，推動這黑色鉅艦的，竟然是左右各甲子之數，合共一百二十名手持巨槳的力夫。

    這些力夫打扮的人物，各個人高馬大，筋肉虯結，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外功精強，內力有成的武道中人，即使放在江湖上，也能算得上是三流高手，但在這黑色鉅艦之上，卻只配幹這最苦最累的劃槳活計。

    有着如此奢侈的人力配置，可想而知這鉅艦主人勢力之強，想必已不在當世大幫大派之下。而若是歷數當今天下的高手、強人，再和江淮、鉅艦之類的名詞聯繫到一起，這黑色鉅艦的來歷，便已呼之欲出，正是江淮水域的霸主，勢力不遜天下七大幫派的“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的移動總壇——黑水鉅艦！

    而衆所周知，這艘鉅艦一向都是“十二連環塢”大龍頭的座艦、行宮，當這鉅艦現身於此，想來“十二連環塢”之主，長江七十二水道，黃河三十六分寨的總瓢把子——朱大天王，想來也必然就在這鉅艦之上！

    “真是怪哉。”趙凡遠眺鉅艦，一邊感慨着這個世界黑科技之餘，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疑惑，皺着眉頭輕聲自語起來，“這姓朱的平時整日在江上廝混，現在怎麼有閒心跑到這裏耀武揚威？莫非朱大天王心血來潮，想來欣賞一下洪澤湖的風光美景不成？”

    如果是往日閒來無事之時，趙凡或許會繞着圈子設法打聽一番，至少也得肯定這些傢伙於己無害才能安心，但是現在身邊有絕世強人傍身，任誰也傷害不到自己，近日又剛從師尊處習得不少道門絕學，正是需要沉浸下來刻苦修煉之際，幾日以來，趙凡幾乎連平時吃飯睡覺的功夫都想擠出來用了，哪還有閒工夫分心於這些與己關係不大的旁人？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趙凡收回目光，輕輕聳了聳肩。

    “算了，反正也不干我事。”

    如是說着，趙凡正欲繼續前行，不想身旁的張三豐忽然連連搖頭。

    “不妥，不妥。”

    “呃……敢問師尊……到底是什麼，有哪裏不妥了？”師父出聲，趙凡連忙停住腳步，轉過頭向張三豐請教起來。

    “這還需要疑惑嗎？”張三豐伸出手指搖了搖，擺出一個“你真是too_young”的表情說道。

    “我們道門中人行事，凡事講究一個‘念頭通達’。既然徒弟你心有疑惑，就沒必要強壓下去，否則對平日的修行不利。”

    “這……師尊所言極是。”深知師尊這話九成九不能相信，趙凡依然乖覺地點了點頭，隨即小聲問道，“不過師父，這裏荒郊野外的，想要打聽這十二連環塢的事情恐怕並不容易。”

    “不容易？”張三豐哈哈一笑，擡手指着正在湖上行駛着的黑色鉅艦，不以爲意道，“直接去問他們不就行了？”

    這話語氣之輕鬆，就彷彿在說今晚晚飯有哪些菜餚一般，而不是要硬闖江淮水域的霸主老家，端是霸氣非凡。更重要的是，趙凡便知道，這絕世強人不僅是言出必行的率性之輩，更有着將語言實踐的能力！

    當下不等趙凡做出反應，張三豐已經一抖衣袖，朝着鉅艦所在的方向徑直走去。他的步幅不大，但似慢實快，每一步都跨過十餘丈的距離，彷彿仙家法術的“縮地成寸”，無需任何借力之物，便能在湖面上輕鬆寫意地踏浪而行，澎湃洶涌的湖水，竟不能將他的鞋底沾溼半分。

    “哈，師尊你真是有夠快！”

    還在岸上的趙凡苦笑連連，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朝着鉅艦激射而去，同時運起輕功緊追其後。半途中，趙凡腳尖點中飛射的石子，以才習得不久的“縱雲梯”身法再度發力，如大鵬展翅，一飛沖天。

    那鉅艦離岸邊至少有一百五十丈之遙，但對這師徒兩人而言，這點距離與路邊水渠又有何異？快得讓人不及反應，沒等桅杆頂上的瞭望手發出警訊，兩人已在眨眼之間，飛快登上了鉅艦的甲板。

    “什麼人！”

    突然登船的師徒二人立刻驚動了甲板上的幫衆。

    方纔趙凡與張三豐雖未使出太過驚世駭俗的輕功修爲，但其表現也不是尋常武林高手所能企及的水準。對於這樣摸不清底細，卻又擅闖總壇的強人，甲板上的幫衆們沒有立刻提起兵器喊打喊殺，而是迅速包圍過來，將兩人圍得水泄不通，封鎖住了所有方位。

    他們的行動進退有據，隱約暗藏着某種規律。暗中進行觀察評估的趙凡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嘆了口氣。

    點頭，是肯定了這些雜兵的水準。十二連環塢不愧是著名幫派，和趙凡平生所見的那些小幫小派弟子相比，素質要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嘆氣，是因爲這些幫衆包圍的不是別人，而是一向不按理出牌的道門絕世強人，遊戲人間的武林神話——張三豐！

第150章 請朱大天王一敘！

    “小子們，都給老道滾下去吧！”

    身不動，足不移，甚至連手上也沒有絲毫動作，張三豐淡然一笑，只是輕吸一口氣，再張口時，嘴中赫然噴涌出無儔勁風，頓時將甲板上圍攏過來的數十名好手毫不留情地盡數吹飛，即使他們使盡全力拼命掙扎，依然無法在這狂風之中稍微穩定身形，一個個彷彿飛旋的落花一般，飄蕩着飛出圍欄之外。

    “噗通，噗通！”

    不一刻，下方的水面上便即傳來彷彿下餃子一般的連串落水聲，緊隨其後的，更是一陣陣震恐的驚呼。

    總算身爲道門中人，張三豐出“口”極有分寸，並沒有多造殺傷，只是將這些人統統地吹落湖中，至於後續事宜，這些“黑水道”的徒衆既然是在水上討生活，想來應該水性不差，大概是淹不死人，只是被“九霄真經”的真氣噴中，即使逃得一條性命，也不免被江水寒氣侵入，轉過天便要狠狠大病一場。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張三豐格外開恩的仁慈，但這樣的仁慈，也就只到這裏爲止了。

    雖然對於嘍囉們並沒有什麼必殺之心，但“黑水道”一向乾的是燒殺擄掠的髒活，平素也免不了逼良爲娼，或是斷人手足、迫人行乞的罪惡勾當，這些人既然能在總壇要地當差，十中有九是迫害良善的急先鋒，個個都是死有餘辜。如果這些傢伙依然不知好歹，想要倚多爲勝，衝上來送死，張三豐和趙凡也絕不介意多費一些手腳，把這些傢伙全部送下地獄裏去。

    幸好，這些人雖然一向行事兇惡，卻絲毫不少行走江湖的眼力。看到張三豐輕而易舉吹飛幫中好手，這些“十二連環塢”中的好手均知這老道士乃是一等一的硬點子，無論如何也不是他們能夠處理。

    一時之間，甲板上所有人均小心翼翼地躲到一邊，一邊謹慎戒備着，一邊和這兩個煞星拉開距離，以免被這等高手一個不高興隨手殺卻。

    與此同時，負責前甲板當值的小頭目也開始不顧一切地向着後艙要地奔去，一邊跑着，口中更同時大叫道：“有……有敵人！快……快報與神君！”

    聽到他這喊聲，趙凡便知道，這人尚未明白當下的狀況。

    他口中“報與神君”一句中的“神君”，並非朱大天王這“黑水道”的掌舵人，而是朱大天王座下“三英四棍、五劍六掌、雙神君”之中，武功最高的兩位高手，“柔水神君”雍希羽，以及“烈火神君”蔡泣神。

    在趙凡記憶中，那位“柔水神君”雍希羽應該是朝廷大學士——雖然宋朝的大學士不同於明清朝的宰輔之臣，但也是館閣之職，於文臣之中最是高貴無比，再進一步都有進入政事堂的資格，當真不知朱大天王是如何將他招致麾下——想來應該仍在朝中，不會身處總舵鉅艦之上。

    如此一來，這小頭目所呼喚的，便只有“烈火神君”蔡泣神。以這傢伙的眼力，自然無法看出來人究竟有多強橫，因此在向上彙報之時，無論如何也不敢直接通報朱大天王，只能先請“烈火神君”出來，讓其主持局面。

    不得不說，這在一般情況來看，的確不失爲一個相當正確的判斷。因爲，以這位“烈火神君”蔡泣神——不，應該說是辛妙常辛小姐的實力，便絕對有能力應付絕大多數的“問題”。

    但可惜的是，現下的情形便絕不是“一般情況”，張三豐與趙凡也絕非辛小姐可以應付。既然如此——

    “這位朋友，還是讓辛小姐不要多費力氣了，直接請朱大天王出來一敘吧！”

    未等張三豐有何表示，跟在身旁的趙凡已經先一步站了出來，狐假虎威地冷笑一聲，同時向着後艙塔樓的方向，輕飄飄地凌空拍出一掌！

    因爲此刻身處水上，爲免將腳下大船焚燬，弄得大家都沒處落腳，趙凡並未用上滾瓜亂熟的“火雲掌”，而是以“萬毒心經”的毒元，隨手催動“綿掌”掌力。此刻一掌擊出，雖沒有什麼駭人的聲勢，但藍紫色的詭異掌氣，卻彷彿凝而不散的惡絕煙團，飛快快步疾奔的小頭目，在其驚駭欲絕之間倏忽自身側擦過，正面撞上鉅艦後部高達三數丈的艦橋小樓。

    沒有發出絲毫聲息，掌氣與木質小樓一觸，蘊含其中的強橫柔勁與霸道毒力，即刻爆發開來，頃刻間食髓入骨，將半座木樓整個銷蝕爲灰敗的木屑，支撐不住的樓體頓時慘告崩塌，化爲無數煙塵碎屑，將內中的要人毫不留情地掩埋於內。

    這恐怖的一幕，當真將甲板上的“黑水道”幫衆們嚇了一大跳。平素幫中自有高手演武，這些人對於武者的實力倒也有相當的認知，雖然看不清張三豐的修爲，但只看趙凡這信手之間摧糧毀柱的功夫，此人的功夫便決然不在三英四棍之下，甚至比起位列大宗師的“雙神君”也只相差彷彿，難怪此人如此囂張，一開口就要朱大天王親身現面。

    不過，這些人驚雖驚矣，怕卻未必。畢竟身爲江淮水道上的霸主，朱大天王在自己的幫衆眼中，一向是戰無不勝，只覺得其武功之強，便是天下七大幫派的魁首也難以相提並論，這區區坍毀的小木樓自然難不倒他，而只要朱大天王這根主心骨不倒，“黑水道”幫衆，就絕對不會害怕任何強敵。

    對於這一點，趙凡也是心知肚明，不過現在背靠着着罕世難逢的超級大靠山，穿越者自然也不怕得罪一個區區的朱大天王——別說是擺在檯面上的朱順水，就是躲在暗地裏真正的朱大天王，“鐵手鐵臉鐵衣鐵羅網”朱俠武，在中原道門古往今來第一高手的張真人面前，卻又算得上什麼了？

    因此，此刻的趙凡便是有恃無恐，一擊破樓之後，便乾脆不作絲毫準備，就這樣抱起雙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小樓坍毀的煙塵。

    終於，在等待了三四次呼吸的時間後，一股強得可怕的氣息猛地自小樓廢墟之中升騰起來，只在轉瞬之間，黑色的光輝化作可怕的衝擊波，無遠弗屆地擴散開來，無數木碎爆散之中，朱大天王偉岸的身姿隨即浮現，一名嬌俏可愛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後，笑容甜甜的臉上，一隻嘴角微微抽動着，正是“黑水道”雙神君之一，“烈火神君”辛妙常。

第151章 黑級浮屠

    平心而論，這位“烈火神君”辛妙常，一身金衣金帶，金箍金束，腕上金鐲，踝上金鈴，長得雖然有些男兒氣態，卻也算是一位相當不錯的美人。

    這辛妙常之父“扁諸神劍”辛虎丘，本是“權力幫”麾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之“絕滅神魔”，待其父死後，辛妙常一邊繼承神魔之職，卻暗地裏受到朱大天王拉攏，成爲其旗下的暗樁，臥底“權力幫”替朱大天王蒐集情報。

    可惜的是，這計劃雖好，卻難以逃過“權力幫”第二把手，“袖裏日月”柳隨風的眼睛，暗地裏通過這個渠道向朱大天王放了不少假消息，而辛妙常卻懵然不知。直到有一次，辛妙常無意中發現，自己已被柳五識破，心驚膽駭之下，當即自“權力幫”逃亡而出，再也不敢回去，便憑着一身武藝成爲了朱大天王帳下的“烈火神君”。

    如果放在平時，像是這樣的美人出現在眼前，哪怕是敵人當面，趙凡總也會趁機看上幾眼，哪怕光是養養眼也是好的。

    不過此時此刻，辛妙常一身豔色，卻是完全沒被趙凡放在眼內。因爲相比起少女的容姿，朱大天王的真正實力，明顯讓趙凡有興趣得多！

    江湖中傳言，朱大天王精擅“少林拳，武當掌”，更將少林武當武學合二爲一，創出了《少武真經》，出手之時黑氣縱橫，合兩家武學於一體，威力強橫無比。

    對於這個傳言，趙凡一直持懷疑態度——姑且不論朱大天王如何從高手如雲的少林武當盜得祕籍，光是學會區區拳經掌譜，若是不練內功，又如何能夠成爲江湖上跺跺腳抖三抖的一方霸主？

    而現在，謎底終於揭開了。所謂“出手之時黑氣縱橫”根本便不是什麼《少武真經》的奇異武學，只是單純因爲朱大天王所練的內功。

    此時此刻，當朱大天王現身在師徒二人面前，趙凡便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纏繞的黑色氣芒，而在全身黑氣之外，他的臉上，更有着兩道散發着金光的金黃色戰紋，彷彿兩道刀痕，自額上經過雙眼，一直延伸至兩側臉頰，正是一套絕世神功，練至極高境界的標誌。

    少林寺鎮派絕學《易筋經》——黑級浮屠，二間戰紋！

    武林掌故記載，當年“火雲邪神”攻上少林之際，少林寺中的妙諦神僧，也不過將這套絕學練至“黑級三間”境界，此刻看來，竟比朱大天王這位外人，都要略遜一籌！

    如此猛人，以趙凡此刻的實力，自然是幹他不過，因此當朱大天王怒目掃射過來，趙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先慫一把再說，當即一個閃身，閃到了師父背後，恭恭敬敬地一躬身。

    “師尊，您要見朱大天王，徒兒已經替您把他請出來了。”

    “請出來就請出來了，難道還要爲師感謝你不成？”張三豐似有不滿地輕哼一聲，伸出手一個栗暴鑿在趙凡頭上。

    “小子，你給爲師乖乖記好了，以後凡是和爲師在一起，這種出風頭的事情，都要交給爲師來辦，那些看起來夠威的敵人，也要讓給爲師來打，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趙凡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從此以後，出風頭的事都要給師尊來辦，有什麼敵人也都要讓給師尊來打。徒兒必定謹遵師命，就在師父身後爲您老人家搖旗吶喊便成。”

    “嗯，這還差不多。”老頭兒滿意地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回過頭來之時，神色之中再無那份遊戲人間的童趣，雙目精光暴閃，毫無憐憫地盯住朱大天王，全身上下已經瀰漫起的當世巔峯的神威。

    “喂，那邊那塊黑炭，你聽清楚了嗎？看你一身功夫也算硬淨，不知道你有沒有那份能爲，可以和老道玩上兩手啊？”

    張三豐微笑着發問，只是淡然中帶着幾分戲謔的發言，沒有絲毫威脅的感覺，但聽在朱大天王耳中，卻彷彿有着一股神異無比的力量，輕易便將他的鬥志徹底瓦解。

    形勢比人強，深知此刻根本沒有拼命的餘地，朱大天王無奈之下散去身上沸騰的功力，將“進攻”轉爲“防禦”，不再寄希望於暴起反擊，只是謹慎地維持着戒備，強打起威勢，維持着自己最後的尊嚴。

    “如果我沒有猜錯，眼前的應該便是武當張真人當面。嘿，憑着張真人的面子，便是把我這艘小船打爛了，也是我朱某人的幸運，現在不過是毀了半間小樓，倒要感謝張真人和令徒慈悲纔是。”

    朱大天王眯眼看着這邊，口中吐出既似狠話，又似服軟一般的臺詞。

    “嘿，這些都不說了，便算我朱某人倒黴。不過，我朱某人一向對武當執禮甚恭，也沒什麼冒犯之處，想來張真人不至於特意來教訓於我，既然如此，二位此來，想必是有事，卻不知究竟是何事，朱某人又能否幫到你們？”

    “哈，朱大天王既然如此識趣，那就一切好說。老道和我這徒兒不過是一時興起，看到貴幫的總壇移駕洪澤，因此生出些興趣，想要問問你們到此，究竟是所爲何來。”

    張三豐老實不客氣地說出來意，隨即微擡起頭，睨視着朱大天王，靜靜地等待着對方的答案。

    “就這？”

    聽到老道的話，朱大天王忍不住皺起眉頭，掏出腰間的旱菸深吸了一口。

    無論如何，他也想象不到，今日所遭的根本是無妄之災，不過是師徒二人看到了黑水鉅艦，心生好奇的行爲，更想不到自己的移動總壇，有一天竟會因爲這等蛋疼的理由，被人轟得一片狼藉不堪。

    不過，就算他再怎麼不相信，面對對方無法力敵的恐怖武力，朱大天王終究也只能妥協。

    反正對方只是想要滿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好奇”，而且他們並非黑道中人，就算知道了也不至於管什麼閒事。

    這麼想着，朱大天王終於放下煙桿，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真人垂詢，朱某人自然無有不答。”

    朱大天王異常光棍地說道。

    “其實，弊幫這次傾巢東來，乃是因爲一件遍傳天下黑道的大事。一個有關於前代金錢幫主上官金虹的消息！”

第152章 金錢遺寶

    沒有多賣什麼關子，朱大天王極其識趣地將所知的信息娓娓道來，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傳說在五年多前，上官金虹與小李探花決戰之前，曾經將自己多年來積蓄的五成財物，統統換成金銀，與幾柄罕世難逢的神兵利器和靈丹妙藥一道，交到了一位極爲信任的祕密下屬手中。而這寶庫的開啓方法，以及寶庫的祕密，則被上官金虹僅僅託付給了他的直系兒女。

    本來，繼承這個寶庫的，應該是上官金虹的兒子上官飛。可惜上官飛雖然年少有爲，但卻因爲不自量力，嫉妒荊無命獨佔上官金虹的信重，怒然與荊無命決鬥，最後被荊無命一劍封喉，使得“金錢幫”再也沒有了合格的繼承人。

    而另一邊，雖然有傳說說荊無命乃是上官金虹的私生子，但荊無命卻從未表現出對此傳說的認同之意，更一直不以“上官金虹之子”的身份接掌“金錢幫”，反而以始終以副幫主自居。

    當時江湖中人多贊荊無命爲人忠義，對於上官金虹確實有着親同父子的感情，只以爲荊無命此舉，乃是爲了報答上官金虹的恩義，要讓上官金虹永遠佔據“金錢幫”的盟主之位。而有關那份寶藏的消息，也被人們當成了一個“金錢幫”的敵對幫派有意放出的謠言，再也沒有人稍加關注。

    然而這一次，在關東大會之前，“金錢幫”不自然的收縮動作，卻令其他幫派之中的智慧之士緊張起來，一番細緻的探查之下，雖然損失了一批人手和暗樁，卻是果然被他們探得了一個極爲重要的消息！

    荊無命之所以一直以“副幫主”自稱，並不單純是因爲“忠義”，更多的則是“金錢幫”的幫主，其實另有其人，便是上官金虹留下的一個女兒。

    這女孩兒在上官金虹戰死之時已有六七歲年紀，如今五年過去，想來已是十一二歲左右，自從上官金虹故去之後，她便已經擔任起“金錢幫”幫主之職，只是因爲年幼無知，所有幫務均由荊無命暫代，這才一直不爲人知。

    爲了保護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荊無命並未將她養在金陵金錢幫總壇，而是在江淮一帶的某處祕密地點隱藏起來。

    本來，若是有着歐陽鋒那等高手照顧，荊無命便可絕對放心妹妹的安全，但當歐陽鋒離開之後，即使是再隱祕的地方，也休想瞞過其餘六大幫派無孔不入的試探。

    因此，荊無命無奈之下，只能全力收縮人馬，並派出親衛，祕密將幫助帶回金陵。其餘的黑道高手截獲了這個消息，均知道上官金虹之女，便是打開“金錢幫”寶藏的鑰匙，因此各路好手紛紛出動，在江淮一帶掘地三尺地尋找着疑似上官之女的人物，務求要先於別人，抓住這張活金票。

    這實在不怪他們如此心動，只因上官金虹的寶藏之豐厚，實在太過誘人。

    衆所周知，江湖爭鬥，歸根究底，還是人的鬥爭，而運轉人力，便絕對離不開“錢”之一物。“金錢幫”隱忍多年，自崛起之日，短短三數年內便一飛沖天，其開創者上官金虹認爲金錢是一切權利的源頭，因此一向對財源看得極重，自江湖上攫取了難以計數的海量財富。

    而現在，這巨量財富之中，便有超過一半，被他悄悄藏匿在那傳說中的“金錢幫寶藏”之中，這一點已經被各大幫派仔細追查多次，早已確證無疑。無論是哪一家勢力奪得了這一寶藏，光是這批財富，便能令他們大量招攬幫衆，延聘高手，在極短的時間裏迅速擴充力量，說不定一下子就能將曾經拉鋸多年的敵人一舉打垮。

    舉例來說，若是被“金風細雨樓”拿到了這筆錢，以蘇公子的人脈，無論是拿這錢來賑災，換取“七大寇”之首，“阿難刀”沈虎禪的幫助，還是拿來禮敬賓客，請動“多指橫刀七發，笑看濤生雲滅”之中的高手助拳，如是擴充之下，再加上其麾下的五方神煞、無發無天，恐怕一次總攻，便能將“六分半”堂十三處分堂徹底殲滅；反過來說，若是被雷損和狄飛驚弄到了這筆款子，他們也絕對不會有絲毫仁慈，只會毫不猶豫地請出“唐、雷、溫、班”四家的頂尖高手出馬，將金風細雨樓連根拔起，絕不給蘇夢枕半分東山再起的可能。

    類似這樣不共戴天的敵對幫派還有很多，而他們對於各自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因此就算不能將這筆鉅款握在手上，他們也絕對不會將此要命的玩意落入別人手中。

    毫無疑問，朱大天王心裏便也有着類似的心思。如果說“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只是勢均力敵的一對冤家，那朱大天王麾下的“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黑水道”，與“君臨天下”李沉舟的“權力幫”，雖然同樣是不共戴天，但兩下實力差距巨大，明顯是強弱懸殊的死敵。

    因爲惹上李沉舟這如此可怕的敵人，朱大天王就連自家的總舵，都給修成了可以四處轉移的“黑水鉅艦”，就是害怕被李沉舟直接打上門來，將“黑水道”的精銳全數聚殲，到時候就算逃得一條性命，也註定只能當個光桿司令，根本毫無意義可言。

    若是被李沉舟拿到這筆鉅款，朱大天王相信，就算石頭腦袋的李大不知道怎麼運用，他那奸猾似鬼的兄弟，“袖中日月”柳五，以及他那狼狽爲奸的姘頭，“流雲水袖”趙師容，便都絕對有着一肚子的詭計，用這筆銀子，將朱大天王的“黑水道”徹底埋葬。

    因此，朱大天王左思右想之後（雖然他這麼說了，但趙凡認爲拿主意的人，多半是他的幕後老大朱俠武），終於決定傾巢而出，務必要趕在其他人前頭截住上官金虹之女，就算不能將她拿下，至少也要在她落入權力幫手中之前，把她幹掉。

    “簡單來說，我們這一次到這邊來，就是爲着這件事情。想來張真人應該對黑道事務沒什麼興趣，想來不會來妨礙弊幫行事纔對吧？”

    朱大天王說着，一邊半是委屈，半是憤慨地看向對面的師徒二人。

    對此，張三丰只是輕輕一笑。

    然後——緩緩地，擡起了右手。

第153章 狠毒心腸

    若是從趙凡的角度來看，朱大天王這番對答已經足可令人滿意，就算有所隱藏，至少在表面上也是態度恭謹，基本上挑不出什麼錯處。

    但在張三豐看來，只是這樣依然遠遠不夠，因爲判斷一個人，必須“聽其言，觀其行”，光憑一面之詞絕不可取，而其所作所爲究竟如何——以絕頂高手的感知能力，自然足以發現趙凡觀察不到的蛛絲馬跡。

    “哼，說話倒是說得好聽，不過你們當真‘只是’堵截上官金虹之女麼？”

    臉上冷冷一笑，道門頂峯不等朱大天王答話，微微擡起的右手已然化作一道殘影，向着腳下的甲板凌空劈下。

    “轟！”

    一劈之間，堅固無比的桐木甲板，赫然如同火藥庫爆炸一般整個掀飛，化作無數紛飛的木屑，雷霆般的掌風一路向下直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頃刻之間便已轟至底艙。明明是自上而下的凌厲一擊，但路徑上的一切人、事、物，均在強猛掌力作用之下，不自然地向着天空倒飛而起，彷彿火山噴發一般，自破口處高高拋射而出，紛紛揚揚地落至船下的湖水之中。

    只是這一下舉重若輕、妙到毫巔的掌力運用，張三豐便絕對無愧於武林神話之名。當最後一層甲板被掀飛，出現在衆人眼前的，赫然是一隻精鋼打造的巨籠，籠中關着的，既非什麼駭人的巨獸，也不是什麼可怕的強敵，而是整整二十一名穿着、氣質各異，看上去約莫十一二歲年紀的稚齡女童！

    在這些女童之中，此刻正有四五名女孩，因爲之前船身的莫名震動而驚恐惶然，哇哇地哭泣出聲。本來，憑藉着多重船艙的阻隔，即使以趙凡、辛妙常，乃至朱大天王這等高手，都決計無法聽到位於艙底的低嗚，但張三豐身爲絕世強人，靈覺之利、聽力之強，都絕非尋常高手所能想象，早已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絕不應該出現在“黑水道”船上的幼童哭聲！

    不過，即使早已發現不妥，但爲了充分了解情況，張三豐仍是未露絲毫異樣，靜靜地聽着朱大天王說完，這才突然發難。

    此刻身在水上，船上有什麼東西根本躲無可躲，藏無可藏，以至於老道士隨手一擊之下，便將這深藏的祕密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朱幫主，可否請你爲老道解惑，這些女童究竟是從何而來？”

    銳利雙目死死盯住朱大天王，張三豐身上瞬間升騰起雄渾氣息連天接地，彷彿這一色水天，盡在他手掌之中，只需一言不合，便會化作天罰巨手，將眼前的罪人徹底捏碎。

    看着底艙之中不可辨別的決定性證據，再看看張三豐那決然無疑的冰冷眼神，朱大天王知道，此時此刻辯駁已是無用，能夠拯救自己生命的，便只有自己的武功！

    “嘿，既然……”

    輕嘆一聲，朱大天王輕嘆一聲，一句話纔剛出口，繚繞在身上的黑氣赫然再度爆發，面上兩道金色戰紋陡然綻放奪目金光，眨眼間合二爲一，化作一道貫通身軀中軸的金色豎紋，竟是憑空更上層樓，進入了“黑級一間”的境界！

    若是不論傳說中的“無間易筋經”，這“黑級一間”之境，幾乎已可算是《易筋經》修煉者所能達到的最強境界，距離超級高手也只有一線之隔！

    這一下劇變，即使是老江湖如張三豐，一見之下也不由驚咦一聲，只因沒有人能夠想到，在面對張三豐這等絕世強人之際，這朱大天王竟然仍敢刻意隱藏功力，以此來換取僅有一次的爆發機會。

    作出如此設想的智慧，在天下人之中已經算得上少有，而能夠執行這設想的膽量，更是足以排進天下前十。

    僅是由這一件小事來看，僅僅作爲傀儡的朱大天王朱順水，便絕非如其外表看上去那樣粗魯不堪，反而稱得上是智勇雙全，有勇有謀！

    這樣的人如果爲善，自然足以成爲頂天立地的英雄，而若是爲惡，更是足以令天下震驚。

    可惜的是，尚未等到一個足以震驚天下的時機，朱順水便因時運不順，不得不對上當世最爲可怕的敵人。心裏明白自己絕無機會取勝，早在張三豐一掌破艙的時刻，朱順水便已做好準備，此刻功力一經爆發，朱大天王的身軀，立刻沿着早已計劃妥當的路線全力飛退，與此同時，朱大天王更在身形飛掠的一瞬之間，猛地向着站在身側的得意部下全力攻出了兩招。

    一拳，一掌。

    拳是少林寺鎮派絕學“大夢羅漢拳”，掌是武當太和宮絕技“九宮神行掌”。

    這一拳一掌各含一股強橫無匹的剛柔勁力，此刻全數灌入“烈火神君”辛妙常嬌軀之中。

    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上竟然狠下心來向着自己出手，少女根本不及反應，便已慘然中招，整個人如同暗器一般，被拳掌勁力轟得疾飛而出，恰好擋住了張三豐可能的突進路線，爲朱大天王逃離做好了掩護。

    不僅如此，在一路激飛之中，灌入辛妙常身軀裏的兩股剛柔勁力，也在少女體內的經脈之中瘋狂衝突起來，驀地產生出一股“一加一大於二”的爆炸性威力，竟將“烈火神君”千錘百煉的柔韌身軀，也給谷得如同氣球一般暴脹起來，本是容姿秀麗的臉龐，也因爲可怕的浮腫而變得醜陋無比。

    憑藉超凡的武學見識，張三豐和趙凡都能一眼看出，當辛妙常飛至眼前的一刻，在她體內衝突的兩股烈勁，便會完全爆發開來，將這妙齡少女整個炸成無數肉碎，更會如同暗器一般四面激射，將入目所及的一切轟成稀巴爛，若無宗師高手以上的級數，在這人肉炸彈的波及範圍之內，都將毫無懸念地慘死當場。

    這一下不可謂不狠，且不說朱大天王毫不猶豫將得力下屬當做炸彈擊出的梟雄作態，光是這股完全無視他人生命的殘酷，便足以令師徒二人爲之心驚。

    若是無人化解這一擊中的威力，就連整艘鉅艦恐怕都要當場炸沉，至於底艙內那些無辜的女童，更是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倖免。

    如此憑藉這整船人的生命爲威脅，即使張三豐再怎麼想要急起直追，此刻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先將這狠毒的一擊徹底化解才行！

第154章 變生肘腋

    “哈，好毒的心腸！”

    看着這發生在眼前的殘忍一幕，饒是張三豐見多識廣，也不由氣得冷笑起來。

    然而現在，追擊的最佳時機已經喪失，即使老道士心裏一萬個不情願，此刻也只能先將飛來的人肉炸彈“處理”了再說。

    “給我——停止罷！”

    甚至無需動手，只是輕喝一聲，本來正以高速飛襲而來的“烈火神君”，頓時如同撞上看不見的牆壁一般，急速迫停半空。

    一口吐盡胸中的濁氣，張三豐手腕輕揚，辛妙常立刻身不由己飄升半空，下一刻，老道士手上帶起濛濛白霧，引掌吸攝之下，少女身軀頓時自行湊上前來，將頂門“百會”要穴直直印上老道掌心。

    頭、手相接一瞬，在場衆人均聽見“嗤”的一聲輕響，隨即便看到“烈火神君”極度腫脹的身軀，赫然如漏了氣的氣球一般，飛速消腫起來，源源不斷的強猛烈勁，就這樣被張三豐輕描淡寫地單手化蘊掌中。

    太極心法運轉之下，爆炸性的氣勁竟彷彿橡皮一般，被道門頂峯如水般柔韌的真氣隨意捏扁搓圓，盡數納入自身經脈之中，一路流至空餘的左手掌心，激得寬大的袍袖無風而動，仿似灌滿了氣流一般膨脹起來，直到積蓄到頂點，這纔看到一道沸騰不止的宏大掌氣，自張三豐手中傾瀉而出，直直激射出四五十丈之遙，重重轟擊在遠處的洪澤湖水面上！

    “轟！”

    頃刻之間，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轟然大作，過千斤湖水在這一擊的恐怖威力之下，被炸得直直衝上雲霄，化作豆大的雨點，自空中瘋狂灑落，將整艘鉅艦裏裏外外淋得透溼。

    在這震天動地的可怕聲威之下，即使是功力不俗的“黑水道”幫衆，在這恐怖的轟鳴聲中也忍不住捂住耳朵，幾乎要震得跌坐下去， 這一擊掀起的滔天巨浪，更是將整艘鉅艦帶得顛簸不休，除了宗師以上的高手，任何人站在船上，都須紮下馬步，這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在這急雨巨浪之中，只有呆在艙底的二十餘名女童，在張三豐雄渾無比的真力護持下，全然沒有受到影響。

    眼看着整艘鉅艦在浪頭上震盪不休，張三豐輕哼一聲，信手凌空虛按，一按之下，本是波濤起伏的湖面，竟在區區人力的作用下，須臾平復下來。下一刻，趙凡只覺手上一沉，“烈火神君”癱軟無力的嬌軀不知何時竟已落入懷抱之中，與此同時，張三豐宛如天神一般的身軀，也已如同驚雷急電般飛射而出，一路急閃之下，全身赫然帶起耀目藍光，高速移動的軌跡，在湖面上激起一道白得刺目的水痕，不過片刻，便已飛快追上一路加速逃逸的朱大天王。

    在朱大天王驚駭欲絕的目光裏，張老道臉上，瞬間閃起兩道藍色閃電，自雙眼直升額頂，赫然正是一部驚世神功運轉至極高境界才能產生的強者戰紋！

    九霄真經——太極歸宗！

    位於《九霄真經》第九章以上，四大巔峯關口的第二重境界！

    相比起朱順水此刻的催運的“黑級一間”力量，“太極歸宗”尚要略遜一籌，只是張三豐並不願意純粹以大欺小，這才特意壓制功力，與他放對。

    不過，這樣的讓招，雖然會稍微提升一點點的難度，卻終究不會改變戰鬥的結局。身爲數十年來無敵於天下的絕頂強人，只是對付功力、境界、眼力全面落後的對手，僅僅用上這樣水準的力量，已經完全足夠，甚至——綽綽有餘！

    “小子！拼盡全力吧！接老道一擊不死，這便饒你一條狗命！”

    冷聲大喝出必殺的話語，張三豐右掌輕拂，彷彿水波雲蹤飄忽不定，向着飛退之中的朱大天王直直轟出，掌勢飄渺，已將對方前胸要害盡數籠罩，根本避無可避。

    這一式不過是一招再簡單不過的“武當綿掌”，甚至沒有絲毫招式名稱，不過是每個武當弟子初習武藝之時，必須學習的十招“基礎架勢”之一。

    然而此刻在張三豐手中使出，朱大天王便赫然發現，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招，竟根本沒有任何破綻可言。

    莫說覷準空隙加以還擊，就是想要閃過這一掌的攻勢也全無可能，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毫無技巧可言的硬拼一途！

    “他媽的，你要拼，就拼個夠吧！”

    生命面臨嚴峻威脅，朱順水知道此時若再退縮，死亡便是唯一的結局，當下奮起一腔血性，於怒吼聲中，將功力一催再催，頃刻間攀上“黑級一間”所能去到的究極巔峯！

    下一瞬間，朱順水暴喝一聲，一拳一掌同時出手，向着張三豐左右夾攻而至，正是打定主意要以強破強，憑藉更勝一籌的出力，強行硬破張三豐全無破綻的掌招。

    不得不說，他這算盤打得就的確不錯。相比起張三豐以“太極歸宗”催動的“武當綿掌”，此刻朱大天王谷起十二成功力，純以出力而言，幾乎強出兩三倍之多，若只是純粹硬碰，的確仍有一拼之力！

    不止如此，當朱順水豁盡全力，決死硬拼之際，一股更強數倍的力量，更是驀然自湖水深處浮現！

    即使以張三豐絕世強者的靈覺，在這股力量浮現之前，竟也沒有絲毫感應，猝不及防之間，竟已被這陡然現身、居心叵測的強人，飛速攻至背門！

    到這時候，所有觀戰強人這才勉強看清，這突然暴現的人物，竟也是修煉《易筋經》神功的超卓人物。

    若說“黑級一間”的朱順水全身繚繞的仍是“黑氣”，那這突然出現的怪人身上，纏繞的便已是令人看不清形象的“黑霧”。

    黑霧的中央，一道遠比朱順水更亮、更加閃耀無比的“一間戰紋”正在耀目生輝。而當他以朱順水同樣的招式轟出一拳，一掌，這連環二式的威力，便彷彿憑空暴升了四五倍之多，可想而知，這突然現身的強人，與朱順水絕非同等層次，而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超級高手！

第155章 天人合一

    擁有與朱順水系出同源的武功，實力卻強出數倍，只是一見之下，來人的身份便已呼之欲出，正是“真正的朱大天王”，躲在朱順水背後的幕後黑手——大宋國六扇門第一名捕，身份更在“三絕神捕”與“四大名捕”之上的“鐵手鐵臉鐵衣鐵羅網”朱俠武！

    按照“原著”所載，此人能夠屢次偷襲高手，先是陰死了多次降級、戰力暴跌的“獨戰天下”燕狂徒，又暗算害死了“君臨天下”李沉舟，其一身收斂氣息，扮豬吃虎的手段，幾乎稱得上是獨步天下，世上根本無人可比。

    本來，趙凡還以爲他這戰績，多半還有燕狂徒、李沉舟父子太過高傲輕敵之故，但此刻看到朱俠武自水底突然暴起，趙凡才發現，自己仍然低估了這朱俠武的隱匿之能，沒想到這人竟能憑藉水面掩護和斂息之法，欺至如此接近的距離，就連當世巔峯如張三豐之強，也依然無從察覺！

    僅憑這一手隱匿功夫，朱俠武在普天下的超級高手之中，其危險性便足可穩穩進入前十之數。然而，即使有着如此高明的伏擊手段，這位真正的朱大天王，也從沒有自負過甚，以爲可以憑此勝過五十年來未逢敵手的三豐真人。

    只有真正接近那個境界的人才能知道，從超級高手提升至絕世強人，需要的就絕非單純的功力提升，而是力量、眼界、智慧、技巧的全面增強，其間的差距，根本不是區區小術可以彌補。

    因此，打從出手的第一時間，朱俠武就從未起過憑藉前後夾擊幹掉這老頭的愚蠢心思。之所以明知毫無勝算依然要強行出手，不過是爲了拯救自己的傀儡替身，否則一旦朱順水慘死，除了“三英四棍，五劍六掌，雙神君”之外，整個“黑水道”中根本沒人認得朱俠武，勢必要因爲朱順水的死訊當場分崩離析，想要再聚回原有勢力，真不知道要過多少年頭，對於將屆天命之年的朱俠武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註定要從此一厥不振，這輩子也休想東山再起，死過翻生。

    所以，爲了保護自己的得力部屬，讓自己多年心血不至於一朝東流，朱俠武不得不拼盡全力，意圖圍魏救趙，攻敵所必救。

    當他自至近距離發動突襲，少林拳、武當掌，雙擊合璧，同時轟向張三豐背門要害，只求令張三豐回身一守，然後他便可吸引住這可怕老道的注意力，等到朱順水逃脫之後，再伺機借水而遁，自絕頂強人手中逃出生天！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極爲妥當的主意，只可惜，對自己太過自信的朱俠武，便有兩個最爲關鍵的要素沒能納入考量！

    第一個要素，是趙凡的“眼力”。

    深信自己的隱匿奇功，足以瞞過天下所有高手的感應，朱俠武並沒有想到，這世上竟然存在一雙名爲“武者之瞳”的異能之眼，竟無需任何感應、聽辨，光靠“目視”就能破除一些隱匿埋伏，早在第一時間便已發現了他的藏身之處，更早已祕密向師尊傳音，讓張三豐得以早有戒備，令朱俠武突襲的打算徹底落空。

    而第二個要素，則是張三豐的實力！

    即使貴爲超級高手，一身《易筋經》修爲已經超越“黑級一間”層次，臻至少林寺有史以來，除達摩祖師外無人能及的“完美易筋經”，功力之強足可轟天破地，震古爍今，距離絕世之境也所去不遠，但無論如何，朱俠武此刻，終究並未踏入“絕世強者”的領域。

    就是這一線之隔，使得朱俠武引爲依靠的判斷力第一次出現了偏差，並不是因爲自大或是輕敵之類的心理因素，只是純粹因爲，僅憑超級高手級數的見識、眼光、經驗，尚且遠遠不能正確理解張三豐此刻的真正境界。

    只有真正跨過“那條線”的人物才能明白，張老道此刻的武學，早已超脫了一般意義上“絕世強人”的定義。如果一定要用某種語言來形容的話，張三豐或許便是尚未飛昇成仙，卻已奇蹟般地擁有了些許仙人的威能！

    這樣的判斷失誤，在大宗師以上的戰場上，便絕對稱得上致命。或許，對於朱俠武來說，唯一稱得上幸運的，乃是因爲背後出手的緣故，並未被老道士當做眼下的第一目標。

    說時遲那時快，無論是趙凡，還是“黑水道”中的高手，均無法作出任何反應，給出任何提醒，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三大高手已經毫無花假地硬碰在一起。

    朱俠武身爲黑道豪雄，此刻運轉“完美《易筋經》”神級功力，僅以出手威勢而論，便比“太極歸宗”氣芒更強十倍以上，然而一觸之下，朱俠武卻是臉色大變，只因張三豐此刻身上功力雖低，但其一身真元卻是渾然如一，彷彿一股毫無實體，永遠無法擊倒的堅韌意志，竟赫然——不是金身，勝似金身！竟令朱俠武在一瞬之間，產生了一種匪夷所思的錯覺，似乎……似乎眼前這看來單薄老邁的身軀，根本無法憑人間的武功去擊倒！

    “這……這是……這是什麼鬼功夫？！！”

    被掌底感受到的異象震撼，朱俠武口中不禁發出不解的驚呼。

    “老道近日初創的《太極玄功》，這位朋友，可能入得了你的法眼麼？”

    聽到敵人的問話，張三豐好整以暇地輕笑一聲，隨即淡然開口。

    “現在你感受到的，不過是‘太極三合’中的第二段‘身心合一’，而在這之上……”

    張三豐如是說着，身上氣息濛濛泊泊，向四周逸散開來，不過轉眼之間，已經變得連天接地，彷彿與天地同壽，萬物一體，正是“自然即我，我即自然”的武學妙境！

    《太極玄功》三合境界第三階段——天人合一！

    只在氣息轉變的剎那，朱俠武便立刻感覺到，自己不斷催動的強猛掌力，赫然如泥牛入海，再無絲毫蹤影。

    與此同時，張三豐手上掌力猛然暴增數倍，“完美易筋經”的可怖功力，就在這一刻盡數導至右手掌心，連同“太極歸宗”真元一道，與朱順水猛烈一拼。

    本就是強出數倍的恐怖力量，此刻在絕世高手手中，更是再一次凝練數分，只是一碰之下，便將朱順水左右雙手毫不留情地震成粉碎，可怕勁力長驅直入，瘋狂破壞着朱順水體內的每一處經絡穴道、血肉骨骼，尚未等驚覺不妥的朱俠武收回真元，曾經不可一世，統領黃河、長江兩處水道的一代黑道強人，便赫然在兩大高手合擊之力下，當場被轟至骨骼盡碎，隨即全身爆破，盡化飛灰，竟只在一招之間，便給轟至屍骨無存！

第156章 分水

    “幹！”

    只是一剎那的失誤，立刻造成屬下慘死之局，朱俠武終於知道對手實力之強，並非自己所能估量，但此刻明白一切，卻是早已於事無補。

    伴隨着朱順水的雄壯身軀化爲飛灰，朱俠武嘔心瀝血，經營了二十多年的“黑水道”基業，已註定煙消雲散，再也翻不起絲毫波瀾，從今往後，“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雄霸江淮的武林霸業，也勢必到此爲止，只能趁着身份尚未揭穿，回去京師臨安，做回那個莫名其妙的第一神捕之位。

    一生算計辛勞，卻因爲一個橫插出來的強手，竟爾落得如此結局，饒是朱俠武身爲一代梟雄，心性不凡，此刻也不由一陣氣沮，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不過，所謂梟雄便是要能屈能伸，爲人所不敢爲，忍人所不能忍。面對已經積重難返之勢，朱俠武果斷作出了正確選擇，並未鼓起餘勇硬拼一波，而是毫不猶豫收勁撤招，直直落回水中，隨即全力運起天下無雙的御水功夫，絲毫不顧對方令自己半生基業盡毀的大仇，頭也不回地自水底加速逃遁而去！

    這份機變，這份心性，當真無愧超級高手之稱，也正是朱俠武得以經營出如斯基業的根本所在。

    事實證明，他這判斷就絕對正確。因爲就在他身形入水的下一瞬間，一擊轟殺朱順水的張三豐，已經納氣歸元，重新轉過頭來。

    只要朱俠武稍微慢上一時半刻，他就不得不在當世頂尖強者的手底下，好好體驗體驗，什麼叫做“道威無極”。然而現在，憑藉水面的阻隔，和隱匿奇功的輔助，即使以張三豐之能，也休想在無法以視覺定位的情況下，單憑感應便捉準他的位置，無奈之下，只能冷哼一聲，運轉最強功力，向着朱俠武可能潛逃的方向，全力轟出一掌！

    《九霄真經》最巔峯境界——無極歸真！

    頃刻之間，只見張三豐額間戰紋猛然盡數消隱，雖然額頭重新恢復光潔，但在渾身繚繞的浩瀚氣息襯託下，即使再愚蠢的人也知道，此刻這老道的可怕，根本與平時不可同日而語！

    當大宗師全力一擊，已經能將數噸重的湖水隨隨便便掀飛半空，絕世強人豁盡真元的一掌，又能去到何種地步？

    答案很快揭曉，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壯闊奇景，卻讓不遠處的黑色鉅艦上，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們，全都驚得目瞪口呆。

    因爲在他們面前，宛如銀鏡一般的湖面，赫然——分了開來！

    在張三豐挾怒而轟的一掌之下，即使是煙波浩淼，一望無垠的廣闊平湖，也絲毫不能抵禦這一掌分天裂地的恐怖威力，赫然給“按”出了一個方圓二十餘丈的巨大“坑洞”，露出下方乾燥的湖底。等到張三豐收掌之後，又過了數秒光陰，這洶涌的湖水才終於突破了殘餘掌勁的阻礙，重新涌了回來，將這空洞重新填滿。

    如此驚人的情景，看在無知的“黑水道”幫衆眼中，已經震駭得無以復加。但在此刻的趙凡心中，這情景便不是用“震撼”所能形容，而是實實在在近乎神蹟，宛如登仙的絕妙手段！

    此情此景，在前一世的某本教典之中也曾出現過類似的一幕——

    “反覆無常的法老見以色列人離去後便開始後悔，打發手下軍隊在後面追趕。在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之際，神使紅海之水分開，讓以色列人安然渡過，又使海水複合，使埃及兵葬身魚腹。因這偉大的神蹟，整個以色列民族均敬畏順服真神，摩西又作歌頌讚神的偉大，他的姐姐米利暗率領衆婦女拍和。”

    按照趙凡所見，張三豐方纔一掌，簡直與摩西分開紅海的神通異曲同工，頂多是規模上有所差別，但其所作所爲，已經與“神”的使者無異。

    認識到這一點，趙凡對於這位師尊本就十分澎湃的敬仰之情，不由再一次飆升，望向張三豐身形之時，兩隻眼睛裏幾乎都要帶上閃亮的小星。

    不過可惜的是，就是在這宛如神蹟的一掌之下，朱俠武依然憑藉超凡的感應和高明的修爲，成功躲過了攻勢，並沒有被這可怖的一掌拍得現出身形。

    等到掌力餘波徹底消散，水面重歸平靜，張三豐只能在不遠處的湖面上看到一絲微不可查的血液，漸漸暈散在湖水之中，轉眼淡化不見。

    從這一絲血跡來看，這傢伙雖然成功從張三豐掌底脫身，但也必定付出了極爲不菲的代價，至少一兩年內是不可能再在江湖上興風作浪。

    如是盤算着，張三豐終於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滿意於方纔一役的戰果。

    “哼，算你命大！”

    如是說着，老道士大袖一甩，負手一躍，凌空虛踏數步，只在轉眼之間，便已回到黑水鉅艦之上。

    這一次，再沒有什麼人膽敢上來作死阻攔。畢竟，就連這些“黑水道”幫衆心中，近乎無敵圖騰的朱大天王，也要在一招之間慘死當場，眼前這老道的實力之強，就算用“深不可測”也不足以完全形容，只是站在那裏，便已足可成爲真理的化身——因爲憑着這份通天修爲，從他口中說出的話，便一定會自動成爲真理！

    而現在，這些“黑水道”幫衆的命運，就完全掌握在這“真理”的手上，他要他們生便生，他要他們死便死，無論他給與何種判罰，賜予何種命運，這些曾經在江湖上說話高三分的“黑水道”幫衆，都只有笑着接受的份，根本不能提出任何異議。

    因此，當張三豐雙目如電，冷冷橫掃過整個甲板，在場的所有“黑水道”高手和嘍囉，均不由得心生寒意，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如是掃了一圈之後，張三豐終於轉過頭來，望向弟子懷中，被鎖釦全身功力，絲毫動彈不得的“烈火神君”。

    “唔，那就先從你開始吧！”

    張三豐淡淡說道，也不給其解開功力束縛，只是冷然注視着辛妙常，毫無慈悲地發問。

    “你覺得，以你的所作所爲，是應該生，還是——死？”

第157章 玉兒

    To_be，or_not_to_be：that_is_a_question.

    ——曾經在前一世，趙凡就曾經聽過這樣一個經典的問題。無論是西方的學者，還是華夏的先賢，都不止一次地探討它，爲這個問題深深地着迷。

    然而，先賢之所以是先賢，便是因爲他們的智慧異乎尋常，事實上，對於絕大多數的“一般人”來說，類似這樣的問題，幾乎可說是避之不及，絕對不會希望，有朝一日有着要去思考它的機會。

    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擺在了“烈火神君”的面前，根本由不得她逃避。

    生存，還是毀滅——面對這難住了無數智者的終極拷問，這位剛過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幾乎都要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可能的話，辛妙常當然希望自己能夠繼續生存下去。但面對張真人那雙洞徹心扉的銳利雙眼，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敢於爲自己辯護，宣稱自己有資格逃得一條性命？

    可以想象，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太多，而辛妙常也肯定不是其中的一個。

    在絕世強者侵略性的目光壓迫之下，本是驚魂未定的“烈火神君”嘴脣一顫，幾乎就要開口認罪，乞求速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不要殺她！”

    突然，清脆無比的童聲驀地響起，雖然聽來稚嫩無比，語氣之中卻帶上了幾分急切，頗有些聲嘶力竭的感覺。

    因着人小力弱之故，即使這女孩已經拼盡全力，但畢竟隔着近十丈的距離，自艙底傳來的呼聲，飄到甲板之上，早已經弱得幾不可聞。

    不過，在場的師徒二人均是遠超凡俗的武林高手，自然不會聽不到女孩竭力的高呼。

    頃刻之間，師徒二人同時閃電低下頭，向着底艙之中望去。一望之下，只見說話之人牢牢扒在鐵籠壁上，從精鐵所鑄的圍欄之間努力地踮起腳，向着遙遠的上方大聲呼喊着。

    方纔那等凝重的氛圍之下，即使是身懷不俗武功的“黑水道”幫衆，也是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至於下方的一衆女童，雖然隔得較遠，受張三豐氣場影響較輕，但這些孩子心智尚未健全，此刻連番變故之下，早已一個個嚇得蜷縮在鐵籠深處，又哪有一個敢於在天神一般的老道士面前貿然出聲？

    在這種情況下，尚且能夠保持理智，更敢於出口求情，這小姑娘肯定絕非泛泛之輩，至少一身膽識，已經遠在許多江湖豪客之上，足以讓強如張三豐也爲之頷首，心中頗有嘉許。

    既然此刻她是爲“烈火神君”求情，看在這小姑娘入了法眼的份上，張三豐倒是絕不介意聽一聽她的理由。

    “那就……上來吧！”

    微微一笑，張三豐並指如刀，輕輕拂過，沛然莫御的刀氣即刻斜劈而下，將精鋼鐵籠整個頂部一舉削飛，重達數百斤的精鐵頂蓋在掌力帶動下，呼呼打着旋兒斜飛而起，隨即只見張三豐屈指連彈三下，只聽得“鏗鏗鏗”三聲金鐵之聲，這方圓數丈的鐵玩意，便如同錢幣一樣，一路旋轉着飆升半空，最後“砰”地一下橫飛出去，重重砸落水面，激起陣陣起伏的浪花。

    如此腳下不動，便將沉重鐵塊玩弄於股掌，其中需要的強橫根基和武學智慧，已經完全超出了趙凡所能想象，然而在張三豐手中使來，整個過程卻是輕描淡寫，彷彿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滯澀，彷彿這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此，趙凡心裏相信，這應該並不是老道士的刻意裝逼，而是實實在在地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正如像趙凡這樣的武道高手，運轉元氣便如運用自己的手腳一般輕易，張三豐不過是在此之更進一步，至於炫耀，卻是根本沒有必要——畢竟，在這世上，何曾有過什麼人會炫耀自己有手有腳呢？

    如是輕鬆將鐵籠砍斷，張三豐露出慈祥的笑容，衝着方纔出口求情的女童輕輕一勾尾指。

    下一刻，女童幼小的身軀，便彷彿氣球一般，輕飄飄飛上半空，在張三豐真氣牽引之下，晃晃悠悠地直直從船身破洞之中飄升上來，最後穩穩落在趙凡身前。

    “小姑娘，剛纔是你求我，讓我不要殺她？”

    輕捋鬍鬚，彷彿每一個喜歡小孩子的老爺爺一樣，張三豐臉上浮現出一絲饒有趣味的笑容，與剛纔那個神威凜凜的在世仙神，幾乎換了一個人一般，和藹的氣質隨心透發，在超絕功力的加持之下，就連雙目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溫暖。

    面對這樣一個慈祥的老人，世上絕沒有一個孩子會不感到親切，眼前的女童顯然也覺不例外，在張三豐的目光注視下，漸漸平靜下來，再也不復剛纔的緊張，回答的話語，也順利無比地脫口而出。

    “是，是我說的！”

    小女孩點點頭說道，在身側緊握雙拳，彷彿一隻收起翅膀的小鳥，令人一方面感受到她那嬌小身軀之中包含的意志，另一方面卻又油然而生一股可愛的感覺。

    聽到這話，張三豐輕輕點了點頭。

    “好，那麼你和我說說，爲什麼不能殺她？”

    老道士認認真真地問道，目光專注無比，絲毫不因爲對方是小女孩，就對她的意見有絲毫的輕視。

    在這認真的目光凝視之下，本來有些放鬆的小女孩再一次緊張了起來，身體又重新瑟縮成一團。

    不過，爲了挽救“烈火神君”的生命，在思慮了好一會兒之後，這孩子還是再一次鼓起了勇氣，彷彿展翅的小鳥一般，身體微微前傾，強烈地主張着自己的意志。

    “你不能殺她！因爲……因爲她是這個船上唯一對我們好的人！”

    小女孩聲音顫抖着，卻又堅定無比地說道。

    “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話，我們這些人，恐怕早早就要被賣出去了，就是她出口，我們才能在船上活到今日，才能等到現在得救！”

    “這位姐姐從前或許不是好人，但現在既然願意幫助我們，我想她總是可以打救的。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真人網開一面，留她一條性命！我金錢幫幫主上官玉兒願意爲她作保，保她今後再不作奸犯科，請問——可以嗎？”

第158章 命途多舛的女孩

    “哦？……你說……你就是上官玉兒？！”

    陡然之間聽到出乎意料的臺詞，趙凡不由一驚，向着女童臉上望去，這才發現這女孩果然相貌不凡，只是因爲臉上污漬的遮掩，這才讓人一眼之下，難以看出她的真實容貌。

    然而現在，當趙凡凝目細看，在他這位易容術的大師面前，少女臉上那不成系統的遮掩，自然無法瞞過他這大行家的眼睛。細細審視之下，只見這女孩臉盤雖未長開，眉眼之間尚有幾分稚氣，但總體而言，仍不失爲一個罕世難逢的美人胚子，瓊鼻精緻、朱脣玲瓏，秋水似的眼波充滿靈動的氣息，更值得一說的是她那股倔強不服輸的意志，光是看她在張三豐面前，尚有膽氣侃侃而談，趙凡便打從深心裏擊節讚歎，只覺這女孩能夠以稚齡之身就位天下七大幫派之一“金錢幫”的幫主——哪怕只是一個未曾掌管大權的閒職幫主——果然素質不俗，絕非虛致！

    如果說在此之前，趙凡只是爲了少女的驚人之語而驀然心驚的話，等到此刻，卻是早已信了八九分——畢竟居移氣養移體，環境不同，早就的人也註定不同，因此平常的大家閨秀，絕不可能有着如此的膽識。

    更重要的是，既然對方已經認出了張三豐的身份，但凡稍有一點智力，她便絕不會在此時說謊，因爲以張三豐的武功，隨時都可以東去金陵，到“金錢幫”總舵之中與荊無命對質，在此情況下說謊根本毫無意義。因此趙凡相信，眼前的少女，九成九應該就是上官玉兒本人！

    回想起過去讀過的書中，關於這位女孩的故事，趙凡看向少女的目光中，不覺多出了幾分溫柔。

    這實在是一位相當可憐的姑娘。她本來是天下第一大幫“金錢幫”的小公主，有着一個橫絕當世的親爹，以及一個驚才絕豔的姐姐，本來足可一生無憂，快快樂樂地過上一輩子。

    然而命運弄人，她的父親和姐姐，相繼敗在兩代小李飛刀之下，“金錢幫”從此煙消雲散，使得上官玉兒從此半生顛沛流離。其後，雖然與小李探花之子李曼青共結連理，但婚後生活卻很難稱得上幸福，分手之後更是在憂勞貧病之中鬱鬱而終，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兒子李壞。

    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外表又是如此可愛，自然而然便贏得了趙凡的幾分好感，使得他在心裏，不免稍稍向她傾斜了一些。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看臉的社會，無論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不過就算如此，趙凡的好感，也絕非毫無條件，而是存在着一個決定性的因素。

    少女之所以這麼容易便贏得了趙凡的好感，這純粹是因爲“上官玉兒”這個名字並不會引起穿越者的警惕。如果將眼前的少女換一換，換成上官玉兒同父異母的姐姐上官小仙，你看趙凡會不會對她有絲毫的偏袒？

    就算那也是一個命途多舛的女孩子，甚至外表上應該比上官玉兒更加可愛得多，但光憑她那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將江湖羣豪和葉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超卓心機，以及比其父上官金虹更加優秀的習武資質和武學智慧，趙凡就絕不會對她有絲毫小看，到時候光是戒備都來不及，又豈會有什麼好感可言？

    然而換了這位上官玉兒當面，趙凡的警惕就沒有那麼重了。作爲在“原著”之中並沒有太多着墨的女子，這位上官玉兒給趙凡的總體印象就是“普通”。哪怕她是驚世強者上官金虹的女兒，巾幗梟雄上官小仙的妹妹，但她卻實在不像他的父親和姐姐那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她那逆來順受的人生，更是讓趙凡不自覺地給她打上了“無害”的標籤。

    或許，這正是上官小仙可以成爲“金錢幫”的中興之主，而上官玉兒，卻只能當着一個有名無實的名義幫主的緣故吧……畢竟，比起上官小仙那樣天生的梟雄之姿，到目前爲止，上官玉兒表現出的膽魄，仍只能算在家學淵源的範疇之內，作爲上官金虹的女兒倒是夠了，但要擔當天下大幫之主，仍有相當的不足。

    趙凡如是想着，一邊衝着少女微微一笑，示意她無需緊張。

    不過，在繼續對話之前，尚有一些問題需要問個明白——

    “這位上官姑娘，你說你是‘金錢幫’幫主，這一點我信，畢竟方纔朱順水也曾說過此事，倒也可以引爲旁證。”趙凡如是說着，先肯定了對方的身份，隨即一皺眉問道，“不過，可否請問姑娘，你是如何落入‘黑水道十二連環塢’手裏的？”

    “這個說來卻是我自己不小心。”

    面對趙凡，少女明顯比面對張三豐時要輕鬆得多，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明顯地放鬆了下來。

    “實不相瞞，這一次我本是和兩位衛士一道返回金陵，卻在淮河邊上不慎遭遇了青衣樓的追殺，青衣第一樓樓主陳士元派出愛將‘斷魂槍’蕭錦堂親自出手，我那兩名衛士不敵之下，一招即被殺死。我當時趁着他們搏鬥之際，翻身躲入一旁的河水之中，憑着蘆葦杆度氣泅渡了一個多時辰，這才逃脫，卻不料纔到岸邊，就碰上了‘黑水道’的‘黑水鉅艦’，被他們擄上船來，和這些姐妹關在一道。”

    少女這般娓娓道來，遣詞造句上雖有些輕描淡寫，但以在場衆人江湖經驗之老，自然能夠感受得到她這故作尋常的心思，由此窺見她深心裏隱藏的恐懼，繼而想象到那一戰之中的驚心動魄。

    “斷魂槍”蕭錦堂，作爲青衣第一樓樓主陳士元的愛將，一身武功之高，直追馬空羣、袁士霄之流的老牌宗師，在江湖上也算一號響噹噹的人物。

    一年多前，在金陵沈家莊事件中，趙凡曾與這老頭交過好幾次手，當時因爲功力太弱，被這傢伙打得雞毛鴨血，每一次都要拼着機關暗器方能化險爲夷，更是好多次在鬼門關上險死還生，對於這老頭的功夫，有着相當的認識。

    上官玉兒說得雖然輕巧，但憑她一個弱質女童，帶着兩個衛士和蕭錦堂遭遇，竟然還能從中逃脫，這其中需要的不止是勇氣，更是莫大的運氣。但凡運氣稍微差上那麼一點，上官玉兒便要被蕭錦堂捉回青衣樓中，根本等不到此時此刻被趙凡師徒二人搭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