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人皇紀 第一千一五十章 屈底波之死（八）

    一霎那，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屈底波這一劍已經強大得超出了想像，讓人本能的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感。

    「王沖，小心！」

    遠處，高仙芝滿面驚慌，他萬萬沒有想到，屈底波在重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發揮出如此可怕的力量。這一劍就算是在他巔峰狀態，也絕對接不下。

    烏傷村長、程千里、席元慶、岡克之王，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臉色蒼白，一個個心沉到了水裡。

    「贏了！沒有人可以接下這一劍！這一戰我們終究還是贏了！」

    而幾乎是同時，遠處，一直關注著這一戰的艾布穆斯\/林眼中光芒閃動，咔嚓一聲，猛地握緊了拳頭，神情振奮不已。

    這一戰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意外了，局勢起伏如此之大，以至於艾布穆斯\/林一度以為大食要輸掉這場戰爭。但是最終，屈底波沒有讓人失望，只憑這一劍，大食就足以獲得最後的勝利，徹底地擊潰這些東方的異教徒。

    「屈底波，我就知道你行的！你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

    而在大軍的最後方，大欽若贊騎著一匹青稞馬，滿頭的發須連同身上的衣袍，都被戰場上掀起的大風吹得獵獵作舞。

    昨天那一戰，大軍潰敗之後，大欽若贊之所以極力阻止大食人離開，並不是因為對自己智謀的極度自信。「一力降十會」，再高的智謀也是需要力量配合的，真正的智謀就是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東西，包括力量。而屈底波就是大欽若贊計畫中必須借用的那股力量。

    這一戰只要擊敗大唐，大欽若贊幾乎可以肯定，今後幾十年內，大唐必然一蹶不振。更重要的是，這一戰聚集了大唐無數的精銳，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大唐還折戟沉沙，必然可以對中土神州造成前所未有的衝擊，打擊整個中土的士氣和自信。

    而烏斯藏也必將從這一戰中獲益，徹底地改變和大唐之間的攻守格局。

    「王沖，雖然很遺憾失去了你這個對手，但或許這樣一場『葬禮』，才是你最好的結局。」

    電光石火間，大欽若贊望著天空，心中暗暗道。

    「轟！」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所有唐人心沉谷底，而烏斯藏和大食人精神大振的時候，所有人耳中突然聽到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聲音傳出，所有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下一刻，天地驟然一暗，整個怛羅斯方圓數十里之內，突然一片黑暗。

    這突然的異象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艾布穆斯\/林、大欽若贊、火樹歸藏等人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就連天空中的屈底波也陡的變了臉色，

    「天地同成，萬物同滅！」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天地間響起，下一刻，轟轟，接連兩聲驚天動地巨響在虛空中爆發，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光芒一閃，一輪巨大的烈日光芒萬丈，突然出現在這極度的黑暗中央。而緊隨其後，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光芒一閃，虛空震動，另一輪龐大的紅色圓月，同樣浮現。

    在這異域的怛羅斯戰場上，第一次出現了日月同輝的景象。對於無數普通人來說，只能無限仰望的太陽和月亮居然同時謫落人間，只不過這一日一月中充滿的不是普照萬物的生機，而是一陰一陽，一柔一剛，兩種性質不同，卻同樣具有毀滅性的力量。

    大陰陽天地造化功最關鍵的就在「陰陽」二字上，世間一切，所有萬物，沒有不受陰陽二理支配的。

    而「天地同滅」的精髓，就是將這種陰陽之道發揮到極致，並且利用這種極致的陰陽之力創造出最強大的毀滅力量。這也是王沖和邪帝老人跟屈底波對抗的關鍵。

    「屈底波，受死吧！」

    電光石火間，王沖的聲音響徹虛空。第一次，他將自己全部的罡氣利用大陰陽天地造化功轉化為極致的陽，而邪帝老人則用萬千氣海術將王沖的氣海轉化為了自己的氣海，模擬出了極致的陰。兩位帝國大將中最巔峰的存在，各自將自己的力量轉化到了一個極致，然後瞬間撞擊在了一起。

    「轟隆！」

    電光石火間，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兩輪謫落人間的太陽和月亮猛烈地撞擊在一起。那一霎，天地寂靜，萬籟無聲，在日月撞擊的瞬間，時空都彷彿靜止了，隨即天地崩塌，時空破碎。

    當王沖和師父邪帝老人化身一日一月猛地撞擊在一起，就好像在天地間鑿開了一道縫隙，一股恐怖的，難以想像的可怕力量傾瀉而出，朝著屈底波猛地轟了過去。

    這股力量如此龐大，以至於屈底波爆發出來的這一劍霎那間也顯得微不足道。

    轟隆！

    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股蘊含著天地本源的可怕力量洶湧咆哮，只一擊就粉碎了屈底波的攻擊。那漫天的金光瞬間消失不見，連同屈底波化身成的金色烈日也在剎那間被摧毀。

    啊，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漫天的金光連帶一日一月，以及那股恐怖的毀滅性力量瞬間消失不見，一道金色的身影體表光芒流轉，有如斷線風箏一般，劃過重重空間，在天空中留下一道巨大的弧線，然後重重墜落在地。

    轟隆，當屈底波雙腳落地的剎那，一股龐大的恐怖力量透過他的腳底轟入大地，剎那間地面裂開，大地破碎，無數的碎石飛上天空。轟轟轟，一聲，兩聲，三聲……，接連數聲爆炸之後，屈底波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間化為一個半徑幾十丈的巨大坑洞，四周圍一片破碎，滿目瘡痍。

    噗！

    屈底波雖然強行將那股毀滅性的力量導入地底，但是他的胸口一顫，還是忍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來，一張臉孔瞬間蒼白，有如紙箔。而屈底波渾身的氣息也有如退潮一般急劇跌落，迅速降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不！絕不可能！我絕不可能輸給任何人！」

    屈底波整個人披頭散髮，狀如癲狂，他身上的傷勢極其嚴重，但是對於屈底波來說，最嚴重的還是心靈上的衝擊。

    這一劍已經是屈底波最強的一擊，他本來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王沖和邪帝老人居然會爆發出比他還要可怕的力量，直接撕裂了他劍氣。不止如此，這些力量甚至還轟入他的體內，就連他身上的金色戰甲也受到了重創。

    「沖兒，就是現在！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虛空中，那無邊的黑暗瞬間散去，邪帝老人的身形陡然從虛空中顯現出來。他一直關注著屈底波的狀況，這位夷狄的將領雖然強大得難以想像，但是終究已經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天地同滅」的毀滅力量正在不斷地蠶食著他的生機。

    一切也該終結了！

    「嘭！」

    兩團氣浪在空中炸開，王沖和邪帝老人同時縱身而出，向著屈底波飛縱而去。

    「保護屈底波！」

    遠處，艾布穆斯\/林眼中露出極度震驚的神色，到現在為止他都無法相信屈底波敗了，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剎那間，喊殺聲驚天動地，數萬大食、烏斯藏帝國的軍隊瞬間反應過來，在蹄噠噠的馬蹄聲中，爭相恐後的朝著大唐\/軍隊衝鋒而去。

    屈迪波是整個大食的軍魂所在，是整個大食戰無不勝的標誌，這一點連艾布穆斯\/林都比不上，無論如何，他絕不能死在這裡。

    然而艾布穆斯\/林的命令已經很快了，但是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還是慢了。

    「殺！」

    狂風呼嘯，王沖和邪帝老人一左一右，成掎角之勢朝著屈底波同時衝了過去。

    「大毀滅術！」

    「萬氣歸宗！」

    兩股龐大的力量有如彗星衝擊般，朝著屈底波轟去。

    轟！

    面對兩人的攻擊，屈底波神色扭曲，居然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電光石火間，一道金色的劍氣和兩人的攻擊狠狠撞擊在一起。

    「李嗣業，就是現在！」

    電光石火間，王沖猛然一聲大叫。霎那間，馬蹄陣陣，滾滾而來，一支數千名由烏傷鐵騎組成的隊伍腳踏光環，從另一個方向衝鋒而至。也就在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當王沖和屈底波的戰鬥結束後，李嗣業和崔驃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帶領烏傷鐵騎跨過第一道鋼鐵防線，提前衝鋒而出，等到眾人發現的時候，一行人已經距離屈底波不遠了。

    「不好！」

    遠處，大欽若贊看到這一幕，臉色陡變，然而不管他想做什麼，一切都已經遲了。

    希聿聿，激烈的馬嘶聲中，數以千計的烏傷鐵騎化為一股鋼鐵洪流，閃電般迅速衝鋒而至。轟，只不過瞬息間，數千人馬施展出了「切割陣型」，一匹匹壯碩的戰馬騰躍而起，有如炮彈般衝向屈底波。

    「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無數的戰馬前仆後繼，雨點般不斷地撞擊過來。鏘，劍光一閃，最先出手的還是李嗣業，那柄比人還高的巨劍猛地一擊，狠狠斬落在屈底波的背後，而幾乎是同時，崔驃騎也猛地一劍斬了過來。

    瞬息間，屈底波陡的變了臉色。如果是以前，這種螻蟻一般的存在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威脅，但是現在屈底波實力大降，已經遠沒有之前那麼強大。對付身前的王沖和邪帝老人就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量，已經無暇去顧及身後的烏傷鐵騎。

人皇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火樹歸藏之死！

    砰砰砰！

    雨點般的攻擊不斷落在屈底波的身上。蟻多咬死象，面對如此密集的攻擊，哪怕是屈底波，一時之間也難以承受，渾身的氣息一降再降，不斷地削弱。

    「給我滾！」

    一聲唳嘯，電光石火間，屈底波體內陡的爆發出一股濃烈的金光，金光一炸，將身後的李嗣業、崔驃騎連同紛至沓來的烏傷鐵騎一同狠狠震飛開去。獅子無法忍受羔羊的羞辱，巨龍震怒於魚蝦的蔑視，對於屈底波來說，無論任何時候，他都絕不可能忍受這些弱者的冒犯。

    然而就在屈底波將李嗣業等人震飛的剎那，轟，光芒一閃，一道山巒大海般的身影拔空而起，瞬間出現在屈底波身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劍光迸射，一柄黑色的重劍古樸厚重，帶著有如山峰般的巨力，猛地一劍斬落在屈底波的身上，卻是黑甲侍衛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了。

    之前的戰鬥中，黑甲侍衛承受了絕大部分屈底波的攻擊，如果不是他，防線早已崩潰。不過雖然如此，黑甲侍衛也付出了代價，體內的能量消耗非常之大，所以剛剛的一戰，王沖並沒有讓他參與其中。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屈底波已經遠沒有之前那麼鋒芒畢露，不可匹敵了。

    噗！

    只是一擊，屈底波渾身劇震，猛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本來就是傷上加傷，又承受了黑甲侍衛這沉重一擊，頓時氣息再次削弱，體內的傷勢越發的嚴重。

    「混蛋！你們通通都要付出代……」

    屈底波驚怒的聲音響徹虛空，然而他話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死吧！」

    一柄吹毛斷髮，斬金削鐵的烏茲鋼長劍突然盪開層層虛空，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屈底波斬了過去。屈底波臉色一變，體內的金光迸射，想也不想，就朝著王沖擋了過去。然而下一刻，轟，一股龐大的精神力如鋼似鐵，陡然狠狠轟入了屈底波的腦海之中。

    這一擊突如其來，屈底波體外的金光一滯，立即出現了一絲破綻。

    精神刺擊！

    罡氣穿透！

    短短時間內，王沖接連發動兩道攻擊，第一道遲滯了屈底波的攻擊，讓他的防守出現了破綻，而第二道，直接穿透了他的罡氣。嗤，寒光一閃，一顆斗大的頭顱高高飛起，從屈底波的肩膀上飛了出去。

    「不！」

    「大人！」

    「屈底波！」

    ……

    這一剎那，時間都彷彿靜止了，艾布穆斯\/林、齊亞德、希沙木、大欽若贊，以及無數朝著前方衝過去的大食鐵騎，全部面色蒼白，紛紛停下了腳步，如墜冰窖。

    一代大食戰神，南征北戰，從無敗績的屈底波，居然折戟沉沙，在征服東方的第一戰中，隕落在此，這對於所有大食人來說都是一種地獄般的噩耗。

    「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

    遠處，大欽若贊長發凌亂，心中一片混亂。隨著屈底波的隕落，大欽若贊心中的那個夢想也隨之破滅了。

    自西南一戰，烏斯藏每況愈下，在大欽若贊心中，早已把一切希望寄託在了這一次的怛羅斯之戰上。但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就算是大欽若贊也終究無力回天。

    而與無數大食人、烏斯藏人一片死寂，面若死灰不同，此時大唐一側，在短暫的寂靜之後，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王衝！」

    「王衝！」

    「王衝！」

    ……

    歡呼聲驚天動地，所有人都瘋狂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戰已經打成這樣的情況下，王沖居然還能帶領眾人一舉翻盤，不但擊敗了大食人和烏斯藏人，還順帶斬殺了屈底波這個大唐最大的威脅。

    「殺！」

    隨著一聲令下，所有的大軍紛紛衝殺而出。

    大唐勝利了，在經歷了數月艱苦卓絕的鏖戰之後，大唐終究還是在這場慘烈的戰爭中，獲得了最後的勝利，一路笑傲巔峰。

    而現在就是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

    「殺！」

    首先做出反應的是殘餘的數千烏傷鐵騎，蹄噠噠，沉重的馬蹄聲中，數千烏傷鐵騎有如一柄利劍般刺入對面的大軍之中。啊，一陣陣慘叫聲中，人仰馬翻，無數的大食鐵騎和烏斯藏鐵騎立即被斬殺馬下。

    「轟！」

    而幾乎是同時，一根巨大的，由深海玄鐵和不知名金屬鍛造而成的巨大旗杆，重重插入大地，紅中透黑的戰旗唰的一下迎風招展，鏘鏘鏘，一股股力量再次輻射而出，加持到了神獄軍、神武軍、龍驤軍以及同羅鐵騎等大軍的腳下，一道道恢弘的光環再次顯現。雖然由於兵力損失巨大，遠沒有之前的輝煌璀璨，但是依舊鋒利無比。

    沒有絲毫的猶豫，下一刻，所有的大軍立即全速前進，大步朝著對面數萬大食和烏斯藏鐵騎衝殺而去。只是一剎那，短兵相接，無數的大食、烏斯藏鐵騎紛紛被斬落馬下，撲倒在了血泊裡。

    「退！快退！」

    一陣陣驚惶的大叫聲響徹戰場。

    兵敗如山倒！

    這一刻不管是大食人還是烏斯藏人，全都無心戀戰，在唐人的大舉攻擊面前紛紛潰敗。屈底波的身死對於眾人的打擊是無與倫比的，軍心士氣完全潰敗，所有人都只想著逃命，遠離這噩夢般的怛羅斯，甚至已經完全不顧陣型和隊列，彼此之間互相踩踏和撞擊，整個戰場一片混亂。

    「啊！」

    淒厲的慘叫聲中，一名名大食、烏斯藏鐵騎被前方的大軍所阻，難以寸進，迅速被後方神獄軍、神武軍、烏傷鐵騎追上，一個個被斬落馬下。五千，六千，七千……，從大軍衝鋒到全軍後撤，這短短一剎那造成的混亂，使得烏斯藏和大食的聯軍死傷慘重，瞬息間就有七八千人戰死在了戰場中。

    當一支大軍徹底失去了鬥志，這場戰爭就已經不能稱之為戰爭了，而是一面倒的屠殺。當一個人滿心驚慌，心神大亂，沒有了悍不畏死的戰意，一身實力恐怕就連五成都發揮不出來。

    哀鴻遍野！

    成千上萬的烏斯藏和大食人不斷倒下，只不過短短的時間，他們就用龐大的死傷以及自己的性命，鮮活而殘酷的演繹出了這四個字。

    「射！」

    大軍後方，蘇寒山手臂一揮，一聲令下。剎那間，一根根長長的弩箭立即電射而出，沒入了一片慌亂的烏斯藏和大食大軍之中。噗噗噗，兩名烏斯藏和一名大食的鐵騎閃避不及，被一根弩箭從後方接連洞穿，紛紛木樁般撲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氣絕身亡。

    而在其他地方同樣的事情不斷發生。

    在戰鬥的這段時間，張壽之帶領著所有工匠，緊鑼密鼓，終於還是趕製出了一批弩箭。而蘇寒山則更直接，所有從戰場上收來的弩箭，只要彎曲程度不是太厲害，只要還能夠塞進弩車的車膛裡面，全部都被他塞了進去。

    趁著大食和烏斯藏聯軍毫無鬥志的時候，正是一波擴大戰果、收割敵軍的絕佳時機。這些弩箭是否修復已經毫不重要，在這場大追殺中，能斬殺一個是一個。

    「傳令下去，所有馬木留克鐵騎全部上去前線，阻止他們！沒有人斷後，我們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艾布穆斯\/林也急了，現在的情況就連他的命令都很難約束到大軍，屈底波的戰死，對所有人的衝擊都太大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久經訓練，身經百戰，令行禁止的馬木留克鐵騎了。然而艾布穆斯\/林這個命令才剛剛發出，耳中就聽到一陣淒厲的慘叫——

    「啊！」

    艾布穆斯\/林渾身一震，陡的轉過頭來，就看到了一幕讓他渾身冰涼，內心發寒的場景：

    就在亂軍之中，烏斯藏的帝國大將火樹歸藏，猛然被一柄長劍刺穿胸膛，高高舉起，頂在半空之中，鮮血從他的身下流淌而出。而順著那柄長劍，艾布穆斯\/林一眼看到一個年輕、熟悉的身影。

    「火樹歸藏，這是你應得的！」

    王沖望著火樹歸藏，眼中一片殺機。火樹歸藏和大欽若讚這一對武將文相的配合，差點害得王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王嚴戰死在怛羅斯的戰場，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快，恐怕真的要悔恨一生了。

    因此，誰都可以走，但是唯獨火樹歸藏必須得死。

    「啪！」

    電光石火間，一隻手臂滿是鮮血，陡的伸出，一把抓住了王沖的手臂。火樹歸藏高大魁梧的身軀被王沖牢牢地釘在劍上，他的臉色蒼白，氣息有如風中殘燭，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會熄滅，不過他的臉上還透著一絲笑容，似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成王敗寇，如此而已，我無話可說。王沖，你真是我們烏斯藏最大的敵人，不過作為一個武將，能夠死在你的手裡，死在戰場上，這也是一個武將應有的結局。以一個武將的身份，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個請求，大相只是一個文人，沒有了我的輔助，他以後很難威脅到你。這一戰你們已經贏了，能否饒過大相，放他一命！」

    鮮血順著火樹歸藏的手掌，還有全身的鎧甲不斷淌下，但他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深，他的瞳孔平靜，似乎對於即將到來的結局早已做好了準備。唯獨一隻手掌死死地抓著王沖握劍的手臂，目中透著某種哀求。

    那一剎那，王沖撼動了，他從未想過，火樹歸藏在臨死的一刻，想到的還是這個。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將與相！

    「火樹！——」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從遠處傳來。看著大軍中的王沖，以及被他一劍刺穿，高舉在天空的火樹歸藏，大欽若贊心中有如萬箭穿心。

    那一剎那，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的靈魂都宛如被人剝奪了一般，目光更是灰暗無比。

    西南之戰，數十年累積的阿里王系鐵騎全軍覆沒，折戟沉沙，全數覆滅於洱海之畔，甚至整個阿里王系高原化為一片無人區，大欽若贊眼神沒有灰暗過；被藏王關進王都地牢之中，一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大欽若贊眼神沒有灰暗過；在怛羅斯的戰場，一次次的失敗，大欽若讚的眼神沒有灰暗過；當「高原之鷹」都松莽布支戰死於沙場上，大欽若讚的眼神同樣沒有灰暗過……

    但是當火樹歸藏被王沖一劍刺穿，高高舉起的那一霎，大欽若贊眼中光芒泯滅，沒有了絲毫的生機。

    「大相，走！」

    戰場上，狂風呼嘯，一聲焦急的大喝聲從耳邊傳來。火拔桑野帶領著殘餘的穆赤大鐵騎，看著大欽若讚的背影，眼中滿是焦急。

    大食人已經敗了，屈底波都被斬殺，烏斯藏人也再沒有留在這裡的任何理由。唐人隨時都會衝殺過來，當務之急是保存生力軍，逃離怛羅斯，返回烏斯藏。

    然而此時的大欽若贊失魂落魄，望著火樹歸藏的方向，整個人聽若未覺。

    「你們幾個趕緊過去，把大相扶上戰馬，立即撤離！」

    火拔桑野心中焦急，叫過兩名穆赤大鐵騎，立即命令道。

    「是！」

    兩名穆赤大鐵騎領命，迅速翻身下馬，手忙腳亂的托起大欽若贊，將他送上馬背。

    「快走！」

    下一刻，一聲令下，火拔桑野帶著大欽若贊和剩下的穆赤大鐵騎，以及殘餘的烏斯藏鐵騎一路掀起滾滾煙塵，朝著遠處倉皇逃竄而去，甚至連身後的大食人都已經顧不上。「大難臨頭各自飛」，大唐的兵馬很快就會追殺過來，這個時候只能各自逃命了。

    火拔桑野等人速度很快，只一會兒就已經奔出了數千丈。而聽到身後的動靜，看到一路絕塵而去的烏斯藏人，艾布穆斯\/林此時也不禁長嘆一聲，神色複雜，知道大勢已去：

    「傳我命令！不必阻擋，大軍全速撤退！」

    有烏斯藏人配合，大食或許還可以勉力阻擋一會兒，盡力多保存一點兵力，返回撒馬爾罕，但是西突厥人逃了，現在連烏斯藏人也逃了，整個戰場只剩下大食人，獨木難撐，也只有逃跑一途了。

    「蹄噠噠！」

    大食人兵馬如山，數萬的兵馬丟盔棄甲，慘嚎陣陣，一路朝西瘋狂逃跑。這一次不同於前面幾次，沒有了任何的抵抗，也不再是戰略性的撤退，甚至連撤退的號角聲都不用，所有人都在瘋狂逃跑保命。

    「殺！——」

    一聲大喊響徹天際，戰鼓隆隆不絕於耳，高仙芝、程千里、席元慶、王嚴、崔驃騎、李嗣業等人很快衝鋒而出。而幾乎是同時，神武軍、神獄軍、龍驤軍、虓虎軍等精銳部隊，包括蘇寒山的弩車部隊全部如潮洶湧，一個個跨過第一道鋼鐵防線，向著前方潰退的大食軍隊銜尾追殺而去。

    而戰場上，鏘，王沖也緩緩抽回長劍，將火樹歸藏的屍體緩緩放了下來。

    「來人！將火樹歸藏的屍體妥善處置，給他一個體面的葬禮。」

    王沖坐在馬上，開口道。火樹歸藏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等到王沖的答覆，但是當火拔桑野拉著大欽若贊強行離開，一路遠遁的時候，這位烏斯藏帝國的西南名將，曾經和章仇兼瓊相抗衡的帝國大將，終於閉上了眼睛。

    做為敵人，王沖本來對他充滿了殺機，但是當火樹歸藏真正死亡之後，王衝心中的殺意褪去，只剩下純粹的，對於一個真正大將的尊重。

    雖然互為仇敵，但是火樹歸藏卻算得上一個真正的軍人，即便是在最後一刻，他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已經逃跑的大欽若贊。

    那絲笑容給王沖留下了極深的震撼。

    「或許這就是你最好的歸宿。」

    王沖腦海中閃過這道念頭，很快回過神來，望向了遠方。那裡戰馬隆隆，煙塵滾滾，大食人、烏斯藏人正在潮水般撤退，王沖的目光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這一次，不管艾布穆斯\/林逃到天涯海角，王沖都會一路追殺下去，絕不會再給他任何的喘息之機，更不會讓他們捲土重來。

    「駕！」

    王沖身軀一縱，白蹄烏長嘶一聲，立即帶著王沖騰空而起，猛地一步追出十多丈，向著前方追殺而去。

    而隨著王沖的出動，所有大唐在怛羅斯的力量傾巢出動，就連遠處早已衝出老遠的西域各大僱傭兵部落的牧民，也一個個興奮的嗷叫著沖了回來，收攏著自己的牛羊，然後也跟著大軍衝殺而去。

    「果然是神兵！果然不愧是神兵啊！」

    一名頭上裹著白色頭巾的西域牧民激動得全身發抖，這一次大唐真是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驚喜。不管是之前利用十萬羅剎大地堡壘陣伏殺屈底波，還是最後那一幕驚天動地的戰爭，大唐方面事先都沒有洩露出一點消息，就連他們這些盟軍都被瞞過了。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人埋怨這一點，只要能夠擊敗大食，贏得這場戰爭，這樣就足夠了。戰爭還是交給負責戰爭的人來進行。

    「聽我命令，二組三組拆卸鋼鐵城牆，一組用運兵車馱上所有的鋼鐵，準備隨軍出征！」

    張壽之發須飛舞，一雙蒼老的眼眸雪亮無比。和王沖合作了這麼多次，張壽之早已並非單純的土木工匠，對於戰爭上的事情也絕非一無所知。在相持了數個月之後，張壽之心中有種感覺，這一戰，這一場追殺，絕不會輕易停止，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追殺，而怛羅斯之城的這些鋼鐵城牆，將在王沖日後的戰爭中，發揮出巨大的作用。

    ——當身後這座怛羅斯之城倒塌，這裡就沒有了任何防守的價值，光禿禿的地盤，就連放牧牛羊都不利，無論如何，這裡都不再值得駐守。以王沖的性格，防線必然會前推，這是雙方良久形成的默契。

    「殺！」

    以烏傷鐵騎、同羅鐵騎為先鋒，其他大軍在後，牧民和工匠兵殿後，一場史無前例的大追殺從怛羅斯開始了。大軍日夜不停，就連神獄軍、神武軍、龍驤軍等頂尖軍團都放棄了步戰，換騎上了戰馬，在後方銜尾追殺。

    正常的情況這本來是大忌，也不利於這些頂尖兵種的威力發揮，但是這個時候，任何的兵種戰術都顯得無關緊要了。因為所有的大食鐵騎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這些悍不畏死，以戰鬥為生的大食人，第一次在東方遇到了比他們更加驍勇善戰的對手，第一次品嚐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和潰敗。

    ……

    「大相，快走，前面就是石橋，只要過了那裡，我們就可以將石橋斬斷，然後沿著大小勃律返回烏斯藏高原，擺脫唐人的追殺！」

    前方，火拔桑野焦急叫道。這一次唐人的追殺比想像中的還要兇猛，從怛羅斯戰場一路逃跑，身後唐人震天的喊殺聲就一直沒有斷過。這一次，他們似乎已經下定決心，不將烏斯藏人和大食人趕盡殺絕決不罷休。

    火拔桑野天性高傲，這一戰他本來是帶著為穆赤大鐵騎以及所有的烏斯藏人正名聲而來，但是現在，火拔桑野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

    王沖、高仙芝、黑甲侍衛還有程千里等人的氣息就像一團團風暴般不斷逼近，放眼整個烏斯藏，幾乎無人可以與之相抗衡，就連達瑪赤摩這麼高傲的人，都扛起了自己的佛刀，跟在自己後方使勁逃跑。

    而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那裡，因為之前輸送功力給屈底波，兩人現在孱弱無比，甚至連休息一下，恢復功力的時間都沒有。

    這樣的烏斯藏和大食，已經沒有和大唐一戰的資格了。

    「達延爾松茸，你率一支軍隊去騷擾大食人，稍稍阻擋他們一下，唐人的注意力現在全部都在大食人身上，只要他們多混亂一刻，我們就多一線生機！」

    火拔桑野突然扭過頭來，望向一旁的達延爾松茸道。雖然都松莽布支戰死，火樹歸藏戰死，但是烏斯藏終究還有些生力軍在。

    「明白！」

    達延爾松茸聽到這話，二話不說，扭過頭來，帶著一支大軍朝著大食人的方向衝鋒而去。

    只是一波衝鋒，叫罵聲連天，大食人被達延爾松茸一阻，後方的兵馬果然慢了不少，看起來一片混亂。如果是以前，火拔桑野絕對不敢這麼幹，但是現在戰爭失敗，雙方已經談不上什麼盟友了，只要大相和自己返回烏斯藏，其他的一切便都無關緊要。

    「上！所有人快上！通過石橋之後，將這裡立即斬斷！」

    火拔桑野厲聲叫道。蹄噠，一匹青稞馬縱躍而起，迅速登上了這座眾人來時的石橋，而在它身後，成百上千的烏斯藏大軍有如過江之鯽般，紛紛朝著前方湧去。

人皇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大欽若讚的請求！


    「大相，快走！我來替你斷後！」

    火拔桑野扭頭望著後方道。大唐戰馬隆隆，聲勢驚天動地，所有的兵馬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逼近，大食人的哀嚎聲響徹天地，即便在烏斯藏人聽來也是觸目驚心，令人為之動容，如果不趕快逃跑，恐怕很快就輪到自己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護送大相離開！」

    火拔桑野指著兩名穆赤大鐵騎道。

    「火拔。」

    突然，一個平靜而睿智的聲音傳入腦海，打斷了火拔桑野的命令。這尋尋常常的兩個字聽到火拔桑野的耳中，突然讓他心中一驚，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從大欽若讚的聲音中，火拔桑野感覺到了一股看透生死的味道。

    「大相，一切等到回去再說吧。你們兩個混蛋沒聽到我的話嗎！」

    火拔桑野眼皮狂跳，不等大欽若贊說完，立即朝著兩名穆赤大鐵騎厲斥道。

    「火拔桑野，我們就此分別吧。」

    大欽若贊坐在馬背上，抬頭望著火拔桑野，突然開口道。在漫天的喊殺聲中，他的聲音卻是異常的平靜，以至於平靜得讓火拔桑野不安。

    「大相，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快走！」

    火拔桑野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眼皮狂跳道。

    「呵呵，火拔，不必再說了，十幾萬大軍戰死，穆赤大鐵騎損失慘重，這一切終究需要有人負責，而且都松莽布支、火樹歸藏兩人通通戰死在這裡，即便我們返回烏斯藏，你覺得藏王會放過我們嗎？」

    大欽若贊一臉微笑道，神情越發的平靜。

    「大相。」

    火拔桑野一下子怔住了，他心中有滿腔的話語，但是在大欽若讚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面前，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火拔，去吧，只有我留下，你才有可能活下來。屬於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以後烏斯藏只有靠你了，告訴藏王，我已經盡力了。」

    大欽若讚的目光彷彿看透了所有的一切，最後看了火拔桑野一眼，猛地一拉韁繩，立即掉頭朝著後方而去。

    「王衝！可敢出來一見！」

    大欽若贊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戰場，他猛地一拍馬背，迅速消失在了洶湧的大軍之中。

    「大相……」

    身後，火拔桑野看著那道瀟灑而慨然的身影，怔怔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

    而與此同時，隨著大欽若讚的一句話，戰場上銜尾追殺大食的大唐/軍隊，陡然騷亂起來。

    「是大欽若贊！這個混蛋還想耍什麼陰謀詭計！千里，帶隊人馬攔住他！」

    茫茫如海的戰場上，高仙芝騎著一匹白色的戰馬，一眼就注意到了奔馳而來的大欽若贊。對於大欽若贊，高仙芝心有忌憚。雖然大欽若贊是個純粹的文相，但是這場戰爭如果不是因為他，絕不會變得這麼複雜，更不會出現大食、烏斯藏、西突厥三方聯盟的局面。

    特別是最後一戰，當王嚴和程千里的天神化身被破，整個大唐差點因此潰敗，高仙芝幾乎可以肯定，大欽若贊絕對在其中出力不少，甚至整個作戰計謀全部都是由他制定的。

    雖然想不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大欽若贊還能使出什麼把戲，但是高仙芝幾乎本能的對他有種極深的防備。

    「等一下，讓我來！」

    突然之間，一個聲音遠遠傳來，王沖騎著白蹄烏，穿梭在密集的大軍中，放緩了腳步：

    「薛千軍，傳我命令，讓崔驃騎率軍繼續追殺，至於大欽若贊，交給我來處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對他動手！」

    大欽若讚的舉動太反常了，不過和高仙芝不同，王沖並不認為他在這個時候還能使出什麼陰謀詭計。都松莽布支已死，火樹歸藏已死，就連屈底波也已經被自己斬殺，哪怕大欽若贊有再深的智謀，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嘩啦啦，隨著王沖的命令，整個大軍迅速掀起了道道波瀾，就像水流遇上礁石一般，所有的大軍在遇到大欽若贊之前，紛紛朝著兩側避讓開去。王沖的命令得到了完美的執行，烏傷鐵騎、同羅鐵騎、神獄軍、神武軍、弩車部隊……，所有的部隊就好像沒有看到一樣，繞過大欽若贊，朝著前方繼續追殺而去。

    而所有大軍自然而然的分出一股部隊，留在了王沖身旁，一切只在眨眼間完成。

    經過接連的戰爭，以及連場的勝利，王沖在大軍之中已經樹立了極高的威望，哪怕和王沖有過些許過節的同羅鐵騎，在這一刻也選擇了服從王沖的命令。

    「蹄噠噠！」

    黑色的青稞馬四蹄掀起，濺起道道煙塵，馱著大欽若贊緩緩上前。眼前是纍纍的屍骸，有大食人的，也有烏斯藏人的，血氣在虛空中不斷瀰漫。

    大欽若贊神色淡然而平靜，在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元慶，婁師儀你們帶軍繼續追殺，我留下來看著大欽若贊！」

    高仙芝皺了皺眉頭，突然停下了腳步，命令道。

    而邪帝老人和烏傷村長也不禁微微放緩了腳步，兩人皺了皺眉，看著遠處的大欽若贊，但是當目光掠過大欽若讚的眼神時，兩人彷彿明白了什麼，一雙濃密的長眉緩緩舒展開來，不再說話。

    「駕！」

    看著遠處緩緩策馬而來的大欽若贊，王沖眼中光芒一閃，陡的一夾馬腹，縱躍而出。

    而隨著王沖和大欽若讚的接近，四周圍不知不覺寂靜下來，無數的目光紛紛聚集到了兩人身上。

    即便再無知的人，對於王沖和大欽若讚這對宿敵的恩怨也有所瞭解。西南之戰，王沖因為大欽若贊而聲名鵲起，而現在，在遙遠的怛羅斯戰場，兩人再次宿命般的相遇。

    蹄噠！

    就在相距十餘步遠的地方，王沖和大欽若贊齊齊停下了腳步，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終於，眾人耳中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喟嘆。

    「成王敗寇，王沖，這一戰，你贏了。從此以後，恐怕十餘年內，整個大陸地上，都無人可以和你相提並論，也沒有人可以和大唐再抗衡！」

    大欽若贊突然開口道。狂風獵獵，將他身上的衣袍吹得激盪不休，而大欽若讚的心中起伏，卻遠比這劇烈得多。

    「這一戰，你根本就不應該來！」

    王沖一臉平靜道。

    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在大欽若贊看來或許是意外，但在自己看來，卻是必然。大欽若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這一戰付出了多少努力，做了多少準備。

    從烏傷建城那一刻開始，這一戰其實就已經開始了。

    大欽若贊在打一場必輸的戰爭！

    「呵呵。」

    大欽若贊只是一笑，神色淡然，彷彿看透了所有的一切：

    「怎麼可能不來？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烏斯藏，怛羅斯我都勢在必行，只是……，成王敗寇，我輸了，無話可說。」

    王沖默然，就像大欽若贊說的，「成王敗寇」，這是所有武將都明白，同時遵循的道理。雖然大欽若贊確實給自己造成了不少麻煩，但是即便王沖也不得不承認，大欽若贊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王沖，這一戰我已經盡力了，輸在你手裡，我並不後悔，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我一生戎馬半生，以智慧自負，鮮少遇上對手，雖然我武力不高，但即便章仇兼瓊，在我面前也要退避三舍，西南幾十載，始終沒有寸功。能將我逼到這種山窮水盡的，王沖，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大欽若贊看著王沖，眼中沒有仇恨，也沒有憎恨，只有一種驕傲和自豪。撇去各自的國家和立場，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一個真正的對手，某種程度上其實是一種幸運，至少，他沒有什麼遺憾。

    「王沖，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大欽若贊突然開口道，看到王沖微微皺起眉頭，大欽若贊只是淡然一笑，繼續道：

    「你放心，我已經不會再成為你的對手了。把火樹歸藏的屍體給我，我留在這裡，隨你處置！求你！」

    說到最後兩個字，大欽若贊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微微的躬下腰身，看著王沖，眼中露出一絲懇求的神色。那一剎那，那個風華絕代，運籌帷幄，揮斥方遒的烏斯藏「智相」消失不見了，出現在王沖面前的，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卑微、渺小的大欽若贊。

    「轟！」

    看到這一幕，四周圍，高仙芝、程千里，李嗣業、薛千軍全部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就連王沖眼中都透出了觸動的神色。大欽若讚那翻話，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誰也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大欽若贊連性命都不顧，居然是為了火樹歸藏的屍體。

    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會為了火樹歸藏的屍體，在王沖面前低下頭來。

    大欽若贊是驕傲的，也是自負，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人能夠讓他輕易的低下頭來，即便是高仙芝也遠遠做不到，但是為了火樹歸藏的屍體，他捨棄了自己的自尊，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這一剎那，王衝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人皇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大欽若贊之死！

    「可以嗎？」

    大欽若贊再次道，聲音中透著一絲哀求：

    「我和火樹歸藏相識一生，他一直常伴我左右，我沒有辦法完成承諾他的東西，但是至少讓我把他送回烏斯藏去，最後給他一個體面的葬禮，好嗎？」

    王沖看著大欽若贊眼中透露出的死灰，冥冥中，又想起火樹歸藏臨死前的那翻話，心中長長一嘆，終於緩緩策馬往後退去。他和大欽若贊鬥了這麼久，面對他最後的這個要求，王沖無法拒絕：

    「來人！將火樹歸藏的屍體帶上來！」

    馬蹄陣陣，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幾名大唐的鐵騎牽著一匹馬，馬上馱著火樹歸藏的屍體從大軍的最後方，疾馳而來。

    「侯爺！」

    幾人上前，將火樹歸藏的屍體交到了大欽若贊身前，很快後退離開。王沖默默的看著大欽若贊。後者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感覺一樣，從火樹歸藏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

    大欽若贊嘴角淡淡的笑容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斂去，他緩緩的策馬上前，在那張永遠雲淡風輕的臉孔，看著馬背上火樹歸藏的屍體，突然流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悲慼和哀傷。火樹歸藏穿著火紅色盔甲，魁偉的身體即便死後，也給人一種高大、強悍的感覺，只是他的臉色蒼白，體內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王沖，可以告我，他最後說了什麼嗎？」

    大欽若贊抬起頭道。

    王沖長長的嘆息一聲，沒有隱瞞，將火樹歸藏臨死前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那一剎那，看著馬背上的火樹歸藏，大欽若贊身軀顫抖，終於忍不住流下兩行淚來。

    「火樹，我對不住你！這一戰，我失言了！」

    火樹歸藏低下頭，身軀不停的顫抖，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浮現眼前。

    烏斯藏高原上，那個年輕的火樹歸藏就如同一頭雛虎一般怒視著自己。

    「我火樹歸藏是高原上的龍虎，就算是藏王的命令，我也絕不會屈服於你區區一個文人。」

    「哈哈，龍虎又如何，龍，你上不了天，虎，你入不了地，空負一身匹夫之力，建立不了蓋世功勛，又有什麼用？」

    「你！！」

    「哈哈，你什麼你？我說的不對嗎？」

    「哼，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連我手下的部將都打不過，你有什麼用？」

    「嘿，治國興邦安天下，你會嗎？運籌帷幄，決勝天下，你會嗎？合縱聯橫，遠交近攻你會嗎？……」

    「！！！」

    ……

    「大人要如何振興烏斯藏？」

    「三十年為期，何事不成？」

    「哼，大人手無縛雞之力，只怕空想而已。」

    「哈哈哈，不是有你嗎？」

    「……」

    ……

    「火樹，我們又敗了。大唐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大！」

    「你要放棄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烏斯藏還是太弱了，給我三十年的時間，我一定會讓烏斯藏成為最強的存在！」

    「即然如此，如果大相不嫌棄，以三十年為期，從此以後，就讓我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吧！」

    「！！！」

    ……

    往事的一幕幕，有如電光般從眼前飛掠而過，看著火樹歸藏蒼白的屍體，大欽若讚的淚水不斷湧出。

    「火樹，這一次，是我害了你，你我相交半生，就讓我來陪你吧。你們兩人聽令，即刻把火樹歸藏將軍的屍體送往高原，如果有任何的閃失，你們提著人頭回去！」

    「是！」

    兩名大欽若贊身邊忠心的親衛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齊齊低下頭來，眼中顯出一絲悲傷的神色。

    「王沖，能和你交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大欽若贊深吸了一口氣，望著眼前的王沖，眼中恢復了一些神采。

    「你放心，這一次交易，你絕不會後悔！」

    大欽若贊微微一笑，又恢復到了曾經那個神采飛揚的智相。

    「帝相、藏王，大欽若贊沒有臉面去見你們，兩次征戰，四十萬烏斯藏鐵騎戰死，大欽若贊唯有以死謝罪了！」

    嗤，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大欽若贊猛地抽出了隨身攜帶了一支佩劍，霍的抹過了自己的脖頸。

    剎那間，一股血泉衝天而起，大欽若贊神色平靜，高高的揚起頭顱，望著頭頂蒼穹的深處，一直望到無盡遠的地方，終於眼神渙散，慢慢的從戰馬上墜倒下來。

    「砰！」

    當那欣長的身軀慢慢的、重重的倒了下來，在地面上濺起一縷縷灰塵，這一刻整個戰場都彷彿寂靜了許多。

    高仙芝、程千里、李嗣業、薛千軍，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眼神中都露出震撼的神色。

    一代烏斯藏名相，阿里王系最出名的智者，阻擋了帝國猛虎章仇兼瓊十幾年的存在，就這樣，以一種慘烈而悲劇的方式，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大相！」

    就在這一剎那，遠遠地，那座長而狹窄的石橋上，火拔桑野目齜欲裂，陡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王沖，終究有一日，你會為今天付出代價的，烏斯藏絕不會輸！終有一日，我一定會為大相和將軍報仇！」

    「侯爺，讓我帶人去幹掉他！烏斯藏現在精銳盡失，又沒有了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只要我們突襲，追上他們，依然有極大的概率將火拔桑野和那些烏斯藏的士兵斬盡殺絕，以除後患！」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李嗣業突然上前一步，望著石橋上火拔桑野的方向，目露寒光。

    而幾乎是同時，岡克之王雖然沒有說話，也往前走了兩步。很顯然，只要李嗣業出手，岡克之王一定會配合他同時出手，以兩人的實力，有極大的概率可以斬殺火拔桑野。

    經歷過連番的大戰，王沖在大中的威望如日中天，特別是經歷過和屈底波一戰，更是無人可以與之相比。

    這一點，就連高仙芝和程千里，這種軍中的宿將都無法與之相比。火拔桑野居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威脅王沖，簡直是自尋死路。

    「算了，由他去吧！」

    王沖平靜道。

    「這個人既沒有火樹歸藏的武勇，又沒有大欽若讚的智謀，他只是激憤於大欽若讚的戰死而已，對於大唐並不會有太大威脅。」

    王沖說完這句，便低下頭來，望著前方不遠處，大欽若讚的屍體，不知為什麼，雖然擊殺了火樹歸藏，又解決了大欽若讚這個強敵，但是王衝心中並沒有絲毫的興奮和喜悅，反而有種淡淡的，說不出的失落和傷感。

    「傳我命令，將火樹歸藏和大欽若讚的屍體送還給烏斯藏，所有殘餘的烏斯藏騎兵，只要他們不蓄意攻擊，都放他們回去，所有人不得攻擊。」

    王沖嘆息一聲道。

    「是！屬下遵命！」

    王沖左右，不管是李嗣業還是岡克之王，又或者是其他的將領，通通低下頭來，露出順服的神色。

    王沖揮了揮手，早有幾人翻身下馬，將大欽若讚的屍體扶上戰馬，然後朝著遠處而去。石橋邊，一群烏斯藏的戰士滿臉悲壯，接過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的屍體，一言不發，騎上戰馬迅速向著遠處而去，只片刻就消失在了遠處。

    轟隆，頃刻間，隨著一聲巨響，長長的石橋從遠處齊根而斷，重重的墮下了深淵。

    王沖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這一幕，什麼都沒有說。

    「走吧！」

    很快王沖深吸了一口氣，帶領著大軍朝著遠處而去。

    烏斯藏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但是大食人的事情還遠沒有結束。沒有人比王沖更明白，這個西陲的龐大帝國能夠對大唐造成多大的威脅，如果不趁熱打鐵，將他們徹底的擊潰，擴大戰果。等到來年，迎接大唐的恐怕又是幾十萬強大的大食軍隊。

    「駕！」

    長長的鞭子在空中甩動，發出刺耳的聲響。

    很快大軍開動，朝著遠處而去。

    片刻之後，王沖率領大軍，很快趕上了前方的席元慶、婁師儀等人。

    情況和王沖預料的有些不一樣，雖然趕上了前方的部隊，但是卻並沒有看到艾布穆斯/林等人。

    「怎麼回事？艾布穆斯/林和大食人呢？」

    王沖皺了皺眉頭道。

    「侯爺，出了點問題，我們追擊艾布穆斯/林受到了奧斯曼的埋伏和阻擊。」

    婁師儀喘著氣道。

    「奧斯曼？」

    王沖眉頭一挑有些意外，他沒有記錯的話，奧斯曼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被他擊成重傷，使用某種大食的血盾之術逃跑了。在所有的大食將領中，他是最早脫離戰鬥的。王沖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因為我們以前從來沒有深入過大食的領地，而且不知道大食還有沒有其他的援兵埋伏在道路上。我和元慶商量過之後，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這裡等待大人過來，一起會師比較妥當。」

    婁師儀躬著身沉聲道。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大唐戰鬥到現在，勝局以定，沒有必要因為一時貿進，將得手的勝利果實，拱手讓給大食人。

    「也好！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雖然實力大減，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智慧和經驗不是你們可比擬，等我和王衝到齊，再出動也是一樣。」

    一旁高仙芝開口道。

    「嗯。」

    王沖也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和高仙芝倒是完全一致。

    「走吧！艾布穆斯/林逃不了太遠，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休養生息，前面再不遠就是撒馬爾罕，那是他們在整個西部，距離怛羅斯最近的基地，無論如何，絕對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之機，讓他們重新招募兵馬。」

    王沖一臉嚴肅道。

人皇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薩珊王朝大將軍！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現在是因為，將全部的功力傳輸給了已死的屈底波，實力削弱得特別厲害，所以只能選擇逃跑。如果等他們恢復了功力，這場戰鬥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走！」

    高仙芝比王沖還要乾脆，一聲令下，所有的兵馬朝著艾布穆斯/林撤退的方向急追而去。

    「大人，前面就是黑森林了，穿過黑森林，再過數百里就是撒馬爾罕！」

    大約數十里之後，一個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費爾干納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指著前方道。

    王沖身邊，幾乎沒有什麼人到過大食，對於這邊的路徑也不是很瞭解，但是費爾干納不同。作為西域拔那汗部的首領，費爾干納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幾趟撒馬爾罕，雖然時間有些久了，具體的路徑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但是大致位置還是記得的。

    「唳！」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聲尖嘯從天空傳來。一群人抬起頭來，只見一隻巨大的岩鷹，在天空中展開雙翅，一圈又一圈畫著詭異的圖案，接連數次之後，迅速轉過頭來，劃出一個巨大的弧形朝著前方而去。

    「大人，前方回消息，黑森林的方向好像有戰鬥發生！」

    一旁，張雀從天空收回目光，突然策馬上前，在王沖身前躬身道。

    張雀的「鷹雀小組」訓練出來的岩鷹都有特殊的暗語，不同的飛行軌跡代表著不同的意義。剛剛那隻岩鷹傳遞的就是「前方有戰鬥」。

    「但是怎麼可能？前方很快就是大食人的地界，除了我們，還有什麼人現在能和大食人交戰！」

    席元慶第一個開口道，眼中難掩驚訝。

    大食人在蔥嶺以西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幾乎沒有勢力可以和他們相對抗。所有可以對他們造成威脅的勢力，也早已被他們連根拔除，這個時候還有誰能阻擊艾布穆斯/林。

    一旁就連高仙芝都露出了思忖的神色。

    「呵，未必！」

    王沖眼中光芒一閃，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開口道。

    「你們忘了還有一支呼羅珊人嗎？」

    王沖聲音一落，如同一道驚雷落下，眾人先是一臉錯愕，隨即很快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這一場大戰之前，呼羅珊人曾經發來消息，向大唐釋放出結盟的善意。按照那些呼羅珊人的誓言，只要大唐能夠在怛羅斯戰勝艾布穆斯/林，和他率領的龐大的大食軍隊，他們就會派出最強的騎兵，在大食人撤退的歸途上，配合大唐，阻擊大食人。

    「安格拉重騎兵！」

    電光石火之間，眾人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相同的念頭。

    「走！」

    高仙芝猛地一夾馬腹，帶領著眾人往前駛去。身後眾人緊緊相隨，兩萬多大唐的軍隊浩浩蕩蕩，鋪天蓋地朝著前方的黑森林而去。

    當眾人抵達黑森林的邊緣，也就是片刻的時間，十幾名穿著厚重鎧甲的鐵騎排著整齊的陣列，向著眾人的方向疾馳而來。這些人的體格、相貌，以及身上的鎧甲，看起來和大食人有些相似，但卻又有極大的不同。

    「是呼羅珊人！」

    席元慶和婁師儀一臉驚喜道。

    呼羅珊人在怛羅斯盤桓的那段時間，兩人曾經親自接待過他們，所以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呼羅珊人和凶狠善戰的大食人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前方可是王沖大將軍！」

    就在距離眾人還有數百步的時候，其中一名鷹目高鼻的呼羅珊人，突然用生澀的大唐語開口道。

    「我就是！」

    王沖眼中光芒一閃，很快向後方招了招手：

    「來人，去後面把元書榮，元老先生請過來。」

    一名王沖身邊的親衛，很快應聲而去。也就是片刻的時間，元書榮就騎著一匹白色的皮毛油光滑亮的突厥馬，從後方駛了上來。

    知道情況特殊，元書榮和王沖寒暄兩句很快上前，和這些呼羅珊的騎兵交流起來。雖然看起來文文弱弱，但一旦涉及到語言方面，元書榮立即意氣風發，滿是自信，宛如換了一個人。

    蹄噠噠，只是片刻的時間，元書榮便策馬返回了陣營。

    「大人，呼羅珊人說，他們得知了大人大勝的消息，並且按照和大人的誓言，在黑森林襲擊了後撤的大食軍隊，還一舉拿下了開羅總督奧斯曼。呼羅珊人的首領巴赫拉姆大將軍傳信，希望大人過去一聚，共商後續對付大食人的事宜！」

    元書榮一臉興奮道。

    「什麼！」

    聽到這話，眾人大喜過望：

    「太好了！」

    只有王沖和高仙芝互相看了一眼，都微微有些意外。

    大食人雖然實力大減，不管軍心還是士氣都跌落到了谷底，但是他們畢竟還有數萬的人馬，而且本身還包含著幾支頂尖的軍隊，更是擁有不俗的實力。這樣一支部隊不是任何勢力都可以擊敗的。

    呼羅珊人可以將他們擊敗，還順帶斬殺了重傷的奧斯曼，這種實力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呼羅珊人應該沒有敵意！」

    王沖扭過頭來，看著一旁的高仙芝道。

    「嗯，過去看看吧！我們現在實力大損，剩下的兵力也不多，如果能夠得到呼羅珊人的幫助，對於我們壓制大食人應該會有很大的助益。而且他們對大食帝國也比我們熟悉，有他們做嚮導，我們也能免了很多的麻煩。」

    高仙芝思忖片刻後道。

    呼羅珊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是讓人意外，但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戰馬隆隆，十幾名呼羅珊人在前方領路，王沖和高仙芝帶領著大軍在後方跟上，大約半戰茶之後，王沖等人在黑森林深處，見到了已經結束戰鬥的呼羅珊人的軍隊：

    只見黑森林中，沿著那條唯一的通道，在無窮的亂石和倒塌的神像間，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大食人的屍體，一匹匹戰馬以各種姿態倒在地上，鮮血肆意流淌，將這條絲綢之路上有名的商旅通道，染成了一條血路。

    而就在這些屍體中央，一支大約八九千人的軍隊，正在收拾殘局。

    這支軍隊身上穿著的鎧甲都非常統一，鎧甲極厚，而且透出一股烈火和鮮血鍛燒的味道。任何一個人看到這支軍隊，都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種千錘百煉，如鋼似鐵的味道。

    這股氣勢，和大唐的烏傷鐵騎，大食人的馬木留克鐵騎，極其相似，但卻更加的厚重。

    這是只有那種傳承久遠，極其強大的古老軍隊才有的味道。

    「安哥拉重騎兵！」

    王沖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

    作為馬木留克鐵騎最開始的起源，以及效仿對象。安哥拉重騎兵絕對是蔥嶺以西，千里內最強大的頂尖軍團。

    這支軍團一手鑄就了薩珊王朝的強大和輝煌，即便是在薩珊王朝滅亡之後，數十年的現在，這支軍隊依舊散發著振奮人心的力量，並不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有所消弭。

    看到這支軍隊，王沖終於明白大食帝國，包括馬木留克鐵騎在內，為什麼對這支薩珊王朝的殘餘軍隊如此忌憚了。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迅速飛閃而逝，王沖很快回過神來，目光定格在了這支大軍前方，一名穿著金色戰甲，騎著一匹怪獸般戰馬，氣勢有如嶽峙淵渟的呼羅珊人領袖身上。

    他的神色肅穆，一雙瞳孔雪亮無比，有如天空的皓日一般。而他胯下騎著的戰馬，也極其滲人，那匹戰馬肌肉虯結，充滿爆發力，體型足足有普通戰馬的三倍大。停在官道中，看起來極其醒目。

    「阿塞嘚，奇斯大亞利卡嚕！」

    還沒等到王衝開口，官道上的那名穿著金色鎧甲的呼羅珊人領袖，立即扭過頭來，目光在高仙芝和王沖身上一掠，很快定格在了王沖身上。

    「大人，這位應該就是呼羅珊人的大將軍巴赫拉姆，他在詢問哪位是王沖大將軍！」

    元書榮此時策馬上前，在王沖身邊貼耳細語道。

    「果然如此！」

    王沖點了點頭，看著這名巴赫拉姆大將軍，王沖差不多明白艾布穆斯/林為什麼會被幾千人擊敗，奧斯曼又為什麼會被殺了。

    這名巴赫拉姆大將軍，單論實力，至少是巔峰狀態的艾布穆斯/林這一級別，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雙方只在伯仲之間。

    而且這名巴赫拉姆大將軍給王沖的感覺極其強悍，絕對是那種身經百戰，經歷過無數屍山血海般殘酷戰鬥的頂級將領。

    薩珊王朝幾十年前就已經被大食消滅了，年輕一代的將領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氣勢，很顯然，這名巴赫拉姆大將軍，乃是薩珊王朝時期的元老將軍。以對方的實力，再加上艾布穆斯/林實力大減，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元老先生，和我一起上去吧！」

    王沖和高仙芝打了個招呼很快一夾馬腹，縱馬上前。

    「大將軍有禮了！」

    王沖在巴赫拉姆身前停了下來，微微點頭示意。而元書榮很快將王沖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人皇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撒馬爾罕！

    鏘！

    只聽一聲驚天的劍吟，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這名呼羅珊人的領袖猛地抽出了隨身的佩劍，在虛空中挽了個劍花，然後長劍橫舉，同時緩緩的低下頭來，一臉的鄭重。

    看到這一幕王沖，包括他身後的所有人全部都怔住了。

    「大人，他希望能和大人交換佩劍，這是薩珊王朝的一種禮節，交換最珍貴的隨身佩劍，以示對最尊貴客人的禮節和尊重。呼羅珊人對於自己的佩劍極其珍視，甚至勝於生命，這種禮節他們很少使用。」

    元書榮在一旁解釋道。

    現年五六十歲的元書榮，元老先生，十七八歲就開始遊歷天下，那會兒，甚至薩珊王朝都還沒有被大食人毀滅，元書榮走南闖北，對於薩珊王朝的許多習俗也瞭如指掌，知道這種儀式對於他們有非凡的意義。

    「原來如此！」

    王沖此時也明白過來，微一沉吟，很快抽出了身上的烏茲鋼長劍，雙手捧著遞了過去。就在所有的大唐戰士和呼羅珊人的目光中，兩個人很快交換了佩劍。

    「轟！「

    也就在交換的剎那，巴赫拉姆身後，所有的安哥拉重騎兵，以及薩斯鐵騎，全部興奮得歡呼了起來。

    「德魯亞，珊庫齊婭斯拉……」

    就在這個時候，巴赫拉姆再次開口了神情尊敬無比。

    「巴赫拉姆大將軍說，大食人是薩珊人永世的仇人，大人擊殺了薩珊人的仇人艾伊貝克，幹掉了屈底波和四十多萬的大食兵馬，薩珊人對大人永世感激。只要大人想要對付大食人，薩珊人願意為大人驅使，並且成為大人在蔥嶺以西最堅定的盟友。」

    元書榮不斷地翻譯道。

    「大將軍客氣了！」

    王沖很快回應道：

    「對於薩珊人的境遇，我們也有所耳聞。大食人凶狠殘暴，以征服和毀滅為樂，在這件事上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大唐也願意和薩珊人成為最堅定的盟友，一起對付大食。」

    王沖沉聲道。

    「有了王將軍這句話就足夠了！」

    巴赫拉姆眼睛一亮道。

    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自己寬厚有力的右掌。

    「呵呵！」

    王沖笑了笑，同樣伸出了右手，兩隻鋼鐵般的手，在虛空中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那一剎那，沒有人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次強有力的握手，結成了蔥嶺以西，整個大陸地上最堅定的結盟，也鑄成了大唐在撒馬爾罕到呼羅珊一帶最強大，最忠誠，最可靠的盟友。

    「哈哈哈……」

    當王沖和巴赫拉姆鬆開雙手，整個黑森林上空都響起了兩軍歡快的笑聲。

    有了巴赫拉姆和九千多安格拉重騎兵的加入，王沖等人實力大增。接下來巴赫拉姆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呼羅珊人從艾布穆斯/林留在撒馬爾罕的親衛那裡得到一個消息，撒馬爾罕方向已經開始召集民兵，並且準備等待艾布穆斯/林到達撒馬爾罕之後就關閉各處城門，準備憑藉撒馬爾罕的城高牆厚，來和唐人對抗。

    「將軍沒有去過撒馬爾罕，可能不知道，撒馬爾罕的城高牆厚，比之怛羅斯差不了多少。如果讓他們成功退入城內，並且召集到大量的民兵，對我們將極其不利。當務之急，決不能給他們以任何喘息之機，另外，我們留在撒馬爾罕的人手，已經成功混入艾布穆斯/林在後方的兵馬中，還掌控了一座城門。但是艾布穆斯/林向來謹慎，難保他不在抵達撒馬爾罕之後，進行城防的調動，所以，我們一定要快，兵貴神速！」

    巴赫拉姆一臉認真道。

    「另外，這次和大食人交戰，不知道將軍會在這裡盤桓多久？」

    說到最後，巴赫拉姆眼神中透出一種深深的擔憂。

    為了這一次配合大唐，薩珊人精銳盡出，連一直隱藏起來的安格拉重騎兵也被巴赫拉姆拉了出來。這支軍隊用來對付大敗的艾布穆斯/林和他殘餘的軍隊，還是綽綽有餘，但是一旦艾布穆斯/林喘過氣來，再加上其他召集過來的大食軍隊，薩珊人將會損失慘重。

    安格拉重騎兵之所以在過去整個大食帝國的圍剿中能夠倖存下來，靠的就是一直深藏不出，不顯露一點蹤跡。但是一旦顯露行藏，再想隱藏起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哈哈，大將軍不必擔心，大唐和大食這一次絕不僅僅只是一場戰爭而已，我們的目標也不僅僅只是一個撒馬爾罕。在對抗大食人的陣線中，大唐可以成為薩珊王朝最堅定的靠山和盟友，這一點將軍完全可以放心。」

    王沖哪裡不知道巴赫拉姆和呼羅珊人的擔心，頓時大笑一陣，安撫道。

    大食人的侵略性注定他們是大唐永遠的敵人，如果這一次不打痛它，讓它徹痛骨髓，元氣大傷，來年一定會捲土重來，再次兵臨城下。就像命運之石透露的信息一樣，一山難容二虎，一潭難棲雙龍，一個大陸地上，難以同時存在兩個同樣龐大的帝國，就憑這一點，王沖也不可能輕易撤兵。

    「太好了！」

    巴赫拉姆一臉激動，他帶領八九千的安格拉重騎兵千里疾行，冒了這麼大的風險，為的就是王沖這句承諾。

    「將軍，你們儘管放心，從撒馬爾罕到呼羅珊，我們還認識不少的起義兵，都是被大食人毀城滅國的王朝後裔。我可以聯繫他們，將他們組織起來，配合將軍一起掃蕩大食。大食人倒行逆施，性情殘暴，是所有人的敵人。將軍在怛羅斯擊殺了大食戰神屈底波，我相信所有人都願意共推將軍作為領袖，一起對抗大食！」

    「！！！」

    聽到這句話，王沖和高仙芝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大為震動。這一次出兵，大唐雖然戰勝了大食，但是自己也損失慘重，十多萬兵馬只剩下兩三萬而已。這一次本來只有八九千安格拉重騎兵作為盟友，這股勢力要想征服大食，依然薄弱。但是現在看來，大唐能夠得到的助力遠不止這麼一點，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大將軍，如此甚好，一切就按照大將軍的計畫來吧！」

    王沖扭過頭，看著巴赫拉姆一臉微笑道。

    從戰鬥到現在，大唐的兵馬已經非常疲憊了，和大食人的戰爭注定曠日持久。王沖命令大軍原地休整片刻，補充了體力、飲食，聯合了安格拉重騎兵再次上路。兵貴神速，這一次兩支聯軍再沒有任何的停留，穿過黑森林，一路朝著撒馬爾罕的方向而去。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一片龐大的城池高聳入雲，如山巒一般崔嵬，躍入眼簾。

    「好高大的城池！」

    李嗣業以手遮眉，眺望著這座雄偉的城池，眼皮連跳。

    怛羅斯之城已經非常宏大了，但是這座城池比怛羅斯之城還要龐大、壯觀得多。壁立千仞的厚實城牆，一路蔓延到蒼穹深處，只是遠遠看一眼，就知道這座城池必定比怛羅斯之城還要難以攻破。

    而李嗣業左右，程千里、席元慶、婁師儀，還有薛千軍等人，眼中流露出同樣的神色，顯然大食人的這座東方重鎮，也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開始！」

    遠遠地，巴赫拉姆騎在那匹怪獸般巨大的戰馬上，朝著高高的城牆上，揮了一下令旗。下一刻，轟隆，就在眾人目光中，一座足有三四十米高的巨大城門，突然之間緩緩打開，露出一條通往撒馬爾罕這座軍事重鎮內的通道。

    看到這座城門打開，所有人心中宛如卸下一塊萬鈞重石，頓時輕鬆不少。

    「殺！」

    隨著鏘的一聲，王沖安坐在白蹄烏背上，猛然抽出和巴赫拉姆交換的那柄長劍，鋒利的劍尖直指蒼穹，在天空下折射出陣陣寒光。轟隆隆，下一刻，宛如山崩地裂，兩支大軍和近乎三萬精銳如潮水般浩浩蕩蕩，朝著撒馬爾罕城內衝殺而去。

    ……

    「齊亞德，聽我命令，加固城防，把各處城防全部調換一遍，每個城門都要加派人手，駐守城門的兵力要達到原來的四倍到五倍。撒馬爾罕城高牆厚，這將是我們對抗唐人的最重要手段。只要有這座城池，就算一年，唐人都很難攻破。」

    撒馬爾罕城內，艾布穆斯/林在圓頂大廳內踱來踱去，他的神色緊繃，眼神中有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慮。仔細看去，甚至會發現他的眼中佈滿了血絲。

    怛羅斯一戰，大食人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慘敗。艾伊貝克戰死，馬木留克鐵騎重創，奧斯曼被巴赫拉姆伏殺，最重要的是，連北部戰爭總督屈底波都死在唐人之手，並且還戰死了四十多萬的大銳。這樣的慘敗，只是想一想就足以讓任何一位大食總督頭皮發麻。

    艾布穆斯/林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如何回去交代，又該如何去面對盛怒的哈里發陛下。

    「是，末將這就去辦。」

    齊亞德此時也是憂心忡忡，十萬火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震撼諸國！

    這一次，數萬人的大食軍隊真的是惶惶如喪家之犬了。一路從怛羅斯戰場趕到了撒馬爾罕，現在聚集在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身邊的部隊早就不如三萬人之數，不過還好有這座撒馬爾罕城。想起撒馬爾罕城的堅固程度，齊亞德心中頓時鎮定了許多。

    至少，藉著這座城池，兩人能夠獲得難得的喘息之機。

    「報！」

    齊亞德剛剛走出兩步，還沒有走出整座軍事大廳，突然耳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

    兩人心中一緊，豁然回首，就看到一名大食傳令兵氣喘吁吁，神色蒼白，一臉緊張不安的從外面闖了進來。

    「報！撒馬爾罕的第二城門被人攻破，薩珊人帶領兩萬多唐人已經殺入城內。」

    傳令兵剛一進入軍事大廳，立即跪伏下來，渾身汗出如雨，彷彿虛脫一般。

    「什麼？！」

    聽到這句話，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渾身劇震，如見鬼魅。

    「怎麼可能，偵察兵呢？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我們事前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這麼龐大的大軍靠近，我們難道沒有一個人看到？」

    齊亞德圓睜著眼睛，死都不敢相信。上萬人的軍隊，這麼的大目標，除非是瞎子，否則不可能看不到，但是他們事前甚至連「敵軍靠近」的消息都沒有。

    「大人，斥候部隊已經傳出消息了，但是還沒有靠近軍事大廳，就被薩珊人潛伏在城內的高手刺殺。現在薩珊人在城內的奸細正在到處縱火、刺殺、起義，撒馬爾罕城內一片混亂。大人，我們趕快撤離吧！」

    傳令兵說到最後，一臉焦急。

    傳令兵最後一句話，雖然只是寥寥幾個字，但是落在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的耳中，卻猶如一道雷霆落下，兩人心神劇震，臉色都蒼白了不少。一句「大人，我們趕快撤離吧」，甚至遠比王沖和薩珊人聯手攻入城內給兩人的衝擊還要大。

    大軍敗了，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恢復功力後，還可以和他們拚死一戰，但是軍心士氣散了，就算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功力盡復，也無力回天。

    ——屈底波在數萬人前戰死的那一刻，對於大軍的打擊是無與倫比的，現在的大軍已經根本不敢和唐\/軍作戰了。

    「！」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逝，艾布穆斯\/林仰首向天，看著頭頂的穹形屋頂，忍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一次，他們恐怕真的是再沒有任何翻盤的希望了。

    「傳我命令，全軍撤退，這座撒馬爾罕城就留給唐人吧！」

    艾布穆斯\/林聲音中透露出許多的不甘，但是事已至此，他也無力回天了。

    齊亞德佇立一旁，同樣神色複雜，眼中變化不定。

    「末將遵命！」

    終於，齊亞德踏出了軍事大廳。

    也就是片刻的時間，令旗揮動，城中所有的大食軍隊，有如風捲殘雲般從撒馬爾罕撤退，向著更遙遠的呼羅珊疾馳而去。

    ……

    「什麼？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這麼快就逃了嗎？」

    撒馬爾罕城中，王沖得到消息，不由冷笑一聲：

    「我本來還以為會有一場大戰，現在看來，完全不必了。許科儀，以我的名義寫兩封信，一封傳令給後方安西留守的封常清，讓他派軍隊來撒馬爾罕接手城防，另外一封信給朝廷，戰爭已經結束，後續的工作就需要朝廷來派人來接手了。」

    怛羅斯已經被毀，大唐對抗大食最好的橋頭堡就變成了撒馬爾罕。一旦佔領了這座軍事重鎮，即使只是少量的兵馬，也能夠與大食人相抗衡。

    「王沖大人，從撒馬爾罕往西，幾乎一馬平川，沒有太多的城防可以依靠，艾布穆斯\/林沒有足夠的堅城固守，一定會逃往呼羅珊，這是我們順勢進攻，圍剿大食，擴大戰果的最好機會！」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巴赫拉姆沉聲道。

    「嗯，就如大人的意見，我們全軍出發，繼續追擊！」

    王沖點頭道。有了薩珊人作為嚮導和內應，王沖等人在追擊的過程中，簡直如魚得水，根本沒有遇到太大的壓力。

    片刻之後，隨著一陣驚天的戰鼓聲，留下數千人配合呼羅珊人在撒馬爾罕駐守後，兩支大軍浩浩蕩蕩，緊跟在艾布穆斯\/林的後方，繼續追殺而去。

    一路上，隨著怛羅斯大勝，屈底波戰死的消息傳出，東起呼羅珊，西至撒馬爾罕，整個大食的東部大地一片震動，無數被大食曾經征服國度的人民一片歡呼。

    而憑藉著巴赫拉姆的聲望以及從中協調，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的起義軍，加入到了大唐的軍隊之中。

    從撒馬爾罕出發的時候，王沖麾下加上薩珊人的軍隊，總共也就三四萬人，但是一路過去，很快就聚集了十萬兵馬，並且這支大軍的數量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加。到了最後，王沖身邊已經聚集了三四十支不同的勢力，二十多萬兵馬，聲勢極其浩蕩。

    艾布穆斯\/林本來還和王沖有一戰之力，但是等到後來，王沖身邊聚集了二十多萬兵馬，就徹底沒有機會了。

    大食人以前橫徵暴斂，大肆屠殺，在整個大食的東部區域，早已是民怨沸騰。當大食人兵強馬壯，鎮壓全局的時候相安無事，但是一旦等到新的挑戰者出現，特別是大食在怛羅斯慘敗，立即將所有的不滿和怨恨，而這也構成了王沖此次西征最大的助力。

    當王沖在艾布穆斯\/林的敗軍後面一路追殺的時候，其他地方，隨著怛羅斯大唐勝利的消息傳出，整個大陸地所有的帝國和文明也隨著震動起來，格局也在悄然的發生變化。

    ……

    「嘩啦啦！」

    一隻信鴿從遙遠的撒馬爾罕穿過千山萬水，飛入到了遙遠的安西都護府中。隨著怛羅斯戰勝的消息，整個西域，無數注視著這場曠世大戰的帝國和勢力，紛紛震驚的目瞪口呆。

    「十萬對五十萬，這麼大的兵力差，大唐居然還勝利了，不可思議！」

    遠遠地，在卑陸後國的宮殿裡，一道長著髭鬚，魁梧壯碩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那雙銅鈴大眼裡流露出極度的震驚。

    大食和大唐這場戰爭，如同風暴一般席捲了西域諸國，無數的國度有如牆頭草般左右搖擺，糾結於臣服大唐還是大食。所有國度都在猜測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而卑陸後國顯然傾向於大食。

    無論如何，五十萬的精銳大軍，又有屈底波、艾布穆斯\/林、奧斯曼這樣的強大人物坐鎮，怎麼看都不應該失敗。但是事實給了卑陸後國上上下下，包括國王和群臣在內一記凶狠的耳光。

    「傳我命令，準備黃金萬兩，珍寶十斛，美人百名，牛羊萬頭，立即連夜送到安西都護府，慶賀大唐勝利。」

    卑陸後國國主坐在大殿上，如同獅子般咆哮起來。一名傳令的小侍衛由於腳步過慢，直接被他一腳踢下了大殿。

    而和卑陸後國不同，此時此刻，大小勃律此時卻是一片歡欣、振奮。

    「哈哈哈，我就知道一定會是這樣，大唐果然勝了！」

    兩位大小勃律的國主，此時得到消息全部聚集到了一起，一起慶祝這個重大的好消息。

    這一次大小勃律以高昂的價格，一共借出八千最精銳的矛兵，雖然這些矛兵在這場戰鬥中全部戰死，但是大唐勝利了，大小勃律獲得了巨大的投資回報。僅憑這次勝利，大小勃律就讓大唐欠下了自己一個巨大的人情，日後在西域，大小勃律背靠大樹好乘涼，再也不用擔心烏斯藏的欺壓和入侵。

    至於戰死的那八千矛兵，雖然損失這麼多確實讓人心痛，但是大小勃律掌握了矛兵的訓練方法，再訓練一撥矛兵出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在這場大勝中狂歡的還遠不止大小勃律，除了那些支持大唐的王國，同樣還有無數參加戰鬥的僱傭兵部落。

    「哈哈，贏了，大唐勝利了，首領也勝利了！這次大食人踢到鐵板了！」

    整個西域，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所有被大唐僱傭，參加了怛羅斯之戰的部落，一個個全部歡呼起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參加怛羅斯之戰的各僱傭兵戰士，幾乎全部死光，但是對於後方留守的部落牧民來說，這些壓根不是關鍵。他們在意的只有一點，那些部落英勇的戰士們，在戰死的時候是否站在勝利者的一側。

    雖然戰死了不少的戰士，但這也意味著大量的撫卹金將會在戰後蜂擁而至，而這些錢，再加上大唐的肯定和扶植，就是部落日後發展和壯大的契機。

    為了部落，所有人都是可以犧牲的，而戰死，則是一名戰士最好的歸宿。

    ——這是所有部落牧民都信奉的道理。

    「該死！這下麻煩大了！」

    當參加怛羅斯之戰的各個西域部落一片興奮鼓舞的時候，距離安西都護府數十里外的地方，一名獨眼的西域部落首領猛地一把扯下了眼罩，狠狠甩在了地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震盪京師！


    「這些大食人真是太沒用了！早知道他們會輸給大唐，就沒必要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得罪大唐了。」

    當磧西大都護王沖在西域大肆招募兵馬的時候，並非所有部落都積極響應，其中不乏像阿爾根部落這樣接受了大食人的金銀賄賂，找各種理由推脫僱傭，同時暗地裡興風作浪，在西域大肆搗亂的部落。

    如果大唐戰敗了還無所謂，阿爾根部落可以從大食人那裡獲得大量的「輔助參戰金」。但是現在，大食戰敗，塵埃落定，阿爾根部落需要做好面對大唐怒火和事後清算的準備。

    「首領，現在怎麼辦？聽，聽說大唐那位新首領可是非常不好惹！」

    一旁，一名阿爾根部落的骨幹早就是臉色蒼白，汗出如雨。

    磧西大都護王衝出現在西域的時間很短，但是在整個西域，他的名聲早就是如雷貫耳。為了一個岡克部落，這位大唐統帥以背信棄義為由，滅絕了整個塞種人部落，而在西域和大食人的戰爭中，他又擊殺了四十萬的大食人。這是真正冷酷無情，嗜殺如命的修羅大將。

    沒有人敢想像，等到他班師回來，秋後算賬，等待這些部落的會是什麼下場。

    「沒辦法了，給我拿紙和筆來，你親自去趟安西都護府，帶上黃金白銀，去向安西留守封常清請罪。就說我們也是被大食人逼的，迫於無奈，並非存心想要和大唐作對。」

    那名獨眼的阿爾根部落首領說著，突然咬了咬牙，加碼道：

    「另外，再給我送上十萬頭牛羊，一百名西域美人，再加上十名大食送過來的美女，如果封常清那邊不同意，那我們只有遠遁北方，去往那些荒無人煙的冰荒苦寒之地了。聽說那裡有些新興的野人，到時候我們可能免不了要和他們戰鬥了。」

    「是！」

    ……

    相同的事情在整個西域不斷發生，怛羅斯的大勝在震懾著所有的部落。和以前不同，這一次大唐打敗了蔥嶺以西，所有人公認最強的大食帝國，證明了自己在整個大陸地上第一的實力。

    現在所有國度都對這個大陸地上的最強帝國充滿了深深的敬畏，

    ……

    而此時此刻，最興奮的莫過於坐鎮碎葉城，留守後方的封常清了。

    「哈哈哈，贏了，大唐贏了！大人，王將軍，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凱旋！」

    封常清坐在大殿上寬大的寶座裡，手中拿著那封王沖和高仙芝從撒馬爾罕寄來的信箋，整個人眉飛色舞。那張薄薄的信箋被他拿在手裡，百看不厭。

    「報！」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在封常清愛不釋手，一遍遍翻看手中信箋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眨眼之間，隨著蹬蹬蹬的腳步聲，一名安西都護府的傳令兵迅速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西域支爾塞克部落送來慶賀書，恭祝大唐在怛羅斯取得大捷，另外還送上黃金萬兩，牛羊萬頭，美人百名，還有各種珍珠瑪瑙。」

    「另外，乃滿部落送來金銀萬兩，牛羊十萬頭……」

    「乞惕部落送來瑪瑙萬斛，翡翠無數，另外還有羊脂白玉雕成的玉珮五千枚！」

    「巴爾塔裡部落送來二十枚絕品的夜明寶珠，戰馬一萬匹，黃金兩萬兩，恭賀大唐勝利！」

    「西域車師前國送來黃金五萬兩，絲綢兩萬匹，翡翠五千對！」

    「西域西且彌國送來黃金三萬兩，美人三百名……」

    ……

    那名傳令兵單膝跪伏在地上，手中的名單念了長長一串。

    封常清坐在大殿上方，一臉微笑，笑的嘴都要合不攏了。這些部落有不少都是大唐的盟友，但是送黃金又送美人的，大部分都是在這場爭鬥中左搖右擺，甚至和大食人沆瀣一氣，曖昧不清的。不過封常清並不在意，戰爭已經結束，怎麼樣為大唐贏取最大利益，那才是他該干的。

    「黃金萬兩，牛羊萬頭，美人一百，這點東西就想逃過一劫，就此揭過？怎麼可能！這次我不讓你們多出點血，牢牢記住，你們就永遠不會記住這個教訓！」

    封常清微眯著眼睛，右手食指微微叩動著寶座的金屬扶手，瞬息間，腦海中敲定了全盤的計畫。

    「傳我命令，再次徵募兵馬，召集僱傭兵，十天之後，隨我一起進駐撒馬爾罕。這次我倒要看看，還有哪些國度和部落敢不應招。另外，給我傳一封信，送給後方的許綺琴姑娘，要想順勢西進，佔領撒馬爾罕等大食人領地，少不了她的幫助。」

    封常清沉聲道。

    「是！」

    ……

    而僅僅幾天之後，王沖的第二隻信鴿就飛越重重空間，沿著絲綢之路，飛入了大唐京師之中。

    「轟隆！」

    一石激起千重浪，當怛羅斯大勝的消息傳入朝廷，整個朝廷都振奮起來。儘管文臣武將之前有過許多的分歧，但是當大唐獲勝，成功戰勝蔥嶺以西的西方夷狄，所有人都為之振奮不已。

    「哈哈哈，贏了，果然又贏了！本王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只要有你在，大唐何愁邊患不平！」

    宋王得到消息，整個人意氣風發，揚眉吐氣。

    這一次征戰，支援怛羅斯，天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但是現在雲銷雨霽，一切都已經過去。最重要的是，王沖以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給所有人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也再次證明了他慧眼識珠，沒有看錯人。

    「混蛋，這麼多帝國大將都殺不了他，這小子成精了嗎！」

    齊王得到消息，剛剛走出皇宮，就忍不住砰的一聲，一拳砸出，將乘坐的馬車砸成粉碎。

    齊王對於軍事其實並不是那麼感興趣，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權力而已，但是只要有王家，只要有宋王，特別是那個小子在，他就永遠難以輕易如願。從過去到現在，齊王已經發起了數次針對王家和宋王的攻擊，但卻全部都被那名十七歲的小子破壞了。

    王沖年紀雖輕，但卻早已成了齊王眼中的心腹之患。一次西南之戰，就讓王沖獲得聖皇恩寵，加官進爵，成了中土神州歷史上第一個少年侯，最後又以十七歲的年紀成了磧西大都護。再加上現在這場大勝，照這樣下去，一路加官進爵，封王封侯都不是不可能，這讓齊王感覺到了莫大的威脅。

    ……

    皇宮東南，名聞天下的四方館中，一輛馬車早早的停在那裡，車門打開，王沖的大伯王亙整了整衣衫，從裡面走了出來。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的王亙，眼睛雪亮，臉色紅潤，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樣，而他眼角掩飾不住的笑意，則更是顯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親侄兒在外面打仗，以十萬對五十萬，大破大食、烏斯藏、西突厥三方聯軍，整個王家是真正的名揚天下，受到天下人的尊敬。王亙這個做大伯的也是與有榮焉。

    「走！帶我去見老爺子，我要把這個消息親自告訴他！」

    王亙大聲道。

    一路穿過大門，掠過竹林，向著西方館的大堂走去。王亙還沒走進，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陣歡聲笑語，而老爺子的大笑聲，顯得尤其醒目。

    「亙兒，你來的正好，沖兒那孩子在怛羅斯大勝，果然不負大唐和陛下對他的期望。來！一起喝上一杯！」

    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從大堂上傳來，九公一身便服，安坐上方，王亙才剛一跨過門檻，九公就衝他招了招手。

    「亙兒，難得你父親有雅興，今天你就陪他好好喝上一杯吧！」

    老夫人滿頭銀發，面相慈和，也在旁邊招呼道。

    九公的身體一向不是太好，因此老夫人一向嚴禁他飲酒，但是這次卻是一反常態，不但破例讓他飲酒，還讓王亙這個長子作陪。

    王亙開始還是滿頭霧水，不明白老爺子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消息，但是當老爺子身旁那個背對著自己的人影扭過頭來，王亙頓時一臉恍然。

    「葉老！」

    王亙脫口而出。難怪！有葉老在，難怪老爺子這麼快就知道消息。

    「孩兒遵命！」

    王亙微微一笑，一撩衣袍，很快在擺滿了小菜的方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個小瓷杯，和兩位長者的酒杯重重的碰在一起。

    「為沖兒！」

    「為大唐！」

    ……

    砰！

    與此同時，京城最古老，最受人尊敬的蘇府後門，一扇緊閉的大門砰然打開，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手中拿著一封信箋，一路大叫大嚷著飛奔了進去。

    「哈哈哈，師父，怛羅斯大捷，師兄大勝了！師兄大勝了！」

    小堅堅興奮的滿臉通紅，連一隻鞋子跑掉了都沒注意。他的目光閃亮，一路朝著蘇府中央那間古香古色，卻又微微顯出一些破舊的屋邸跑去。

    「站住！」

    就在距離那間屋邸還有十多步的時候，突然一聲蒼老而威嚴的厲喝，有如雷霆一般從裡面傳了出來。聽到這個聲音，小堅堅渾身一顫，陡的停下了腳步。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為將者，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刀斧加身而不亂神，一場小小的邊陲戰爭而已，看你沉不住氣的樣子。」

    那蒼老的聲音嚴厲無比。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榮耀加封！

    「可是，那又不是普通的戰爭，那是師兄的戰爭，十萬對五十萬，這可是以少對多的大勝啊……」

    小堅堅低下頭，撇著嘴，十根手指攪著，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氣鼓鼓道，滿臉的不服氣。

    「你還敢頂嘴！」

    蘇正臣怒聲道。

    「本來就是嘛。」

    小堅堅不服氣道，聲音細弱蚊吶，微不可聞。

    「小堅堅，夠了，不要和你師父頂嘴，你師兄的事情，你師父早已知道了。你還是趕緊退下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從緊閉的屋邸內傳出，聽起來和蘇正臣截然不同，也沒有那麼的強大和威嚴。

    「知道了，方伯！」

    小堅堅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而小堅堅不知道，房門緊閉的屋邸內，兩道蒼老的目光緊盯著他的背影，久久才收回。

    「方鴻，你對他太過寵溺了，一場戰爭而已，太沉不住氣了。這樣如何能夠統領大軍，運籌帷幄，征辟四方？」

    蘇正臣安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掃了一眼身旁的老僕人，沉聲道。

    兵法之道，運籌帷幄，牽扯到千千萬萬將士的性命，還有一方的生靈百姓，所謂國之大事不可不察，因此蘇正臣治軍一向嚴謹，對於小堅堅也是如此。

    「呵呵，老主人對他何必如此苛刻，畢竟還是八九歲的小孩子。而且，老主人的衣缽不是早有王沖那孩子繼承嗎？」

    一旁，老僕人方鴻一臉微笑道。

    「你……」

    蘇正臣一時語塞，竟然說不下去。

    老僕人在一旁笑而不語，服侍了老主人大半輩子，對老主人心中的想法他再清楚不過了。蘇正臣雖然從來不承認，但是內心深處，早已把王沖當成了自己的親傳弟子。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盡心盡力，把蒼生鬼神破滅術傳給他之後，又幫他訓練了四千蒼武軍。

    只是蘇正臣嘴巴上從來不承認而已。

    「這孩子遲早要被你寵壞，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蘇正臣瞪了一眼這位跟了他五六十年的老僕人，然後扭過頭來，端起桌上的酒杯，將裡面的酒液一飲而盡。

    老僕人一言不發，只是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了，他端起桌上的白瓷酒壺，不動聲色的給蘇正臣再次滿上。

    老主人平常喝的酒不超過四杯，但現在已經是他第八次給他滿上了，這一點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雖然嘴巴上一直輕描淡寫，以一場普普通通的戰爭蓋過，但是方鴻清楚，老主人心中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喜悅。

    看著桌上的酒壺慢慢見底，老僕人不動聲色，將旁邊另一壺酒悄悄換上，繼續給蘇正臣滿上。

    ——跟隨老主人這麼久的時間，方鴻已經很久沒見過老主人這麼開心了。特別是遇到那個叫沖兒的孩子後，老主人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多了，這讓方鴻心中感到欣慰不已。

    ……

    而隨著怛羅斯的消息傳播開來，這件事情在京師的影響還在進一步擴大。

    唰！唰！

    隨著一張張皇榜貼在大唐京師的各個城門口，更多的細節披露，整個京師也跟著沸騰了。

    「哈哈哈，我說什麼來著，少年侯就是天命星轉世，來輔佐陛下，掃蕩夷狄，繼續開創我們大唐盛世的。」

    「以十萬對五十萬，這位少年侯就是新一代真正的戰神啊！這樣的戰績，恐怕也只有太子少保王忠嗣，還有老一代的軍神蘇正臣可以比擬了！」

    「哈哈哈，不愧是九公之後，王家一門三將，是真正的忠烈之門，是大唐真正的忠臣，我們應該請求聖皇和朝廷，給王家一個封號！」

    「沒錯，我們這就一起去請求聖皇，給王家一個封號！」

    ……

    城門的各個地方，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多少商旅巨賈、富戶大家，甚至就連京師中的王公貴族都聚攏了過來。不止如此，整個京師的酒樓酒肆、茶館客棧，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談論的全部都是這場發生在怛羅斯的慘烈戰鬥。

    人們大聲的議論著，一個個神情自豪無比。

    給王家追加封號的事情，最開始還是百姓討論，但是後來，就連朝中的官員都深以為然，紛紛進表上奏，最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不容忽視的聲音。而所有的奏表到了最後，全部彙集到了皇宮深處，聖皇手中。

    皇宮之中，大殿聳立，而就在皇宮的最深處，一座金色的大殿，威嚴肅穆，如同張開翅膀的巨鳥一般佇立在皇宮的最高處，俯看著整個京師。

    ——太極殿，這裡就是大唐聖皇所居的地方。

    不管外界如何的狂風驟雨，波瀾起伏，這裡永遠是那麼的平靜，彷彿所有的風暴都無法吹拂到這裡。

    「陛下，怛羅斯大捷，王沖那孩子果然沒有辜負陛下的厚愛，他們已經跨過黑森林，佔領了撒馬爾罕，並且一路往西，朝著絲綢之路的終點呼羅珊而去。蔥嶺以西，大片的夷狄之地，現在已紛紛淪為我大唐的國土，陛下的版圖也隨著大幅增加。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盛事！現在朝廷裡想要給王家加封的聲音越來越高，老奴這裡已經收集了幾百封信了。」

    大殿外，高力士高公公雙手攏在袖中，猶如一尊彌勒佛般，笑眯眯道。

    「陛下，加封的事情非同小可，從高宗陛下開始，朝廷已經數十年沒有加封過任何世家了。而且一旦加封，就相當於有了丹書鐵卷，免死金牌，可能會形成新的朝廷動盪！」

    朝廷一向很少對某個特定世家進行加封、表彰，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謹慎。

    從歷朝歷代的經驗來看，所有那些獲得加封的世家，到了最後都恃寵而驕，最終都成為朝廷後來的禍患。即便在當時並沒有顯現，但在他們子孫後代身上，也基本上得到了驗證。

    這一點民間不知道，但是皇室繼承了各個朝代的記錄，對這個東西再清楚不過。而且，不止如此，因為歷代很少加封，使得加封本身擁有了很深的含義。

    在大臣心中，代表了皇帝的特別恩寵，以至於短短時間內，圍繞著這些加封的世家，迅速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加劇了朝廷的黨爭，也破壞了原有的平衡。

    這就是朝廷對加封這件事情，為什麼如此謹慎的原因。

    這並不是說就不能加封，除非是對皇室極度忠心，完全可以信賴的世家才可以獲此殊榮。

    大殿內，靜悄悄的，就像另外一個時空一般，沒有人知道聖皇此刻在想著什麼。

    「陛下，不如讓老奴回絕吧。」

    高力士沉默片刻道。

    雖然現在正是民意高漲，請願呼聲最強烈的時候，連朝廷的文武大臣都參與到了其中，不過朝廷要回絕的話，也不是太難的事情，能找出回絕的理由也是成千上萬，政治手段本來就是如此。

    「不必了！」

    片刻之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這座全天下最富權力的大殿中傳出：

    「傳朕命令，准奏！」

    聽到這句話，高力士渾身劇震，他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在聖皇一代，這絕對是第一個加封的世家，就連姚崇，姚老爺受到聖皇如此寵幸，在朝野之中擁有如此大的影響，姚家都沒有獲得如此殊榮。

    王家加封，恐怕要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震撼整個朝廷，並且影響日後的整個大唐格局。

    「是！老奴遵命！」

    很快，高力士低下頭來，轉身離去。

    ……

    轟隆！

    當聖皇下令，令六部共商對王家追加封號，這件事情立即在整個大唐，引起了軒然大波。

    「嗯寵！這是何等的恩寵啊！民間固然是一片沸騰，特別是那些希望給王家加封的人更是歡欣鼓舞，但是在朝中的反應卻又截然不同。想不到聖皇對王沖和王家的厚愛已經達到了這種地步。」

    朝堂上，一名老御史得到消息，震驚得雙目圓睜，滿臉的難以置信。

    ……

    而皇宮深處，玉真宮中。

    「哈哈哈，妹妹，看到了沒有，大哥我結拜的這個義弟怎麼樣！忠烈世家，這是何等的榮耀。你我雖然在這宮中如同無根浮萍，但是只要有了我那義弟和王家的支持，我們以後在這朝野穩如磐石，甚至與那齊王、宋王平起平坐，成為大唐的第三股勢力！」

    楊釗穿著白色儒服，帶著黑色鋪頭，兩袖飄飄，學著文人雅士的模樣從外面走了進來。雖然他極力學習那些文人的模樣，但終究是差了三分，只不過走了幾步，就恢復了原來的本色。昂首闊步，喜形於色，朝著大殿，玉帳中的太真妃匆匆走了過去。

    「哥哥，這一回你真的做了一件對我們最有利的事情！」

    玉帳浮動，一隻羊脂白玉般的玉足從裡面伸了出來。太真妃扶著旁邊一位俏麗的侍女，站起身，從玉帳內慢慢走了出來。

    此時的太真妃也是滿臉的喜色，雖然自己這個哥哥好吃懶做，而且嗜賭如命，來到京師幾個月，不但輸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盤纏，而且還在賭坊之中天天爛稅，甚至為了賭錢還去街上乞討，實在是讓人失望透頂。

    不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進入京師這麼久，他終究還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正如他說的，王沖給她寫了清平調詞兩首，太真妃也因此放過了宋王，而楊釗和王沖又是結義兄弟，雙方關係密切，在外人眼中他們早就是一派。有了王沖和王家的支持，以後在這宮中和朝野上下，她再也不是無依無靠。

    「來人，帶我去見陛下，這次我要親自出宮，拜訪王家，親自去見見這位趙氏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