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第八百八十章大食，伯克爾重騎兵！

    王沖只是淡然一笑，這一幕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大食人狡詐無比，雖然擁有強大的騎兵，而且軍力十分強大，但是卻喜歡詐降。在敗退的時候，設置埋伏圈，故意引誘敵軍進入，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大食的軍隊才做的出來。

    上輩子，大食人在戰勝大唐之後，派出最強大的馬克留木重騎兵挺進烏斯藏高原，想要入侵烏斯藏帝國，最後遭遇達延芒波傑和白雄鐵騎的拚死抵抗，遭到重挫，在退出的時候，大食人就是使用了這種戰術反敗為勝，將烏斯藏帝國的主力重創。

    這一段歷史王沖記憶猶新，對於大食人這種詭詐的戰術瞭如指掌。更重要的是，作為一代兵聖，王沖對於戰場上的各種變化極其敏銳，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就可以讓他察覺了，更何況大食人的戰旗杆桿筆挺，一點都不像是潰敗的樣子。

    「傳令下去，加快工事修建！」

    王沖道。

    「是！」

    許科儀領命，一撥戰馬很快離去。

    這些大食人遠比想像的還要狡猾，關係到十幾萬大軍，還有整個西域和磧西的安全，這場戰爭事關重大，每一個人都在傾盡全力輔佐王沖，執行王沖發佈的每一個命令。許科儀目光所及，陳彬、程三元、張雀、蘇世軒、孔子安，還有止戈院的眾人，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緊張的佈置著戰場。

    「駕！」

    許科儀一夾馬腹，很快消失在大軍之中。

    「轟隆隆！」

    就在許科儀離開後不久，大地震動，煙塵滾滾，就在潰退的大食軍隊中，一支氣息強大，戰馬兩側烙印著兩輪黑色新月圖案的大食鐵騎逆向而來。這支鐵騎的氣息極其強大，馬上的騎士，每一個都肌肉賁起，在奔馳的時候，每一個人身周都包裹著濃濃的黑色霧氣。

    在這支鐵騎面前，其他潰逃的大食鐵騎立即黯然失色，有如螢光之於皓月般。

    七八千的鐵騎風馳電掣，向著王沖等人所在的地方電射而來。

    「都護大人，敵襲！」

    幾乎在同時，馬蹄陣陣，沉重如雷，一名安西都護軍的軍官，穿過大軍，急衝沖的直奔王沖的方向而來。

    「大人，請問該如何處置？」

    王沖只是一笑，抬頭看了遠處一眼，神情波瀾不驚。區區一支七八千人的軍隊，對於大軍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影響。不管大食人以前有過什麼樣的傳說，當他抵達戰場的那一刻起，這個神話就已經注定終結。

    「告訴陳彬，讓他自行處理吧！」

    王沖道。

    「……是！」

    那名軍官沒想到王沖會發出這樣的命令，身軀猛地一震，抬起頭來，只見王沖氣定神閒，嘴角微微帶笑，看著遠處的戰場，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他怔了怔，受到王沖的感染，心中一定，原本的緊張一下子就消失不見，重重的應了一聲，便領命而去。

    ……

    「準備！」

    戰場的最前端，陳彬長身佇立，目光凝視著前方一動不動。對面，煙塵滾滾，揚起十多丈高，而地面也在強烈的顫動，透過馬蹄掀起煙塵，陳彬可以看到一名名大食鐵騎，有如殺神一般，正從對面急速衝來。

    和之前遇到過的任何一個大食人都不同，從這支鐵騎身上，陳彬感覺到了一股極大的壓力，那種感覺如影隨形，就好像風暴一樣，令人窒息。但是不管陳彬還是身後的三千車弩小組，所有人都像礁石一樣定在那裡，紋絲不動。

    鐵騎衝鋒的威力是公認的天下無雙，如果讓這樣的一支騎兵衝過來，陳彬身後的三千車弩小組必定死傷慘重。然而，一物降一物，不管以前的騎兵是不是號稱天下第一兵種，從陳彬的車弩小組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隨之改變。

    「鏘！」

    寒光一閃，陳彬神色肅穆，手中的長劍高高舉起，斜指前方。軋軋，隨著陳彬的動作，陣陣機括聲中，一名名磧西都護軍的漢人士兵，站在車弩的最前方，對一根根弩箭迅速的進行調校。鋒利的箭尖很快對準了前方的伯克爾重騎兵。

    磧西的車弩小組，以五人為一組，一個人負責隨時調校，其他人負責上弦以及輔助。

    「絞殺陣型！衝！」

    與此同時，滾滾的煙塵中，一個高亢，充滿嗜血的命令聲響徹大軍。大軍中央，一個碧色眼睛，棕色髭鬚的大食將領厲聲高叫。轟隆，罡氣震盪，一股強烈的氣浪衝起十餘丈高。在大食軍團中，阿穆爾絕對不是最強大的那個將軍，但是他一定是最驍勇、最無畏的將軍。

    伯克爾重騎兵，這是艾布穆斯\/林從大食帝國的軍事重鎮巴格達招募而來的士兵，屬於艾布穆斯\/林麾下精銳的騎兵之一。他們最大的特色在於身上極厚的重鎧，可以抵擋絕大部分的*、重弩、和弓箭的攻擊，就連很多的鋒利的寶刀，都只能在他們身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在一場規模龐大的混戰之中，伯克爾重騎兵往往能夠憑藉身上厚重的鎧甲衝進敵人最密集，同時也是最戰鬥力強大的地方，打散敵人，衝亂對方的陣型，屬於大食鐵騎中的攻堅兵種。

    往往一場來回衝殺，伯克爾重騎兵不但沖散對方的主力，而且自己的損傷還微乎其微。這也是艾布穆斯\/林派出他們的重要原因。

    八十丈！

    五十丈！

    四十丈！

    ……

    距離越來越近，陳彬心中不停地計算著，精神集中到了極點，這支大食鐵騎的速度極快無比，而且戰鬥力極其恐怖，只要有一點點的疏漏和錯誤，都可能導致三千車弩小隊全軍覆沒。

    「放！」

    就在氣氛最緊張的剎那，陳彬手中的長劍重重的揮下。

    轟！

    空氣轟鳴，發出有如雷霆般的巨響，就在陳彬手中長劍揮落的剎那，一支丈長的粗大弩箭搶先一步，電射而出。希聿聿，隨著一聲驚天的嘶鳴，血花迸現，衝在最前面的大食戰馬瞬間被刺出一個碗口大的血洞，長長的弩箭首先洞穿厚厚的戰甲，從戰馬的額頭刺入，馬臀刺出，然後刺穿後方的第二名、第三名大食鐵騎，一直到第四名大食鐵騎才停了下來，在弩箭經過的地方，帶出一條長長的血跡，看起來瑰麗而恐怖。

    「好厚的鎧甲！」

    陳彬看到這一幕，經不住眼皮狂跳。車弩和弩箭是大唐最頂尖工藝的象徵，也是國力強大的象徵。那些弩箭，每一根都是千錘百煉，至少要花上數月以上才能出來，而且事後還要經過數十道工序，附加大量的銘文。單論價值，就幾乎相當於同體積的黃金。

    正是因為如此，大唐的車弩和弩箭才有如此恐怖的威力，成為國之重器。

    之前對付其他大食人的時候，陳彬的車弩大軍每一根弩箭都能射穿七八名，甚至十多名大食鐵騎，但是現在面對這支不知名的精銳大食鐵騎，每根弩箭只射穿四匹鐵騎到頭了。

    這種情況之前還從來沒有遇見過。

    不過陳彬的眼睛一眨，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不管這支大食鐵騎的鎧甲有多麼的厚重、堅實，在三千車弩小組面前，都注定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第二陣列！射！」

    陳彬長劍一昂，再次下令道。

    轟轟轟，成千上萬的弩箭轟鳴著再次爆射而出，將對面的伯克爾重騎兵全部籠罩在箭雨中。希聿聿，隨著陣陣淒厲的馬嘶聲，一波又一波的伯克爾重騎兵倒在了陳彬領導的車弩大軍的前方。

    「射！」

    一波又一波的弩箭有如瀑雨般射出，三千個車弩小組被陳彬分成了三道陣列，每一千個車弩小組為一個陣列，一個陣列射完，另一個陣列接上，一輪又一輪，有如連珠一般，不間斷的射擊，完全沒有空檔。

    七八千人的伯克爾重騎兵霎時間死傷慘重，居然沒有一個能夠衝到十丈的範圍以內。以陳彬為界限，前方數百丈的範圍內，化為了一片修羅血場，馬嘶聲、慘叫聲、撞擊聲、弩箭的轟鳴聲連成一片，到處都是大食人伯克爾重騎兵的屍體，四千人、五千人、六千人……，大食人聞名遐邇的伯克爾重騎兵，在三千車弩小組面前，以驚人的速度遭到重創、折損。

    「撤！快撤！」

    看到這一幕，大食將領阿穆爾臉色都白了。唐人的攻擊太凌厲，太迅猛了，而且那種獨特的輪射，無間隙的攻擊，使得八千伯克爾重騎兵完全沒有機會衝到唐人的軍陣前。那種死傷太過恐怖了，阿穆爾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凌厲、可怕的攻擊部隊。

    轟隆隆，馬蹄滾滾，這支伯克爾重騎兵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來的時候有七八千人，去的時候只剩下一千人不到。聞名遐邇的伯克爾軍隊，在這一戰幾近消亡。

    「停！」

    陳彬長劍一橫，身後三千車弩小組立即停止了射擊，一個個靜悄悄的，排成一個個整齊的陣列，就好像從來沒有動過，那種嚴明的紀律，一眼就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影響。

    弩車大軍最強的地方在於跟隨大軍一起進攻和陣地防守，但是在追擊之中卻反倒威力不大。

    ——車弩的推進速度是怎麼都比不上騎兵逃跑速度的。

人皇紀 第八百八十一章大食統帥！

    十萬磧西援軍很快恢復了平靜，只餘下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以及陣地前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的伯克爾重騎兵屍體，證明著剛剛的慘烈以及大唐的強大和恐怖。

    「不必理會對面，抓緊修建工事！」

    「開始救治傷員，另外計算戰損人數！」

    「維修弩車，所有裝備再次檢查一遍！」

    ……

    一個個命令不斷的傳達下去，所有的大唐\/軍隊都在忙忙碌碌，同時又顯得井然有序，一切都在根據王沖的計畫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與此同時，隨著阿穆爾統帥的伯克爾重騎兵重創離去，所有的大食人如潮退卻，再沒有任何的試探。

    「總督大人，阿穆爾失敗了，唐人並沒有追殺上來！」

    在艾布穆斯\/林的身旁，齊亞德開口道。

    齊亞德三十六歲左右，一臉的短髭鬚，褐色的眼眸，看起來如刀似劍，凌厲無比。作為大食人的東方副總督，同時也是艾布穆斯\/林的副官和下屬，齊亞德在這次行動中肩負著重要的作用和使命。

    雖然實力並沒與艾布穆斯\/林那麼強大，但是齊亞德也是強大的巔峰準將，快要踏進大將級別的頂尖強者。不止如此，齊亞德同時還是一名罕見的謀將，他的智慧和謀略一向為艾布穆斯\/林所倚重。

    之前的大戰，齊亞德一直在統領大軍，安排著撤退的士兵，儘量將損失降低到最少，所以到現在才出現在艾布穆斯\/林身旁。

    「齊亞德，對於這個大唐新來的統帥，你怎麼看？」

    四週一片靜默，不知道過了多久，艾布穆斯\/林看著前方開口道，他的目光深邃，神色平靜，誰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不知道，我們對他毫無瞭解……」

    齊亞德望著前方，眉頭緊蹙，眼中露出思忖的神色：

    「這個人不是安西的，這一戰，高仙芝把安西所有的頂尖將領都帶出來了。不可能有比他更厲害的，這應該是大唐帝國的皇帝陛下派過來的。我記得之前我們有派過間諜和斥候深入大唐的內陸查探消息，但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那些間諜和斥候失去了聯繫，再沒有傳回消息，恐怕是被唐人發現消滅了，現在想想，實在是非常可惜。」

    「至於這個新出現的唐人統帥，雖然沒有他的信息，也看不到他在哪個位置，但是從他的表現來看，這個人恐怕已經看穿了我們的埋伏。而且他帶領的軍隊也非常強大，之前的時候，高仙芝帶領的唐人大軍也有使用那種巨大的弩箭，但是威力更本沒有他那麼恐怖，他的準頭和射速都不是高仙芝可以比擬的。」

    「我有種感覺，這個 來的統帥，恐怕比高仙芝還要厲害，而且難以對付。」

    「你覺得他比那個安西戰神還要厲害？」

    艾布穆斯\/林微微皺起了眉頭，對齊亞德的評價有些意外。兩個月的鏖戰，高仙芝和他率領的安西都護軍給了大食人以重創，在此之前，艾布穆斯\/林以及整個大食帝國雄心壯志，想要憑藉三十萬大軍橫掃西域，甚至佔領大唐，完成歷代哈里發從未有過的壯舉。

    但是，區區一個高仙芝，再加上一座怛羅斯之城，就讓艾布穆斯\/林和強悍的大食軍隊遭遇了一次重挫。雖然作為敵人，但是艾布穆斯\/林從來不會貶低自己的對手，那個高仙芝確實有作為自己對手的資格。

    儘管，艾布穆斯\/林心中殺死對方的念頭從來沒有變過！

    但是現在，齊亞德竟然認為對方新來的統帥比高仙芝還要厲害。

    「實力上，我還沒有見過他，暫時無法判定。但是戰術和謀略，我的直覺，高仙芝……恐怕還真的沒辦法和他相比。」

    齊亞德一臉認真道。

    高仙芝是一個頑強的對手，兩個月的激戰，始終把整個大食軍隊拖在這裡就足以說明問題。但是高仙芝憑藉的並不是自己的戰術和謀略，而是怛羅斯之城的城高牆厚。雖然鏖戰許久，但真正的損傷遠沒有那麼大。

    反倒是現在都還沒有露面的大唐統帥，只一個照面就擊殺了歐麥爾，重創了阿穆爾的伯克爾重騎兵，並且在這場初次接觸的戰爭中，擊殺了接近十萬的大食士兵。

    ——而這次新出現的大唐援軍也不過十多萬人而已啊！

    僅僅這一點，就值得齊亞德對這位大唐的新統帥，提起前所未有的重視了。更何況，這位新統帥還沒有借助任何的城池。

    艾布穆斯\/林瞬間沉默了，眼中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和齊亞德並肩作戰這麼多年，對於齊亞德的判斷和直覺，艾布穆斯\/林向來非常的信任，一起共事十幾年的時間，艾布穆斯\/林還從來沒有看過齊亞德在還沒有見過對方統帥的情況下，就給予這麼高的評價。

    「轟隆隆！」

    正在思忖的時候，突然一陣轟鳴聲從前方傳來，這陣聲音和之前的任何轟鳴都截然不同，迅速的吸引了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的注意。兩個人抬起頭來，遠遠地，只見大唐的軍隊後方，無數的工匠和士兵一起協作忙碌著，將一個個古怪的，巨大的，表面佈滿孔洞的銀白色長方形箱子，有條不紊的安裝到那些高大的鋼鐵之牆上。

    看到這一幕，兩位大食人的最高統帥齊齊變色，眼中都透出了憤怒的神色。

    雖然不知道那些銀白色的長方形箱子擁有什麼樣的秘密，但是以兩人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來，那毫無疑問是某種強大的防禦器械。那些銀白色的長方形箱子再加上高大的鋼鐵之牆，那些唐人正在做的事情頓時昭然若揭了。

    ——他們居然就這樣赤果果的，當著二十多萬大食軍隊的面，在他們眼皮底下，肆無忌憚的大規模修築防禦工事！

    這簡直就是一種赤果果的挑釁！

    在蔥嶺以西，大食就是恐怖和毀滅的代名詞，是所有帝國和勢力談虎色變的對象。在過往的歷史中，還從來沒有任何的對手，敢這麼羞辱二十多萬大食軍隊。

    「混蛋！」

    齊亞德狠狠的攥著拳頭，眼中殺機暴漲。艾布穆斯\/林雖然沒有說話，但臉色也陰沉下來。

    「總督大人，讓我們全軍壓上，把這些唐人的大軍，全部擊垮！他們簡直太放肆了！」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艾布穆斯\/林周圍，所有的大食將領統統望了過來，目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大食人的驍勇善戰舉世聞名，歐麥爾的身死戰敗，並不能代表整個大食軍隊，更何況真正的大食主力到現在都還沒有出手。

    一旦掉過頭來，戰爭將和之前截然不同。

    「夠了！」

    艾布穆斯\/林突然低喝一聲，神色冰冷無比，剎那間，所有的大食將領全都噤聲不語，一個個低下頭，眼神中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我自有主張！」

    「傳我的命令，所有大軍全部撤退，重新整頓！」

    「是，總督大人！」

    旁邊一名傳令官戰戰兢兢道。

    艾布穆斯\/林眼中噴射著怒火，不再言語，他的目光望著前方那些大唐\/軍隊，眼中變幻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唐人是必須消滅的，西域必須歸入大食帝國的版圖下，他就是第一個戰勝大唐的東方總督。

    不過在此之前，任何一個決定都必須審慎，絕不可莽撞行事。

    「嘩啦啦！」

    就在艾布穆斯\/林準備集結大軍，在整頓之後，發動唐人進攻的時候，突然一陣羽翅的震動聲從頭頂傳來，嗖，一隻黑色的信鴿猶如疾電般從天空飛下，雙翅一收，落到了艾布穆斯\/林的手臂上。

    咕咕，黑色的信鴿喉中發出陣陣的叫聲，在艾布穆斯\/林的手臂上，慢慢的走動著，就在它的右腳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張捲起來的白色雪箋。

    「嗡！」

    看到這隻黑色的信鴿，其他的大食將領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艾布穆斯\/林和齊亞德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錯愕和驚訝。從黑色信鴿的腿上取下雪箋，慢慢的展開，艾布穆斯\/林只是看了一眼，神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總督大人，信上說了什麼？」

    齊亞德往前湊近了一步，開口道。

    艾布穆斯\/林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雪箋遞了過去。

    「這……」

    看完雪箋上的內容，齊亞德的神情也變得微妙起來，一雙褐色的眼眸慢慢變得透亮起來。

    「眾軍聽令，大軍整肅，暫緩行動，明日再與唐人作戰！」

    「是，大人！」

    ……

    與此同時，遠處，怛羅斯之城外。

    「侯爺，撤退了，大食人這次真的撤退了！」

    王沖身邊，張雀一隻手遮在額前，看到前方的大食軍隊如潮水撤退，立即忍不住一臉興奮道。張雀不是戰鬥人員，所以空戰結束之後，他就一直留在了王沖身邊。許科儀、陳不讓、孫知命、莊不平、池韋思，趙敬典，包括王沖的父親王嚴，大哥王符，全部都分散到前線，統帥大軍，進行佈防，現在留在王沖身邊的，反而只剩下張雀和其他寥寥幾個人了。

    「沒那麼簡單，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王沖衣袍輕擺，望著前方撤而不退的大食軍團，背著雙手，淡然一笑道。

第八百八十二章 驚才絕豔的戰略觀！

    大食人已經撤出了很遠的距離，但卻並沒有退回大食的東方軍事重鎮呼羅珊，而是與眾人遙遙相望，其用意已經不言自明。大食人的風格，沒有戰鬥到最後一個人，損失四分之三以上的兵力，是絕對不會輕易後撤的。

    這也是大食難纏和可怕的地方！

    也是大食被西域諸國視為毀滅者的原因。

    只不過這次，他們遇到的是大唐和王沖。為了這次和大食人之間的決戰，王沖準備良久，備齊了大量的軍械、糧草，還帶領著十幾萬大軍出現在這裡，配備了車弩、烏茲鋼武器，天外隕鐵盔甲等等重器，心中的意志和戰鬥絕不會比他們弱！

    「兩個帝國，注定只有一個生存，艾布穆斯\/林，這個存活下來的帝國絕不會是大食……」

    王沖臉上雲淡風輕，腦海中卻是想起了命運之石的那句話。任何東西都不是偶然的，這個世界上，很少發生過兩大帝國同時並存的情況，即便有，也是相當短暫的存在，上一世，大唐和大食在怛羅斯交戰，慘敗之後，喪失西域，然後從此由一致對外，積極擴展和對外用兵，轉變為熱衷於內鬥，中土文明也不斷地衰落。

    王沖一直以為這只是偶然，但是從命運之石透露的信息來看，一切遠非如此。

    身後就是西域，就是大唐，不論是為了大唐，還是為了中土以後數千年的氣運，王沖都絕對不能退！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王沖很快恢復了平靜。

    「張雀，把你的鷹雀散出去，隨時監視大食人的動靜。另外我會安排弓箭手方陣配合你，一旦大食人的獵隼過來，弓箭手方陣將會配合你將這些獵隼全部擊殺。」

    王沖道。

    大食人的獵隼速度極快，而且極為兇猛，雖然張雀消滅了一波，但那也僅僅只是大食人獵隼部隊的一支。僅憑張雀的鷹鷲小隊，想要對付大食人的整個獵隼部隊，還是力有未逮。以地面部隊配合空軍，兩方夾擊，這也是王沖特別為大食人量身訂製的戰術。

    「是！侯爺！」

    張雀領命，迅速離去。

    在大唐的軍伍之中，從沒有一個人像王沖這樣重視空中的鷹雀偵查。而張雀也不負眾望，他率領的鷹鷲小隊在王沖參與的戰爭中，發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包括這次對大食人的戰爭，如果不是張雀提前消滅大食人在外巡邏的獵隼，戰爭的結果或許會截然不同。

    等張雀離去，王衝心神一定，目光很快望向對面茫茫如海的大食軍團。這一次的戰爭，在王衝心中有一個最大的敵人到現在都沒有登場，在由剛剛那些大食人伯克爾重騎兵攻擊的過程中，王沖隱隱感覺到對方的意志。

    這是一次隔空的交鋒，也是一次無形的較量。

    艾布穆斯\/林！

    王沖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借助那一撥騎兵試探的味道，王沖也透過弩車軍團，清晰的展示了自己的意志。兩位敵我雙方主帥的第一次較量，以王沖的獲勝結束，但王沖深知，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王都護，這就是鋼鐵之牆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高仙芝身軀筆挺，佇立一旁，目光看著前方，突然開口道。

    王沖一怔，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是！」

    聽到這句話，高仙芝眼中精芒爆射，瞳孔中隱隱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西南之戰，王沖以成千上萬，星羅棋布的鋼鐵之牆戰術，戰勝了大欽若贊和閣羅鳳的聯合大軍，這件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包括後來的三角缺口一役，王沖直接在烏斯藏高原上建立了一座鋼鐵之城，並且藉此戰勝了都松莽布支和達延芒波傑，更是讓王沖這種特殊的戰術名揚天下，如日中天，就連高仙芝遠在西域都有所耳聞。

    不過，高仙芝真正見到，這還是第一次。

    「不錯！」

    高仙芝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由衷的讚了一聲：

    「大食人最厲害的就是騎兵，以這種戰術將他們進行分割，確實能將大食人的陣型徹底摧毀。沒有陣型的優勢，騎兵也就沒有那麼厲害了。都護大人的思維天馬行空，能想到常人所不能想到的地方，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得聖上青睞，成為帝國最年輕的都護。」

    「不過，怛羅斯之城外都是曠野，對騎兵非常有利，如果進入城中防守，借助怛羅斯之城的城高牆厚，是不是更好一點？」

    最後一句話，暴露了高仙芝的真正用意。這次王沖率領大軍來援，在初步擊潰大食人之後，高仙芝本來以為王沖會順勢率領大軍挺入城中，借助怛羅斯之城和他一起防守，但是現在看來，王沖在城外又是列陣，又是修築防禦工事，十幾萬大軍完全沒有入城的意思，這和高仙芝的謀劃完全不同。

    在城外據守，沒有天險可以依靠，又是不利的地形，在高仙芝看來，王沖的做法實在冒險。只是，王沖本來就是來救他的，而且身份地位和他平起平坐，高仙芝不好直接指出，所以特意藉著鋼鐵之城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以高仙芝的身份，對王沖已經是相當的尊重。

    「呵呵，都護大人，我知道你的意思。」

    王沖淡然一笑，目光看著前方，看起來雲淡風輕，他的舉止從容，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無形魅力：

    「我當然知道怛羅斯之城城高牆厚，地形上更加有利，不過，有些事情我們是不得不做的，有些風險也不得不冒，大食人來勢洶洶，妄圖染指的可不止石國。西域和大唐，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有句話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世界能和大唐爭鋒的，也就只有這個蔥嶺以西的大食帝國了。這一點，都護大人應該深有體會。如果我們不能徹底的擊潰他們，讓他們明白大唐的強大可怕，接下來……恐怕將會遺患無窮！」

    「這個世界是優勝劣汰，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大唐之所以能夠統治西域，靠的就是自身的強大。大食人能夠擴張到蔥嶺以西，染指大唐，靠的也是自身的強大。不管大人意識到，還是沒有意識到，從我們抵達到這裡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注定。這一場戰爭，只要我們敢進入城池，露出一點點的畏怯，大食人就會蜂擁而上，到時候我們就會先機盡失，等於把好不容易建立的優勢拱手相讓。都護大人應該明白，大唐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調派的兵力了！」

    王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四周圍靜悄悄的，所有的安西眾將，包括王沖身邊的武將，所有人都被王沖說的那番話所吸引，無數的目光紛紛落到他的身上，每個人都是神色凝重。

    整個大唐，從蔥嶺以東到磧西以及烏傷，所有的兵力都已經調派一空，就像王沖說的，怛羅斯恐怕就是最後的防線了。

    「……這一戰，如果我們勝，就可以護得西域幾十年的安全，或者至少拖慢大食人的進軍腳步。都護大人應該知道，艾布穆斯\/林率領的軍隊還僅僅只是那個帝國在東方的兵力，這個帝國至少還有三倍的兵力囤積在後方。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一旦失敗，安西、磧西將全部改旗易幟，甚至連隴西也在大食人的威脅之中潰守，這些都是我們不得不考慮的！」

    王沖沉聲道，最後一眼望向了安西都護軍的主帥，高仙芝。

    高仙芝沒有說話，但一雙眉頭卻深深皺了起來。為將者，應該做的就是統兵作戰，打勝仗，而且是連續不斷的打勝仗。從這一點出發，所以高仙芝才會說出那番話，進入怛羅斯之城。

    但是王沖的立足點卻和他截然不同，他在戰略上的眼光和考量，遠比自己要深遠得多。仔細思考，就連高仙芝也不得不承認，這場戰爭確實有很多地方是自己沒有考慮周全的。

    「我明白了！」

    高仙芝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深深的看了王沖一眼，就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十七歲的大唐少年一般。

    「百聞不如一見，見面遠勝聞名」，高仙芝和王沖之間有過許多的誤會，包括之前的節度使事件，以及王沖挺進烏傷的時候。這次兩人見面，以高仙芝的身份對王沖這麼客氣，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為王沖能夠摒棄前嫌，冒著危險帶領大軍來援。

    至於王沖的兵道以及其他方面……，雖然王沖能夠擊敗歐麥爾，但是作為高仙芝這種級別的頂尖大將，有過無數的全勝戰績，眼界見識遠遠超過普通的武將，反而並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是當王沖說出這番話，顯露出他在怛羅斯之戰上的全盤考量，卻讓高仙芝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少年心中滔天的經緯，以及那足以讓任何大都護、大將軍黯然失色的戰略高度，長遠目光。

    驚才絕豔！

    高仙芝向來驕傲，但他從沒想過，會在另外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少年的身上，感覺到一種遠超自己的才能。

    「一切就按照都護大人的意思來辦吧，不知道這方面都護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們安西都護軍來配合的，高某一定全力支持。」

    高仙芝道。

第八百八十三章萬赫裴羅的怒火！

    「呵呵，那到不必。都護大人只需要一切照舊就可以了，怛羅斯之城城高牆厚，擁有天然優勢，站在上面居高臨下，俯瞰四方，大食人所有的動靜都一覽無餘，這方面還是需要大人的配合。」

    王沖灑然一笑道。

    「嗯，好。」

    高仙芝點了點頭，對於王沖又有了新的認識。安西都護軍和其他大唐的軍隊不同，在安西都護軍中，高仙芝擁有絕對的權威和威信。即便他把安西都護軍的指揮權交給王沖，王沖恐怕也很難如使臂指的指揮安西都護軍。

    而且，兩隻大軍雖然同屬大唐，但是體係不同，如果強行擰在一起，反倒互相衝突，和兩人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馳了。王沖拒絕高仙芝的建議，將安西都護軍繼續交給高仙芝指揮，兩人各自配合又彼此獨立，這樣反倒是最好的安排，既顧全了高仙芝的地位，又將兩支軍隊的戰鬥力發揮到了極致。

    這讓高仙芝對王沖好感大增。

    「王衝！我要殺了你！——」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突然狂風浩浩，一聲暴吼如同獅子怒嘯，從城門內傳來。這暴吼聲突如其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王沖都下意識的扭過頭來。嗡，光芒一閃，一道巨大的身影如同奔雷一般，從城門內衝了出來。

    「給我拿命來！」

    狂風浩浩，氣浪滾滾，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奔雷般的高大身影已經握著一柄巨大的黑色鐵斧，掀起成千上萬的罡氣洪流，以開天裂地之勢朝著王沖狠狠劈了下來。斧頭還沒有落下，那風暴般的恐怖罡氣就已經席捲四周，將周圍一名名大唐將領逼得倒退開來。

    「昂！」

    一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嘶吼聲從虛空中傳來，那高大的身影背後，光影變幻，虛空扭曲，一頭牛首人身，披著甲冑，渾身長毛，足有九尺多高的怪獸虛影憑空出現，和那高大的人影合二為一，散發出一股剛烈、威猛，充滿毀滅慾望的可怕氣息。

    「不要！」

    「萬赫裴羅住手！」

    「你瘋了嗎？他是磧西的大都護！」

    ……

    四周圍驚叫連連，所有人都被葛羅祿部首領萬赫裴羅的舉動驚住了。

    「萬赫裴羅，快給我收手，不得對都護無理！」

    一旁，安西副都護程千里目中寒光一閃，踏步近身，首先迎了上去，手中的長劍直指萬赫裴羅的蠻神斧。不過眼前光芒一閃，萬赫裴羅似乎早已料到程千里會有此一招，一個扭身，迅速的閃過了程千里。

    「你！」

    程千里神情一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程千里是巔峰的帝國準將，實力極其強悍，萬赫裴羅雖然比不過程千里，但也差不了太多。更重要的是，萬赫裴羅率領葛羅祿部和安西都護軍一起南征北戰十多年，對於安西都護軍的上上下下非常瞭解，因此程千里這一擊才會落空。

    萬赫裴羅閃過程千里，眼前再無阻攔，手中的蠻神斧劈山裂岳，向著王沖狠狠砍了下去。

    「哼，萬赫裴羅，來的正好！」

    一聲暴喝響徹天空，當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的時候，只有王沖還保持著平靜，而且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幕。

    「嗡！」

    眾目睽睽下，王沖雙眸之中寒光暴漲，以他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周圍三丈之內，虛空扭曲，氣浪模糊，並其迅速現出一金一紅兩輪日月幻影。

    「大乾坤術！」

    「大陰陽術！」

    王沖身形一動，突然暴射而出，「大陰陽天地造化功」最強大的兩門絕招一前一後同時使出，和萬赫裴羅的「蠻神開天」重重的撞擊在一起。轟轟轟，氣浪滾滾，方圓數十丈內，所有的空氣向著四面八方無邊無際的爆炸開來。

    短短時間內，王沖和萬赫裴羅就像兩頭史前巨獸一樣，不斷的交換了數十次招式。轟，最後一次，萬赫裴羅身形一晃，猛的飛了出去，而王沖則如怒海礁石一般，招式一收，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四周狂暴的氣浪也在王沖收招的剎那，風平浪靜，歸於平息。

    ——大陰陽天地造化功在控制周圍環境的能力，要遠遠超過其他所有功法。

    「混蛋！我要撕碎了你！！」

    另一側，萬赫裴羅赤紅著眼睛，咬牙切齒。他的身軀剛剛落地，踉蹌著退了幾步，立即腳下一挫，如同風暴般再次衝出。

    「住手！」

    突然一聲雷霆暴喝，透著無窮的權威，從眾人耳邊響起。還沒等萬赫裴羅衝出多遠，轟隆，虛空一震，一股山嶽般的氣機電射而來，陡然鎖定了萬赫裴羅的身影。滿心暴怒，殺氣滔天的萬赫裴羅被這股氣機一鎖，身軀一沉，速度頓時慢了不少。

    而感受到這股氣機中那股暴怒的味道，萬赫裴羅渾身一個激靈，突然之間清醒了不少，停下了腳步。在整個怛羅斯，大唐的軍隊之中，能給他這種壓力的只有一個人，高仙芝！

    「都護大人，這個混蛋居然敢扣押我們部落在後方的族人，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大人如果還惦念我們以往的情誼，就幫我一起殺掉他，以洩我們葛羅祿部上上下下幾萬人的心頭之恨！」

    萬赫裴羅猛的扭過頭來，看著一旁的安西大都護高仙芝，眼神恨恨道。

    葛羅祿部驍勇善戰，在西域赫赫有名，所有部落無不敬畏，萬赫裴羅作為大唐在西域的盟友，更是如日中天，幾乎沒有人敢輕易招惹他們。但是萬赫裴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塞外作戰，後方居然被人端了老家。

    所有族人上上下下，不管老弱還是婦孺，甚至連同牛羊馬匹在內，居然被唐人擄掠，扣為人質，全部趕到了戰場上來。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十幾歲的磧西統帥。萬赫裴羅向來心高氣傲，哪裡能受得了這種氣。

    「萬赫裴羅，稍安勿躁，不要衝動，王沖是大唐的少年侯兼磧西的大都護，位高爵隆，不是你可以擅動的。真出了事情，恐怕我都保不住你。而且都護大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有原因。不妨先聽聽都護大人怎麼說。」

    高仙芝沉聲道。

    萬赫裴羅實力強大，而且相貌凶狠，整個安西都護軍能夠壓住他的人沒有幾個，也就只有自己才能鎮的住他。至於葛羅祿部在後方的族人，早在五六天前，萬赫裴羅就已經跑到他這裡告狀了，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萬赫裴羅甚至在今天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帶領族人龜縮在怛羅斯城內鬧情緒，拒絕出戰。高仙芝因為人在怛羅斯，根本不知道後方的情況，所以也沒有辦法安撫。而在王沖率領十幾萬磧西援軍趕到戰場，救下安西都護軍之後，這件事情就更加不好處理了。

    一邊是並肩作戰十多年的盟友，一邊是和自己平起平坐，有恩在先的磧西大都護，以高仙芝的地位，一時之間也難以抉擇。但不管如何，高仙芝都相信，王沖這麼做一定有其合理的理由。

    「這個混賬！他還能有什麼理由？我一定饒不了他！」

    萬赫裴羅赤紅著眼睛，狠狠的盯著王沖，整個人怒不可遏，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王沖早就已經死了無數遍了。

    「真是死性不改！」

    王沖大手一拂，邁開腳步，緩緩的朝著萬赫裴羅走了過去。他的舉止從容，但卻又透露著絲絲的威嚴，在他行走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壓迫力有如風暴般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在這股壓迫力的作用下，四周圍的大唐眾將紛紛往後退去，整個怛羅斯城門附近，能夠承受這股壓迫力的，也就只有高仙芝，程千里，以及萬赫裴羅等寥寥幾個人。

    王沖實力日長，踏足西域的時間雖短，但已經連斬了兩名准將級別的頂尖強者。萬赫裴羅雖然實力高強，兇名赫赫，但也絕不會比達延芒波傑、阿骨都藍等人更厲害。一對一的正面對戰，王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親手斬殺他。

    「萬赫裴羅，你背信棄義，收受大食人的賄賂，意圖出賣三萬安西都護軍，這一切，你都以為我不知道嗎？」

    王沖目光凜冽，在萬赫裴羅身前陡的停了下來，厲聲呵斥道。

    「轟！」

    一語落，石破天驚！四面八方，所有人都被王沖的話驚住了。

    「萬赫裴羅，勾結大食人？怎麼可能？」

    「葛羅祿部和我們並肩作戰十幾年，一直不離不棄，怎麼可能背叛？」

    「都護大人，會不會弄錯了，這裡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誤會？」

    ……

    所有人都看著王沖，都覺得這事太荒謬了，不相信葛羅祿會勾結大食，背叛大唐。這麼多年徵戰，葛羅祿部落和安西都護軍已經非常親密，從情感上，所有安西都護軍的將士都接受不了葛羅祿會背叛這種事。然而沒有人注意到，後方的萬赫裴羅猛的抽搐了一下，就好像剌了一下般。

    「王八旦！你不要血口噴人！老子殺了你！——」

    萬赫裴羅猛的怒哮一聲，他的眼神血紅，渾身透出一股強烈的殺機。呼，那柄黑色的蠻神巨斧一顫，就要再次破空而出。而且和之前不同，這一次，萬赫裴羅看起來使出了十二萬分的巨力。

    「孟安，傳令下去，只要萬赫裴羅敢妄動一下，連同牛羊馬匹在內，葛羅祿部上上下下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王沖看到這一幕，只是不屑的冷笑一聲，身體連動都沒動一下。

    「是，大人！」

    「轟！」

    就像一道雷霆劈落，萬赫裴羅呼吸一窒，整個人透心一涼，手中的巨斧顫抖著，居然再也劈不出去了。甚至連那濤天的殺氣，也在一瞬間像剌破的皮球一樣，消失的乾乾淨淨。王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一樣，把萬赫裴羅一腔怒火，完全給堵了回去，讓他完全發洩不出來。

    「王沖，你敢！！」

第八百八十四章困獸之鬥！

    只是一剎那，萬赫裴羅的雙眸再次變得血紅無比，幾乎滴得出血來。作為西域赫赫有名的梟雄人物，萬赫裴羅從來都是受到尊重和敬畏，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像王沖一樣，拿他的族人作為要挾。

    對於萬赫裴羅來說，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王沖只是冷然一笑，根本沒有把萬赫裴羅放在眼裡，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很快落在了安西副都護程千里和大都護高仙芝的身上，和其他安西諸將的或激動，或錯愕，或迷茫不同，不管是程千里，還是作為大都護的高仙芝，兩位安西頂尖統帥的臉上一片平靜，遠沒有其他人那麼激動。

    王衝心中淡然一笑，彷彿明白了什麼。

    「萬赫裴羅，不要輕舉妄動，別怪我沒提醒你，西域是大唐的西域，之所以葛羅祿部落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因為大唐提拔你們，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和我們平起平坐。只要你再敢妄動一下，就是以下犯上。我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就可以直接拔除整個葛羅祿！」

    王沖居高臨下，俯看著萬赫裴羅。他的眼神凜冽，就好像看到了萬赫裴羅的內心深處。

    王沖在西域招收僱傭兵的時候，曾經殺雞儆猴，剿滅了一個反覆無常，背信棄義的塞種人，以警戒所有部落。不過在王衝心中，他最想幹掉的不是塞種人，而是葛羅祿部。那才是整個西域最反覆無常的部落。

    葛羅祿部和大食勾結，在戰場上臨陣倒戈，這件事情影響非常之大，遠比普通的背信棄義還要惡劣得多。但是葛羅祿和萬赫裴羅是高仙芝招募的，王沖還不能隨便動手。

    「都護大人，會不會弄錯了？有沒有可能是其他的部落？葛羅祿部和我們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一直都誠實可靠，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他們怎麼可能和大食勾結？」

    城門口，一名安西都護軍的武將忍不住上前兩步道。

    「不錯，人非鳥獸，孰能無情。大家並肩作戰那麼久，感情深厚，誰都可能背叛我們，但葛羅祿部是最不可能背叛！」

    另一名安西都護軍的將領走了出來道。

    不是不相信王沖，但是萬赫裴羅和安西都護軍的情誼，是在一場又一場的血戰中建立的，從情感上，眾人很難相信王沖說的話。

    王沖看到這一幕，心中暗暗搖頭。人和禽獸是不同的，漢人和胡人也是不同的。葛羅祿部反叛，安西都護軍心中沒有一點準備，甚至還有人站出來說話，也難怪沒有自己出現，怛羅斯之戰會敗成那樣，被葛羅祿部臨陣倒戈，整個安西都護軍在有退路的情況下，逃回來的連一千人都不到。

    「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不要忘了，葛羅祿部是僱傭軍，不是我們大唐的正規軍，他們之所以願意和我們並肩戰鬥，不是因為和我們的感情有多深，而是因為我們給出的酬金足夠高！」

    王沖目光如電，緩緩的掃過周圍道。一瞬間，所有的安西諸將都沉默了。王沖說的，他們當然明白，只是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忘了，葛羅祿是和他們不一樣的。他們其實是可能背叛的，只是大家不願意相信而已。

    王衝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在短時間改變安西都護軍對葛羅祿的印像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些話，王沖還是必須說，必須要點醒安西都護軍，不然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葛羅祿部。

    「僱傭兵只為賞金而戰，誰給的價高，就為誰而戰。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大唐開的價一直都是最高的，而且安西都護軍一直都是戰無不勝，葛羅祿部只需要跟在後面搖旗吶喊，乘勝追擊就行了。這麼風險小，回報高的事情，葛羅祿部當然會做。這才是他們沒有背叛的真正原因。」

    "沒有背叛，並不是因為忠實可靠，僅僅只是因為沒有值得背叛的利益和理由！另外，永遠不要忘了，仁義禮智信，是我們漢人才有的東西，胡人只講究弱肉強食，誰更強就跟誰，仁義對他們是根本沒有用的。"

    王沖長聲道。這句話，並不僅僅是針對萬赫裴羅和葛羅祿部，大唐因為仁義，所以百姓才能安居樂業，所以中土才有今日的繁榮。

    但是放眼天下，中土的仁義，儒家的道德，是根本沒有用的。獅子和老虎之所以能夠嗷嘯叢林，統禦萬獸，憑藉的是自身壓倒性的實力，而不是仁義。

    在天下這座冷酷的叢林裡，同樣如此。

    "萬赫裴羅，我再給你一個機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如果你坦白的話，我還能饒你一命，否則的話，葛羅祿部上上下下，全部是死路一條！"

    王沖盯著萬赫裴羅，神情冷酷無比。

    被王沖那冷酷的眼神一掃，萬赫裴羅心臟狠狠的收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混蛋！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都護大人，我們葛羅祿部跟隨你們南北征戰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到頭來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嗎？"

    萬赫裴羅沒有在理會王沖，而是扭頭望向了一旁的高仙芝，眼中透出極度的憤怒。這個大唐的少年都護看起來來勢洶洶，處處針對，而且極難對付，這種時候，萬赫裴羅也只能寄希望於高仙芝了。

    "萬赫裴羅，你稍安勿躁，王都護並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無事生非的人，他這麼做一定有什麼道理。"

    高仙芝沉聲道。說完又望向右側的王沖：

    " 王都護，萬赫裴羅和葛羅祿部是我們安西都護軍的朋友，一起共事有很多年的感情，也值得信賴。如果王都護認為萬赫裴羅和大食人勾結，我希望都護大人拿出確鑿的證據，這樣才能讓將士們信服。"

    王沖一笑，從高仙芝最後一句話裡敏銳的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都護大人高見！萬赫裴羅，都死到臨頭，你還在垂死掙扎，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王沖輕輕彈了兩下手指，冷冷的盯著萬赫裴羅道。

    "哼，王沖，你污衊我們，口口聲聲說我們和大食人勾結，如果你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證據，我萬赫裴羅對天起誓，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以洩我心頭之恨！"

    萬赫裴羅狠狠的握著蠻神斧，神色猙獰無比。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看著前方王沖自信淡然的神情，萬赫裴羅心中不禁也有些不安。

    "萬赫裴羅，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王沖哂然一笑，朝著後面招了招手：

    "薛千軍，把東西帶上來吧！"

    王沖一句話，周圍的氣氛頓時一變，陡然緊張無比，四周圍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來，而萬赫裴羅也是心中一跳，突然也有些慌亂了。

    他之所以這麼鎮定，就是因為捏定王沖沒什麼證據，但是如果王沖拿出證據，一切就完全不同。

    "噠！噠！"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就在安西諸將和眾人的目光中，薛千軍一身甲冑，身軀筆挺，帶著四名虎背熊腰，太陽穴高高隆起，看起來極其威猛的甲士從後面大步走了上來。

    那四名甲士一人一角，抬著一隻巨大的華麗螺鈿精金寶箱，很快出現在眾人面前。轟，四人用力一拋，這只沉甸甸的巨大寶箱立即重重的墜在地上，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

    在轟鳴聲中，每個人都聽到寶箱中發出一陣奇異的聲音，就好像成千上萬的小東西在裡面晃動碰撞一樣。

    "鏘！"

    薛千軍神色漠然，在四人放下寶箱的剎那，抽刀一砍，劈碎了寶箱上的金鎖，順手一推，掀開了寶箱的蓋子。

    "轟！"

    看到寶箱中的東西，所有人一片哄然。那寶箱中密密麻麻，裝滿了各種珍珠、瑪瑙、翡翠、珊瑚，還有寶石，其價值難以估量。

    而萬赫裴羅看到這一幕，更是如遭雷擊一般，整個人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王都護，這是什麼？"

    程千里眼皮一跳，開口問道。

    "都護大人，程將軍，還有各位安西的將士們，這箱珍珠瑪瑙就是我從葛羅祿部落一處隱秘的洞穴中搜出來的。這麼多的珍珠、瑪瑙、翡翠，應該不是都護大人送的吧？還是說一向只接受僱傭的葛羅祿部什麼時候學會經商賺錢了？"

    王沖望著周圍眾人道。

    周圍一片嗡嗡，一名名安西都護軍的將士望著那寶箱中琳瑯滿目的珍珠寶石，一個個神情都變得微妙起來。

    安西都護軍和葛羅祿部有著長期的僱傭關係，每完成一次作戰任務都要付與豐厚的酬金。但是，就算是安西都護軍，也不可能付給葛羅祿部這麼龐大的財富。

    不管是珍珠瑪瑙，還是翡翠寶石，都要比同體積的黃金貴重的多。一整箱的珍珠瑪瑙，翡翠寶石，就連站在一旁的安西都護軍財務官，都很難計算出它的價值。

    而且萬赫裴羅和葛羅祿部落向來奢靡，根本不是那種節儉的人。每次戰勝歸來，上上下下都會大肆揮霍，十幾年的時間，也絕不可能累計出這麼多的財富！

    "都護大人，這些真的都是葛羅祿部落的嗎？"

    一名安西都護軍的將領站了出來，望著那一箱令人目眩神迷的寶物，怔怔道。在此之前，不管王沖怎麼說，安西都護軍上上下下都沒有人相信，葛羅祿部會和大食人勾結。

    但是當王沖搬出這一箱寶物，一切就截然不同，至少眾人心中原本堅定的信念都動搖了。

    "呵呵！"

    王沖笑著搖了搖頭，在眾人的目光中，緩緩伸出了一根手指：

    「你們現在看到的寶物，僅僅只是其中的一箱而已，像這樣的寶物，整個葛羅祿部落中，還有整整九箱！」

人皇紀 第八百八十五章葛羅祿末日！

    轟隆！

    聽到這樣的寶物還有九箱，就連程千里都忍不住眼皮狂跳。一箱的寶物還可以勉強解釋，但是十箱的珍珠翡翠寶石，就算葛羅祿部落十幾年不吃不喝，也絕不可能積累這麼巨量的財富。

    這麼龐大的財富出現在葛羅祿部落中，如果說沒有可疑，傻子都不相信。

    一剎那，一雙雙懷疑的目光全部看向了葛羅祿部羅的首領萬赫裴羅身上。

    「王沖，你不要血口噴人！」

    萬赫裴羅終於忍不住怒喝道：

    「這些東西我見都沒見過，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我們葛羅祿是僱傭部落，難道什麼事情都要告訴你們嗎？整個西域曾經有大量的古國，留下了大量的財富，而且也有不少的藏寶圖傳說，到現在還有不少的部落在追尋，難道這些我也要告訴你們嗎？ 」

    萬赫裴羅「憤怒」道。

    萬赫裴羅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威脅，王沖整個人鋒芒畢露，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簡直讓萬赫裴羅左支右絀，難以抵擋。這是他一生之中從未碰到過的。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極其隱秘，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萬赫裴羅心中簡直是見鬼了一般。整件事情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帆風順，沒有出現一丁點差錯。在戰場上萬赫裴羅也一直是奮勇殺敵，沒有出現一丁點破綻，萬赫裴羅甚至已經做好了在大唐戰敗之後，借助大食人的力量，統治整個西域的準備。

    然而誰能知道，就在萬赫裴羅準備臨陣倒戈，打開城門，把大食人引進城內的那一晚，突然收到那封信。萬赫裴羅所有的計畫全部打亂了，就算到現在為止，萬赫裴羅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一個遠在磧西的少年都護怎麼可能知道他在西域的事情，而且還是這種隱秘的事情。

    萬赫裴羅只能用見鬼了來形容。

    萬赫裴羅的「藉口」迅速發揮作用，藏寶圖的說法也迅速被眾人所接受，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突兀，但至少比葛羅祿部落背叛大唐，勾結大食要可信得多。周圍，氣氛頓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眾人看向萬赫裴羅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了許多。

    「哈哈哈，藏寶圖？」

    王沖一陣恥笑，似乎早就料到萬赫裴羅有此一說：

    「所以，這也是藏寶圖的原因嗎？」

    王沖手掌對著寶箱虛虛一按，砰，氣浪四射，整個寶箱之中成千上萬的珍珠瑪瑙翡翠寶石就好像受到一根根無形絲線的牽引，紛紛從箱子裡飛了起來，懸浮虛空。眾人開始還是迷惑不解，但是下一刻，看到箱子底下迸射出來的一道道耀眼的金光，所有人紛紛變了臉色。

    「大食金幣！」

    就在那些珍珠瑪瑙翡翠寶石的最底下，一塊塊圓心的耀眼金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鋪滿了寶箱的底部，這些圓形的金幣和大唐的金銀完全不同，那些金幣的做工非常的精緻，表面是一個凸起的頭髮波浪捲的人像。

    從外貌上看，和遠處的大食人一模一樣。而金幣的背面——

    「叮！」

    鎧甲的震動聲中，一名安西都護軍的將領突然大步走了過去，手掌一伸，從箱底掏出一塊金幣反了過來：

    「是大食人的金幣！」

    那閃閃發亮的背面，赫然是大食人的旗幟。

    一切已經一目瞭然，這根本不是什麼藏寶圖，也不是什麼西域古國留下來的財寶，這就是大食帝國的東西。這些人為了賄賂葛羅祿部落，送出了難以想像的龐大財富。

    「萬赫裴羅，你這個混蛋！」

    四周圍安西眾將看向萬赫裴羅的目光充滿了殺氣，其中一名和萬赫裴羅走的近的安西都護軍的武將，血紅著眼睛，怒喝一聲，猛地抽出腰身上的長劍一劍朝著萬赫裴羅斬了過去。

    「砰！」

    氣浪轟鳴，電光石火間，一道磅礴的罡氣，和黑色的蠻神巨斧爆射而出，抵擋住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擊。

    「這是誣陷！這一定是誣陷！你們不要衝動，不要被這小子矇蔽了！」

    萬赫裴羅臉色狂變，不停的大叫，一邊後退，一邊連忙伸出兵器格擋：

    「我們葛羅祿部落和你們並肩作戰這麼多次，難道你們都忘了嗎？對付車師前國那一次，是我們掩護了你們的左翼；還有和康居的戰爭，也是我們潛入城內，幫你們打開了城門；還有和坎巨提那一場，我們就下了你們多少人……，難道這些你們都忘了嗎？」

    「那些大食的金幣，我和你們一樣在前線，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定是有人陷害，對！我們葛羅祿部落，在西域那麼多敵人，一定是他們知道我們和大唐的關係，特地使用這種計謀來對付我們。他們就是想用這種辦法來挑撥離間，好能夠從中漁利！大家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啊！」

    萬赫裴羅「痛心疾首」，一臉的悲憤，還有更多的冤枉。

    聽到萬赫裴羅的說辭，人群嗡嗡，再次猶豫起來。確實，這麼多年，葛羅祿部落和安西都護軍南征北戰確實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聯合起來對付、陷害葛羅祿部落是完全可能的。

    特別是當萬赫裴羅提起當年的那些往事，眾人越發的不忍，原本看著這些大食金幣對萬赫裴羅和葛羅祿部落升起的懷疑也漸漸鬆動下來，甚至連一旁的高仙芝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神有些不忍。

    王沖看到這一幕，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葛羅祿和安西都護軍之間的故事，王沖並不清楚。如果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那倒是真是一樁傳奇的美事。但王沖清清楚楚，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錯覺而已。

    葛羅祿部落是僱傭兵，而且永遠只為利益而戰，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王沖憐惜安西都護軍與葛羅祿之間的情誼，但王沖更加知道，葛羅祿部勾結大食乃是不爭的事實，那些珍珠瑪瑙翡翠寶石就是鐵證。如果讓他們成功了，後果不堪設想。安西都護軍心中的那些不忍，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安西都護軍的重情重義，到了葛羅祿部那裡，只不過是他們用來和大食人交易的籌碼而已。

    安西都護軍眼中重情重義，「生死與共」的葛羅祿部，到了該反叛的時候，一點都不會含糊，更不會容情和手軟。不知道多少安西都護軍的戰士，沒有死在大食人的手中，卻是冤死在了這些葛羅祿部的手裡，正是因為對於葛羅祿部的反叛毫無心理準備，所以整個安西都護軍逃回來的就連一千人都不到，真正的名存實亡。

    想到現在萬赫裴羅還在欺騙安西都護軍的眾人，利用他們的感情，還在不停的狡辨，王衝心中便是一陣陣的厭惡，對於葛羅祿部也發的痛恨。高仙芝或許會被他們矇蔽，但是王沖可不會。

    「萬赫裴羅，你不用狡辨了。大食金幣的事，你可以說是其他人陷害，但是和你們勾結，聯繫的那個大食人間諜也是嗎？別忘了，他可是見過你的面。你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但是沒有想到，這個人會被我們抓住吧。即然你現在都還狡辨，那就提他來對質吧。薛千軍，把那個大食間諜提過來，另外，再找一名翻譯過來！也讓大家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沖大喝一聲，朝著後方神情凜冽，腰間挎刀的薛千軍道。

    「是，大人！」

    薛千軍大聲應了一句，二話不說，龍虎行步，立即朝著後方走去，神情不見絲毫的猶豫，顯然早有準備。

    「嗡！」

    見到這一幕，之前還一直大叫冤枉的萬赫裴羅神色狂變，大食金幣的事情他還可以強辨，還可以憑藉多年並肩作戰的「情誼」，讓安西都護軍的眾將相信自己，但是大食間諜一提出來，哪怕萬赫裴羅再怎麼爭辨，也沒有絲毫用處了。

    「不可能的！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萬赫裴羅心神劇震，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活動範圍一直在安西之外的少年大都護，到底是怎麼知道這麼多信息的。更加不敢相信的是，那個偽裝之後，進入葛羅祿部的大食間諜到底是怎麼落入王沖手中的？那可是兩個多月前啊！

    而且，自己分明記得，他不是已經返回大食帝國了嗎？難道說他後來又出了什麼事，並沒有回去，又或者，他又跑過去了聯絡自己，所以才落入了這個磧西的少年大都護手中？

    電光石火間，無數的念頭掠過腦海，萬赫裴羅心中一片驚濤駭浪。而讓萬赫裴羅最最震撼和心慌的，是遠處王沖的那個部下，已經押著一個雙手反綁，頭上蒙著布罩的大食人，正朝著自己的方向快步行來。而從身形上看，正是當初和自己接洽的那個大食人。

    「吼！」

    萬赫裴羅暴吼一聲，鬚髮皆張，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趁著所有人都被遠處，薛千軍押送的那個胡人吸引註意的剎那，這位西域赫赫有名的葛羅祿部首領突然暴起發難：

    「小子，你太毒了！」

    「骨力，給大食人發信號，另外通知城中的所有族人一起發難！其他人和我一起，幹掉他！」

    前面一話，萬赫裴羅說的那是大唐語言，但是最後一句，卻是葛羅祿語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和大食人勾結的事情已經敗露，現在只有搶先發難，才能搶佔先機。說不定，擄獲城中的那些安西都護軍傷員，還有機會和要挾他們，放出所以葛羅祿部的男女老少，為葛羅祿爭取一條退路，否則的話，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萬赫裴羅之死！

    「哼！冥頑不靈！」

    王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寒光。萬赫裴羅的暴起發難雖然突兀，但是王沖卻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幕。轟隆，就在萬赫裴羅帶領身邊族人發難的剎那，王沖身形暴起，有如一隻鷂子般破空而出。他的全身上下，無數的甲片鏗鏗振動，鏗，只聽一聲激越的劍鳴，就在無數人的目光，王沖身上的烏茲鋼劍長劍迸射出無數的劍光、劍氣，以雷霆萬鈞之速，朝著萬赫裴羅直斬而去。

    然而王沖的速度快，有一個人的速度比王沖還要快。

    「萬赫裴羅，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有如雷霆一般，突然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聲音中透露著深深的失望。聽到這個聲音，原本一臉猙獰，渾身透著一股濤天凶焰的葛羅祿首領萬赫裴羅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剌了一下般，渾身一顫，連手中的巨斧都差點拿不穩了，失聲道：

    「都護大人！！」

    萬赫裴羅兇名赫赫，從不服輸，能讓他口中迸出「都護大人」幾個字的，王沖還不夠格，整個大軍之中也只有被稱為安西戰神的高仙芝了。轟隆，萬赫裴羅的聲音還未落，一股風暴般的毀滅氣息突然出現在萬赫裴羅的感知中，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向著萬赫裴羅逼近。

    剎那間，萬赫裴羅的臉色蒼白如紙。

    「轟隆！」

    電光石火間，只聽接連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就在無數人驚懼的目光中，氣浪滾滾，三條人影在怛羅斯城門附近接連撞擊在一起，磅礴的罡氣如同海嘯一般，將周圍的人群全部往外橫掃開來，方圓十丈之內，所有人東倒西歪，推擠出去，居然沒有一個人可以立足。

    「不好！」

    「小心！」

    「他們的氣浪太強了！快退！」

    ……

    四周圍一片混亂。王沖、高仙芝、萬赫裴羅，這幾個人全部都是大唐\/軍伍之中實力頂尖的強者，這種級別的強者交手，根本不是其他級別的強者可以靠近，更別說是插入其中了。但是混亂來得快，去得也快，那鋪天蓋地，強勁無匹的罡氣巨浪，只是一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到周圍眾人從地上爬起身來，雲消雨霽，戰鬥早已經結束。

    「大人！」

    薛千軍一身甲冑，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參與到戰鬥之中，但是抬起頭，看到前方情景，整個人頓時呆住了。只見城門前，王沖巋然不動，背對著自己，他的一手提著烏茲剛劍，另一隻手掐著葛羅祿部首領萬赫裴羅的脖子，將他雙腳離地，高高的提了起來。

    萬赫裴羅使勁的掙扎，但卻怎麼也掙扎不了。王沖的手掌就像鐵鉗一樣，穩穩的，將他牢牢的定在那裡。而就在兩人的旁邊，高仙芝就一座山巒般矗立在旁邊，不言不動。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裡，就像靜止了一般。

    誰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是毫無疑問，戰鬥已經結束了。

    萬赫裴羅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同時敵得過大唐兩位大都護的聯手。

    「都護大人，都護大人……，冤枉，你聽我解釋！」

    萬赫裴羅臉色泛白，神色倉皇，身體使勁的掙扎。王沖雖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是真正的致命攻擊卻是來自於身側的安西大都護高仙芝。儘管連翻的戰鬥，實力大損，但是就算如此，帝國大將這種聖武巔峰的強大存在，也不是萬赫裴羅可以比擬的。

    高仙芝沒有殺他，但卻封死了他全身所有的穴道。現在萬赫裴羅，空有一身力量，卻完全施展不出來。

    「萬赫裴羅，你太讓我失望了。」

    就在眾人的目光中，高仙芝終於說話了，眉宇間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滄霜。兩個月的鏖戰並沒有擊垮他，但是葛羅祿部的背叛，卻讓這位無往不勝的安西戰神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疲累：

    「你接受大食人的金銀，我並不介意。畢竟，葛羅祿是僱傭部落，競爭對手送的金銀，不要白不要。要了，也不見得就要替他們幹活。但是，你為了十箱金銀，居然想要背叛大唐，勾結大食人，引賊入關……，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原來十年的並肩作戰，只值這十箱金銀！」

    「大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萬赫裴羅臉色慘白，他的身體懸在空中，雙手使勁的扳著王沖的手掌，但卻根本無濟無事。

    「不是這樣……，這句話你說對了。大食人給你的當然不止十箱金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食人肯定承諾你，安西都護軍覆滅之後，必然全力扶植你，支持葛羅祿統治整個西域！」

    王沖冷笑道，望著頭頂的萬赫裴羅，一言就洞穿了他的內心。

    「嗡！」

    萬赫裴羅原本還在使勁掙扎，聽到這句話，如同遭到重擊一樣，臉色頓時越發的慘白了，雙手也無力垂了下來。

    王沖看著萬赫裴羅，眼中陣陣的嘲諷。僱傭兵沒有操守可言的，在他們的眼中，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只看有沒有人出得起價碼。萬赫裴羅和葛羅祿部做的那些事情，自以為隱秘，又怎麼可能瞞得過他。這場怛羅斯之戰，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安西都護軍覆滅之後，大唐沒有足夠的兵力，迅速的丟掉了安西、磧西，以及整個西域。

    而葛羅祿部臨陣倒戈，做為重創安西都護軍的功臣，在戰後果然得到了最大的好處。在沒有大唐的後西域時代，成為西域數一數二的大勢力。只是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大食帝國本來是想要在怛羅斯之戰後統一西域，乃至大唐，突厥、烏斯藏，以及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的。

    只是可惜，大食人戰略失誤，在打敗大唐之後，挺進高原，想要順勢征服近在咫尺的烏斯藏帝國，卻渾然不知道還有「高原反應」這麼回事。結果在那裡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卻了擴張的腳步。

    葛羅祿部想要做為大食代理人，統治整個西域的夢想也隨之破滅，打了水漂。不過即便如此，怛羅斯之戰，葛羅祿也是這一戰的最大受益者。整個部落在戰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蓬勃發展。

    誠實守信，忠於家國者埋骨異鄉，不得善終，而背信棄義者，卻見勢坐大，蓬勃發展，天底下沒有再比這諷剌的事情了。

    曾經的王沖，在聽到怛羅斯的慘敗，以及葛羅祿部的得志時，也只能狠狠的捏著拳頭無能為力。但是現在，即然重新活過來了，葛羅祿部還想像以前那樣，依靠出賣大唐，出賣安西都護軍獲得榮華富貴，那就是妄想！

    「唉！」

    突然，一聲長長的嘆息從耳邊傳來，高仙芝瞥了一眼萬赫裴羅，搖著頭，眼神失望到了極點：

    「萬赫裴羅，你真的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瞞得過我嗎？」

    嗡，聽到這句話，剛剛還垂下雙手，放抵棄抗的，萬赫裴羅渾身劇顫，猛的抬頭，睜著眼睛，如遭雷殛。

    「……我心中其實早有感覺，也有所猜測。只是，大家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從內心深處，我不相信你會背叛罷了。早在我們出征石國，攻陷怛羅斯之前，就有人向我透出風聲，說你和大食人勾結，準備背叛大唐。但那個時侯，我是不信的，所有的聲音全部被我壓了下來。」

    「鏖戰兩個月，葛羅祿部突然拒戰，還故意滋事，這些我也知道，統統裝作不知而已。甚至晚上的時候，有幾次一些奇怪鳥從城池上空飛過，落入葛羅祿部營地，我也沒有去查看。萬赫裴羅，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高仙芝扭頭盯著萬赫裴羅道。

    四周圍一片死寂，萬赫裴羅沒有說話，眼神中的光芒卻慢慢沉寂下去。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萬萬沒有想到，高仙芝居然早已知曉。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些僱傭兵只為錢而戰鬥，沒有接受過仁義道德的熏陶，終究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王沖在此時終於插口道。

    高仙芝和程千里兩位安西正副都護反應實在是太平靜，當自己指責萬赫裴羅的時候，他們兩人居然沒有一丁點反應，就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一樣。王沖當時就覺得奇怪，即然心裡已經有了警覺，為什麼到了最後，還會發生那種事情。

    但是現在王沖明白，總結起來，還是三個字「心太軟」。

    高仙芝雖然在外以冷酷、強硬的形象著稱，但那隻是對於敵人而已，對於身邊那裡，他信任的人，他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面，溫情而柔軟。

    高仙芝是個胡人！

    但卻是個慕名大唐風采，仰慕中土文明的胡人，他所接受的，也是最正統不過的漢人儒家和中土文明教育，從這一點來說，他雖然外表是胡人，內心卻是一個純正的漢人，這一點，和萬赫裴羅，以及其他的胡人是截然不同的。

    和高仙芝接觸，他的舉止風采，以及形容氣度，都很容易讓人忘了他的身份，而總覺得他與漢人無異，令人折服！

    然而「慈不掌兵」，高仙芝的「心軟」，最終造成了安西都護軍的覆滅，西域的陷落，以及直接導致了他未來的死亡！

    為將者，是絕不能心慈手軟的，因為一時的心慈手軟導致的將是難以想像的巨大災難，並終將導致，難以想像的代價和傷亡。

    從這一點來說，高仙芝雖然號稱西域戰神，還依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這一點，王沖和他是截然不同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餘韻！

    「萬赫裴羅，我給過你機會，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已經無話可說。王都護，這件事情我不宜再出面，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吧！」

    高仙芝扭過頭來，背對著萬赫裴羅，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那張剛毅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傷感的神色。

    這世上最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不是遇見強大的難以抵禦的對手，而是來自自己人的背叛，如果可以，高仙芝絕不願意一切淪落到這種地步。

    「都護大人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他不會有痛苦的。」

    王沖怔了怔，隨即開口道，眼中隱約有些意外。

    高仙芝不愧是一代名將，安西的戰神，王沖本來以為高仙芝看到過往的情誼上還會替萬赫裴羅求情，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做出決斷，倒是讓王沖刮目相看。

    「萬赫裴羅，路是自己挑的，失敗了，那就得承受代價。下輩子轉生，記住不要在和大唐為敵了，這不是你一個小小的葛羅祿可以對抗的。」

    王沖抬起頭淡淡道。

    萬赫裴羅垂下了高傲的頭顱，不再說話。

    成王敗寇，如此而已！

    「嗡！」

    沒有任何猶豫，王衝心念一動，大陰陽天地造化功施展到極致，萬赫裴羅一身磅礴的功力源源不斷，有如滔滔江河一般湧入自己的身體。只不過瞬息之間，王沖原本已經非常強大的氣息水漲船高，再次暴漲起來。

    大戰在即，大食人還徘徊在遠處未退，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對於所有人來說，接下來將是一場所有人都難以預料惡戰。王沖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來改變這場戰爭。

    萬赫裴羅是葛羅祿的首領，一身功力強大無比，這是天然的鼎爐，王沖是不會放棄這個優質的力量來源的。

    時間一晃而過，片刻之後，吸收了萬赫裴羅的力量，王沖的實力突飛猛進，一路飆漲到聖武境七重的境界，全身的罡氣鼓蕩，有如鉛汞一般，雙眸之中，目光雪亮，更是有如星辰般耀眼無比。

    咔嚓，在萬赫裴羅內力快要吸光的剎那，王沖罡氣湧入，瞬間震斷萬赫裴羅的靜脈，同時扭斷他的脖子。

    「把他帶下去吧！給他一個稍微體面點的葬禮，寫明他的功績，也寫明他是因為背叛大唐而死。」

    王衝將萬赫裴羅的屍體緩緩放下，對著身後招了招手道。

    萬赫裴羅畢竟和安西都護軍共事多年，高仙芝他們恐怕是無法面對他的死亡的，最後的收尾工作也只能是自己來做。

    「是！侯爺，屬下這就去辦！」

    薛千軍領命，很快把萬赫裴羅的屍體帶了下去。

    「謝謝！」

    等薛千軍帶著萬赫裴羅的屍體離開，高仙芝終於轉過頭來由衷道。

    背信棄義者是不值得一個體面葬禮的，王沖願意在他的墓碑上寫上他的功績，顯然也是照顧到了安西都護軍的情緒。

    王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都護大人，萬赫裴羅已死，但是這些人怎麼辦？」

    安西都護軍的副都護，程千里說道，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王沖扭過頭去，只見怛羅斯城前門口，程千里如同一座高大的金剛般佇立在那裡。他的手中，擒拿著那個叫做骨力的葛羅祿頭領，在他周圍，其他葛羅祿的首領也全部被拿下。

    王沖和高仙芝對付萬赫裴羅的時候，程千里同樣帶人拿下了這些萬赫裴羅的部下。以程千里巔峰準將的實力對付這些葛羅祿的部下，完全是手到擒來，骨力等人甚至向城內傳遞信號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程千里和他俘虜的葛羅祿部將們，四周圍一下子寂靜下來，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骨力等葛羅祿部將的身上。

    萬赫裴羅雖然一死，但是他的部下還在。怎麼處理那些還沒收到消息，尚未反叛的葛羅祿人還是個大問題。

    這也幸虧是程千里反應快，提前一步阻止了他們，否則的話，城裡現在恐怕就是一片亂象了。

    「都護大人，城裡的葛羅祿人還有多少？」

    王衝突然上前一步開口道。

    「城裡的葛羅祿人總共還有一萬五千人左右。」

    高仙芝道。

    「那豈不是比安西都護軍還要多？」

    王沖皺起了眉頭。高仙芝的戰術不能說是太錯，他以精銳的安西都護軍為前鋒，擔當攻堅任務，葛羅祿和其他僱傭兵在後面接力，這種戰術佔上風的時候還沒有問題，但一旦遇到強大的對手，問題就顯示出來了。

    一萬五千多名葛羅祿僱傭兵，人數比安西都護軍還多，一旦反叛，後果不堪設想。以安西都護軍現在的情況是完全鎮壓不住的。

    「我們現在擔心的還不只是這個，安西都護軍出征，招募的僱傭兵遠不止葛羅祿一支，其他還有拔那汗以及其他的僱傭兵。如果大食找到葛羅祿，收買萬赫裴羅，那麼同樣可以收買其他的人，包括拔那汗。」

    程千里在一旁道。

    安西都護軍總共有兩大僱傭盟友，一個是葛羅祿，還有一個就是拔那汗，如果葛羅祿能夠背叛，拔那汗同樣可以背叛。一支葛羅祿還勉強可以應付，如果連拔那汗都被收買了，那眾人的處境就真的危險了。

    高仙芝沒有說話，但一雙濃密的眉毛卻深深地皺了起來，顯然也有同樣的擔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城門附近，雖然所有人都保持著平靜，但是葛羅祿的背叛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和震撼。原本深信不疑的東西被推翻，由不得眾人不懷疑。

    「呵呵，如果是擔心這個的話，那倒大可不必。」

    王沖灑然一笑，不以為意。安西眾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拔那汗人反叛就真的是杞人憂天了。別的部落王沖還沒有辦法確認，但拔那汗人確確實實是大唐人最堅定的盟友。因為王沖清清楚楚記得，當年，當高仙芝等人從怛羅斯撤退，李嗣業還不是自己部將的時候，和他們一起從戰場上撤退的就有拔那汗人。

    而且就在東方自己來時經過的，距離怛羅斯不遠的那處白石嶺，因為拔那汗人撤退的人數太多，阻塞了白石嶺的通道，導致神通大將李嗣業斬殺了不少拔那汗人，而且是連人帶馬，劈成兩段。當時是因為葛羅祿人臨陣倒戈，給了眾人巨大的衝擊，導致所有人對胡人前所未有的懷疑和不信任，所以才會有那麼一幕。

    整個戰場，不逃跑的就只有一個葛羅祿人，拔那汗人會跟著逃跑，顯然並沒有背叛他們，和大食人勾結。而事後也確確實實證明，拔那汗人是被冤枉的，怛羅斯之戰後，他們一直是受到打壓的對象。

    葛羅祿人嫉妒他們，所以傾盡全力的欺辱他們。

    而拔那汗人最後還是熬了過來，後來五皇子李亨上位的時候，還和他們有過聯繫，雙方並肩作戰，再續前緣。

    安西都護軍因為葛羅祿人，而懷疑到所有人，在王沖看來是完全不必要的。

    「王都護？」

    程千里和其他安西眾將都扭過頭來，看著王沖一臉的詫異。

    「不知道都護大人為什麼這麼肯定？」

    盡快洗脫拔那汗人和其他僱傭兵的嫌疑，對現在的安西都護軍來說是最重要的。攘外必先安內，大食人的二十四多萬兵馬現在還在外面虎視眈眈，如果不能排除那些和大食人勾結的人，整個大*隊就是危機重重，隨時都可能腹背受敵，面臨致命的威脅。

    現在的情況是，高仙芝和程千里作為安西都護軍的主帥，和這些僱傭兵常年的朝夕相處，並肩作戰，都沒有辦法確定這些人有沒有嫌疑，反倒是王沖一個外人，一口就肯定拔那汗沒有問題。

    這在眾人聽來不免有些奇怪。

    「呵呵。」

    似乎早就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王沖淡然一笑，走上前去，一臉自信道：

    「這並不是什麼太難猜的事，大食人想要挑撥離間，只要收買那支最大的僱傭兵就行了。同時收買幾支僱傭兵，看似更加穩妥了，但是收買的人多了，就容易走漏風聲。大食人應該不會幹這麼愚蠢的事情。而且收買一個葛羅祿就需要花上十個這樣的寶箱，裡面裝滿了珍珠瑪瑙翡翠寶石，就算大食帝國富甲天下，恐怕也沒那麼多金銀到處去撒。」

    「都護大人說的有理，如果大食人這麼幹，恐怕我們早就收到消息了。也不會被葛羅祿瞞得這麼深！」

    眾人聽到王沖的話，都暗暗點頭，神色緩和了許多。王沖雖然是個局外人，對於安西都護軍的情況不瞭解，但是他的分析確實在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王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光芒，接著道：

    「這次怛羅斯之戰，我扣押的只有一個葛羅祿部落的族人，戰鬥這麼激烈，如果大食人還收買了其他人，怛羅斯的城門恐怕早就破了，而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一點動靜。而且，萬赫裴羅的事情，這麼久了，拔那汗等部落那裡還沒有動靜，就足以說明問題。」

    「王都護說的有道理，千里，你下去處理一下，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安撫一下。」

    高仙芝終於開口道：

    「另外，王都護，對於葛羅祿部落的這些戰士，你有什麼意見？」

    高仙芝並不是沒有什麼主見的人，能夠主動詢問王沖的意見，足以證明王沖的這一系列手段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少，王沖說出的每句話，在高仙芝心中很有份量了。想想不久之前，高仙芝對王沖還嗤之以鼻，就足以證明王沖的能力和手段。

    「一萬五千人，殺起來也得費點功夫啊……」

    王沖淡淡道。

    聽到王沖這句話，萬赫裴羅麾下的幾名副將心中咯噔一跳，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

    「不過，到底也是一股不弱的戰鬥力，如果這些傢伙識趣，能夠配合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他們的性命！」

    王沖背著雙手道，一邊說著，一邊不留痕跡的瞥了葛羅祿眾人一眼。

第八百八十八章餘韻！（二）

    「等一下！兩位大人，背叛大唐是萬赫裴羅的意思，是他利益熏心，和其他人無關。請大人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葛羅祿部落願意為大唐出生入死，對付大食，絕無二心！！」

    被程千里擒下的葛羅祿副首領骨力突然雙膝一軟，蒼白著臉色，大聲道。

    這句話一出來，四周圍一片寂靜。

    高仙芝背負雙手，閉著眼睛，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程千里和其他安西都護軍的將士則都望向了王沖。葛羅祿的陰謀是王沖發現的，高仙芝閉眼不說，顯然也是將這件事情的主動權交給了王沖。

    而且於情於理，安西都護軍和葛羅祿的關係太近，都已經不太適合處理這件事，反倒是王沖，和葛羅祿部之間素無瓜葛，更沒有利害關係，反而更能公允的處置。

    「哼，我可以相信你嗎？」

    王沖冷笑，在骨力的面前停了下來，目光睥睨，俯矚著這位葛羅祿部落的副首領：

    「做出這種事情之後，現在的葛羅祿人還值得信任嗎？」

    「大人，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知道我們現在很難讓你們相信，但是我以九天之上的部落之神起誓，我們葛羅祿部落絕不會再反叛。而且，我們的族人不是還在大人手上嗎？如果我們葛羅祿部落再有一點點背叛的苗頭，大人不必容情，儘管將他們全部殺光！我們的妻子兒女，全部都在大人手中，大人可以相信，我們絕不敢妄動！」

    骨力低著頭，緊咬著牙道。

    萬赫裴羅已經死了，大勢已去。成王敗寇，骨力心知肚明，族中上上下下，所有的男女老幼，包括城中的一萬五千葛羅祿戰士的性命現在全部都在自己的一言之中，更在這位年紀輕輕，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大都護手中。

    只要他一句話，西域赫赫有名，綿延上千年的葛羅祿部落，恐怕從此就要煙消雲散，從整個西域抹去。

    王沖沒有說話，四周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骨力，骨咄，還有其他的葛羅祿首領跪在地上，沒有說話，一個個都是臉色蒼白，一種無言的緊張籠罩眾人，不知不覺中，眾人額頭上都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生死就在一瞬，只要這位大唐的磧西大都護搖個頭，都有人都得人頭落地，性命不保。

    葛羅祿向來凶悍，要不然也不會成為安西都護軍的盟友。但是經歷過那麼多戰鬥，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幾人，這一刻卻緊張的全身顫抖，顫慄不安。

    「哼！」

    王沖把幾人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冷笑了一聲，抬起頭來，望了一眼身前的安西副都護程千里。程千里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王沖又扭頭望向了不遠處的高仙芝，高仙芝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但他的眼神已經做出了回答。

    「算你們命大！」

    王沖冷然一笑，終於開口道。呼，聽到這句話，幾名葛羅祿部的首領頓時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蒼白著臉色，萎靡於地，虛脫了一般。短短一剎那，幾萬葛羅祿人死裡逃生，經歷了那麼多戰鬥，再沒有比那一刻更驚驗的了。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喋血殺機，但卻更兇險！

    「骨力，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沒有人可以容忍背叛，暫時放過，並不代表就原諒。葛羅祿部，……我從沒想過，你們居然會背叛。」

    程千里沉聲道，鬆開了困縛骨力的雙手。

    骨力沒有說話，心中滿是羞愧。

    「將軍放心，絕不會有下次。葛羅祿部還值不值得信任，到了戰場上的時候，我們自會證明給大人看的。」

    「希望如此。」

    ……

    程千里和骨力等葛羅祿部的首領很快離開了。萬赫裴羅的死，以及城中的一萬五千多葛羅祿戰士都是必須要處理的事情。王沖唯一能做的，就是分派了八千多精銳的磧西都護軍的戰士入城，幫助震懾住場面。

    另外，陳彬的三千弩車小組隨時待命進入怛羅斯城，以這只全副武裝的弩車小組的實力，一萬五千葛羅祿戰士只要幾個呼吸，立即就可以全部清場。骨力如果再敢生出什麼心思，那真的就是自尋死路。

    「都護大人，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目送程千里離開，王沖這才轉過身來，望向高仙芝，有些擔心道。高仙芝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兩個月的鏖戰，高仙芝身上衣甲破碎，傷痕纍纍，實力下降的非常厲害，剛剛對萬赫裴羅出手的時候，王沖就感覺了出來，雖然高仙芝的實力依舊強大，但恐怕只有巔峰時期的六成左右。

    這一場怛羅斯之戰非同小可，現在整個大唐，十幾萬人，真正達到聖武巔峰大將級別的，只有一個高仙芝而已，連王沖都不算。高仙芝的狀況直接關係到這一場的成敗。

    「還好，支撐得住。艾布穆斯\/林那邊，估計也不會比我太好！」

    高仙芝似乎知道王沖在擔心什麼，開口道。

    高仙芝這種帝國大將，放眼天下，屬於最頂尖的那種存在，能把他打成這樣，鎧甲都破碎的，也就只有一個大食帝國的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了。

    王沖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高仙芝皺了皺眉，有些疑惑道。

    「這是我從京中特別弄來的一些丹藥，可以幫助都護大人療傷和恢復功力。大人一會兒就吞服了吧。」

    王沖微笑道。

    高仙芝瞥了一眼王沖，頓時驚訝了。王沖為這一戰做的準備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也更加的周全，甚至連這種小的細節都顧忌到了。

    「多謝了。」

    高仙芝猶豫了一下，很快從王沖手中接過，打開錦盒，取出其中最大的一枚銀白色丹藥，一口吞服了下去。

    王沖看到這一幕，心中暗暗點了點頭。大戰在即，高仙芝的恢復情況關係重大，高仙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爽快。

    「大人和艾布穆斯\/林鏖戰兩月，對於這位大食人的統帥，不知道大人感覺如何？」

    王沖問道。

    「狡猾、謹慎、果斷、堅忍！」

    高仙芝想也沒有想，一連說出四個詞。

    「嗡！」

    聽到高仙芝的話，王沖頓時皺起了眉頭。知道高仙芝對艾布穆斯\/林評價很高，但是王沖沒有想到，以高仙芝的身份，對他的評價會高到這種地步。狡猾、謹慎、果斷、堅忍，這四個詞幾乎是想也不想從高仙芝的口中脫口而出。

    很顯然，這兩個月裡，那位大食統帥給高仙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四個詞。這四個詞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許是個貶義詞，但是放在一個敵軍的統帥身上，卻恰恰是一種極高的評價。

    毫無疑問，艾布穆斯\/林是個極其難纏的強大對手。

    「王沖，和艾布穆斯\/林交手，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否則的話，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的結果，你我應該都明白！」

    高仙芝扭頭望著王沖，一臉鄭重道。

    從見面到現在，王沖還是第一次看到高仙芝這麼認真的表情。

    「明白了。」

    王沖認真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就笑了起來。

    「不過，不管他有多麼的奸詐和狡猾，在我這裡，他不會有任何機會。大食人確實很強大，只是可惜，他們不應該和大唐為敵！」

    王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灑脫，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感染力。

    王沖不是高仙芝，更不是夫蒙靈察，而是整個中土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兵聖。不管艾布穆斯\/林有多麼的強大，他絕不該招惹大唐，更不該招惹自己，不管他有多麼姦詐狡猾，在自己面前都是班門弄斧，不會有任何的勝算。

    高仙芝聽到王沖的話，心中先是一怔，隨後也笑了起來：

    「你說的不錯，他確實不該與大唐為敵！」

    一個高仙芝就將大食帝國的幾十萬軍隊阻隔在怛羅斯兩個月，現在又來了一個王沖，防守的軍隊增加了十幾萬，艾布穆斯\/林獲勝的幾率就更低了。

    高仙芝很快就離開了，怛羅斯之城還有幾千安西都護軍的傷員，不管是葛羅祿事件，還是安西都護軍那邊，都需要他去主持局面。而王沖這邊，雖然大軍沒有入城，但是大量的牛羊、糧食、軍械，全部運到了城池之中。

    唯獨葛羅祿部落的族人被王沖留在了城外，並且有大軍看守。

    「侯爺……」

    等到高仙芝進城，所有的安西部將都離開，沒有人注意這裡，薛千軍終於湊了上來，壓低聲音小聲道：

    「剛剛你怎麼知道萬赫裴羅看到那個大食使者就會動手？如果萬赫裴羅和高仙芝大人發現那個大食者是假的，豈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薛千軍的聲音很小，但聲音中透露出的消息卻驚人至極，那個套著頭罩，讓萬赫裴羅方寸大亂，倉促發難的大食使者居然是個假的！如果萬赫裴羅知道真相，恐怕會氣的活過來。

    薛千軍帶那個大食使者過來的時候，表面看著鎮定，但其實內心中早就捏了一把汗。「大食使者」這面目別人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如果萬赫裴羅再晚一點發難，或者揭開他的頭套，當著安西大都護高仙芝和其他部將的面，場面恐怕會非常的難堪。

    王沖之前的努力也就蕩然無存，前功盡棄。

第八百八十九章大欽若贊現身！

    「呵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十個證據裡面只要有九個是真的，最後一個是真還是假就沒有人去在意了。萬赫裴羅做賊心虛，不打自招了，大食使者是真是假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可是，如果他真的揭了呢？」

    雖然知道這個問題不合適，但薛千軍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問題他忍了很久，有如百抓撓心一般，不吐不快，就算被軍法處置他也認了。

    「那我們就真的冤枉他了。」

    王沖淡淡道。

    「啊！」

    薛千軍一下子呆住了，嘴張得大大的。

    王沖灑然一笑，瞥了眼薛千軍一眼，一揮衣袖，離開了。

    薛千軍怔怔的站在那裡，半晌，突然明白了什麼，不由笑了起來。什麼冤枉，侯爺根本就是逗他！

    「侯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啊！」

    腦海中閃過這道念頭，薛千軍很快追了上去。

    ……

    夜色漸暮，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沖兒，事情有些不對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王沖正在四下巡視的時候，王沖的父親王嚴和大哥王符一身戎裝，突然從大軍中走了過來。王嚴眉頭緊皺，似乎看起來有些不安。

    「大食人到現在還沒有動靜，這實在不是正常的現象。」

    「這一戰，他們大約損失了八九萬的兵力，但是大部分是步兵，只有兩三成左右的騎兵，剩下的二十多萬主力騎兵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完全有能力發起反擊，到現在還保持著平靜，確實不正常。」

    王沖的大哥王符也開口道。

    王符一身玄色戰甲，身姿挺拔，氣宇軒昂，雖然年紀輕輕，但王符戰場的經驗卻極其豐富，同樣擁有極其敏銳的直覺。

    王沖沒有說話，扭過頭來，越過前方的重重大軍眺望遠處，只見地平線處，茫茫的大食鐵騎排成一個巨大的弧形，既不遠也不近，和大唐互相對峙著。王沖拿下了一個萬赫裴羅，和高仙芝一起處理了葛羅祿部落，又把攜帶的輜重全部運入了城中，整個過程，大食人那邊一直沒有動靜，異常的平靜，看不出任何進攻的趨勢。

    「呵，事有反常必有妖，大食向來凶狠好鬥，睚眥必報，這麼沉得住氣可不是他們的風格。沒有意外，他們應該是在等人。」

    王沖哂然一笑，只是看了一眼，立即了然於胸。

    「等人？等什麼人？！」

    聽到王沖的話，王嚴和王符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大為意外。兩人只是覺得大食人的反應有些不對勁，但是王沖卻一口篤定對方在等人。

    「不知道。但是很快就會知道了！」

    王沖搖了搖頭，很快向後招了招手：

    「張雀，加大巡邏範圍，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我都要第一個知道！」

    「是！屬下明白。」

    張雀的聲音很快從身後傳來，然後隨著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迅速離去。

    ……

    夜色漸深，當王沖率領的磧西都護軍在怛羅斯周圍積極佈防的時候，蔥嶺以東，遙遠的西域，安西四鎮中的疏勒鎮。

    一戶人家正在屋中安睡。作為家庭之中的男主人睡在床沿，女主人睡在裡面，中間是三四歲的小孩。

    怛羅斯之戰，聚集了東西方兩大帝國數十萬的軍隊，氣氛緊張無比。大戰透露出來的危險氣息，使得往日繁華的安西四鎮，幾乎變成了空城。能在這個時候留下的人已經不多了，留下來的幾乎有不能離開的理由。

    「嗡！」

    突然之間，床板震動了兩下。男主人迷糊中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素和，不要亂動。」

    小孩子胡亂的抓了幾下空中，緊貼著裡面的女主人，迷迷糊糊的回應了一聲：

    「阿達，我沒有。」

    房間裡恢復了寂靜，但是很快，床板再次震動起來，而且比上次震動還要大。這次連女主人都有些生氣了：

    「素和，別淘氣，睡覺的時候不要亂動。」

    「阿帕，真的不是我。」

    小孩委屈道。

    就在小孩說話的時候，床板再次震動了，而且像篩糠一般抖動，這次連男女主人都察覺到不對了。小孩子淘氣絕不會有這麼厲害。

    「怎麼回事？是地震了嗎？」

    睡在裡間的女主人有些害怕了。也就在這個時候，黑夜裡，突然傳來一陣長長的馬嘶聲。男主人臉色一變，迅速的伸出一根手指，噓了一聲，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女主人察覺到了什麼，摟著小孩，縮到了牆角，渾身瑟瑟，一動不敢動。

    「轟隆隆！」

    就這麼一會兒，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厲害，開始還是如篩糠一般，後來連整個房間都劇烈的顫動起來。顫動聲中，還夾雜著陣陣的馬蹄聲，馬蹄聲沉重如雷，在夜空中迴蕩。男主人渾身顫顫，猶豫了一下，縮著身子，壯著膽子，快步走到窗邊，悄悄的推開窗子，露出一絲縫隙，只是看了一眼，頓時臉色蒼白，如遭重擊，倉皇的縮了回來。

    希聿聿，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戰馬的噴嚏聲從窗外傳來，一陣陣淡淡的亮光從窗外傳來，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一頭巨大的戰馬虛影從外面投射過來，落在了窗子上。就在一家三口驚慌的目光中，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前面不遠就是碎葉城了，安西都護府就在那裡。高仙芝去了怛羅斯，帶走了九成以上的兵力，剩下一個封常清和幾千安西都護軍在那裡。我們要不要過去順便把他們消滅呢？」

    火光搖曳，那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必了。都烏思力從東邊過來，他率領的突厥大軍從龜茲出發，離那裡更近，封常清和留守的那些安西都護軍就交給他了。」

    窗外一片沉默，片刻之後，另一個聲音回應道，聲音聽起來非常的儒雅。

    「我現在擔心的是大食那邊。怛羅斯城外有三十多萬大食兵馬，而且大食人向來凶狠，甚至比我們還要好戰。我本來以為，大食人數量佔了兵馬的優勢，對付十幾萬番漢混合的磧西都護軍易如反掌，沒想到他居然贏了。"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戰馬蹄噠，一匹高大健壯的戰馬從後面走了上來，虛影投射在窗戶外面。

    房間裡，一家三口摒住呼吸，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早就嚇的說不出話來了。

    "呵，放心，艾布穆斯\/林還沒有那麼容易輸！能做上大食帝國東方總督的人，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失敗？更何況，大食主力尚存，這一戰還遠沒有結束。"

    那儒雅的聲音胸有成竹道：

    "而且，我已經收到艾布*的回信，他已經做好準備，只等我們到達，到時候三方配合，一起消滅大唐的軍隊。"

    "怛羅斯不是西南，艾布穆斯\/林也不是閣羅鳳，這一戰，不管是安西都護軍還是磧西都護軍，都不會有任何的幸理！如果這樣，唐人都能倖存下來，他就真的可以稱得上兵聖了！"

    窗外突然一片靜默，另外兩道身影沒有說話，但都點了點頭。

    「兵貴神速，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磧西都護軍和他都不知道我們已經出發了，他們都被大食人吸引了注意力，只要能夠瞞過他們的耳目，我們就能夠突襲一撥，打他個措手不及。」

    最開始的那個沙啞的聲音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嗯，不過也不要太大意，磧西都護軍有一支鷹鷲小隊，每次出征，都有這些鷹鷲在外圍偵查、巡視。這段時間雖然我們晝伏夜出，日夜疾行，但是如果不能瞞過他的鷹雀耳目，還是功虧一簣，不可能偷襲得了他。」

    第三個洪亮的聲音道。

    「呵呵，幾隻鳥雀而已，不必太過擔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他不會有機會發現的。」

    中間那道儒雅的聲音，成竹在胸道。

    「駕！」

    最後一句，三人一夾馬腹，疾馳而去。

    房間裡，一家三口宛如死裡逃生般，長出了一口氣。

    ……

    疏勒、龜茲，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怛羅斯那場大戰的時候，夜色中，成千上萬的戰馬，正從這兩個地方蜂擁而過。這兩股勢力，一股進入碎葉城中，而一股則繞道碎葉，從另一個更隱蔽的道路橫穿過去，披星戴月，以驚人的速度翻越蔥嶺，向著怛羅斯城行去。

    轟隆隆，大地震動，黃沙漫天，一股股煙塵在星月下衝天而起。煙塵中，成千上萬的戰馬正在疾行中。

    雖然天空依然一片黑暗，但是距離天亮已經越來越近。

    「大相，前面不遠就是白石嶺，距離怛羅斯城只有五、六十里了。」

    戰馬蹄噠，沉重如雷，一匹健壯的戰馬，逆著大軍，疾馳而來，在一道欣長的身影面前停了下來，一臉尊敬。

    在他正前方，三道高大的人影並肩而立，中間那道欣長的身影，一身儒袍，氣度雍容，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雙狹長的眼眸，精芒四射，透露出無窮的睿智和鋒芒，彷彿看透了世間所有的秘密。仔細看去，儼然就是那個從烏斯藏王都地牢中走出，洗盡鉛華的大欽若贊。

    脫去囚服的大欽若贊，重新穿上儒袍，少了一份西南那個「大欽若贊」的瀟灑俊逸，多了一份風雨過後的凌厲和從容。在他的馬鞍旁，多了一塊白色布袋，布袋中一截白色的扇柄露了出來，扇柄微微顯舊，從形狀上看，正是他從不離身的那柄羽扇。

    從進入地牢起，大欽若贊就將這柄羽扇收了起來，換上了一柄青色長劍。

    「嗡！」

    大欽若贊抬手做了一個手勢，大軍立即停了下來。左右，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的目光也集中到了大欽若讚的身上。

    「拿地圖來！」

    大欽若贊看著前方，突然開口道。嗡，馬蹄陣陣，很快，一名赤甲的烏斯藏親衛急策而上，迅速的從背上取出一根表面有著古樸、美麗花紋的金屬軸筒，打開蓋子，取出一張老舊泛黃，用布帛做成，捲成一團的地圖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