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第八百七十章接觸，第一次空戰！

    看到這一幕，王沖周圍，李嗣業，蘇世玄，程三元，張雀，孫知命，陳不讓，莊不平等人都不禁深深動容，封常清的名字如雷貫耳，對於他們很多人來說，都是那種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恐怕一輩子都難以接觸到的大人物。

    但是現在，封常清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放下面子，來求年紀遠不如他的王沖，神態謙卑至極。這讓眾人瞬間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衝擊。

    然而封常清卻彷彿毫無所覺，依舊長躬不起，西域的形勢越來越緊張，而在經歷了近乎兩個月的黑暗和絕望，現在的王沖，幾乎是他眼中唯一看到的希望，也是三萬困在怛羅斯的安西都護軍唯一的生機。

    「封大人，你放心，大食人雖然強大，但還遠遠沒有到不可以戰勝的地步。借用前漢陳湯大將軍的話，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大唐不是弱者，大食帝國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勾結石國，覬覦安西，這一戰，我不止會救出高仙芝大人和安西都護軍的戰士們，還會讓大食人為他們的魯莽付出最沉重的代價！這也是我出現在這裡的真正目的！」

    王沖目光雪亮，緩緩地托起封常清，神情異常鄭重道。

    聽到王沖字字千鈞的話，封常清和周圍的安西都護軍戰士神色劇震，封常清原本滿心的焦急和不安，乍見王沖的時候更是雙目通紅，幾乎垂下淚來。但是這一刻，卻莫名的心中一安。緩緩的，封常清抬起頭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仔細的打量身前的少年大都護。

    這是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劍眉星目，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京中的那些世家公子，紈褲子弟，但是他的身上卻有著這個年紀的世家公子絕對不可能有的沉穩和厚重。他的神情睿智，舉止從容，讓人不禁下意識的注意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並且深深為之信服。

    不止如此，在他身上，封常清還感受到了一種極其濃烈軍伍鐵血的味道，不是普通的那種武將，而是經歷屍山血海，擁有無數豐富的戰鬥經驗，資歷極其深厚的頂尖大將。封常清在安西都護府從軍十餘年，只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過這種氣息，那就是安西都護高仙芝。

    但是就連高仙芝都沒有他身上那麼濃烈的鐵血味道。

    對於王沖，封常清有過輕視，也有過重新審視的正視和重視，但是到了最後，封常清才發現，所有的審視都對他過於低估，眼前的少年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大。

    「侯爺說的是，是在下失言了，有侯爺帶領我大唐的雄師，常清相信，大食人絕對無法得償所願！常清在這裡預祝大人早奏捷報，凱旋歸來，到時，常清必在都護府中為大人擺下酒宴，接風洗塵，慶賀戰功！」

    封常清也是神色一正，身體一側，站到道旁，再次深深一禮。

    同樣是躬身行禮，但這一次的意味和之前卻截然不同。

    「預祝大人早奏捷報，凱旋歸來！」

    封常清的身後，四名安西都護軍的戰士同樣躬下身來，深深一禮。

    「等我消息吧！」

    王沖只是一笑，這次再沒有去攙扶封常清，一個翻身，跨上白蹄烏，再次往前行去。他的身軀挺拔，不帶絲毫的留戀：

    「傳令下去，全軍出發，加速前進！」

    轟隆隆，十餘萬大軍如同洪流滾滾，迅速的穿過大唐最後一座軍事重鎮，向著近千里外的怛羅斯城加速前去。身後，一直到整個大軍消失，最後一名磧西都護軍的戰士離開碎葉城，封常清才緩緩的抬起頭來。

    落日下，十餘萬磧西援軍宛如一片黑色的洪流，浩浩蕩蕩，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遠處沖刷而去，那種氣勢，無堅不摧，一往無回，深深的烙印進每一個人的腦海裡。但是封常清的腦海中，翻來覆去，浮現的都是那個少年從容、自信的身影。

    「正是百聞不如見面，見面遠勝聞名！以往，……是我和大人小覷侯爺了。大唐能有侯爺，是安西之幸，也是天下人之幸！這一戰，我相信，侯爺一定會成功的！」

    ……

    從碎葉城離開，四周圍崇山峻嶺，在沒有任何的城郭和村落，周圍一片荒涼。

    「全軍聽令，全速前進！」

    「快速跟上，不要掉隊！」

    「快點，怛羅斯十萬火急，不要讓大食人得逞！」

    ……

    翻過險峻挺拔，如同一條巨龍盤臥的蔥嶺，沿著荒涼的山道往西前進，催促聲一陣接著一陣，整個大軍的行動速度被拔升到了極點。兵貴神速，大軍上方，偵查往返的鷹雀一隻接著一隻，從來沒有停過。雖然還沒有抵達怛羅斯，但是遠遠的，已經可以聽到一陣隱隱的衝天吶喊聲。

    雖然還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每個人都能想像得到，遠處的怛羅斯聚集著數十萬的兵馬，必然正在最激烈的戰鬥之中。

    所有人的神情一下子繃緊起來，軍伍之中，從上到下，所有將領的神色都是嚴肅無比，命令一個接一個不斷的傳達下來，就連與漢人語言不同的胡人僱傭兵都感覺出了這種緊張氣氛，一個個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不止如此，一天之後，新的命令傳達下來，所有的大軍馬蹄全部裹上佈帛，馬匹，還有隨軍的牲畜全部嘴巴套上網罩，防止他們鳴叫，發出聲音。

    十萬大軍前進的聲音立即減小到了極點，但是在這種無聲的環境下，戰爭的氣氛反而濃烈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雖然上面還沒有明說，但是就算反應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一場史無前例的激烈戰鬥即將來臨！

    一百里！

    距離怛羅斯越來越近，那陣陣的吶喊聲，也從微不可聞，變得越來越大。

    八十里！

    依舊看不到怛羅斯，一波波的聲浪滾滾而來，完全掩蓋了十萬多磧西援軍軲轆的車滾聲以及大軍行進聲！

    五十里！

    大軍的行進速度越來越快，地平線處，隱約現出一座起伏的山脈，山上樹木鬱鬱蔥蔥，雖然由於地質原因並沒有異常高大的參天大樹，但卻也覆滿了綠色的植被，白石嶺，通往怛羅斯最近的一處障礙。而透過白石嶺往上看，已經可以看到一座巍然、挺拔的巨大城池從山頂黑壓壓的露出一截，城池上方濃煙滾滾，火焰衝天，籠罩整片天空。

    氣氛越發的緊崩，十幾萬大軍，神色嚴肅，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就連隨軍做為軍糧的牛、羊等各部落的畜牲們也感覺到了什麼，一個個閉住了嘴角，眼眸中滿是不安。

    「加快行軍！！」

    一個個命令不斷發佈下來，十幾萬大軍中的各個級加的督軍、將領們瘋狂的發佈著命令，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戰爭的氣氛，一個個死死的握著手中的武器，目光凝視著前方。每個人都明白，戰場就在那裡，敵人就在那裡！

    接下來等待眾人的，必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最冷酷，最激烈的戰鬥！

    大唐的國門就在身後，安西的三萬安西都護軍正在前方等待救援，眾人沒有退路！

    四十里！

    緊張的氣氛簡直濃烈的令人窒息，在大軍前方，張雀和所有鷹鷲小隊的人聚在一起，每個人都是神色嚴肅。自從進入西域，整個小隊組建起來，張雀等人已經經歷了好幾次空戰，包括三角缺口一役，磧西軍械庫一役，以及突厥大草原上的戰鬥，每一次眾人都得勝歸來。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的對手和以往絕不相同，他們遠比以前的所有對手都要強大得多。不管是騎兵、步兵，還是空中的鷹禽。

    以往的幾次短暫接觸，眾人絲毫沒有佔到便宜！

    「準備！」

    張雀回頭環顧著眾人，目光從鷹鷲小隊一個個成員身上掠過：

    「大食人有多強大我就不多說了，機會只有一次，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取勝，一個都不能放跑！」

    「明白！」

    眾人紛紛道，一個個就像拉緊的弓弦，神色認真無比。

    「嗯。」

    張雀點了點頭，迅速的扭過頭來，望向西邊的天空，目光一遍又一遍，不斷的掃視過天空，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

    「唳！——」

    突然之間，一聲高吭的，有如金石一般尖唳從西方的天空傳來，下一刻，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一隻隻巨大的大食獵隼，目光凌厲，張開巨大的雙翅，在天空中向著眾人的方向飛來。

    「來了，出手！」

    張雀瞳孔一縮，整個人鷹鷲小隊的人也隨之緊張起來。這是大食人在外圍警戒的獵隼，雖然大食人正在全力的攻擊怛羅斯城，根本沒有料到會有其他援軍前來。但是和所有的帝國軍隊一樣，大食人即便是在激戰之中，同樣保持著對四周圍的警惕！

    咻！

    沒有絲毫的猶豫，下一刻，黑影一閃，張雀的肩膀上，滿身傷痕的鷹王小沙如身軀一縱，如同利箭般騰空而起。就像一個信號，咻咻咻，下一刻，成群結隊的鷹隼如同雨後春筍般從整個鷹鷲小隊的成員身上騰空而起，向著遠處的大食獵隼衝擊。

    戰爭一觸即發！

    「加油！」

    張雀咬牙望著天空，雙手狠狠的握緊。

第八百七十一章怛羅斯，最後一步！

    為了摸清大食人底細，過去這段時間，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十一名鷹鷲小隊的成員死在了怛羅斯以東的區域，二三十隻鷹鷲戰死，就連小沙都受了重傷，但是張雀也成功摸到了大食人的一些規律。

    大食人擁有獨特的作戰風格，空中的鷹禽往往會和地面的斥侯分離很遠，獵隼的偵察能達到幾十里之外。這些大食獵隼一旦遇到敵方空禽，立即會有一隻獵隼立即返回，通知後方的斥侯。

    要想避免被大食人發現，事先只能將所有斥察的鷹禽收回地面。而這個時候，看不到空中的對手，大食獵隼就會繼續前進，在空中轉上一圈，進一步的蒐集到敵方的數量，才會離去。

    如果想避免提前被大食人發現，做出準備，就必須在一圈之內，將這些體格龐大，極其擅長空戰的大食獵隼全部消滅。只要有一個放走，眾人就會前功盡棄。十幾萬磧西援軍千里奔襲，收斂氣息也就失去了意義。

    「一圈，只有一圈，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功！」

    張雀望著天空，心中緊張無比。

    大食人的軍隊現在分佈在四面八方，西面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對於眾人來說，這是最好的機會。整個鷹鷲小隊已經是傾巢出動，這一戰將關係到整個大軍，包括磧西和安西兩路大軍的成敗！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只是一剎那間，密密麻麻的大唐鷹鷲就已經大食人的獵隼接觸了。

    「唳！——」

    一聲淒厲的長叫響徹天空，沒有任何的接觸，也沒有任何的試探，雙方的鷹禽在一個瞬間就開始撲入其中，慘烈撕殺。翎羽飛舞，鮮血四濺，不是那種零零散散的，而是一開始就滿天飛灑。

    砰！

    黑影一閃，一隻大食獵隼如同岩石般，筆直的從空中掉下，砸在堅硬，由沙礫組成的地面上，砸成一團，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而緊隨在它後面，兩三隻大唐的鷹鷲就如同雨點般，緊跟著狠狠的砸落在地上。

    五隻，六隻，七隻，八隻……

    戰爭的情況從眾人想像的還要激烈得多。大食人的獵隼比眾人想像的還要凶狠得多，它們的尖喙如同鋼鑿，利爪有如鐵鉤一般，每一次的撲擊都撕出大片的血肉和翎羽。每一隻大食獵隼，都可以以一擋二，擋三，擋四，張雀的鷹王小沙，就是在大食獵隼這種凶狠的攻擊下受傷的。

    但是這一次，張雀和整個鷹鷲小隊採取了截然不同的戰術。呼，三四十隻鷹鷲一擁而上，如同狼群一般，撲向一隻大食獵隼，啄擊，爪撕，只是一個照面，一個體格龐大，極其凶悍的大食獵隼就被圍攻而死，屍體筆直的從天空中墜下。

    而在這個過程中，整個鷹鷲小隊的鷹雀全神貫注，完全不理會其他獵隼的攻擊，不管他們怎麼攻擊，所有的鷹鷲沒有一隻回首，更沒有一隻逃跑。它們忍著疼痛圍攻完一頭獵隼，立即再去圍攻下一個。

    在這種情況下鷹鷲小隊的損失特別大，一頭頭鷹鷲滿身傷痕，深可見骨，有如雨點一般墜落下來。看到這一幕，整個鷹鷲小隊的成員眼眶都紅了。

    每一頭鷹鷲的訓練都花了他們大量的時間，這並不只是簡單的訓練，還蘊含著深厚的感情在裡面。每當一頭鷹鷲墜下的時候，對眾人來說就像心中撕裂了一般，但是所有人只能把這一切深深的藏在心底。

    一頭、兩頭、三頭……，張雀的戰術正在發揮作用，只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大量的大食獵隼紛紛從空中墜落下來。再凶悍的獵隼也擋不住這麼多鷹鷲的攻擊，但是，張雀心中依舊繃得緊緊的。

    「不能讓它們逃跑，絕對不能讓它們逃走……」

    張雀望著空中狠狠地捏著拳頭，這一戰不論殺死多少的大食獵隼都沒有任何意義，最關鍵的是把這些大食獵隼全殲。只要有一頭跑回去，這次行動就徹底的失敗了。空中，大食人的獵隼不斷地減少，面對成群結隊的鷹鷲亡命的攻擊，這些獵隼終於害怕了，膽怯了，幾隻獵隼尖唳著，想要掉頭逃跑。

    看到這一幕，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張雀的臉色也白了不少。

    就在這個時候，黑影一閃，一隻岩鷹猛地撲了上去，有如閃電般，一爪就撕裂了一隻大食獵隼的背脊，將它從空中投擲下去。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最後一隻大食獵隼想要回頭撲擊，但是很快被其他鷹鷲配合迅速擊殺。

    「砰！」

    當最後一頭大食獵隼重重的墜落到地上，整個鷹鷲小隊突然發出了今天的歡呼聲。

    「小沙！」

    「小沙！」

    「小沙！」

    ……

    那最後一頭撲上去，終結三頭大食獵隼的岩鷹，正是張雀的鷹王小沙。

    「成功了！」

    張雀心中長長的鬆了口氣。大食人不會一直沒有察覺，但是消滅了這些大食獵隼，至少可以為侯爺和大軍贏來一段緩衝期，加速行動：

    「接下來的，就看黃搏天他們的了！」

    要想接近大食而不被他們提前發現，至少有兩關。第一關就是大食人散佈在大軍最外圍的獵隼，之後就是地面的斥候。每一隻獵隼都對應著一名地面的斥候。這一次空戰雖然勝利了，但是還遠不能掉以輕心。

    對方在地面的斥候發現獵隼失聯一點會前來查看，不過這些就不是張雀的能力範疇了。

    「準備！」

    一陣洪亮的大喝聲突然從前面傳來，張雀扭頭望了一眼，只見黃搏天騎著一匹紅棕色的大馬，正在招呼周圍精銳的斥候，準備出發。

    距離怛羅斯越來越近，行軍速度也越來越快，每個人知道留給軍隊的時間不多了，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三十里，所有大食人最外圍的斥候全部被肅清，這為王沖和十幾萬軍隊贏來了最後的行軍時間——

    二十里！

    十五里！

    十三里！

    ……

    大軍隨時都會被發現，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和時間賽跑，每個人都明白，大軍每多前進一米，獲勝的希望就多上一分。所有人都噤聲不言，神情嚴肅，大地上只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車輪滾滾的聲音。

    「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大軍的後方，旌旗處處，王沖騎著白蹄烏，身邊是眾多的高手和武將，他的目光銳利，一直眺望著遠處。不管是張雀的鷹鷲小隊，還是黃搏天率領的斥候分隊，所有的情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十萬大軍，想要讓大食人不發現是不可能的，但是卻可以推兵到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贏得最大的先機。

    王沖曾經用沙盤仔細的研究過怛羅斯週邊的地形，怛羅斯之城周圍雖然一馬平川，一片曠野，但是在東北方向，卻有一片連綿的低矮丘陵，如果能在大食人發現之前成功的抵達那處丘陵，那麼就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船小好調頭，如果只是十幾人的隊伍，很容易就可以改變自己的戰略，但是幾十萬的大食人軍隊在全力進攻怛羅斯之城的時候，想要改變進攻方向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也是王沖和十幾萬磧西援軍的機會所在。

    「轟隆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地動天搖，一陣劇烈的馬蹄聲從大軍的對面傳來。同一時間，一陣急促的馬蹄從耳中傳來。

    「報！」

    「前方突然出現一支七八千人的大食軍隊，正朝我們而來！請問都護大人該如何處置？」

    斥侯翻身下馬，跪在地上，神情非常緊張。

    王沖只是淡然一笑，朝著最前方看去。只見前方那片連綿的丘陵後面，一陣煙塵衝天而起，就在煙塵之中，一支七八千大食人組成的黑色鋼鐵洪流，浩浩蕩蕩，突然之間出現在山頂。

    「終於還是發現了！」

    王沖哂然一笑，不以為意。大食人畢竟不是弱者，雖然他極力隱藏，又有戰爭的聲音掩蓋，但是大食人還是感覺到了異常，派出軍隊前來掃蕩：

    「不過，僅僅七八千人，還是遠遠不夠啊！」

    之前的策略發揮了作用，王沖給馬匹和牲畜罩上網罩，又給蹄子包上佈帛，所有大軍全部噤聲，把聲音削弱到了極點。只有馬車的聲音是沒有辦法遮掩的，但是王沖行進的這條路，本來就是繁忙的絲綢之路，各種東西方的商旅絡繹不絕，像這種聲音太正常不過了，再加上之前的斥候沒有回報，根本不易引起人的懷疑。

    所有這一切，王沖早就考慮得非常周到。而最後的結果，也已經展現在眼前：

    ——大食人雖然聽到了聲響，但明顯以為來的人不多，只派出了七八千人的鐵騎前來查看。

    「鏘！」

    一聲清越的劍吟響徹雲霄，王沖猛地拔出了隨身的寶劍，那把足有四尺的烏茲鋼長劍，似乎連天空的陽光都擋住了，鋒利的劍刃閃爍著陣陣寒芒：

    「大軍聽令！全速前進！」

    聲音未落，王沖手中的長劍斜指，遙遙的指向遠處的丘陵地帶。

    而隨著王沖的命令，十餘萬大軍有如脫兔一般，掀起浩浩的煙塵，加速向前衝去。雖然對面出現了七八千大食鐵騎，並且已經發現了王沖，但是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不管他們發現還是沒有發現，對於大局已經沒有影響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抵達戰場！

　　轟隆隆，隨著大軍的衝擊，遠處的大食鐵騎明顯出現一陣騷動。

　　「混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唐人大軍？為什麼我們會沒有任何的消息！！！」

　　遠處的丘陵上，一陣憤怒的大食語響徹天跡，一名披著重型鎧甲的大食將領雙目暴睜，看著對面鋪天蓋地，茫茫無際，壁壘森嚴的大軍，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他收到的命令是可能一支兩三萬人左右的隊伍朝著怛羅斯來了，雖然不確定就是大唐人的軍隊，但是出於謹慎原則，上面還是分出了一支七八千人的鐵騎前往查看。大食帝國是戰鬥之國，所有臣民，從上到下，全部能征慣戰，一支七八千人的鐵騎，裝備了陸地上最強的大食馬，已經足以對付至少六七萬的人馬了，但是對面的軍隊遠不止這個數目。

　　大食人從不怯戰，但是對面的那支大軍，遠不是普通的兵馬，那種森嚴、沉雄的氣勢，還有鋒芒畢露的氣息，無一不顯示出這是一支身經百戰，精銳中的精銳。

　　以七千人來對付十餘萬大軍，這是只有瘋子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退！快退！——」

　　「來人！快去報告總督大人！」

　　一陣淒厲的大叫聲，響徹雲霄，七千多大食鐵騎一片慌亂，迅速的往後退去。而前方，十餘萬的磧西援軍濤天吞海，以雷霆萬鈞之速，朝著這裡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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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怛羅斯之城七八里的地方，低矮的丘陵連成一片，寒風瑟瑟，丘陵頂端的野草微微擺動。雖然近在咫尺的怛羅斯，早就是屍山血海，沸反盈天，但是這裡卻是萬籟俱靜，一片寧靜，時間在這裡彷彿靜止了般。

　　「殺！——」

　　就在一個剎那，突然之間一聲淒厲的喊叫劃破天空，打破了整片區域的寧靜。

　　「快逃啊！」

　　「唐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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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這陣陣的喊叫聲，密密麻麻的大食鐵突然騎有如潮水般，從丘陵頂端傾洩而下，一個個神色惶恐，朝著怛羅斯瘋狂逃跑。這突然的變化，迅速引起了遠處戰場上的注意。戰場的最東側的大食軍隊最先察覺到這一幕。

　　「怎麼回事？！」

　　「這不是阿卜杜拉的軍隊嗎？他們不是才剛剛出發嗎？怎麼跑回來了！」

　　「混蛋！怎麼亂成了這個樣子，什麼東西把他們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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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些騎兵慌亂的樣子，一些大食戰士立即怒罵起來。大食是戰鬥之國，崇尚勇猛，那些永不退縮，堅持戰鬥在最前線的人，永遠是大軍最尊敬的人。那些慌慌張張，膽怯逃跑的人，永遠都是眾人唾棄的對象。

　　「快告訴總督大人！唐軍來了！」

　　「大唐的援軍來了！——」

　　一名跑在最前端的大食鐵騎根本顧不得眾人的喝罵，遠遠的，用盡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朝著眾人瘋狂大叫。

　　「荒唐！」

　　但是那聲嘶力竭的警告聲，引來的卻是一聲凌厲的喝斥。大軍分開，一名凶神惡煞的大食武將，全身重鎧，騎著一匹大食神駒，從隊伍中策馬走了出來。他右手挎著腰上的彎刀，看起來殺氣騰騰：

　　「大唐最精銳的軍隊就在這裡，整個安西還有什麼厲害的軍隊？」

　　「就算大唐真的來了什麼援軍，又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可是聚集了三十多萬軍隊。總督大人早就有令在先，戰場上膽敢後退逃跑的，立斬無赦！這些傢伙是想找死嗎？」

　　做為整個陸地上最強大的存在，大食已經征服了周邊大大小小幾十個國家。而這次戰爭，在怛羅斯附近，大食帝國更是聚集了三十多萬的精銳大軍，試問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能夠威脅到他們？又有什麼可以讓他們慌亂的？

　　但是下一刻，這名大食武將的話說不下去了。就在那些潰逃的大食鐵騎後方，那一座座丘陵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晃動，轟隆隆猛烈的顫抖起來。那種顫抖開始還不是很大，但是後來，抖動越來越厲害，就連整片大地，甚至連怛羅斯戰場都顛簸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名大食武將頓時微微變了臉色。這絕不是那七八千人製造出的動靜。光靠七八千人，還根本不可能製造出如此大的聲勢。那種聲勢，至少都是十萬人以前的大軍。

　　「嗡！」

　　下一刻，希聿聿戰馬長嘶，就在那名大食武將和無數大食戰士的目光，一桿黑底龍紋戰旗飄舞著，突然從丘陵下緩緩升起。和這桿戰旗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匹異常雄壯高大的鐵騎。

　　一匹，兩匹，三匹……，只不過眨眼間，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鐵騎就出現在了那些丘陵的頂端，幾乎遍佈了眾人所有視野所及的地方，並且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增加。所有這些鐵騎佇立在那裡，即沒有追殺前方的大食鐵騎，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個目光凜凜，眺望著怛羅斯戰場方向。

　　這些人馬和無以數計的大食人遙遙對峙，瞬息間，一股難言的，令人窒息的壓力遍佈整個戰場。有那麼一剎那，整個戰場一片死寂，連撕殺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唐人……」

　　最東側的大食武將喉頭咕咕滑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一絲驚悸的神色。他絕不是那種意志不堅定的人，但是這支軍隊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成千上萬的軍隊一言不發，默默駐足在那裡，睥睨的目光，無視一切的氣勢，就像一座座山巒，壓在眾人心上，令人喘不過氣來。

　　「不可能的！大唐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強大的軍隊？」

　　這名大食武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嗡，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來，就在那一座座丘陵的最中央，宛如海潮般軍隊分開，一桿巨大的銀白色龍紋戰旗，突然從丘陵後升起，出現在了眾人眼中。

　　就在戰旗下面，大食武將終於看到了這群大唐人的主將。那是一名看起來身形削瘦的少年，騎著一匹四蹄如雪的神駒，但是目光睥睨，渾身散發出皓日般的光芒。在他左右，一名名氣息強大的武將如眾星拱月般緊緊相伴。

　　「終於趕到了！！」

　　王沖駐足在丘陵頂端，眺望著遠處。經過了五天多的跋涉，終於抵達了怛羅斯之城。站在丘陵頂端，遠遠眺望過去，只見烽煙處處，烈火熊熊，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大食軍隊和旗幟。

　　這是王沖第一次見到大食人成規模的大型軍隊。和蒙舍詔人不同，大食人要體格龐大的多，和烏斯藏人也不同，大食人更加的充滿攻擊性。當成千上萬的大食人以軍隊的形式聚集在一起，那股氣勢不是大唐週邊任何一支勢力和軍隊可以比擬的。

　　火焰！

　　一片焚燬萬物，侵略一切的黑色火焰！

　　這就是王沖駐足山頂，看到這些大食人軍團的感覺。

　　成千上萬，難以計數的這樣的大食軍隊如同汪洋一般，將怛羅斯之城包裹住，圍了一圈又一圈。

　　這座絲綢之路上，名聞諸國的重鎮早已沒有了往昔的雄偉，所有的城牆，變得殘破不堪。汩汩的鮮血從城牆上流淌下來，將這座軍事重鎮的外牆染成一片暗紅的色澤。天空在燃燒，滾滾的烈焰遍佈城頭，王沖駐足山頂，可以聞到遠處飄來的濃烈的血腥味道。

　　而大食人軍隊的後方，一架架投石車還在不停的拋射，一塊塊巨大的岩石翻滾著，正在不停的拋入怛羅斯城中。而與這些投石車一起進攻的，還有無數銜著彎刀，順著外牆上一架架雲梯，迅速往上攀爬的大食士兵。

　　怛羅斯之城的戰鬥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戰鬥進行了將進兩個月，城中的安西都護軍已經達到極限。王沖看到大量的大食軍隊正在源源不斷的登上城頭。而巨大的城門外，一根數人合抱，十餘丈長的巨大的攻城尖錐，正在瘋狂的撞擊城門。

　　那座厚重的鋼鐵城門已經嚴重的扭曲變形，眼看著就支撐不了多久了。

　　「封常清說的沒錯，大食人果然發動總攻了！」

　　王沖看著遠處，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便沒有再在意。不管大食人打的什麼注意，從他出現在這裡的那刻起，一切都已經注定了。他要讓這座怛羅斯之城，成為大食人折戟沉沙，遭受最慘重挫折的地方。

　　心中轉過這個念頭，王沖的目光順著那一架架雲梯很快望向了怛羅斯的牆頭。就在怛羅斯牆頭最顯赫的地方，王沖終於看到了那道偉岸如山，名聲響徹整個西域的身影，那道身影偉岸挺拔，站在高牆之上不斷地斬殺著由雲梯而上的大食士兵，口中怒吼著，指揮著其他將士的行動，他的戰甲被染的通紅，甚至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

　　高仙芝的身影深深的紮根在牆頭，彷彿和腳下的大地融為一體，遠遠看去有如一個巨人一樣，顯得高大無比。不論對面來了多少大食士兵，也不論這種衝擊有多麼強大，最終都只能止步在他面前，永遠都無法衝破。

　　而在他周圍，王沖也看到了無數正在激烈戰鬥的安西都護軍的身影。

　　連續數月的戰鬥，他們每個人都達到了體能的極限，一個個疲憊不堪，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但是一股骨子裡的傲意卻在支撐著他們，在城頭上不知疲倦的拚死戰鬥著。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但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堅持著。

　　看到這一幕，就連王沖也不由為之動容。

第八百七十三章 衝鋒，戰大食！

　　安西都護軍，雖然在此之前，王沖還從沒有見過，更沒有接觸過這次西域的最強軍隊。但是這一剎那，他們卻以自己的方式，給王沖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這是大唐的脊樑！

　　「鏗！」

　　寒光一閃，沒有絲毫的猶豫，王沖神色冷峻，陡的拔出了腰身上的長劍，鋒利的劍尖直指大食人的方向：

　　「全軍聽令，全速進攻！」

　　「轟隆！」

　　大地震動，隨著王沖的命令，下一刻，一直佇立在丘陵頂端一動不動的十餘萬磧西援軍，猶如潮水般突然向著怛羅斯的方向傾洩而下。

　　「殺！——」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徹曠野，首先從丘陵頂端衝出的，是神通大將李嗣業和他率領的五千陣列嚴明，一個個武裝到牙齒的烏傷鐵騎。鏘，一道絢爛的戰爭光環轟鳴著，首先從李嗣業腳下迸射而出，迅速擴展到整個大軍，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只不過眨眼間，成千上萬的戰爭光環紛紛暴射而出，籠罩罩住了整個烏傷鐵騎，將五千烏傷鐵騎化為了一座移動的堡壘。

　　「轟隆！」

　　當五千鐵騎風暴般一起衝鋒而出，那股氣勢撼天動地，排山倒海，連千軍萬馬都難以匹敵！

　　「殺！——」

　　緊隨在烏傷鐵騎身後，由磧西都護軍、安南都護軍中的騎兵組成的第二梯隊，腳踏光環，跟隨著從丘陵頂端傾洩而下，宛如洪水般向著遠處的戰爭衝去。而在他們後面，數以千計的戰車，運兵車，在一匹匹戰馬的拉扯下，同樣向著遠處奔騰而去。

　　所有在戰車、運兵車，即便是在衝鋒之中，都保持著嚴格的陣形，沒有絲毫的錯亂。

　　「衝！」

　　同一時間，大軍的左翼和右翼，一萬多大小勃律的正規軍和岡克族以及其他西域諸族的僱傭兵咆哮著，同樣奔湧而出。一波，兩波，三波……，十餘萬的磧西都護軍就像湧動的海洋一般，漫過一座丘陵，漫山遍野，無邊無際，向著遠處衝鋒而去。

　　「唐人，是唐人！——」

　　「準備！快調轉方向！」

　　「正東方向，快點集結，步兵豎盾！所有騎兵準備攻擊！」

　　……

　　一陣陣淒厲的喊叫響徹大軍，面對十餘萬的大唐軍隊同時衝擊，原來秩序井然，全力進攻著怛羅斯之城的大食人頓時一片騷亂。王沖之前的判斷絲絲入扣，在此刻，絲毫不差的呈現出來。

　　當三十多萬的大食軍隊集中精力圍攻怛羅斯之城，想要在短時間內大軍集結，調過頭來，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船小好調頭，船大難回首。這一連串的命令，迅速在三十多萬大食軍隊中引發了一陣混亂。

　　「準備！集結！」

　　就在磧西都護軍準備衝擊的時候，突然一個威嚴、高昂的聲音在最東邊響起。聽到這個聲音，原本騷亂的戰場突然一靜。戰場東面，無數混亂的大食士兵就好像受到什麼感召一樣，突然鎮定下來，並且迅速集結。

　　「第二，第三方陣後撤！第十方陣前進！」

　　轟轟轟，伴隨著那明晰、準確的命令，一名又一名大食步兵上前，手中巨大的步兵盾牌重重的豎立在地上，這些盾牌每一面都有接近一人高，堅硬而厚實，無數面這樣的盾牌直接在東方戰場的邊緣組成了一片連綿的鋼鐵之牆。

　　而在這道鋼鐵之牆後方，原本混亂的大軍也恢復了秩序，一個又一個方陣迅速集結，形成無數個壁壘森嚴的陣列。短短時間內，東部邊緣的戰場就集結起了三萬多步兵，四萬多的強悍騎兵。

　　——這股力量已經足以對付十萬數量級別以上的對手了！

　　「轟隆隆！」

　　也就在這個時候，大地轟鳴，七萬大軍如水浪分開，就在大軍後方，一名氣息磅礴，有如風暴般的大食武將緩緩策馬而出。他頭戴金頂帽，身披金色戰甲，跨下騎著一匹壯碩無比的棗紅色大食寶馬，有如天神一般，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看到這名武將，周圍的大食士兵紛紛低下頭來，露出尊重和敬畏的神色。

　　歐麥爾！

　　整個大食帝國東方，最著名的武將之一，同時也是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座下最強悍的頂級戰將之一。在大食帝國，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大食之矢」！

　　歐麥爾以鐵血著稱，他曾經帶領著帝國的戰士消滅過十多個異教國家，將他們的領土化為焦土。

　　在東方，他擁有巨大的統帥力和號召力！

　　看到歐麥爾出現，眾人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迅速安靜下來。就連之前敗退的阿卜杜拉和七千多鐵騎也迅速的鎮定下來，匯入到了大軍之中，在歐麥爾的調遣，所有的大軍如同一團火焰般，迅速的凝聚起來，原先的混亂蕩然無存，一股蓬勃的氣勢爆發出來，將歐麥爾的身影襯托的更加龐大。

　　「眾將士聽令，全力阻擊敵人！後退者，死！！」

　　鏗，一柄造型華麗，鋒利無匹的長刀高高舉過頭頂，在天空中閃爍陣陣寒光，歐麥爾目光如電，雷霆般的聲音響徹戰場。

　　「是！歐麥爾將軍！」

　　「誓死為將軍效力！」

　　七萬大食將士齊齊發出陣陣怒吼，在戰場上空迴蕩不休。只不過剎那間，東面的大食士兵就徹底的完成了調整，並且擺出了防禦陣形。見到這一幕，就連王沖也不由得眼中透出了一絲重視。

　　大食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威脅到大唐，和大唐相提並論的強大勢力。而且就憑他們這種急速應變和反應，大食人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就不是蒙舍詔或者烏斯藏可以比擬！

　　「反應很快，不過，沒有用的！」

　　王沖眼中陡的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大食人確實是比蒙舍詔、烏斯藏更加強大的對手，但大唐更是以一己之力克制了蒙舍詔、烏斯藏、東西突厥汗國和高句麗等諸多國家的強大存在，這一戰將決定出，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

　　「駕！」

　　王沖一夾馬腹，猛然從丘陵頂端急衝而下。

　　「轟隆隆！」

　　地動天搖，十餘萬的磧西援軍洶湧澎湃，如同巨浪一般向著遠處呼嘯而去。騎兵、步兵遍及視野的每個角落，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準備！」

　　同一時間，大食人的命令聲響徹雲霄，鏘鏘鏘，一桿桿巨大的長矛架設在盾牌上面，密集如林，矛尖全部對準了東面衝鋒而來的大唐士兵。而在這些盾兵的後面，一匹匹體格異常高大的大食戰馬掀著馬蹄，不停的噴吐著氣息，而馬背上，成千上萬大食鐵騎一個個肌肉賁起，目光異常凶狠的盯著對面，做足了戰爭準備。

　　大食是戰爭之國，正是依靠不斷的征伐和戰鬥，才有了今天陸地上面積最龐大的大食帝國！

　　不論什麼樣的對手，大食人都絕不會輕易的後退。「只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這是每一個大食人都深深堅信的東西。對面，大唐人越來越近，馬蹄聲也越來越踹急，一名名大食人身體微微前傾，兩側青筋賁起，這是即將出手的徵兆。

　　戰場上的氣氛崩緊到了極點！

　　三百步！

　　二百步！

　　對面的唐人越來越近，就在距離還只有一百步的時候，轟然，濃煙滾滾，無數的黑色光環從大食人的腳下迸射而出，這些光環和大唐的荊棘光環截然不同，每一道光環中都烙印著一個個黑色的六芒星圖案，成千上萬的黑色光環連成一體，將戰場東側的七萬大食兵馬化為一座恐怖的黑色堡壘。

　　「轟隆隆」

　　希聿聿的激烈馬嘶聲中，下一刻，至少兩三萬的大食鐵騎嘶吼，紛紛爭先恐後，有如風暴般從戰陣後方衝殺而去。而幾乎是同時，鏘，伴隨著一陣清越的劍吟，五千烏傷鐵騎衝鋒而來。

　　「轟隆！」

　　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只聽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兩支鐵騎以雷霆萬鈞之速重重的對撞在一起。那一剎那，萬籟無聲，天地俱寂，連時間都彷彿靜止了下來！

　　「啊！——」

　　只不過短短一剎的時間，只聽一陣陣淒厲的慘叫，無數的大食鐵騎就像稻草人一樣，接二連三被高高拋起，飛上十幾丈的高空。李嗣業率領的五千烏傷鐵騎就像一支利劍一樣，狠狠的插入了數萬的大食鐵騎之中。

　　那些大食人的刀劍從四面八方瘋狂劈砍過來，但卻全部被烏傷鐵騎身上的天外隕鐵擋住，反彈了回去。

　　「眾將聽令，隨我衝鋒，殺光他們！」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李嗣業眼中噴射出咄的光芒，他整個人就像一頭猛虎一般，陡的怒吼一聲，揚起手中一人多高的烏茲鋼巨劍，只是一劍，就將一名大食鐵騎連人帶馬劈成兩半。在鋒利的烏茲鋼劍面前，沒有任何的鎧甲可以抵擋得住。砰砰砰，接連不斷的撞擊聲響徹戰場，一名名烏傷鐵騎衝鋒而去，數以萬計的大食鐵騎居然完全不是對手，在五千烏傷鐵騎的衝擊下，紛紛如多米諾骨牌般倒下，被戰馬所撞飛、踏踐。

　　只不過一個照面，數萬大食鐵騎就被五千烏傷鐵騎在正面的交鋒，徹底擊潰，損失慘重。而烏傷鐵騎甚至都還沒有借用王沖的光環！

第八百七十四章激戰，東西方的碰撞！

    「不可能！東方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鐵騎！」

    看到這一幕，大陣後方，歐麥爾不禁瞳孔一縮，整個人呼吸都要停滯了。他派出的這支數萬人的大食鐵騎是他麾下的精銳力量，曾經跟隨他南征北戰，鎮壓過許多的叛亂和起義，也征服過像薩珊王朝等諸多擁有古老文明的勢力。

    但是歐麥爾從來沒有想過這樣一支能征善戰的鐵騎，在這支來自東方的鐵騎面前，居然折戟沉沙，完全不是對手。

    「所有人跟我來！」

    幾乎是同時，五千烏傷鐵騎後方，孫知命一聲大喝，趁著大食鐵騎被沖散的剎那，招呼了近萬磧西鐵騎，就像一把大刀一樣，狠狠的插入了大食鐵騎的空隙中。原本潰散的大食鐵騎，在孫知命帶領的鐵騎衝擊下，變得越發的散亂。

    而另一側，陳不讓、莊不平、池韋思等止戈院的「未來將星」，也率領著安南都護軍的鐵騎和其他僱傭兵的鐵騎衝鋒而上。一年多的刻苦歷練，這些人的實力雖然還沒有舉足輕重，可以和李嗣業、蘇寒山他們媲擬，但是他們在止戈院，跟隨王沖歷練出來的眼見、見識，以及兵道上的造詣，已經慢慢成熟起來，顯示出那些未來將星們的雛形。

    從這一方面來說，他們在戰場上展現出來的眼見、見識，以及兵道上的造詣，遠比他們個人的力量發揮出來的作用還要強大得多，這也是王沖特意把他們從止戈院叫出來的原因。

    砰砰砰！

    大軍衝鋒，不斷穿插，選擇切入的全部都是大食人最薄弱的地方，最致命的地方。「兵道即棋道」，在止戈院訓練了這麼久，不管是孫知命，還是陳不讓他們，全部都在王沖的熏陶下，對兵道有了系統的瞭解，更加對於戰機和時機有了極其敏銳的把握和嗅覺。

    一個「兵聖」王沖就已經難以對付，再加上這些「未來的將星」，十萬大軍在他們手中發揮出來的威力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

    ——這是一支大唐最強悍，配置最華麗的軍隊！

    轟轟轟，只聽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伴隨著密集的撞擊聲，數萬原本就已經散亂的大食鐵騎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儘管大食人體格高大，天生善戰，但是戰爭從來都不是個體的戰爭，而是團體，群體的戰爭。

    大食人一但被切割，分割成一個個小群體，那他們的體格就算再強大，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砰砰砰，劇烈的撞擊聲中，一個又一個的大食鐵騎瞬間被多向穿插，反覆剌擊，一個個紛紛墜馬，死於馬上。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大食人就已經陣亡了一萬七八千的人馬，陣亡之快，令所有人心驚不已。

    當一名名止戈院的戰術將星，配合上李嗣業這個未來的神通大將，這種鋒矢陣型的威力是所有人都難以想像的！

    「希聿聿！」

    一陣激昂的馬嘶聲劃破整個戰場，當孫知命等人率領的鐵騎將那支大食鐵騎反覆穿插、切割的時候，李嗣業一馬當先，已經鑿穿了整個大食人的鐵騎陣形。那巨大的汗血寶馬載著李嗣業人馬合一，宛如如一道匹練般狠狠的撞向最後方的大食人盾兵陣列。

    「小心！豎盾！擋住那個唐人！」

    「幹掉他們，*有食，後退者死！」

    ……

    一陣陣急迫的聲音響徹戰場，聲音中透露出濃烈恐慌。轟轟轟，伴隨著無數鋼鐵的轟鳴聲，在怛羅斯戰場東面的最邊緣，無數的大食重盾兵一個個肌肉賁起，彙集了全身的力量，牢牢的頂著身前的巨盾。

    但是回應他們的是一聲鋼鐵的轟鳴——

    鏘，李嗣業手中一人多高的烏茲鋼巨劍狠狠一劃，就將身前的那面大食巨盾，連同後面的大食盾兵在內，直接劈成了兩半。看到這一幕，周圍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大食帝國是戰爭之國，所有的鎧甲、兵器，全部都是用最高的標準打造。那些配給步兵的重盾，每一面都是用規格最高的烏鐵打造，這種材料不止可以抵擋鐵騎的全力衝擊，而且硬度極高，就算大食最鋒利的刀劍，都難傷分毫，在西域名聞諸國，如雷貫耳。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身材高大，就像巨人的唐人將領，只是一劍，就將它劈成兩半，就像紙糊的一樣。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快擋住他！」

    「斧兵、盾兵、弓箭手，快！」

    「不要讓他衝過來！」

    ……

    整個大食的步兵方陣一片混亂，李嗣業彷彿天神下凡般的姿態和神力，把他們所有人都震住了。無數的士兵舉著大盾，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想要堵住李嗣業，同時也堵住打開的那個缺口，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

    「衝！」

    緊隨在李嗣業身後，成千上萬的烏傷鐵騎洶湧而入，一柄又一柄烏茲鋼長劍劈下，攷這些名聞天下的大食重盾，不斷的劈開。李嗣業劈開的本來只是一個小口子，但是當五千烏傷鐵騎以鋒矢陣形衝入之後，小口子立即變成了巨大的缺口，並且引發了整個大軍的混亂。

    騎兵的威力冠絕天下，是所有兵種之力威力最大的存在。任何步兵，缺乏了大盾來減緩速度，絕不可能阻擋速度奔到極點的騎兵。就算是大食的步兵再厲害，大食人再能征善戰，也是一樣。

    「轟轟轟！」

    在五千全副武裝的烏傷鐵騎衝擊下，大食人的步兵陣列一片潰亂。「烏傷鐵騎」，大唐有史以來強大的鐵騎，「天下第一騎」，在這片異國的戰場上，終於顯示出了自己壓倒性的，無可匹敵的力量。

    哪怕是以好戰著稱的大食人，也完全抵擋不住五千烏傷鐵騎的衝擊。

    「十蕩十決！」

    李嗣業的聲音彷彿雷霆一般響徹整個天空，轟，一剎那間，五千烏傷鐵騎猶如天女散花般，瞬間崩散開來。原本只限於缺口附近的潰散，瞬間擴大了十倍，並且還在往外擴展。

    「不！！」

    大軍深處，大食之矛歐麥爾看到這一幕，渾身劇震，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做為大食的名將，歐麥爾征服過無數的對手，但是從沒有任何一個對手，能像眼前這支大唐鐵騎一樣，帶給他如此強烈的壓迫感和威脅感，第一次，歐麥爾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周圍雖然還有四萬多大軍，但是卻不能給他來任何安全感。

    「馬克留木重騎兵！只有馬克留木重騎兵才能對付他們！」

    一道念頭劃過腦海，這一剎那，歐麥爾想到了帝國之中那支最強大的，戰鬥力最恐怖的馬克留木軍團。只有馬克留木軍團才能將其他的大食鐵騎擊潰、碾壓成這樣子。

    「眾軍聽令，集中攻擊那隻唐人軍隊！」

    雖然心中感覺到強烈的震撼，但是歐麥爾依然沒有放棄，更沒有輕易認輸，做為赫赫有名的「大食之矛」，歐麥爾向來是以剛強和堅硬著稱，不管多麼強大的對手，歐麥爾都絕不會後退，他的選擇只會有一個，那就是徹底的擊敗那些強大的對手。

    「第二十三盾兵方陣，第二十四，二十五，二十七盾兵方陣，沖上去，擋住他們的戰鬥！」

    「第七步兵方陣，第九步兵方陣，第十步兵方陣… …全線壓上！」

    「所有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那隻唐人攔下來。」

    ……

    歐麥爾背脊挺直，目光凌厲，一連竄的命令不斷的從他口中發佈下去。而整個大軍則隨著他的命令，迅速的進行調防。放眼整個大食東方，能在烏傷鐵騎的衝鋒下，依舊思路清晰，有條不紊的做到這點的，也就只有歐麥爾。

    身為大食的頂尖名將，歐麥爾心知肚明，有最凌厲的兵種，但卻沒有無敵的兵種。就算是大食帝國最強大的馬克留木軍團也並不是萬能的。騎兵最可怕，最凌厲的地方，就是速度。如果能把鐵騎衝鋒的速度降下來，那麼不管什麼鐵騎，最後也就和普通的步兵差不多。

    如果無法把他們的速度降下來，那就用人命去填。

    這是歐麥爾心中最簡單的戰略。

    「吼！」

    「為了歐麥爾將軍！」

    「為了帝國！」

    四面八方，無數張面孔一臉的猙獰，烏傷鐵騎的兇猛不但沒有使得大食帝國的軍隊後退，反而更加激發他們的戰意和殺氣，四面八方無數的大食人洶湧而來。大食人的好戰、好鬥和凶狠在此刻展露無疑。烏斯藏人也好鬥，但是和大食人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烏斯藏人的好鬥是有限度的，他們的好鬥是埋藏在血液裡的，但是大食人的好鬥卻是沒有限度的，他們的好鬥是深藏在骨子裡，兩者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

    吼，一陣陣咆哮聲響徹天地，在洶湧的大食士兵中，有一隻金色鎧甲的部隊尤其醒目上，這只軍隊每一個人身高都接近了兩米，比其他大食士兵強壯不少，而且使用的全部都是巨斧和彎刀。他們速度極快，衝擊力極大，只不過一會兒就衝出了數百丈的距離，而在他們腳下，一輪輪絢爛的戰爭光環更是將他們襯託的如同神兵一般。

第八百七十五章大食，潰敗！（一）

    第七步兵方陣，第九步兵方陣，第十步兵方陣……，這是歐麥爾一手訓練的，最精銳的步兵，同時也是歐麥爾的親兵衛兵。在戰場上，他們還有另外一個職能，就是承擔戰場上的攻堅任務。大食人以騎兵稱雄天下，但是大食人同樣會研究克制騎兵的辦法。

    因為擁有騎兵，訓練騎兵的遠不止大食人！

    第七步兵方陣，第九步兵方陣，第十步兵方陣就是歐麥爾特意挑選出來的精英，在戰場上，他們已經擊殺了不知道多少敵國的精銳力量，包括騎兵和步兵。

    大軍在調動，而且是飛速的輪換，一張無形的死亡之網，從四面八方向著五千烏傷鐵騎飛撲而去，然而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做為一代名將，歐麥爾擅長的遠不是防禦那麼簡單——

    「第三十騎兵陣列，第三十三騎兵陣列，第四十騎兵陣列，第五十騎兵陣列，第八十騎兵陣列…… ，全力出擊，擊垮他們左右翼，徹底的擊潰他們！」

    歐麥爾的目光冷酷、無情，迅速的鎖定了十幾萬磧西援軍左右雙翼的位置。

    「避實擊虛」，這並不是中土唐人才懂的道理。大食人或許沒那麼多的兵法，但是歐麥爾早就通過不斷的血戰，早就明白了這個實戰中摸索出來的淺顯道理。唐人的這只鐵騎確實非常強大，但是並不見得所有的唐人軍隊都是如此。

    只要避實擊虛，繞過這隻大唐鐵騎，擊潰他們後方的主力，那麼最後，不管這支唐人軍團有多麼強大，到了最後，勝利的依然是大食。

    不止如此，儘管對面的唐人撲天蓋地，人數很多，但是對於歐麥爾來說，在戰略上他需要的僅僅只是贏取時間。在怛羅斯戰場上，足足聚集了三十多萬的大*銳軍隊，不管對面的大唐*軍隊有多少，到了最後，當三十萬大軍獲得了足夠的緩衝時間，調過頭來，等待這十幾萬大唐*軍隊的依然是死路。

    「轟隆！」

    大地轟鳴，如同篩糠般顫動不已，歐麥爾的聲音剛落，大食陣營後方，最後押陣的一萬五千大食鐵騎分成一左一右兩個陣營，從高大的盾牆後方奔馳而出，如同兩團黑色風暴般衝鋒而去。一道道黑色光環在他們腳下震盪，轟鳴，一萬五千的大食鐵騎有如神速，他們的速度只在短短一瞬，就達到了極致。

    三百丈，一晃而過！

    這一次，一萬五千人馬完美的繞過了烏傷鐵騎，也繞過了孫知命、陳不讓他們，筆直的衝向了後方的磧西大軍陣營。

    步兵！

    在全力衝鋒的鐵騎面前，從來都只是待宰的羔羊。在騎兵對戰步兵的歷史上，步兵能夠勝出的次數少之又少。一隻全副武裝的鐵騎可以沖垮五、六倍，甚至十多倍的步兵部隊。而大食人做為最凶悍的鐵騎，摧毀的步兵對手更是不知凡幾。

    「幹掉他們！」

    「摧毀他們的陣形，徹底的撕碎他們！」

    「為了大食！殺掉這些異教徒！」

    ……

    馬蹄沉重，隆隆如雷，一萬五千多大食鐵騎踩著黑色的光環，氣勢磅礴，向著後方的大*方狂飆而去。一百五十丈，一百丈，五十丈……，距離越來越近，他們甚至可以看到那些運兵車上的士兵，正匆匆的停了下來，並且迅速的佈陣。

    不過，已經晚了。這種反應，在身經百戰，其速如雷的大食鐵騎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殺光他們！——」

    猙獰的咆哮聲響徹天地，一萬五千多大食鐵騎發起了最後的衝鋒，電射而去。

    「準備！——」

    而幾乎是同時，一聲高吭的聲音響徹大地，對面的大唐陣營中，一輛輛銀白色的車子突然推了出來，每一輛車子旁邊，都至少有五名大唐的步卒。而在這些步卒的前方，陳彬拔出腰上的烏茲鋼劍，長劍高舉，遙指前方。

    他的目光冷峻，身軀挺直，握劍的手掌紋絲不動，就好像定格在了那裡一樣。

    四十丈！

    三十丈！

    「發射！」

    最後一剎那，陳彬手中的長劍猛然揮下。隨著陳彬的命令，大軍陣營中，成百上千的小車突然發動。轟轟轟，那一剎，天地寂靜，每一個人耳中都聽到了一陣陣雷霆般的轟鳴，那是死亡的音符。

    下一刻，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一根根一丈多長，粗大無比，表面刻滿了銘文的弩箭顫動著，如同瀑雨般，突然從那些小車上電射而出。

    「小心！」

    「是弩箭！」

    看到這些弩箭，衝在最前面的大食鐵騎陡的雙目暴睜，整個人呼吸都要停滯了，一種強烈的恐怖感有如潮水般籠罩眾人，一名名大食鐵騎使勁的拉著韁繩想要停下來，但是已經遲了。

    轟，激烈的馬嘶聲中，一根粗大的弩箭瞬間洞穿了最前面的一匹大食戰馬，接著是第二匹，第三匹戰馬……，這些名聞天下的大食戰馬，每一匹身上都裹著厚厚的戰甲，尋常的弓箭根本無法射透，但是在大唐最厲害的弩箭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根本沒有絲毫用處。

    轟！轟！轟！

    成百上千的弩箭電射而出，每一根弩箭都至少射穿了四、五名大食鐵騎，一些厲害的甚至射穿了一條直線上的七、八名鐵騎。嘶鳴之聲不絕於耳，只是一個照面間，大食人至少損失了五、六千人手。

    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這些大食鐵騎即便中箭，依舊往前衝去，在地上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甚至衝到了最前排的弩車面前，但這些人卻早已經死亡。

    「放！」

    陳彬目光定定，始終注視著對面的大食鐵騎，手中的烏茲鋼長劍陡然再次揮下，轟轟轟，在滔天的煙塵中，第二波箭雨再次爆射而出。

    「放！」

    緊隨其後，第三輪箭雨鋪天蓋地而去，這些弩箭每一根都如同死神的鐮刀，每一根都瞄準著一名大食鐵騎。三輪箭雨過後，徹底的奠定了這一萬五千名大食鐵騎的命運。偌大的戰場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戰馬和大食騎兵的屍體。

    那隆隆的馬蹄聲和震天的喊殺聲，在三輪箭雨之後瞬息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地上到處都是流淌的鮮血，那汩汩的聲音清晰可聞。

    寂靜！

    有那麼一剎那，整個戰場上一片死寂，似乎連喊殺聲都被鎮壓下去了。遠遠的，一名名大食士兵看著那滿地的屍體，一個個瞪圓了眼睛，瞳孔中滿是驚恐。一萬五千名驍勇善戰，名鎮諸國的大食鐵騎，不知道擊敗過多少數倍於自己的對手，征服過多少強悍的敵人，他們每一個在速度達到極致的情況下，都至少可以對付四、五名步兵。

    再出發之前，每個人都以為，他們至少可以殺死數倍於自己的唐人，將他們的陣型徹底的鑿穿、打散，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三輪箭雨之後，他們居然就這麼徹底的消失了。

    在大食人的徵戰歷上，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那一剎那，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就連歐麥爾的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前進！」

    看著一萬五千名大食鐵騎倒在自己的車弩大軍面前，陳彬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波動，他手中的長劍一揮，三千駕銀白的小車，推著三千具車弩跨過這些大食鐵騎的屍體，立即往前推進。

    而在他們左右，其他的磧西援軍也跨過這些大食鐵騎的屍體，往前湧去。

    「殺！」

    「準備！」

    同一時間，密密麻麻的大食軍隊中，歐麥爾也抽出了自己的長劍，儘管戰死了兩撥鐵騎，折損了接近三萬多人，但是歐麥爾依然沒有放棄，依然在為三十多萬大食軍隊爭取時間。戰爭不僅講究戰術，也講究戰略，不管這些唐人軍隊有多強大，只要三十多萬大食軍隊能夠掉過頭來，等待這些唐人大軍的最後依然是死路一條。

    轟隆隆，大軍的速度越來越快，雙方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這一次，沒有了那些大食騎兵，在十餘萬磧西援兵和茫茫的大食軍隊之間再沒有了任何阻礙，終於——

    「轟隆！」

    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地震動，從天空俯瞰而下，兩撥密密麻麻的大軍就像潮水一般，重重的撞擊在一起，那一剎那，整片怛羅斯戰場都在劇烈的晃動，連大地都彷彿要撕裂了。

    拳與拳，肉與肉，戰馬與戰馬，刀劍與刀劍……，在這片戰場上劇烈的撞擊在一起。這一次戰鬥沒有任何的花巧，所有人都傾盡了全力。這是東西方之間，規模最龐大，戰爭最激烈的一次對戰。

    「頂住！」

    「為了帝國！」

    「擋住這些異教徒！」

    東部戰場的最前端，一名名大食的盾兵戰士拼盡了，全力死命的阻擋。他們緊咬著牙根，強而有力的肩膀死死地頂著將近七尺高的巨盾。砰砰砰，有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從對面傳來，七尺高的巨人，劇烈的顫抖，但卻將對面的攻擊牢牢的擋了下來。

    面對這種攻擊，他們已經有相當豐富的經驗。一面巨盾至少可以阻擋四五名同級對手的攻擊，這也是大食人對付其他勢力的騎兵以及步兵的重要手段。

    ——在實戰的對抗中，就連大食人自己的鐵騎都很難衝破這層阻礙。

    「堅持住！將軍已經發話下來，只要我們再堅持片刻，等到大軍調整完畢，就可以徹底消滅他們！」

    一名名大食盾兵嘶聲咆哮，他們的身體傾斜，雙腳深深的插入泥土之中，就好像和大地融為一體般。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轟隆！」

    大地震動，一股無形的波紋有如颶風一般，從唐人的大軍後方迸射而出，瞬間席捲了整個大食軍隊。戰場東側，所有大食軍隊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鏘鏘鏘，腳下的光環震盪，一身的氣息就好像被無形的枷鎖套中一樣，一跌再跌，瞬間連降三層。

    原本和大唐\/軍隊激烈對峙的大食人，霎時間實力大降，一個個潰不能支。

第八百七十六章大食，潰敗！（二）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大驚失色，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整個戰場卻已經出現了決定性的變化。

    轟！轟！轟！

    有如大壩決堤一般，整個東部戰場瞬間一片潰敗，在三重「萬卒之敵光環」的作用下，所有的大食士兵實力狂降，根本不是大唐士兵的對手。砰！四五名大唐步兵，罡氣震盪，聯合起來，猛烈的撞擊在眼前的一面大食巨盾上，這面之前還牢不可破的大食巨盾，這一次卻被瞬間撞飛，甚至連巨盾後的大食士兵都被撞翻在地。

    噗，還沒等那名大食盾兵起身，一根長槍如靈蛇般，陡然刺出，一槍刺穿了那名大食士兵的咽喉，將他狠狠地釘在地上。踏著他的屍體，一名名大唐士兵洶湧而入。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血光迸現，一名之前還力大無窮，勇不可擋的大食頭目瞬間被一柄長劍刺透，看著身前的半截劍柄，這名滿臉絡腮鬍的大食頭目，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中滿是恐懼。他的雙手下意識的握著劍柄，有如木樁般重重的倒了下去。

    ——到死他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實力下降的這麼厲害，最後被人一劍刺殺！

    一名，兩名，三名……，短短時間內，成千上萬的大食人紛紛倒下！

    轟轟轟，幾乎是同一時間，陳彬率領的車弩大軍及時跟進，一陣陣轟鳴聲中，成百上千的巨大弩箭，一輪又一輪，不斷的射進大食人的陣營之中。東部戰場的大食人為了抵禦大唐\/軍隊的攻擊，所有士兵的站位都是密密麻麻，緊湊到了極點。

    這是他們最引以為豪的防禦陣型，但此時卻正好成為了大唐弩箭最好的靶子，甚至比之前對付騎兵的時候更加有利。

    噗噗噗，每一根弩箭都至少射穿了十幾名大食士兵，有的甚至射穿了一條直線上三十多名大食士兵。短短時間內，三千車弩面前，就出現了一片巨大的死亡地帶，至少一萬多名大食士兵，倒在了這輪箭雨之下。

    面對這種恐怖的死亡之雨，看到前方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紛紛倒下的同伴，就算是意志堅定，天生好戰的大食人，也感覺到濃厚的死亡氣息，開始畏懼起來，紛紛往後退去。

    「殺！」

    「為了大唐！」

    與此同時，相隔極遠的另一處地方，李嗣業率領的五千烏傷鐵騎在大食人的陣營深處橫衝直闖，來回刺殺，十蕩十決陣在李嗣業和五千烏傷鐵騎手中，發揮到了極致。眾人一會像煙花一眼迸散開來，一會兒又像鐵爪收縮般匯聚在一起，幾輪衝殺，直接將周圍的大食軍隊蕩的七零八落。

    鏘鏘鏘！

    一柄又一柄巨斧以雷霆萬鈞之力從四面八方狠狠的劈在李嗣業的身上，歐麥爾麾下最精銳的第七步兵方陣，第九步兵方陣和第十步兵方陣完全把李嗣業當成了最主要的攻擊目標，然而所有的攻擊落在李嗣業身上，全部被狠狠的彈開來。

    嗤，李嗣業長劍一掃，四周圍一頂頂金色頭盔應聲飛起，那些失去了頭顱的大*銳，身體只是顫抖了幾下，立即齊齊倒了下去。

    「所有人隨我來，殺光他們！」

    李嗣業的怒吼聲有如雷霆一般，在所有烏傷鐵騎的耳邊響起，砰砰砰，只不過幾輪衝鋒，立即秋風掃落葉一般，將第七步兵方陣，第九步兵方陣和第十步兵方陣紛紛絞殺。烏傷鐵騎的強大實力，再配合王沖的萬卒之敵光環，所有的大食步兵，潰不成軍，成千上萬的大食人紛紛倒在烏傷鐵騎的馬蹄之下。

    開始的堅持和凶狠，在面對五千烏傷鐵騎壓倒性的實力，以及怒濤般的衝擊，頓時土崩瓦解！

    「快逃！」

    一波波的大食士兵衝殺上去，又被五千烏傷鐵騎一輪輪的絞殺，粉碎，面對烏傷鐵騎的強大，這些大食人終於恐懼了，顫慄了，紛紛掉頭逃跑。

    弩車大軍、烏傷鐵騎，萬卒之敵光環，再加上十餘萬的大唐\/軍隊……，大食人兵敗如山倒，短短時間內，數以萬計的大食步兵滿臉驚恐，倒在了東部的戰場上，更多的大食士兵如避瘟疫般，開始往後逃竄。在大食人的徵戰史上，第一次遇到了這種完全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

    面對這種壓倒性力量，所有的大食士兵都感覺到了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顫慄，整個大軍一片慌亂，潰敗和混亂迅速的擴散開來，並且從歐麥爾控制的東部大軍迅速向著背後三十多萬大食軍隊擴散。

    「混賬！站住！」

    「誰敢逃跑，軍法處置！」

    「你們這些懦夫，帝國的恥辱！」

    ……

    歐麥爾臉色蒼白，渾身都氣的顫抖。他的本意是要穩定大軍，抵擋住這支突然出現的大*隊，在歐麥爾的計畫中，只要再等片刻，就可以全軍壓上，徹底的消滅這支大唐的軍隊，但是現在，還沒有等到後面的軍隊調整完畢，東部的軍隊反而在大唐\/軍隊的攻擊下，反過來衝擊了自己的大軍，這和歐麥爾的本意完全背道而馳！

    「轟！」

    看到大軍失控，歐麥爾終於咬牙，猛的縱馬而出，手中的彎刀只是一揮，驚天的巨響聲中，弧光一閃，十多名逃跑的大食士兵直接被歐麥爾的彎刀劈成兩半。蹄噠噠，歐麥爾再次回頭衝出，又是十多名大食士兵如敗草般倒下。

    接連幾輪衝鋒，歐麥爾周圍屍山血海，足足倒下了一百多名大食士兵，而這位大食之矢甚至連眼皮都沒有跳一下，神色冷酷無比。在這種殘酷的鐵血手段下，周圍的潰散終於有了一點點止住的跡象。

    不過還沒有等待歐麥爾收攏住整個大軍，下一刻，一聲金石般激昂的馬嘶忽然從耳中傳來，同一時間，歐麥爾的感知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風暴般強大的氣息，並且那道氣息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朝著自己的方向衝來。

    「唐人！」

    歐麥爾心中一凜，腦海中陡的浮現出一道騎著汗血寶馬，如同巨人一般，比最魁梧的大食人還要高大的身影。

    是那個大唐的鐵騎首領！

    「嗡！」

    歐麥爾瞳孔一縮，陡的回過頭來，就看到李嗣業人馬合一，騰空而起，如同一道驚天長虹般向著自己殺了過來，那雙骨節分明，強而有力手掌中握著一柄比人還高的巨劍，猛的一劍狠狠斬下。

    「番賊，拿命來！」

    李嗣業雙目怒睜，一身狂暴的罡氣被他凝聚到了極點，順著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斬過去。

    轟，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間，只見光芒一閃，下一刻，一股深沉幽暗，強大無比的力量從歐麥爾體內爆發出來，這股罡氣中透著一股濃烈的鐵血和火焰的味道，猛的擋住李嗣業這傾盡全力的一擊。

    「無知的異教徒，我要親自終結你的性命！」

    歐麥爾眼中陡的爆發出驚天的寒芒，作為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麾下最頂級的將領之一，歐麥爾本身就擁有著極其強大的戰鬥力，他的實力和他的鐵血以及冷酷同樣出名。雖然大軍潰敗，但是對於這種武將之間的戰鬥，歐麥爾從來都是毫無畏懼。

    在這種激戰中，他不知斬殺過多少敵對的武將，歐麥爾之所以被稱為大食之矢，本身就是用這些武將、名將的鮮血鑄就出來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虛空劇震，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滿臉鬍子的混賬王八旦，你嘰嘰呱呱在說什麼？聽！不！懂！」

    聲音未落，一個岩石構成的巨大拳頭在眼中由小變大，猛的一拳重重轟落在歐麥爾的頭頂。巨大的力量震的歐麥爾身周的罡氣急劇的震盪，連胯下的大食神駒四條腿都陷進了泥土裡面。

    面對李嗣業和化身成石將軍的黃搏天聯手一擊，即便是歐麥爾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沒有用的！你們根本殺不了我！」

    歐麥爾咬著牙，眼中凶光四射，頂住這兩名大唐頂尖戰將的攻擊，接下來就輪到他反擊了。然而歐麥爾才剛剛鼓動罡氣，揚起彎刀，下一刻，轟隆，沒有任何的徵兆，歐麥爾腳下的地面突然活了過來一樣，原本堅硬的地面在一股外力的控制下，下凹塌陷，四分五裂，歐麥爾胯下的戰馬瞬間失去平衡，拖著歐麥爾連人帶馬墜落下去。

    ——大地震動，可以將地面撕裂，這是黃搏天石將軍的能力。

    「不好！」

    一直鎮定自若的歐麥爾大驚失色，終於變了臉色。然而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下一刻，轟隆，一道暗紅色的波紋從大唐的軍隊後方迸射而出，橫掃整個戰場。被這股力量一蕩，歐麥爾全身鋼鐵般凝練的氣息突然一震，陡然下降了一截。

    萬將之敵光環！

    在這個時候，王沖也出手了。以王沖現在聖武境六七重的實力，除非是大將級別的頂尖強者，否則的話，統統會受到萬將之敵光環的影響。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大食，潰敗！（三）

    「好機會！」

    感受到歐麥爾的氣息突然變弱，李嗣業和黃搏天目光一亮，兩人聯手齊齊發動攻擊，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馬蹄喘急，沉重如雷，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砰砰砰，五千烏傷鐵騎有如狂風暴雨般，從各個方向接連不斷的撞擊在歐麥爾體外的罡氣上。

    只不過眨眼間，歐麥爾身上的氣息就以驚人的速度消耗，並且迅速削弱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地步。

    十蕩十決！

    當五千烏傷鐵騎把這套後世名聞天下，最強十大陣法之一用在一個人身上，哪怕是歐麥爾這種名聞天下的大食名將，也沒有任何的幸理。

    「不！」

    以鐵石心腸，意志堅定著稱的歐麥爾臉色蒼白，心中陡的生出了一股濃烈的恐懼。他的武功剛烈、磅礴，足以同時抵擋李嗣業和黃搏天的聯手攻擊，但是當成千上萬的烏傷鐵騎一起衝鋒過來，就連歐麥爾都不是對手。在他的一生征戰之中，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成群結隊的鐵騎集群式進攻一個人的情況。

    一個人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同時對付成千上萬的對手，這一剎那，他終於感覺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他想要縱馬逃跑，但是黃搏天操控的石將軍完全控制了周圍的岩石地形，一塊塊岩石從地底突起，完全阻擋了他去路，而五千烏傷鐵騎密集如雨的攻擊更是徹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啊！——」

    最後一剎那，歐麥爾只來得及奮起全身的力量，舉起手中威名赫赤的大食彎刀，頂住來自頭頂的攻擊。然而轟隆，氣浪暴鳴，一柄一人多高的鋒利巨劍怒斬而下，這一劍剖開了烏雲，剖開了日月，剖開了歐麥爾體外深沉黝黑的罡氣，也同時劈斷了他手中名聞天下的，陪伴自己征戰半生的大食神刀。

    希聿聿，最後一聲長嘶來自歐麥爾跨下的大食神駒，這頭體格壯碩，聞名大食的神駒和歐麥爾一起，被李嗣業手中烏茲鋼巨劍一劍劈成兩爿，鮮血暴射一地。

    「與大唐為敵者，如此獠！」

    李嗣業一劍挑起歐麥爾的屍體，高高揚起，那一剎那，他渾身氣息滾滾，罡氣如潮，彷彿燃燒的烈焰一般，半個戰場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一刻的李嗣業，偉岸的如同天上的神祇一般。

    「轟！」

    雖然聽不懂李嗣業說什麼，但是歐麥爾的戰死，對於東部戰場的大食軍團的打擊，完全是毀滅性的。

    「將軍陣亡！」

    「歐麥爾將軍被唐人殺了！」

    「大家快逃！」

    ……

    所有的大食人爭先恐後，一片恐慌，敗退的大軍有如潮水般衝擊後方的大軍陣營。這一幕突如其來，原本差不多已經調整過來，都做出了進攻準備的大食軍團受到這波衝擊，頓時一片混亂。

    「殺！」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為了大唐！——」

    ……

    一陣陣咆哮聲響徹戰場，十萬磧西援軍赤紅著眼睛，猶如猛虎下山般，向著大食軍銜尾殺去。到了這一步，已經用不著任何的戰術了，面對全線潰敗的大食人，眾人只是如同巨浪般洶湧過去。

    烏傷鐵騎、弩車大軍、岡克之王、大小勃律的軍隊、安南都護軍、磧西都護軍……，所有人化為一般毀滅性的洪流，不斷的向著三十萬大食人衝殺過去。雖然大食人的數量遠比大唐要多，雖然後面的大食軍隊還在試圖反抗，試圖上前戰鬥，但是面對已經全線潰敗的軍團，任何人都已經無法阻止這股趨勢。

    「大人！」

    「快看那裡！」

    「大食人居然被打退了！」

    「這怎麼可能！」

    遠遠的，怛羅斯之城上，一道道目光看著城下成千上萬潰退的身影，臉上滿是震驚。他們早就注意到了遠處援軍的到來，但是大食人的瘋狂進攻，使得他們根本無暇顧及，而且兩個月的鏖戰，再沒有人比安西都護軍更明白，眼前這只大食帝國的軍隊有多麼強大。

    那是比以往任何一支軍隊都要強大的多的軍隊，僅憑十萬援軍，而且裡面還有相當多數量的僱傭兵，想要擊敗三十多萬兇猛、彪悍的大食士兵，幾乎相當於天方夜譚。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最後這支新出現的援軍，不但勝利了，而且還以壓倒性的力量徹底碾壓大食軍隊。

    城樓之上一片死寂，原本順著雲梯前仆後繼，不斷殺來的大食人有如潮水般退去。眾人看著遠處與大食人激烈交戰的援軍，那呼嘯的喊殺聲，給了所有人前所未有的衝擊和震撼，更給了所有人前所未有的希望！

    「傳令下去，打開城門，配合磧西都護軍，聯合夾擊大食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聽起來有些疲憊，但卻依然威嚴洪亮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高仙芝雙手拄劍，佇立在城樓上，猶如山巒般，巋然不動。他衣甲破碎，渾身血跡斑斑，每一處地方都是深深的刀劍傷痕，連番的激戰消耗了他大量的罡氣和體力，但是高仙芝卻是臉色平靜，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橫亙在那裡，就彷彿永遠都不會倒下般。

    「是！大人！」

    高仙芝身旁一名傳令官滿臉興奮，迅速領命而去。片刻之後，轟隆，隨著一聲巨響，怛羅斯之城已經嚴重扭曲變形的城門重重的打開，一名名安西都護軍激動的喊殺著從城中衝殺而去。

    三十萬大食軍隊本來在磧西援軍的攻擊下已經潰不能支，再加上突然從城中殺出的安西都護軍，頓時越發混亂了，成千上萬的大食人爭先恐後，紛紛逃跑。

    「想不到……他真的會來！」

    當城牆之上再沒有一個人，高仙芝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神情輕鬆了很多，那原本高大偉岸的身軀，也顯出了一絲深深地疲憊。

    ……

    怛羅斯城外，大食人兵敗如山倒！

    「混蛋！站住！殺掉他們！」

    「不許逃跑！殺回去！」

    「衝擊軍陣者，死！」

    ……

    一名名後方的大食將領憤怒的嘶吼著，還試圖著阻止大軍的敗退。然而只是一眨眼，就連他們自己，都被這股亂流裹挾著，往後拖去。

    「撤！——」

    大勢已去，面對十餘萬如狼似虎，瘋狂追殺過來的大唐\/軍隊，大食人終於下達了撤退了命令，三十萬大軍留下滿地的屍體，有如潮水般向西退去。

    「侯爺！我們勝利了！」

    大軍後方，許科儀扭頭望著王沖一臉崇敬道。

    「是勝利了，但還沒有徹底勝利！」

    王沖淡淡道，丟下一臉懵懂的許科儀，騎著白蹄烏緩緩地向前行去。戰場上，金鐵聲，喊殺聲，馬鳴聲，慘叫聲，還有弓弦的震顫聲，響聲一片。只有王沖一臉平靜，有如閒庭信步般，跨過無數大食人的屍體，掠過一處處斷戈殘戟，在萬軍叢中緩緩的向前行去。

    身後，一名名將士緊緊相隨，王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戰爭的中心，就好像謫落的皓日一般，光芒萬丈，讓人永遠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大食人撤退了，有如潮水一般的瘋狂往後湧去，這一戰大食人損失慘重，就算到現在為止，他們恐怕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輸，甚至還折損了大食之矢歐麥爾這樣的頂級名將。但是對於王衝來說，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一場戰鬥從開始到現在，不管是避過大食人在天空的獵隼，殺掉他們遊蕩在外圍，通風報信的斥候，還是最後搶佔先機，擊潰歐麥爾指揮下的七萬大軍，以及利用這東部潰退的大軍衝擊三十萬大食軍隊，所有的一切一環扣一環全部是他精心安排的結果。

    在烏傷的鋼鐵之城和磧西都護府中，王沖利用那張怛羅斯地形的沙盤，事先已經推演過無數次，而現在這一切在現實中真實的上演，而且絲絲入扣，沒有毫釐的差池。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這是兵法中最簡單的內容，為了現在的勝利，王沖準備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方方面面，所有的細節都被他考慮到了。

    對於大食人來說，這一場失敗或許只是偶然，但是對於王衝來說，卻是必然。

    「報！」

    「大食人已經撤到指定位置，請問是否繼續追擊？」

    就在王沖緩緩向前行去的時候，一名傳令兵火速馳來，在王沖身前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

    「不必了！」

    王沖坐在白蹄烏上，眺望前方已經退出怛羅斯西側戰場的大食人，擺了擺頭，淡淡道：

    「通知李嗣業，陳彬，以及岡克之王他們，停止追擊！」

    「另外，傳令張壽之他們，可以開始行動了！」

    「是！侯爺！」

    聽到王沖的話，傳令兵翻身上馬，很快如飛而去。

    轟隆隆，隨著一陣劇烈的顫動聲，成千上萬的運兵車翻過丘陵，運送著無數的工匠，以及燃燒的鐵爐朝著戰場而來。在他們身後，更多的馬車裝載著小山一般的鋼鐵，鋪天蓋地，緊跟而來。

第八百七十八章都護見都護，高仙芝！

    「哞！」

    而在馬車的後方，無數的牛羊成山成海，同樣翻過那一座座丘陵，向戰場而來。然後就是運送軍糧的車輛……，這場戰鬥進行到現在，這些負責後勤的人員終於可以進入戰場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王沖扭過頭來，帶著眾人，徑直朝著怛羅斯之城的方向走去。在那裡，王沖已經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都護大人！」

    就在距離高仙芝不遠的地方，王沖停了下來。兩世為人，雖然曾經貴至「兵聖」，但是這是王沖人生之中第一次見到這位聲名赫赫，名震西域的「帝國之璧」。西域戰神高仙芝的名頭，即便是上輩子對於將相子弟的王衝來說，也高不可攀，難以企及的存在。

    至於後來，浩劫爆發，王沖如慧星崛起，力挽狂瀾的時候，這位西域的傳奇大將卻早已從大唐的天空中隕落了！

    所以至始至終，王沖都和這位帝國最顯赫的大將之一緣慳一面！

    儒雅、俊美！

    這是王沖對於高仙芝的第一印象，雖然高仙芝氣息紊亂、滿身的傷痕，經歷連翻的戰鬥，看起來神情非常憔悴，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種恢宏的氣度，即便是在大將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傳聞之中，高仙芝從小就孤慕大唐的文明，曾經有過七年在大唐遊學的記錄。王沖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假，但是從高仙芝身上流露出來的氣度來看，這件事情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都護，大恩不言謝，高某代所有的安西都護軍，謝過大人！」

    遠遠地，高仙芝看著王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下，面向王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這一次怛羅斯之戰，整個安西都護軍已經陷入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幾乎達到了極限，而高仙芝更是已經做好了全軍覆沒，以身殉國的準備。

    如果不是王沖帶著磧西的援軍及時趕到，整個安西都護軍可能即將化為歷史。

    王沖的年齡和高仙芝差了一個輩份，坐上磧西大都護的位置也是備受爭議，至少在帝國的大都護和大將軍中是備受爭議的。一聲「都護」以高仙芝的身份說出來，已經足以代表對王沖的尊敬和承認。

    「都護大人不必多禮，這本來就是王沖的分內之事。都護大人，不知道城內的傷亡情況如何？」

    王沖目中閃過一絲異色，顯然感覺到了高仙芝對自己的「特殊稱謂」。

    「這一戰總共陣亡了一半人以上，另外，城中共有四千多名傷員，而且缺少足夠的金創藥，還有糧食也耗得差不多了。」

    高仙芝道，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安西都護軍在西域南征北戰，無往而不勝，但是這一次卻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恐怕以後也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明白了。」

    王沖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同情。

    「至於金瘡藥和糧食的問題，都護大人不必擔心，我已經帶來了足夠的補給。孔子安，把金瘡藥和糧食送到城中去。」

    「是！侯爺！」

    孔子安向著後面招了下手，早有一名名士兵護送著載滿糧食和金創藥的車輛往城中駛去。怛羅斯之城鏖戰兩個月，各種物資必然處於匱乏的狀態，王沖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補給的物資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轟！」

    就在一車車糧食和藥品送進怛羅斯之城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陣陣鋼鐵的轟鳴之聲，伴隨著陣陣吶喊聲，從前方的戰場上傳來。聽到這聲音，高仙芝和周圍的安西眾將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只見前方爐火熊熊，濃煙滾滾，成百上千的工匠站在一輛輛特製的運兵車上，正在把一塊塊銀白色的巨大的鋼鐵模塊釘入大地之中。

    剛剛聽到的轟鳴聲就是他們的敲打聲。

    所有的工匠忙忙碌碌，而且看起來非常的熟練，他們接駁的接駁，敲打的敲打，一切有條不紊，快而且極有效率。只不過片刻的時間，怛羅斯城外就開始出現了一堵堵高大的銀白色鋼鐵之牆。

    不止如此，原本一直潮水般追殺過去的磧西援軍，在掠過了那片銀白色鋼鐵之牆後，明顯放慢了追殺，並且和大食人的潰軍之間，明顯出現了空隙和斷層。

    「都護大人，這是……」

    看到這一幕，高仙芝身旁，一名絡緦胡，臉色黝黑，看起來非常威猛的武將突然道，在他身周，其他的安西諸將也是一臉錯愕。王沖帶領的十餘萬磧西援軍現在穩佔上風，這種時侯，正是該趁勢打鐵，窮追猛打，擴大戰果的時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王沖的十餘萬磧西援軍明顯放慢了追殺的步伐，和大食的敗軍之間甚至明顯出現了脫節。

    以王沖的名聲，以及之前整個大軍的表現來說，這種低級的，重大的失誤實在不應該出現！

    還有那些忙忙碌碌的工匠，以及銀白色的鋼鐵之牆……，每個看到的人都是滿頭霧水，誰也不知道王沖和磧西援軍這是在做什麼。

    大軍前方，高仙芝沒有說話，心中似乎有所猜測，但彷彿也並不是很明白。

    王沖的作戰風格完全不像是正統的那種作戰風格，而且，這種十幾萬規模的大戰，居然還會帶上沒有戰鬥力的工匠，以及火爐，簡直令人難以想像，這在過往的戰爭史上，還是從不曾出現過的，也只有王沖才有可能做得出來。

    「這位是程千里程將軍吧？」

    王沖看著這名氣息有如風暴般，非常霸烈的武將，突然開口道。

    「都護大人認識我？」

    程千里一臉錯愕。

    「有所耳聞。」

    王沖淡然一笑，心中卻是微微波動了一下。整個安西都護軍中，除了高仙芝之外，其他原本還有兩位頂級的悍將，一位就是已經被自己挖到麾下的「神通大將」李嗣業，而另一位，就是這位程千里了。

    程千里雖然最終的成就沒有達到李嗣業那麼高，但是因為從軍的時間更早，資歷更深，所以現在的修為反而比李嗣業還高！

    程千里生得高大威猛，面相懾人，在戰場上，是安西都護軍裡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已經達到巔峰的準將級別，恐怕比之烏斯藏的修羅戰場達延芒波傑還要厲害。所以王沖儘管是第一次見他，但是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安西都護軍能夠堅持這麼長的時間，恐怕功不可沒。

    「……宜將剩勇追殘寇，能夠儘量的殺死大食人當然是好事。不過，現在的大食人，只是受到自己人的衝擊，產生混亂，他們的主力未失。就算之前陣亡大量的兵馬，恐怕也還有二十七八萬，是我們的兩倍以上，而且全部都是驍勇善戰的精銳，另外，大食人的頂級將領，包括統帥艾布穆斯\/林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要是我蒐集的情報沒錯的話，這位大食帝國的東方總督可是以戰略見長，可並不是一場局部的潰敗可以摧毀的。」

    王沖目光睿智道，做為大唐有史以來地位最高的「兵聖」，王沖擁有面對任何對手的自信，但卻也絕不會因此而小覷任何的對手，更何況，艾布穆斯\/林絕對是個極其難纏和可的對手。

    在崇尚戰鬥和殺戮，一切講究的實力的大食，能夠一路屍山血海，最後坐上東方總督的位置，本身就說明了他的實力。而就算一個最普通的人，如果能夠經歷上百場，甚至數千場的激烈戰鬥，最後也會成長為一個頂級的大將。

    擊潰了艾布穆斯\/林麾下的一名頂級悍將，並不等於就擊潰艾布*。這位大食帝國的東方統帥，號稱「鐵血總督」，不但實力驚人，而且極富謀略，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雖然到現在為止，王沖還和他素未謀面，但是在王沖剛剛進軍磧西都護府的時候，兩人就已經隔空無形的交過一次手了。

    這位「鐵血總督」對於大唐的覬覦，遠比王沖想像的還要厲害，和大唐還未開戰，他的觸手甚至都已經伸到磧西這麼遠的地方了。

    「嗡！」

    王沖的聲音一落，四周圍頓時一片肅靜，所有安西諸將臉上都透出一股凝重的神色。「艾布穆斯\/林」，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魔咒一樣，在怛羅斯鏖戰兩個月，再沒有比安西諸將對這個人更加瞭解的了。

    做為整個帝國最精銳的力量，在進軍怛羅斯之前，安西都護軍是驕傲的，是自信的，同時也是強悍的。放眼天下，安西都護軍一直以為自己所向披靡，悍有敵手，直到遇到這些驍勇善戰，同時又罕不畏死的大食人。

    如果不是有城高牆厚，高聳入雲的怛羅斯之城，面對三十多萬潮水般湧來，戰鬥力遠超蒙舍詔和烏斯藏的大食軍隊，安西都護軍不可能堅持這麼久。

    「可是，都護大人，雖然是艾布穆斯\/林很厲害，但是都護大人的到來，以及東部戰場這麼快潰敗，恐怕就算艾布穆斯\/林再厲害，也絕不可能料到。如果這場戰鬥連他都沒有準備的話，說不定我們真的可以藉此徹底的擊敗大食人！！」

    一名安西部將狠狠的握著拳頭，忍不住激動道。

    艾布穆斯\/林確實很厲害，但是這場戰好不容易看到戰勝大食人的希望，如果僅僅因為忌憚，就放棄追殺，事後證明錯失了一個上好的機會，那就未免太令人扼腕嘆息了。

第八百七十九章王沖，隔空交鋒！

    王沖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瞥了眼其他的安西眾人。

    「許洋，不要亂說！戰場上的事情，波詭雲譎，關係著數萬將士的性命，豈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王都護說得不錯，面對大食人這種強悍的對手，我們確實不可以掉以輕心！」

    副都護程千里認真思索片刻後道。

    雖然很希望可以一鼓作氣，徹底的擊殺大食人，但是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王沖說得是對的。大食人只是小敗而已，如果大食人真的只有那麼一點本事，也不會把大都護和安西都護軍逼到這種地步了。

    甚至大都護都已經提前做好準備，要帶領安西都護軍和大食人最後決一死戰，以身殉國。

    驕兵必敗！

    這一場關係的不止是幾萬安西都護軍的性命，還有後方整個西域的歸屬，以及磧西、隴西甚至京師的安全，這麼大的事情不是可以意氣用事的！

    王沖瞥了程千里一眼，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讚賞的神色，王沖之前並沒有和程千里接觸過，對他的瞭解也不多，但是只憑他這一席話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大唐的巔峰準將，不止武力超群，同時也是極富謀略的。

    至少不是那種意氣用事，容易衝動之輩。

    「呵，其實除了我剛剛說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旌旗！」

    王沖笑了笑，扭過頭來，一臉自信道。

    眾人心中一震，一個個齊齊扭過頭來，跟著看向了那些大食人潰逃的方向。只見那些黑色的大食戰旗星羅棋布，遍佈大軍之中。只是看著那些戰旗，每個人都是一臉迷惑，誰都不明白王沖是這是什麼意思。

    「不論艾布穆斯\/林打得什麼注意，這可絕對不像是一個大軍潰敗的跡像啊！如果他真想做點什麼，應該再下點苦功，更加用心一點！」

    王沖一臉「瞭如指掌，洞悉一切」的神情，眼神看起來睿智無比。

    「轟隆！」

    一石激起千層浪，聽到王沖這句話，所有安西諸將，包括王沖身邊的眾人，都是渾身劇震。他們只知道王沖安排追殺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開始撤兵，不得繼續追殺過去，卻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幕。

    更加不知道，黑色的大食人戰旗中還隱藏著這樣的奧秘。

    確實！提到王沖的提醒，眾人此時認真看去，那一桿桿黑色的大食戰旗，筆直朝天，而且即便是在敗退之中，也隱含著某種秩序。

    ——無論如何，這實在也不像是一個驚慌、混亂，潰不成軍的大軍撤退的樣子！

    「噝！」

    想明白這一點，眾人眼皮狂跳，心中倒吸了一口氣，一個個頓時都說不出話來。

    「千里，王都護說的是對的，艾布穆斯\/林沒有那麼容易擊敗，他已經布下一個圈套等著我們。傳令下去，讓士兵們撤退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高仙芝望著遠處突然道。

    「圈套？」

    身旁，眾人一片錯愕。

    「都護大人英明！」

    王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高仙芝不愧是西域的戰神，身經百戰，經驗非常豐富，對於戰場上的各種變化非常敏，很顯然，他也應該看出了艾布穆斯\/林的意圖。

    「許科儀，傳令下去，讓大軍撤退，停止追殺吧。」

    許科儀應了一聲，連忙匆匆離去。

    遠處，十幾萬磧西援軍和安西都護軍猶如退潮一般，慢慢撤退，停止了追殺。兩方人馬徹底的分離開來。

    ……

    與此同時，怛羅斯城西，距離戰場數里之外，視野看不到的地方，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大食人最早撤離的一撥人馬正沿著起伏的地表，佈置出了一個弧形的埋伏圈。沿著這道埋伏圈，接近十萬的大食鐵騎密密麻麻，埋伏在後面。

    這些鐵騎是最早撤出戰場的，而且借助著地形和視野，從遠處完全注意不到他們。

    「怎麼還沒來？」

    「急什麼，總督大人早就算計好了，等到他們追過來進入我們的包圍圈，就是他們的死期！」

    「哈哈，還是總督大人厲害，這些唐人到死都不會想到，他們就快要『勝利』的時候，會被我們全殲！就是可惜了歐麥爾，不過為了帝國，犧牲他一個也值得了。」

    「都給我閉嘴！唐人快要過來了，趕緊給我準備。」

    ……

    就在埋伏圈的正後方，幾名目光凜冽，體毛濃密，披著黑色重甲的大食武將聚在一起，目光審視著前方，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殺氣。大食帝國從建立到現在，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在持續不斷的征伐擴張中，已經形成了一整套自己獨特的軍事作戰方法。

    那些唐人如果一直龜縮在城中，他們還真沒有太多的辦法，大食帝國雖然鐵騎天下無雙，但是在攻城方面並不擅長，只能是曠日持久，一座座的攻打，和其他的勢力相比，並沒有太大的優勢。

    不過，當唐人進入曠野，一切就截然不同了。不管是處於上風還是下風，大食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獨特戰術。

    「嗯？怎麼回事？這些唐人怎麼撤退了！」

    突然之間，幾名大食的武將臉色一變，齊齊豎直了身子。

    「荒唐！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們為什麼突然不追了？」

    「難道他們瞧出來了？」

    「不可能！他們現在正是大勝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放棄！」

    ……

    一群大食將領神情嚴肅，看得清清楚楚，看到遠處的十幾萬唐人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後退，所有人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過去，他們曾經用同樣的戰術，戰勝過許許多多強大的對手，就在他們最高興，最得意的時候，將他們戰勝，將他們徹底斬殺。

    但是在這種明明就要「勝利」的時候突然撤退，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那個唐人的首領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群人完全說不出話來。

    「嗡！」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一道山巒般高大，彷彿鐵鑄銅澆般的身影突然之間緩緩站立起來，他的目光銳利，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崩山裂岳般的恐怖的氣，那一剎那，轟隆隆地動天搖，整個大地都彷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嗡嗡的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

    艾布穆斯\/林深邃的黑褐色眸子盯著遠處，眼中深處陡的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寒芒。狂風浩浩，艾布穆斯\/林身上的氣息也跟著起伏不定，那龐大的威壓，如同千巖萬壑，重巒疊障，覆壓下來，四面八方，所有的侍衛都低下頭來，如同面對天上神祇的螻蟻般，渾身瑟瑟，惶恐不安。

    這場和大唐之間的戰爭，不管是石國的陷落，還是怛羅斯的失守，又或者是曠日持久的攻防戰，艾布穆斯\/林始終都是從容鎮定，不慌不亂，但是這一刻，那張指揮若定，鋼鐵般堅毅的面龐上終於泛起了道道波瀾，透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視。

    「這支唐\/軍的首領到底是什麼人？」

    艾布穆斯\/林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了，自從加入軍伍，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大食帝國小士兵開始，一直到做上東方總督，將帝國的版圖擴展到接近怛羅斯，接近西域為止，在漫長的征伐中，戰勝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艾布穆斯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給自己異樣感覺的對手了。

    雖然還沒有見到對面那支大唐援軍的統帥，但是這次無形的隔空交手，已經讓艾布穆斯\/林心中已經有種不好的感覺，——這次的對手恐怕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厲害，而且比自己以往的任何一個對手，還要難纏！

    不過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

    「總督大人，快看那裡！」

    一個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一名身材精瘦，鼻樑高挺，看起來充滿了力量感和野性的大食將領突然指著遠方道。順著他的手指，就在那些唐人大軍的前端，眾人分明看到了許許多多忙忙碌碌的普通工匠，還有成千上萬冒著火焰的鐵爐，以及一座座，魚鱗般正在怛羅斯城外立起的銀白色鋼鐵之牆。

    一剎那間，所有人大食武將心中都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戰場是最危險的地方，生死只在一念之間。在此之前，還從沒有人敢把這種非戰鬥人員的工匠帶到戰場上來，這樣只是送死，還有那些銀白色的鋼鐵之牆……，沒人知道這些唐人在做什麼，參加了那麼多的戰鬥，擊敗了那麼多的對手，摧毀、征服了那麼多的國度，大食人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詭異的戰鬥。

    「傳令阿穆爾！讓他帶領伯克爾重騎兵攻擊唐人！」

    艾布穆斯\/林盯著遠處，突然毫不猶豫道。

    「是，總督大人！」

    一名大食傳令官很快撥轉馬頭，匆匆離去。

    ……

    「侯爺，他們真的停下來了。」

    遠處，怛羅斯城門外，許科儀騎在一匹突厥戰馬上，眺望遠方，突然忍不住道。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距離最近，丟盔棄甲，一片驚慌的大食亂軍身上，對於整體的大局反而沒有怎麼注意。但是這個時候，當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脫離交戰，這個時候冷靜下來，就會明顯注意到，大食人撤退的速度越來越慢，而最後方的地方，那些大食人的軍隊甚至直接出現了停下來的跡象，根本就沒有繼續逃跑。

    無論如何，這可絕對不像是一個鬥誌全無，已經徹底戰敗的大軍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