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第八百九十章大陸地圖！

    「嘩！」

    沒有絲毫的猶豫，大欽若贊猛的一展，攤開了捲起的地圖。一旁，火光一亮，自有一名烏斯藏的騎兵舉著一根火把湊了過來。明亮的火光照耀在地圖上，現出無數的溝溝壑壑，一道道線條勾勒出整個西域大地，烏斯藏高原，西突厥汗國，也勾勒出了碎葉城以西雄偉的蔥嶺，以及遙遠的怛羅斯之城。

    「大陸地圖！」

    在這張地圖的最上方，用烏斯藏文寫著這幾個字。

    一張詳盡的地圖，勾勒出了整個西域周圍所有的勢力，而且所有的細節都極其詳盡。這樣的地圖，價值連城，連王沖都沒有。王沖曾經花費數個月的時間，想要繪出這樣這張地圖，但結果只能弄出一個大概的怛羅斯沙盤圖，而更大的區域則力有未逮，繪製不出來。

    但是大欽若讚的手中，不止怛羅斯城，連遙遠的大食帝國都在地圖上隱隱有所顯現，所有的比例，細節，完美呈現，其詳盡程度令人震驚。甚至就連碎葉城旁那條隱秘的通道都在上面顯露出來。

    如果王沖看到這張地圖，必然會極其震動。

    因為這樣的地圖正是他極力追求的！

    大陸地圖，這是整個烏斯藏地圖耗盡百年時光，在西域和各方勢力不斷徵戰，最後才繪製出來。和大唐不同，西域一直都是烏斯藏帝國的勢力範圍，這才是他們能繪製出大陸地圖的原因。

    放眼整個天下，這麼詳盡的大陸地圖也就僅此一張了！

    「怛羅斯！」

    大欽若贊低著頭，目光睿智、雪亮，只是一掃，立即鎖定了地圖上一個突起的標誌。

    「五十三里，正好是大唐\/軍隊的巡邏極限。大唐的鷹鷲小隊該出現了，差不多，出手吧！」

    「是，大相！」

    就在大欽若贊囈語般的聲音剛落，立即有一個聲音從大欽若贊身後的陰影裡響起。蹄噠噠，馬蹄陣陣，沉重如雷，藉著火把的光芒，只見一名全身重甲的武將疾馳而去，夜色深沉，看不清他的長相，只看著他直奔大軍的末尾，迅速的消失不見。

    黑夜裡，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誰也沒有開口詢問。

    時間緩緩過去，四周圍靜悄悄，突然，轟，一陣軋軋的鋼鐵聲從隊伍的末尾傳來。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但卻接二連三，彷彿有什麼東西從某種金屬籠子裡飛了出來。聲音持續的時間非常長，而且還伴隨著某種急劇的氣流湧動聲。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連和大欽若贊最親近的火樹歸藏都是一臉疑惑。

    大欽若贊雖然絕大部分的行動，都是透過他來完成的，但是卻並不是所有行動都是如此。大欽若贊在地牢的數月時間裡，見了許多人，他找他們聊了什麼，吩咐了什麼，就連火樹歸藏都不知道。

    「呱！」

    就在眾人心中的疑惑最深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聲怪叫嬰兒啼哭從天空深處傳來。那聲音怪異之極，似哭非哭，似叫不叫，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快看，快看那裡！」

    突然之間，隊伍之中，有人用烏斯藏抬頭望著天空，手指著某處，大叫起來。

    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心中一動，下意識的抬頭來。只見天空中，一輪明月皎潔，高懸天空，滌蕩著周圍的黑暗。而就在兩人抬頭的剎那，只見那圓盤般的明月中，分明一道巨大的黑影張開雙翅，從圓月中掠過。

    即便隔得很遠，但是那獨特的飛行姿態，以及雙翅，還是讓兩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禿鷲！

    這是烏斯藏高原上最常見不過的禿鷲，烏斯藏人天葬的時候，不埋地，不火燒，就是餵給高原上最兇猛的禽鳥禿鷲，並將這視為一種極高的榮耀。雖然在烏斯藏高原，禿鷲非常常見，但在蔥嶺以西，禿鷲都不是什麼常見的禽鳥。

    看到這只月色中掠過的禿鷲，不管是火樹歸藏還是都鬆莽布支，眼中都掠過一絲驚異的神色。但是這種驚異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種極度的震驚所取代。

    「呱呱！」

    一陣接二連三的禿鷲啼叫聲從夜色深處傳來，就在第一隻禿鷲之後，一陣陣密集的翅膀搧動聲從黑夜中傳來，就在都鬆莽布支和火樹歸藏，以及成千上萬烏斯藏鐵騎的目光，嘩，成群結隊的禿鷲有如烏雲一般從天空深處掠過，那密集禿鷲群甚至將天空皎潔的皓月都遮蓋了。

    剎那之間，星月黯淡，天地之間陡然黑暗了不少。無數的兵馬在這一剎那，和身上的鎧甲一起隱入了黑暗之中。

    寂靜，四周圍一片寂靜！

    一雙雙目光望著天空的禿鷲群目瞪口呆，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就連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兩位烏斯藏的帝國大將都呆住了。烏斯藏帝國對於空禽部隊從來都不是太過重視，帝國所有的核心，都放在鐵騎的訓練上。

    兩人從來沒有想到，大欽若贊身在地牢，居然偷偷瞞著他們，訓練出了這麼一隻數量龐大的禿鷲軍團。

    「吃一塹長一智，三角缺口一役，你們還沒有感覺出來嗎？空禽大軍正在這個時代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至少，……在那個人手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如果我們不能打敗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倣傚他。」

    大欽若贊淡淡的聲音，平靜無比，從黑暗中傳來。

    「走吧。」

    最後一句話說完，大欽若贊一夾馬腹，率先從兩人中間縱躍而出。

    「出發！」

    隨著大欽若讚的命令，蹄噠噠馬蹄陣陣，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騎風塵僕僕，在成群結隊，鋪天蓋地的禿鷲群掩護下，再次向著怛羅斯之城疾急馳而去。數里的路程一晃而過，也就是片刻的時間。

    「唳！」

    遠處，一隻岩鷹逡巡著，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弧線。看著地平線處，密集的鋼鐵大軍突然啼叫一聲，剛想調頭離去。突然之間，呱，一聲嬰兒啼哭般的怪叫從空中傳出，還沒等那隻岩鷹逃回去傳遞信號，剎那間，嘩，無數的禿鷲，密密麻麻，從空中傾洩而下，從四面八方瘋狂的撲擊。

    只聽一聲尖嘯，那碩大的岩鷹瞬間就被撕成碎片，無數的黑色羽毛，紛紛灑灑，從空中飄落下來。

    「走！」

    岩鷹的下方，一名烏斯藏將領佇立在黑暗的大地上，目光雪亮，連看都沒看空中，只是一揮手，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騎立即穿過岩鷹巡狩的區域，呼嘯而去。而天空中，禿鷲群啼叫著，如同一條流動的黑色飄帶般，繼續向著前方飛撲而去。

    唳，只不過數里的距離，第二道防線再次出現，兩隻岩鷹在空中相對飛行，來回逡巡著。禿鷲群飛撲而上，再次將這重外圍的防線撕成粉碎。第三重，第四重……，短短十多里，眾人至少遇到大唐布下的七八道防線。

    每一道防線的數量都不多，往往都只有一隻，或者兩三隻。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以幾隻岩鷹的飛行高度，即不會太低，同時又恰好足以將周圍地面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明顯經過精心的計算。

    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等人本來還覺得自己佔據了後發的優勢，沒有被唐人察覺。但是一路過來，遇到那一道接一道的鷹禽防線，眾人心中不由得慢慢沉重起來。

    「感覺到了吧？這就是他的風格，謹小慎微，根本不會給你留下一丁點機會。只有一丁點端倪，立即會被他發現。和他交手，我們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有絲毫大意。 」

    似乎知道兩人心中在想什麼，大欽若讚聲音適時的在兩人耳邊響起，聲音平靜無比，透著一股令人鎮定的力量。

    「他太小心了，以這種佈防情況，我們很難順利的通過而不被他發現。」

    火樹歸藏有些擔心道。

    「不錯，他布下的防線太多了。」

    都鬆莽布支也附和道，目中透出同樣的憂慮。

    說起來很難相信，他們要對付的那個傢伙，在西南之戰，還僅僅只是一個在武功上微不足道的少年。而一場戰事，他整個人已經完全變化。這場千里急行軍，儘管還沒有看到那個少年，但是那一隻又一隻，經過精心計算的鳥雀分佈，卻讓火樹歸藏這種大將都感覺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

    唐人太強大了！

    都說大唐物華天寶，太平了幾十年，人心渙散，戰鬥力已經大不如前，但烏斯藏卻在自己兵力最強盛的時候，一敗又一敗，不斷的戰敗在大唐的手中。而且還是在己方佔據著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

    現在的烏斯藏，已經被大唐將兵力壓縮到極致。而那個人的存在，更是讓整個烏斯藏夜不安寢，即便是在高原之上，也難以心安。

    這也是眾人這次出兵的原因。

    「不必顧慮太多，是人就有破綻，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大欽若贊淡淡的聲音從耳中傳來：

    「……而且，我已經找到了他空禽佈防的規律。」

    「嗡！」

    聽到這句話，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都是渾身一震，凌厲的雙眸中透出吃驚的神色，雙雙勒住了戰馬。

    大欽若贊只是一笑，雲淡風輕，從袖中取出那張大陸地圖，攤開了輕輕瞄了一眼。

第八百九十一章斥侯，無形的交鋒！

    」嗡！」

    大欽若贊衣袖輕甩，罡氣破體而出，立即將手中的大陸地圖托浮在了虛空。就在眾人的目光中，大欽若贊一隻手掌伸出，覆蓋在大陸地圖上面，五指錯動，星輝從上方投下，透過五指的縫隙，落在大陸地圖上。

    剎那間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陸地圖上，光影變幻，突然浮現出無數的光點。這些光點按照某種規律變化，精準的浮現在大陸地圖上，一處處山嶺、丘陵和平原上方，一直延伸到了怛羅斯城的方向。

    看到這一幕，都鬆莽布支和周圍的烏斯藏將領不禁微微變了變臉色，只有火樹歸藏一臉淡然。

    大欽若贊並非大將級別的高手，帝國的大相們需要花上大量的時間在政務處理上，所以大部分武功都不會很高。但是這並不是說他們的武功就很差，大欽若贊在細微級別的罡氣操縱上，恐怕就絲毫不弱於火樹歸藏。

    」看清楚了嗎？這就是唐人佈防的地方，帶上禿鷲大軍，一個個消滅掉他們吧！」

    大欽若贊平靜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種強大的自信。

    」是，大相。」

    一陣恭敬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五六名烏斯藏將領仔細的看著地圖上的那些光點，然後迅速如飛而去。呱，驚天的啼叫聲中，無數的禿鷲大軍鋪天蓋地，迅速的往前掠去。

    都鬆莽布支看著大陸地圖上的一個個光點，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走了！你這還是第一次和大相合作，以後時間久了你就明白了！」

    一隻寬厚的手掌從旁邊伸了過來，火樹歸藏在都鬆莽布支的肩膀上拍了拍，灑然一笑，策馬往前走去。都鬆莽布支怔了怔，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大欽若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大陸地圖收了起來，驅馬前奔，只留下一個背影給自己。

    」還真是難以揣測啊！」

    都鬆莽布支抬頭望著天空，長長的嘆息一聲，心中卻一片輕鬆。

    從王都地牢裡走出來的大欽若贊，一舉一動都飄忽不定，有如天馬行空，完全讓人無法揣度。都鬆莽布支以前還從來沒有和這樣的大欽若贊合作過，不過這對於整個烏斯藏來說卻是福非禍。

    至於大欽若讚那些絕妙的判斷到底是對還是錯，很快就知道了。

    」呱！」

    一群群的禿鷲如同幽靈般，怪嘯著從夜色中掠過，而地面上一名名烏斯藏將領忠實的執行著大欽若讚的策略。一群群的禿鷲，不斷地向著大陸地圖上光點標示的位置撲去，刺耳的尖嘯聲中一隻又一隻的岩鷹，羽毛四濺，不斷地從空中墜落下來。

    這些岩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成群的禿鷲，一隻隻接二連三的撲殺掉了。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天空中，禿鷲群在天空中開路，地面上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騎，極速前進。數萬的烏斯藏大軍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怛羅斯之城的方向前進。

    四十里，三十七里，三十里，二十五里……

    整支烏斯藏大軍和怛羅斯城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大欽若讚的戰略發揮了作用，一直到現在為止，唐人方面都沒有絲毫的察覺。而且最讓人驚嘆的是，大欽若讚的判斷，一絲一毫，絲絲入扣，唐人佈防的地點完全被他料中，沒有任何的差池。

    這次就連都鬆莽布支都感覺出來了，大欽若贊確確實實是找到他們的弱點，精準的推斷出了他們的所有佈置。

    」照這樣下去，我們真的可以夜襲唐人，而且不會給他們絲毫的反應機會。」

    都鬆莽布支心中暗暗道。

    和大唐之間徵戰多年，還沒有一次，都鬆莽布支感覺如此順利。和以往不一樣，這一次他完全可以確信，唐人那邊真的沒有任何的反應。二十五里，這麼近的距離真的是非常驚人。

    」還有半個時辰，在天亮之前完全來得及，還有十里，只要順利突防，不被發現，我們就可以打他個措手不及！」

    大欽若贊坐在高大的烏斯藏神駒上，抬頭看著東面的天空，目光閃爍，心中急速的計算。距離天亮已經越來越近了，不過儘管如此，烏斯藏人依然有機會。將近天亮的時候，正是人最容易鬆懈的時候，只要瞞過了唐人的耳目，在那個時候發動突然襲擊，依然可以給予唐人巨大的重創。

    」傳令下去，所有戰士下馬，包裹馬蹄，丟下後方的輜重，全速前進！」

    大欽若贊揮了揮手，下令道。

    」是！大相！」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大軍重新上路，速度比這之前還要快得多，幾乎飆升到極限。

    二十四里！

    二十三里！

    一群禿鷲飛撲過去，將天空上五六隻巡邏的岩鷹一網打盡，地面上的斥候連消息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成百上千的烏斯藏斥候一擁而上，全部殺死。二十二里，二十一里，唐人佈置的防線越來越密集，斥候也越來越多，但是全部被大欽若贊以雷霆萬鈞之勢剿滅。

    這一剎那，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騎，連同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兩大烏斯藏的帝國大將，全部都露出緊張的神色。就連大欽若贊雖然沒說什麼，但他身體前傾伏在馬背上，那繃直的身體和全神貫注的眼神，都說明他的精神繃到了極點。

    二十里，十八里……

    距離越來越近，還有幾里的路程，只要不被唐人發現，烏斯藏人就能夠發起一場成功的偷襲。

    」快點！……」

    黑夜中傳來一陣緊張的聲音，就在天空出現一隊岩鷹的時候，地面上一名烏斯藏武將迅速發出信號。這一次，天空中的那些岩鷹看起來比之前的岩鷹還要警覺，一聲尖嘯，五六隻岩鷹迅速向著四面八方分散飛去。

    一剎那，地面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個人眼中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呱，天空中的禿鷲群迅速的撲上，怪嘯著向著天空中逃走的岩鷹迅速的撲殺過去。戰鬥迅速展開，按照大相的安排，這已經是十里內，唐人最後一處防線了。只要突破這道防線，距離怛羅斯就只有十五里的路程。

    只要能夠無聲無息的突破到唐人十五里之內，就能夠對唐人進行一場完美的偷襲。

    」嗡！」

    地面上所有的烏斯藏將領都抬頭看著天空，露出緊張的神色。

    」他們逃不了的！」

    大欽若贊抬頭看天，神色平靜，但無形中卻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為了今天這一戰他不知道準備了多少時間，所有的禿鷲戰術都是他親手安排的，所有的鷹雀根本不會有任何逃跑的機會。至於地面的大唐斥候，他也已經派出了部隊去剿滅。

    這支精銳是他在地牢之中安排火樹歸藏訓練的，整個過程獲得了烏斯藏各王區，所有將領的全力配合，每一個斥候都是精挑細選，而且進行了專門捕殺唐人斥候的訓練，全部都可以以一擋十。

    唐人那邊到現在都沒有升起信號，就說明這支捕殺唐人斥候的隊伍，已經成功得守。

    」一，二，三，四，……五！」

    大欽若贊看著天空，口中不斷的數著，就好像有某種魔力一樣，大欽若贊每數出一個數字，就有一隻岩鷹被禿鷲群圍攻，從空中啪噠掉落下來。當大欽若贊數出最後一個」五」字，嗖，一隻長箭從後方電射而出，都鬆莽布支坐在高大俊逸的大雪山神駒上，拉弓開箭，一箭將最後一隻岩鷹從空中掉落下來。

    」成功了！」

    看到最後一隻岩鷹翎毛飛散，從空中掉落下來，地面上發出一陣低低的歡呼聲。一名名烏斯藏將領仰望空中，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終於成功了！

    一路過來，突破了那麼多道唐人的防禦，終於最後一道防禦也突破了，現在，烏斯藏人只需要長驅直入就可以一雪前恥，給予給予唐人前所未有的沉重一擊，並配合大食人徹底的消滅大唐的安西、磧西都護軍，永遠的改變西域的版圖。

    四下里靜悄悄的，只有星月在天空照耀，還有風聲吹過的聲音。

    大欽若贊仔細的諦聽著四周，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和王沖交手，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從烏斯藏高原出發到現在，他終於還是扳過了一局，真正的贏了一次。

    只要掌握了先機，接下來就輪到自己出招了。烏斯藏和大唐，第一輪的交手中，終於贏了！

    」出發！」

    看著跨下的青稞馬噴出一口冰冷的白色氣息，大欽若贊大手一揮，終於下達了出發的命令。轟隆隆，成千上萬的烏斯藏瞬間爆發出強大的殺氣，如同解凍的冰河般，朝著遠處衝鋒而去。

    」吱吱！」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尖銳的叫聲從夜色中傳來。這個聲音非常尖細，如果不是仔細，根本注意不到。但是這聲音落到大欽若讚的耳中，原本還一臉鎮定，運籌帷幄，泰然自若的大欽若贊頓時渾身劇震，如遭雷殛。

    」嗡！」

    電光石火間，大欽若贊猛的抬起頭來，順著那尖細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越過成千上萬的戰馬，越過前方的一座座山嶺，大欽若贊分明看到一隻細小的麻雀從前方一座山嶺的樹枝上騰空而起，向著遠處飛去。

第八百九十二章變生肘腋

    「糟了！」

    看著那隻急速離去的麻雀，大欽若贊心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麻雀雖然在西域常見，但在蔥嶺以西這種荒涼、貧脊，以岩石為多的地帶卻極少，因為根本沒有麻雀覓食的東西。而且現在天氣漸冷，這種季節，麻雀也根本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崩！」

    電光石火間，只聽一聲巨響，弓弦震顫，一隻長箭從後方電射而出，後發先至，一箭射穿了那隻麻雀，巨大的力量將麻雀的屍體倒摜在地上。但是大欽若讚的臉色卻沒有因為這只麻雀的倒地有絲毫改變，目光所及，視線盡頭，一個細小的黑影，已經如同閃電般消失在了遠處。

    ——那是一隻灰褐色的鷂子。

    當禿鷲群在空中捕殺五隻岩鷹的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空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隻灰褐色的鷂子，從遠處的一根樹枝上，騰空而起，迅速的破空而出。它的速度極快，就這麼一會兒，就已經飛出了視線範圍，就連弓箭手都鞭長莫及，更不用是空中的禿鷲群了。

    「失算了！」

    大欽若贊閉上眼睛，深深地嘆息一聲，攏在袖中的手掌猛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和王沖之間，這場無形的較量，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在贏。成千上萬的烏斯藏兵馬都已經接近到了怛羅斯城外十八里，王沖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卻沒想到，就在距離成功最近的一剎那，自己卻栽在了王沖隱藏在樹上的一隻鷂子身上。

    軍隊巡邏，所有的空禽基本都在空中，飛得越高，看的範圍越大，所以基本上沒有人會把偵查用的鷹雀放在地面，或者枝頭。大欽若贊精準的判斷出了王沖的佈防點，但是沒有想到在這裡徹底輸了。

    「大相，怎麼辦？」

    四周圍，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什麼，一雙雙眼睛全部聚集到大欽若贊身上，就連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都變了臉色。變生肘腋，一隻鷂子徹底的打亂了眾人的計畫。

    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王沖那邊有準備和沒有準備，對於眾人來說完全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況。毫無疑問，當那隻鷂子飛出去的剎那，眾人已經暴露了。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大相，計畫是否更改？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前進？」

    火樹歸藏試探道。

    大欽若贊沒有說話，眼中變幻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在氣氛濃烈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時候，大欽若贊突然一笑，搖了搖頭：

    「果然，不愧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如果他真的毫無所知，被我們一直摸到怛羅斯之城，我反而會覺得有些不安，現在才算是我們之間真正的交手。既然已經被他發現了，我們也用不著隱瞞了，打開旗號，去掉裹著馬蹄的布裹，我們光明正大的進軍怛羅斯！」

    「是！大相！」

    轟隆隆，地動天搖，這一次烏斯藏軍隊不再掩飾，數以萬計的兵馬揚起滾滾的煙塵，直奔怛羅斯之城而去。

    ……

    「侯爺！不好了！」

    與此同時，遙遠的怛羅斯城外，正是清晨時分，張雀臉色倉皇，直奔王沖所在的位置而去。

    「怎麼了？」

    王沖正和父親王嚴、大哥王符、神通大將李嗣業以及岡克之王一起眺望遠處大食人的動靜，看到張雀神情，回過頭來，微微皺了皺眉。

    「侯爺，出大事了！我們的後方，出現一支數萬人的大軍，他們速度極快，我一路上佈下的明哨暗哨還有空中巡視的鷹雀，全部被他們拔除。現在他們已經一路突進到怛羅斯城附近，距離我們還有不到十里！」

    張雀跪在地上道，臉色蒼白無比。

    「什麼！」

    聽到張雀的話，王沖身旁，王嚴、王符、李嗣業，還有岡克之王等人身軀劇震，所有人陡的變了臉色。眾人本來還在討論對付大食人的策略，但這個時候突然之間一片死寂。

    怛羅斯之城的東方，隔著一座平原，二十多萬精銳的大食兵馬和大食的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正在虎視眈眈，當眾人全神貫注在大食人身上的時候，這個時候後方突然出現一隻數萬人的兵馬是極其致命的。

    大唐等於無形之中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狀況，這是統兵之中的大忌！

    四周針落可聞，氣氛陡然變得緊張無比。

    張雀跪在地上，額頭上更是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冷汗一顆接一顆，就像珠竄一樣，連衣袍都打濕了，外圍警戒，提前發現，偵察敵軍，這是張雀在軍伍中的職責。但是數萬的敵對兵馬一路突進，他居然還沒有絲毫的察覺，甚至還被對方摸到了這麼近的距離，這簡直是巨大的失職。

    這可是數萬的敵兵啊！

    對方悄悄接近，而且襲擊己方的偵侯和空禽，敵意已經表露無疑。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導致大軍受創，被敵方攻擊，張雀恐怕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敵軍？整個西域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多的兵馬？」

    首先發話的是王嚴。收到張雀的消息，王嚴的第一感覺就是不可能。

    王衝前腳才剛剛抵達怛羅斯之城，僅僅一天之隔，怎麼可能後方就出現一隻數萬人的兵馬？而事先沒有任何的徵兆？這太突然！

    「……張雀，你確定嗎？」

    王嚴盯著地面的張雀道。看到張雀點了點頭，王嚴的臉色頓時變得嚴峻起來。

    其他軍伍諸將也是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這怎麼可能？難道大食人買通了其他的西域諸國？」

    王符喃喃道，神色也變得凝重無比。

    如果是一對一的正面戰場，王符根本不會在意。但是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整個磧西援揮的處境一下子變得前所未有的被動和不利起來。怛羅斯之戰關係重大，這一場的輸贏直接關係到身後安西、隴西以及京師的安西，大唐根本輸不起。

    「不可能！」

    王符的聲音剛落，就被岡克之王否決了：

    「西域都是小國，根本聚集不出數萬的兵馬，而且大唐和大食之間戰爭，誰輸誰贏還沒有定數，西域諸國不會，也沒有膽子在這個時候插入進來。大象和獅子的戰爭，不是他們可以攙和的。」

    「大象和獅子」，這就是所有西域諸國對於大唐和大食這場戰爭的印象，誰捲進這場戰爭，誰就會被碾成齏粉，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置身事外，離得遠遠的，這也是西域諸國正在做的。

    岡克之王絕不相信有哪個西域小國會在這個時候自尋死路！

    「但是烏斯藏北境的兵馬已經被我們清掃光了，根本無兵派，青狼葉護阿骨都藍也被侯爺所殺，所有邊境的兵馬也已經全部清掃乾淨，如果不是西域諸國，這個時候，還會有誰？還有哪個勢力能在這個時候湊出數萬的兵馬？」

    李嗣業也開口了，神情同樣凝重無比。

    整個西域附近，現在最大的兩股兵馬，一個是大食，一個就是大唐，根本不可能憑空變出第三股勢力。現在最蹊蹺的是，對方數萬兵馬都已經逼近到了怛羅斯十里左右的距離，隨時都可能趕到，但一直到這個時候，眾人還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連這股勢力的來歷都不知道。

    這種情況以往還從來沒有過！

    「不用想了，一定是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眾人耳邊響起，王沖眺望著對面茫茫如海的大食軍隊，淡淡道：

    「……能值得艾布穆斯\/林和幾十萬大食兵馬等待的，整個西域也就只有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了！」

    王沖的聲音不高，一雙深邃的眼眸洞若觀火，透露出一種強大的信服力。剎那間，四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呆呆的看著王沖，都說不出話來。

    「可是侯爺，我們不是才和西突厥人簽訂停戰協議嗎？」

    李嗣業沉聲道。

    「協議本來就是用來撕毀的，我們和烏斯藏之間簽訂了那麼多協議，烏斯藏人不還是一樣撕毀了？」

    王沖神色平靜道，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還能夠保持鎮定自若的就還只有他了：

    「怛羅斯之戰，大唐和大食傾巢而出，整個磧西、安西的兵力為之一空，烏斯藏和西突厥要是沒有動靜，那才真是奇怪了。之前沙缽羅可汗簽訂的那一紙協議是用來麻痺我們的。張雀，再探！」

    「是，侯爺！」

    張雀二話不說，立即領命而去。

    張雀去得快，回來得更快，只是一會兒就再次來報。

    「回侯爺，後方總共七萬多兵馬，全部都是烏斯藏的鐵騎，而且對方根本沒有遮掩，打的是烏斯藏的旗號，而且……」

    張雀遲疑了一下，抬起頭，偷偷打量了一下王沖，接著道：

    「而且除了烏斯藏的戰旗，我們還在裡面發現了一桿白犛黑底的烏斯藏旗幟！」

    「嗡！」

    聽到這句話，岡克之王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其他王嚴、王符、李嗣業等人都紛紛變了臉色，就連王沖也忍不住眉頭跳了一下。白犛黑底的烏斯藏戰旗，在整個高原只有一個勢力會使用這種戰旗：

    阿里王系！

第八百九十三章最終的決定，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里王係不是已經被我們消滅了嗎？怎麼可能還有白犛黑底旗？」

    一個聲音喃喃自語，從旁邊傳來，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西南之戰，陳彬也是那一戰的親身經歷者，那一戰極其慘烈，整個安南都護軍差點全軍覆沒，最後還是王衝力挽狂瀾，擊潰了整個蒙烏聯軍。大欽若贊只帶了一萬鐵騎不到返回高原，而且整個阿里王係因為王沖的瘟疫，牛羊死盡，一片饑荒，幾乎化為無人區。

    而大欽若贊也從此沒了消息，整個阿里王系名存實亡，白犛黑底的烏斯藏戰旗也從此消失，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看到阿里王系的戰旗。

    一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望向了王沖。

    「居然是他！怪不得……」

    王沖微微瞇了瞇眼睛，心中喃喃自語。張雀的巡邏區域，雖然他沒有親身參與，但是大概的佈防區確實是由他指點的。能夠無聲無息的拆除掉外圍所有的眼線和耳目，突進到十里的範圍內，那絕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但是如果這個人是大欽若讚的話，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王沖沒有想到，這次怛羅斯之戰，居然連他都會出現！這又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毫無疑問，這又是自己引發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是為了復仇嗎？」

    王沖閉著眼睛，腦海中此起彼伏。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王沖卻能感覺到怛羅斯城的後方，一道身影正驅使著成千上萬的鐵騎從西域的方向趕來，他的胸中一團火焰燃燒，一如自己一般。

    時間變了，地點變了，他和大欽若贊之間卻宿命般的再次相遇了，而且還是在怛羅斯之戰最關鍵的時候。王沖甚至能夠肯定，這個時機一定是阿里王系的那位大將經過精心計算的。

    不過儘管如此，王衝心中卻毫無畏懼。

    「報！侯爺，後方發現敵軍，距離我們不到八里了！」

    就在王衝心中暗暗思忖的時候，煙塵滾滾，又是一名斥候，騎著戰馬，疾奔而來，神情十分緊張。

    「嗡！」

    斥候的聲音一落，氣氛頓時變得越發的緊繃，這一次不只是王沖等人，就連其他的大軍也感覺到了異常，有些不安了。八里的距離，以騎兵的速度一晃而過，留給眾人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的做出決定。

    「侯爺，快看！」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李嗣業的身邊，全身披掛，一身鐵甲的孔子安突然眺望前方，指著對面的大食軍隊道。

    眾人扭頭望去，只見晨曦之中，對面的大食軍隊突然升起了一面面黑色的戰旗，二十多萬精銳的大食鐵騎猶如一片無邊無際黑色的鋼鐵洪流，正在緩緩地向著之城的方向流動。

    這突然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怛羅斯城牆上都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安西都護軍戰士。

    大食帝國的士兵在前，大欽若贊帶領的烏斯藏鐵騎在後，十多萬的磧西援軍瞬間陷入了腹背受敵，被前後夾擊的巨大危險之中。不止如此，大食人顯然還在試圖正面牽制王沖的磧西援軍，以為後方的烏斯藏人製造機會。

    「轟隆隆！」

    地動天搖，就在眾人看向對面大食軍隊的時候，戰場的後方，煙塵滾滾，直衝霄漢，一陣微微的顫動感，迅速的從腳下的大地傳來。

    ——烏斯藏人的突進速度，比眾人想像的還要快，只這麼一會兒，他們就已經快要出現在怛羅斯之城了！

    「大人！」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強烈的危險，一雙雙目光迅速的彙集到了王沖的身上，氣氛緊張無比。現在的情況，已經危如累卵，王沖必須盡快的作出決定。一旦讓大食人和烏斯藏人前後夾擊，十多萬大*隊很可能全軍覆沒，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轟隆隆，震顫感越來越強烈，就在這麼一會兒，烏斯藏人再次突進，距離怛羅斯之城越來越近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緊張的神色。

    「大人，時間緊迫，我們要不要進城？」

    就在這個時候，王沖的大哥王符身後，一道高大的，微微有些蒼老的身影打破寂靜道，正是王家的老部將陳叔孫。陳叔孫跟隨王沖的父親多年，後來被王嚴派到王符身邊貼身保護，和王家三代人都有很深的感情。

    西南之戰，他曾經和王沖並肩作戰，一直稱呼王沖為少爺。但是現在王沖已經做了磧西大都護，所以陳叔孫對王沖的稱呼變成了大人。

    「……怛羅斯之城至少可以容納數十萬的人口，如果現在撤入城中，就可以避免腹背受敵，一切還來得及！」

    現在的磧西援軍根本沒有太多選擇，要麼留在原地，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要麼就撤入城中，借助怛羅斯之城的堅固，來抵擋大食人和烏斯藏人的聯軍。

    ——之前的怛羅斯城門雖然已經幾近破壞，但是王沖帶來的工匠，已經將它進行全面修復，並且進行了極度強化，甚至比之前還要堅固的多。如果要退入城中，這正是最好的時機。

    事實上，這對於眾人來說，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王沖沒有說話，而是微仰著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大地的震顫聲越來越強烈，大欽若讚的軍隊每一刻都距離怛羅斯更近一分，籠罩在十幾萬磧西援軍上方的陰雲也就更加濃烈了。王沖周圍，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紛紛等待著王沖最後的決定。

    就連王嚴也是一樣！

    不管是西南之戰，三角缺口一戰，還是和青狼葉護之間的戰爭，王沖已經充分的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贏得了所有人信任。不管是戰是留，如果說有一個人能夠贏得所有人信服的話，那也就只有王沖了。

    「轟隆隆！」

    遠處煙塵滾滾，巨大的震顫感波及整個戰場，大欽若贊率領的大軍隨時都可能出現。而後方，黑色海潮一般的大食人軍隊推進速度也越來越快，每一聲馬蹄聲重重的，都好像踏在每個磧西都護軍的心坎上。時機稍縱即逝，不管留還是走，戰還是撤，王沖都必須盡快的做出決定。

    這一剎那，十幾萬磧西援軍的性命全部掌握在王沖的一個決定之間。

    「轟隆！」

    一聲巨大的鋼鐵轟鳴聲傳來，不遠處，怛羅斯之城的城門轟然洞開，一群安西都護軍的將領面色焦急出現城門口，正朝著王沖的方向急步走來，為首的正是安西都護軍的副都護程千里。他的嘴唇急劇顫動，似乎正要對王沖說什麼。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遠處，戰馬嘶鳴，滾滾的煙塵從遠處的丘陵後方騰空而起，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激越的馬鳴聲中，一桿巨大的帥旗，黑色白紋，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而帥旗的上面，赫然正是一隻肌肉虯結，強壯無比的白色犛牛，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壓力撲天蓋地而來。

    ——大欽若讚的兵馬已經快要衝過來了！

    「呵！」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的處境陷入極度不利境況的時候，王沖淡然一笑，突然睜開眼來，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陣剌眼的精芒：

    「傳我命令，工匠組全部出動，以最快的速度在怛羅斯城東方修築第二道鋼鐵防線！」

    「是，大人！」

    「所有步兵、盾兵，連同岡克族，以及大小勃律的擁兵即刻駐守第一道防線，配合鋼鐵之城，全力防禦大食人的攻擊。不管你們附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將他們拖住！」

    「是，大人！」

    「陳彬，將弩力大軍一分為二，每一千五百組弩車為一軍，一支留下，利用運兵車，從高處射擊，配合步兵全力防禦西面的大食鐵騎！另一支調撥給許科儀，由他指揮，阻擊東面的烏斯藏帝國兵馬。」

    「是，侯爺！」

    ……

    短短時間內，王沖發佈了一連竄的命令，每個命令都清晰無比。最後一個命令，王沖扭頭望向了一旁的身材高大如金剛的李嗣業。

    「李嗣業，準備一下，一會兒隨我一起去見見……烏斯藏的故人！」

    說到「故人」兩個字，王沖眼中猛然迸射出陣陣懾人的光芒。

    「是！！」

    聽到這句話，李嗣業眼睛一亮，猛的發出一聲驚天的怒吼，那山巒般高大的身軀中陡的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戰意。王沖雖然沒有明說，但眾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最終決定。前有大食帝國的軍團，後有烏斯藏的兵馬，眾人同時遭到了兩方的夾擊，陷入了極度不利的地位，但是即便如此又如何？

    戰戰戰！唯此而已！

    西南眾人沒有退，三角缺口眾人沒有退，這一次也同樣不會退！

    這才是大唐的風範！

    在這片陸地，沒有什麼能讓大唐撤退，更沒有什麼能夠讓大唐屈服！

    「轟隆隆！」

    許科儀、陳彬、趙敬典、陳不讓、孫知命、陳叔孫、岡克之王、黃搏天、孔子安、薛千軍等人一個個騎著戰馬，飛奔而去。沒有懷疑，沒有辨駁，這一剎那，所有人心中都彷彿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一個個熱血沸騰，整個磧西援軍如同一架龐大的機器般，迅速的運轉起來。

    就連之前建議撤入城中的陳叔孫，也在王沖發佈這道命令之後，怔了怔後，也迅速的轉變過來，翻身上馬，急奔而去，執行王沖的軍令去了。

人皇紀 第八百九十四章 第二道防線！

    「嗡！」

    隨著王沖的命令，數以萬計工匠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乘坐著馬車，迅速的趕到了怛羅斯城東面的防線，爐火熊熊，黑煙滾滾，震耳的鋼鐵轟鳴聲中，一塊塊巨大的鋼鐵之城模塊，被這些工匠們迅速的敲打到了東面的大地中，一股股的鋼汁澆灌而下，迅速將這些鋼鐵之牆固定在了東面的大地上。

    ——當初為了今日的怛羅斯之城，王沖足足準備了兩個多月，整個中土神洲，所有的鑄劍世家，包括劍鋪劍樓，全部都接到了王沖的單車。無數的鋼鐵模塊，日以繼夜的運到烏傷，為了就是有備無患，以應付今日的場面。

    模塊化建造和普通防線築造完全不同，其最大的優點，就是速度。

    十幾萬磧西都護軍身後，原本還是一片空曠，但是就在王沖的命令下達，不過片刻的時間，一截筆直的，長長的，鋼鐵之牆雛形就迅速的出現在大地上，為十幾萬大軍建立起了一道堅硬的防線。

    就像當初在烏傷一夜之間，建立起一座九丈多高的鋼鐵之城一樣，這種奇蹟般的東西，也只有在王沖手上才能做到。

    濃煙滾滾，數以萬計的工匠還在澆灌，完善這第二道「鋼鐵防線」，距離完工還有一會兒功夫。而另一側，十幾萬大軍側按照王沖的命令，也迅速的動員起來。

    「快，快，快！」

    第一道鋼鐵防線前，陳彬一身天外隕鐵鎧甲，手握烏茲鋼長劍，不斷的下達著命令。整個弩車大軍，三千架弩車，總共一萬五千多人，涇渭分明，迅速的一分為二，駐守的七千五百人，迅速的登上高高高的運兵車，在上面操控一千五百具弩車，排成三個梯隊，每隊五百人，從高處分別對準了五百個鋼鐵之牆的空檔。

    騎兵衝鋒，這些鋼鐵之牆就是最好的障礙和阻擋。大食人要想衝過來，只能分散陣形，順著鋼鐵之城的縫隙過來。而這正是弩車殺傷力最強的地方。

    而當一千五百多具弩車飛速佈防的同時，十餘萬磧西大軍之中，一名名步盾持著大盾，迅速的趕到了第一道鋼鐵防線前，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對準了所有的空檔。而整個過程中，連同大小勃律的兵馬，也一同被調集過來。

    大小勃律的兵馬，並沒有大唐的軍隊那麼精銳，在這個騎兵稱雄的時代，大小勃律幾乎沒有多少存在感。但是他們的槍兵、矛兵卻極其精銳，所配備的長矛，也遠比任何其他勢力的矛兵精銳的多。

    這也是王沖從大小勃律僱傭兵馬的原因，以大小勃律的矛兵配合大唐的盾兵，幾乎是完美的配合，這樣的防線也極具威懾力，正好是克制騎兵的。

    嗡，大地震動，在大小勃律的兵馬和磧西，以及王嚴統帥的步兵、盾兵完成防禦的同時，岡克之王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也領著凶悍的岡克族人，以及其他西域的僱傭兵馬，順勢就位。

    「所有人聽令，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得後撤，違令者，斬！」

    岡克之王目若星辰，凌利的目光掠過一堵堵鋼鐵之城眺望前方黑色潮水般湧動的大食大軍。在他左右，所有岡克族人身體筆直，排成一個個方陣，一個個目光凶狠，戰意熊熊。大食和大唐，這就是一場獅象之爭。

    在這場爭鬥之中，每個人都需要表明自己的立場，做出自己的選擇。

    毫無疑問，岡克族選擇的就是大唐。

    「來吧！縱使今日戰死，也了無憾意了！」

    岡克之王目光雪亮，身後的大黑色披風獵獵作響，一股強烈的氣場，如同火焰般在他身上燃燒。放眼王沖麾下，岡克之王屬於少數幾個聖武境的強者，實力甚至比現在的神通大將李嗣業還要高。

    岡克之王是驕傲的，在西域，他從不低下自己的頭顱。但現在，這位聲名赫赫的岡克之王卻為王沖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曾經卑微的岡克族，被稱為「骯髒野豬」的岡克族，終於能夠洗清身上的恥辱，堂堂正正的活著，對於幫助自己大唐和王沖，岡克之王唯有效死以報！

    「來吧！戰吧……」

    岡克之王狠狠的捏著自己手中的蠻神之斧，全身血液沸騰。

    ……

    「轟隆隆！」

    當岡克之王準備死戰的時候，另一側，十幾萬的大軍急速的調動。從天空俯矚而下，就在怛羅斯之城前方廣大的區域，十幾萬大唐的磧西援軍如同奔湧的江河水流一般，看著湍烈，但卻並不紊亂，所有的隊伍並行不悖，暗合著某種規律。

    能夠將十幾萬大軍在短時間內有條不紊的迅速調動，如使臂指，而且不發生任何的混亂，這一點也只有王沖可以做到了。

    當數萬的工匠，在怛羅斯之城的東方快速的修造第二道鋼鐵之牆防線的時候，一千五百組弩車小隊迅速的調防到第二道防線缺口後面，同一時間，磧西都護軍、安南都護軍、以及朝堂調防的兵馬……，整個磧西援軍大約八成以上的重兵迅速調集到了烏斯藏人來的方向。

    以步兵，槍兵，盾兵，以及車弩小隊狙擊，阻攔二十多萬多萬大食軍隊，拖延時間，為其他方向的軍隊爭取機會，然後憑藉八成以上的優勢兵力，首先消滅掉東面實力更弱的烏斯藏人，然後再去掉過頭來，集中兵力對抗大食人，各個擊破，這就是王沖在電光石火間制定的策略，這也是擺脫掉腹背受敵最好的辦法。

    「李嗣業，跟我來。」

    大風呼嘯，王沖翻身跨上白蹄烏，目中光芒一閃，立即一縷青煙般，掠過第二道鋼鐵防線，朝著怛羅斯之城東面的平原方向掠去。

    「大軍聽令，跟我來！」

    李嗣業二話不說，一個招手，帶領五千烏傷鐵騎，從大軍之中魚躍而出，順著王沖的方向追去。

    黃沙滾滾，煙塵瀰漫，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王衝向著東邊烏斯藏人來的方向直逼而去。

    「大人……」

    怛羅斯之城高高的城牆上，幾名安西都護軍的將領，看著王沖離去的方向，一個個憂心忡忡，下意識的望向了旁邊東北角城牆上的安西大都護高仙芝。

    「無妨，由他去吧。」

    高仙芝望著五千烏傷鐵騎，目中閃過一絲光芒，淡淡道。

    「而且，這次來的本來就是他的故人……」

    高仙芝在軍方多年，對各方的勢力瞭如指掌，那桿白犛牛黑底戰旗剛一出現，高仙芝便知道來的是大欽若贊——王沖在西南的宿敵。雖然同為這片大陸地上頂尖的名將，一個是烏斯藏阿里王系的智相，一個是安西大都護，不過，高仙芝還從未見過大欽若贊。

    相比之下，王衝出面要比他更加合適。

    「轟隆隆！」

    就在王沖縱馬馳出的時候，遠處大地的顛簸也越來越厲害，漸漸的達到極致。嗡，遠處，一座座丘陵後面，煙塵滾滾，如同霧海一般，就在那霧海之中，成千上萬的戰馬突然馳騁而出，在東方微薄的晨光中，如同冥界踏出的幽靈一般。

    呱，一聲嬰兒啼哭般的怪嘯，成百上千的禿鷲遮天蔽日，從大軍的後方蜂擁而出，在天空盤旋不定。

    而就在禿鷲投下的陰影裡，萬千烏斯藏鐵騎的中央，一桿白犛牛黑底戰旗迎風招展，黑色的戰旗下，一道穿著青袍的儒雅身影緩緩登上丘陵頂端。

    「嗡！」

    看到怛羅斯城前方，數以萬計噴吐濃煙火焰的火爐，以及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忙忙碌碌的工匠，和一條正在迅速成型的鋼鐵防線，所有人紛紛變了臉色。眾人突進到距離怛羅斯城十八里的時候，唐人應該還沒有絲毫的準備，但是當眾人抵達到怛羅斯城附近的時候，唐人居然以難以想像的速度迅速修建起了一條鋼鐵城牆的防線。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短的時間，憑空變出了一座鋼鐵長城，這令所有的烏斯藏人一片錯愕，心中毫無準備。

    「大相！」

    一雙雙目光紛紛望向了中間的大欽若贊，等待著大欽若讚的決定。

    鐵騎行軍，千里奔襲，為的就是能夠讓對手猝不及防，成功的襲擊對手，但是現在，對方早有準備，所有的優勢都蕩然無存了。

    「大相，現在怎麼做？他的調防速度太快了，而且那些鋼鐵之城，修建的速度看起來比以前更快了。」

    就在這個時候，戰馬蹄噠，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後方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遠處緩緩走來的王沖，目中流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

    大欽若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平原上的那道人影，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他是在距離怛羅斯之城十八里的地方被王沖發現的，但是以鐵騎突進的速度，當王沖收到消息的時候，他至少已經突破到了十四里以內。再加上二次確認以及反應的時間，當王沖真正確認他們身份的時候，七萬多兵馬已經突進到了十里以內。

    這麼近的距離，大欽若贊本來以為當自己抵達的時候，至少會在王沖的大軍中引發一撥混亂，但是眼前的一切卻和大欽若贊想像的截然相反。

    放眼天下，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完成十幾萬大軍的換防，在大欽若贊認識的將領中，恐怕也就只有王沖才能做到。

第八百九十五章智敵之會！

    「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命令，所有大軍，嚴禁亂動。」

    大欽若贊突然開口了，目中閃爍著道道精芒：

    「至於那個人，你我都和他在西南照過面，有這樣的表現，以他的能力不是很正常嗎？而且……，也只有擊敗這樣的他，才更加的有意義，不是嗎？」

    大欽若贊說著，突然微微一笑，駕，陡的一拍馬背，大欽若贊迎著怛羅斯之城吹過來的狂風，從丘陵頂端，策馬緩緩的走了下去。那一剎那，他的目光越過了重重空間，落在了對面那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身上。

    天地間，再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的注意，除了那名策馬走過來的大唐少年！

    ……

    「侯爺，大欽若讚過來了。」

    遠處，李嗣業眼中精芒一閃，扭頭看著旁邊的王沖道。

    「嗯。」

    王沖看著遠處，微微一笑。大欽若贊身邊帶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兩三個人，而且都不是什麼頂尖的高手。

    「你留在這裡待命吧，我去見見大欽若贊。」

    「這……」

    李嗣業猶豫了一下，心中有些擔心，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王沖的實力現在越來越高，除了大將級別的高手，就連準將都不是他的對手，能威脅他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大欽若贊明顯是衝著侯爺來的。

    西南之地，是大欽若贊折戟沉沙的地方，也是侯爺聲名鵲起的地方。兩人都是對方生命中的宿敵，無論如何，這都是屬於他們的時刻，其他人不宜插手。

    「蹄噠！」

    清脆的馬蹄聲在整個平原中迴響，整個怛羅斯之城的東面，一片死寂，針落可聞，這和西面大食人轟隆隆地動山搖的駭人聲勢形成了鮮明對比。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對面緩緩接近的兩道身影，就連東北角城牆上的高仙芝都是如此。

    烏斯藏人的出現，在怛羅斯的戰場上，落下重要的一枚棋子，七萬多烏斯藏鐵騎的突然出現，已經足以徹底改變整個戰爭的走向。就連高仙芝都在等待著這場戰爭的發展。

    「傳令下去，大軍準備，隨時等候我的命令！」

    高仙芝道。

    「是，大人！」

    一名安西都護軍的將領轉過身，迅速匆匆離去。

    ……

    煙塵滾滾，黃沙漫天，兩道並不是特別高大的身影卻吸引了成千上萬的目光。

    隔著五十多丈的距離，兩人目光遙遙相對，在虛空中迸射出無數的電光。

    「王沖，久違了！」

    戰馬揚起的一縷縷煙塵中，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大欽若贊收韁立馬，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笑容。

    「西南一別，足有半年，恭喜你，這麼短的時間，就高昇磧西大都護，大唐立國至今，恐怕還沒有比你更年輕的帝國大都護了。」

    「哪裡，上次一別，大相看起來嶽峙淵臨，越發的沉穩厚重了。千里奔襲，卻沒有絲毫的聲息，就連我布下的鳥雀，以及碎葉城的安西都護軍都沒有發現大相的蹤跡，大相也是不可小覷啊。」

    王沖笑吟吟道。大欽若贊在打量著他，王沖又何嘗不在打量著大欽若贊。

    大欽若贊瘦了，而且瘦了很多，但是給王沖的感覺，卻是鉛華褪盡，少了許多鋒芒，多了許多內斂，但給人的感覺，卻更加難以對付。千里奔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怛羅斯之城的東方，不得不說，大欽若贊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瞬息間讓王衝陷入了極度不利的地位。

    「哪裡，最終不還是被你發現了嗎？」

    大欽若讚道，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即便是在戰場相見，互為仇敵，大欽若贊也始終保持著他的那份從容和灑脫：

    「一別半載，在王都的地牢裡，在下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大都護。記得第一次西南相見，你送了我一份大禮，阿里王係數千里方圓的大草原現在了無一人，水草肥美，鬱鬱蔥蔥，沒有一隻牛羊，再不用像以前一樣，擔心冬季水草不夠，千里放牧的問題。這都是拜閣下所賜，大欽若贊感念於此，銘記於心。所以這次也特別準備了一份大禮給閣下。」

    四下里靜悄悄的，大欽若讚的聲音在平原中傳出很遠。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嘴角依舊帶著一份淺笑，客客氣氣的，就好像說著一件最尋常的事情。但對面，領著五千烏傷鐵騎在後方壓陣的李嗣業卻是心中猛的跳了一下。西南之間，王沖派出一支軍隊，在阿里王系高原上散播瘟疫，李嗣業就是實際的執行人。

    大欽若贊說現在的阿里王系水草肥美、鬱鬱蔥蔥，確實沒錯，但是在這背後，卻是千里範圍荒無人煙，整個阿里王系的徹底崩潰。早在烏傷的時侯，李嗣業就已經收到消息，烏斯藏帝國境內，現在是一片饑荒。大欽若贊是阿里王系的大相，他說在王都地牢裡惦念了王沖半載，心中的恨意還不知如何的深重。

    「慈不掌兵，善不掌財，兵道本來就是殺伐之道。即是敵我，自然沒有仁慈可言，大相是統禦阿里王系，這個淺顯的道理不會不明白吧。事實上，我本來還想那場瘟疫擴散到整個帝國，可惜，好像是貴國的帝國大相出手，終止了這場瘟疫。」

    王沖淡淡道，連眼皮都沒有跳一下。

    不管阿里王系死上多少人，王衝心中都不會有任何的波動，事實上，這本來就是戰爭殘酷和真實之處。如果烏斯藏不敗，敗的就是大唐，那時侯損失的只多不少。即然烏斯藏和蒙舍詔是發起戰爭的一方，那這個代價他們就必須承受。

    「呵呵，大都護說得是。大欽若贊敗了，敗軍之將，無話可說。」

    大欽若贊聽到這句話，也是哂然一笑：

    「只不過，這一戰，不論勝敗，到了最後，希望大都護依舊能保持這種心態。」

    「放心吧！大唐不會敗的！」

    王沖望著五十餘丈外的大欽若贊，堅信道，那雙星辰般的眼眸透露出來一種鋼鐵般的意志。

    「嗡！」

    王沖聲音一落，剎那之間，氣氛陡然一變，大欽若贊一直掛在嘴角的那抹笑容突然斂去，神情變得嚴肅無比，兩位大唐和烏斯藏的宿敵彼此相望，眼中隱有電芒閃爍。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但卻同時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戰意。

    「大都護還是不要說得太早，上善若水，不捨晝夜！一切都是變化的，大唐不可能永遠都是勝利者！」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欽若贊突然笑了起來，目光越過王沖，望向對面兩道鋼鐵防線後面，有如黑色潮水一般，茫茫如海，無窮無盡的大食軍團。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大唐不會敗，至少有我在的地方，大唐就絕不會敗！！」

    王沖淡淡道，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放眼天下，以大欽若贊智相的地位，幾乎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來，就連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敢在他面前這麼狂傲，同時也這麼自信的恐怕也只有王沖了。

    「呵呵，是嗎？那在下就期待大都護像西南一樣，再展神威，橫掃我們三大帝國了！」

    大欽若贊淡然一笑，這次卻沒有再爭辯，撥轉馬頭，背對著王沖，緩緩的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侯爺，我們要不要出手幹掉他？」

    薛千軍壓低聲音，在王沖耳邊道。這次王沖身邊總共帶了四名侍衛，薛千軍正是其中之一。整個過程，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大欽若讚的背影。薛千軍並沒有參加過西南之戰，但是大欽若讚的名聲如雷貫耳，他在軍中早已聽聞。

    這次烏斯藏人千里奔襲，毫無疑問大欽若贊就是最大的主謀，如果能夠幹掉大欽若贊，絕對可以給予烏斯藏最沉重一擊。

    「……五十多丈的距離，雖然有點遠，但是以我們的速度，完全還有機會。」

    「不必了。」

    王沖淡淡道，毫不猶豫否決了薛千軍的提議：

    「看到大欽若贊身後壓陣的那個烏斯藏人了嗎？」

    薛千軍下意識扭頭過去，背著東方的朝陽，有些看不太清他的臉龐，但是從他的裝束上看，應該是個烏斯藏的將領，而且身形格外熟悉，薛千軍眉頭微皺，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睜大眼睛：

    「那……是都鬆莽布支！」

    王沖笑了笑，扭過頭來：「走吧！」

    ……

    當王沖離開的時候，大欽若贊同樣和都鬆莽布支匯合在一起。

    「大相，要不要殺了他？」

    都鬆莽布支低著頭，微瞇著眼眸中迸射出陣陣殺機。達延芒波傑和三角缺口一戰始終是他心頭的痛，雖然大欽若贊和王沖會面只有短短的一剎，但是對於都鬆莽布支來說就好像隱忍了無數個世紀，整個過程他一直在隱忍心中那股強烈的殺念。

    「不用了。」

    大欽若贊頭也不回，依舊策馬前行：

    「你殺不了他的。他做事算無遺策，你不是已經體會到了嗎？如果他真的那麼容易被刺殺，早就在我手裡死了千萬遍了。而且，你沒看高仙芝已經往這裡走過來了嗎？」

    都鬆莽布支微怔，目光前移，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這裡趕來。

    「哎，只能另外再想辦法了！」

    都鬆莽布支嘆息一聲，轉頭向著大軍的方向策馬而去。

    ……

第八百九十六章天狼大將！

    「怎麼樣？」

    怛羅斯城外，高仙芝騎著一匹棗紅色神駒，迅速向著王沖迎了過來。

    「大欽若贊和大食人早已勾結，這次見面之後，他們很快就會發起攻擊。」

    王沖平靜道。

    「所以大食人和烏斯藏之間，先對付烏斯藏人嗎？」

    高仙芝問道。王衝將近乎八成的兵力聚集到了東線，看起來對烏斯藏人非常的重視。

    「不是烏斯藏人，是先對付烏斯藏和西突厥！」

    王沖搖了搖頭，笑著糾正道。

    「西突厥？」

    高仙芝身軀微震，明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轟隆隆，正是疑惑的時候，突然之間地動山搖，就在七萬多烏斯藏後方，另一股煙塵浩浩蕩蕩，衝天而起，不知道多少人馬正朝著這裡衝鋒而來。

    「嗡！」

    只是片刻的時間，一桿巨大的帥旗從地平線處升起，旗幟上一隻張牙舞爪的金色巨狼，瞬間躍入所有人眼簾。看到這隻金色的巨狼，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縮，氣氛突然變得凝重無比。

    整片陸地，所有諸國，只有一個勢力才會使用這種張牙舞爪的巨狼作為自己的標誌，西突厥汗國！而在西突厥汗國，這種金色巨狼也只有少數最尊貴的頂級人物才可以使用。

    ——統領這些兵馬的，是一名西突厥的帝國大將！

    「都烏思力！」

    高仙芝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無比。在西域縱橫多年，雖然還有很多人物高仙芝並沒有見過，但是那些最頂尖的大將還沒有高仙芝不知道的。

    天狼大將！

    西突厥汗國最頂尖的大將之一，作戰經驗極其豐富，就連北庭大都護安思順都在他手上吃過敗仗！更重要的是——

    「王沖，小心！來的是西突厥的天狼大將都烏思力，你在磧西殺的那個青狼葉護阿骨都藍，曾經就是他的部將，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不止如此，他手下還有西突厥汗國最頂尖，最強大的三大鐵騎之一，天狼鐵騎！這支鐵騎的人數不多，但是戰鬥力極其強悍，當年北庭大都護安思順就是敗在他這支鐵騎身上。」

    高仙芝一臉凝重道。

    「嗯？」

    王沖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識的扭頭望向那桿巨大的青色金狼旗。都烏思力，這個西突厥汗國天狼大將的名字王沖並不陌生，放眼整片陸地，大唐週邊的諸國之中，天狼大將都烏思力絕對屬於最頂尖的將領之一。

    這個人絕對是能和高仙芝平起平坐的。

    但是王沖從沒有想過，都烏思力居然和阿骨都藍之間還有關係。

    「所以，是因為阿骨都藍的死，才引出了他嗎？」

    王沖目光閃動，心中此起彼伏。

    一個都鬆莽布支，一個都烏思力，再加上……，王沖扭頭望向了遠處，站在大欽若贊身後的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對於那道身影，王沖並不陌生，正是與大欽若贊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火樹歸藏！

    小小一個怛羅斯之城，赫然聚集了烏斯藏和西突厥三名帝國大將，如果再加上大食帝國的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大唐赫然同時面對著四名帝國大將級別的對手。情況對於大唐極其不利。

    不止如此，都烏思力還帶來了整片陸地上，屹立於金字塔頂尖的天狼鐵騎，如果再加上大食人的馬克留木重騎兵，以及自己的五千烏傷鐵騎，這裡已經聚集了三大世界最頂尖的鐵騎。

    這種情況，在整個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

    「不對！」

    突然之間，王衝心中一跳，望向遠處的丘陵後方。就在大欽若讚的後方，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如流水散開，一支特殊的鐵騎，體格健碩，膘肥馬壯，鎧甲上染著猩紅如血的印記，從烏斯藏大軍的後方緩緩的駛了出來。

    這些鐵騎噴著冷氣，和旁邊的烏斯藏鐵騎相比，明顯大了一個號，就像幼兒與成年人一樣。

    而他們身上風暴般的氣息，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讓所有看到的人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力。

    「穆赤大鐵騎！」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李嗣業看著那黑紅兩色的烏斯藏鐵騎脫口而出道，渾身的肌肉陡的一下繃得緊緊的。

    王沖沒有說話，但神情同樣的凝重。知道大欽若贊有備而來，但是王沖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拉來了烏斯藏鐵騎最古老，同時也是最強大的鐵騎！

    穆赤大鐵騎！

    傳聞中，三百多年前，以烏斯藏穆赤藏王命名的最強鐵騎，他們肩負著守護王都的職責，從不離開烏斯藏的王都。就連上輩子大食帝國入侵高原的時候，烏斯藏人都沒有動用過他們。

    在整個高原上面，這是唯一一隻用「大鐵騎」命名的騎兵。

    論戰鬥力，這支騎兵遠勝王沖已經剿滅掉的青海兵和白雄兵。王沖沒有想到，大欽若贊居然有如此大的能力調來穆赤大鐵騎。

    天狼鐵騎、穆赤大鐵騎、烏傷鐵騎，再加上大食帝國的馬克留木軍團……，世界上最頂尖的幾大騎兵居然同時聚集一地，這是騎兵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

    「嗡！」

    一種熟悉的壓迫感從腦海中傳來，王衝心中一跳，下一刻，命運之石熟悉的聲音在耳中響起：

    「命運是種奇特的交織，世上最頂尖的，最傑出的東西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必然會發生微妙的反應，要麼一起聯合，要麼一分高下。世界是因此破裂，還是開闢新的格局，這取決於那特殊的時刻，以及命運的抉擇！」

    「任務『命運的對決』開啟！宿主難度增加，從現在開始，宿主的烏傷鐵騎每擊殺一名穆赤大鐵騎、天狼鐵騎，獎勵命運能量點30，每擊殺一名大食馬克留木重騎兵，獎勵命運能量點50，宿主每死亡一名烏傷鐵騎扣除命運能量點100。任務獎懲在戰鬥中即時計算。」

    「注意！穆赤大鐵騎、天狼鐵騎、馬克留木重騎兵，如果死於其他兵種，並非烏傷鐵騎所殺，不計算獎懲！」

    ……

    聽到這個聲音，王沖怔了怔，心中浮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沒想到命運之石會在這個時候，發佈這個任務。命運之石發佈的這個任務，看似給自己開啟了一條在戰場上積累命運能量點的途徑，但實質上完全不是如此。

    王沖現在除了烏傷鐵騎外，最強大的就是弩車大軍，但是不管是弩車大軍，還是其他的軍隊，按照命運之石最後說的那句話，他們擊殺的穆赤大鐵騎、天狼鐵騎，或者馬克留木重騎兵，完全不計算在獎懲的範圍內。

    也就是說，王衝要想獲得命運之石獎勵的那些命運能量點，只能是通過烏傷鐵騎，在鐵騎與鐵騎之間的對決獲得。

    不止如此，烏傷鐵騎每擊殺一名穆赤大鐵騎、天狼鐵騎，才獎勵30命運能量點，擊殺一名馬克留木重騎兵也就只有50，但是每死亡一名烏傷鐵騎，卻扣除100命運能量點。

    「所以，這是已經考慮到了全部穿上天外隕鐵鎧甲，防護力遠超於他們嗎？」

    王衝心中暗暗道。

    「侯爺，我們現在怎麼辦？」

    李嗣業扭頭望向了王沖。

    「傳令下去，準備作戰！」

    王沖看著遠處，冷然一笑，迅速的向著遠處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高仙芝也傳下命令，和王沖一起迅速的返回了第二道鋼鐵防線之後。

    ……

    遠處，一排長長的，高高的丘陵上，成千上萬的烏斯藏鐵騎駐足在上面，並沒有立即出動。一雙雙目光追著大欽若贊，一起望向了大軍的後方。在那裡，一面巨大的青底青狼旗，引領著無數的西突厥鐵騎，有如浪濤一般，朝著這裡滾滾而來。

    在這支大軍的前面，是一名鷹視狼顧，身軀格外魁梧高大的突厥中年，騎著一匹突厥神駒，目光銳利，如同九天戰神一般。在他的後面，是一支披著銀色鎧甲，鎧甲上有奇異紋路的大軍。和烏斯藏，以及任何鐵騎都不同，這支鐵騎身上全部都是倒刺，而且遠遠看去，這支鐵騎的鎧甲形制詭異，猶如一頭猙獰的銀色巨狼一般，只是看一眼，就讓人忍不住生出一股驚悸的感覺，望而生怖。

    「嗷嗚！」

    淒厲的狼嚎響徹天空，成千上萬的天狼鐵騎，每一名都引領著十多頭四尺多高的巨狼，朝著丘陵的方向，蜂擁而來。

    「都烏思力，你果然來了！」

    大欽若贊站在丘陵頂端，哈哈一笑。這次三方聯合，在大欽若贊計畫中，最後的一方終於登場了。

    「既然應邀，這場瓜分大唐的盛宴，我怎麼可能不來？」

    一聲雷霆般洪亮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希聿聿，一聲驚天長鳴，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狂風呼嘯，都烏思力一馬當先，陡的騰空而起，如同一道燃燒火焰般穿過重重虛空，出現在丘陵的頂端。

    狂風獵獵，都烏思力立足的地方，整個丘陵頂端就好像掀起一股風暴般，龐大的威壓，壓迫得周圍的人紛紛往後退去。

    就連烏斯藏的那些武將都沒有辦法在丘陵頂端，大欽若贊周圍十丈之內立足，一個個紛紛被逼迫下去。

第八百九十七章 烏、突之盟！！

    」都烏思力，住手！」

    火樹歸藏臉色一變，身軀一橫，迅速橫亙在大欽若贊身前。而幾乎是同時，都松莽布支也是同時放出一股強大的氣息，護住大欽若贊，將都烏思力的氣息逼迫在外。

    烏斯藏和突厥之間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早在大唐進入西域之前，雙方就已經爭得不可開交。如果不是大唐做為第三方，殺入西域，控制了整片區域，同時吸引了兩方的注意，恐怕現在雙方還打得不可開交。

    雖然現在的烏斯藏和西突厥之間已經沒有那麼多的衝突，但是如果成功打敗大唐，接下來雙方又會是敵人，在這種情況下，都烏思力估計也並不介意幹掉大欽若贊。

    「放心，都烏思力不會出手的。」

    大欽若贊擺了擺手，淡淡道，一邊從都松莽布支和火樹歸藏的保護中走了出來，一邊迎著都烏思力自信從容的走了上去︰

    「俟斤，歡迎歸來！」

    都烏思力盯著大欽若贊，目中變幻不定，最後終於化為一聲大笑︰

    「哈哈，好，大相好膽魄！」

    隨著這一聲長笑，雙方之間的氣氛突然柔和了許多。烏斯藏帝國的五大相可是在西突厥汗國的必殺名單上，這是長久恩怨的結果，具體的由來已經不知道了。但是雙方第一次見面，大欽若贊能夠這麼坦然，毫無顧忌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這種氣魄，都烏思力就不得不讚賞幾分。

    「這麼樣？唐人的情況處境如何？」

    都烏思力一邊說著，一邊眺過丘陵，望向了遠處的怛羅斯之城。看到那兩道長長的鋼鐵防線，就連都烏思力也忍不住微微變了臉色。

    「好快的反應速度，以大相的能力也沒能突破他們的警戒嗎？」

    「大將軍還是不要太過大意，那個傢伙或許年輕，但卻是大唐聖皇親封的少年侯，而且還親自給他賜字，是唐皇的天子門生！我們已經敗在他手中幾次了，連你們的青狼葉護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一個醇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都松莽布支從後方走了過來，提醒道。

    都烏思力沒有說話，一雙眉頭卻不由自主的微微皺了起來。烏斯藏人失敗了幾次而已，又不是西突厥汗國，並不見得西突厥汗國也一樣無能。不過這句話到了嘴邊，聽到「青狼葉護」幾個字，都烏思力的話又縮了回去。磧西之戰，青狼葉護一個準將的失敗還近在眼前，甚至汗庭的四皇子被抓，還被對方要挾了二十萬匹最優秀的突厥戰馬，這事估計烏斯藏那邊也早就知道了。

    雙方半斤八兩，誰也不見得比對方好上多少！

    「青狼葉護的事情就不必你們操心了，我這次本來就是為他而來的。那個小子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親自殺掉的！」

    都烏思力鷹眺望著遠處，目光只是掃了一圈，很快鎖定了茫茫如海唐人大軍中的王沖。

    「呵呵，那看來我們已經達成一致了！」

    大欽若贊微笑著道。烏斯藏和西突厥，西域的兩大宿敵，在歷史上這還是第一次聯手，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盛事。而在此之前，大欽若贊也只是通過鷹隼，和都烏思力簡單的聯繫過一次而已。

    以往雖有耳聞，但卻從未見面。

    但是這一剎那，大欽若贊確信，此戰，都烏思力必然是自己最堅定的盟友。

    「大食人那邊怎麼說？」

    都烏思力也沒有爭辨，眺望遠處，直接開門見山道。這一戰，看起來是烏斯藏和西突厥的聯合，但卻關鍵的其實還是戰場另一邊的大食帝國。正是因為有大食帝國的邀約，所以才有了這次聯合。

    這也是都烏思力答應的前提。

    否則的話，到時候西突厥帝國幫助大食人對付大唐，結果大食帝國勝利反過來對付自己，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突厥人是遊牧民族，活動非常廣範，對於另一端遙遠的大食帝國，突厥也是所有瞭解的。

    那是一個比烏斯藏帝國更加強大的存在！

    如非必要，西突厥汗國絕不願意和大食帝國開戰。

    「放心吧。一切已經安排妥當，我已經和大食帝國的東方總督通過信，他已經保證，這一戰如果勝利，一定會和我們烏斯藏、西突厥共同瓜分西域。」

    大欽若贊淡然道，舉手投足，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運籌帷幄的強大自信。

    「不過大食的野心一向很重，如果他們勝利之後，反過來對付我們，我們豈不是引狼入室？那時又該如何，這些大相考慮過嗎？」

    都烏思力單刀直入道。

    「呵，這些我當然考慮過。」

    大欽若贊輕聲一笑，似乎早已料到都烏思力會問到這個，從容不迫道︰

    「所以，我已經和大食的東方總督約定，這場戰鬥如果勝利，我們三方繼續保持這種聯合，一起入安西，過磧西，進隴西，攻克大唐京師，一起瓜分中土天下！」

    「轟！」

    一石激起千層浪，聽到大欽若讚的輕笑聲，都松莽布支、火樹歸藏、都烏思力三人渾身劇震，心中掀起一片巨大波瀾。大欽若贊通曉多國語言、文字，和艾布穆斯/林之間的通信往來，大欽若贊也全部是用大食文字手書寫成。

    都松莽布支和火樹歸藏只知道雙方達成了一致，共同對付大唐，但具體商談了什麼，大欽若贊沒有說，兩人也完全不知道。本來兩人以為這次合作，也就是共同擊敗大唐為止，沒想到，大欽若贊居然已經和大食東方總督約定勝利之後繼續挺進，瓜分大唐！

    這個想法之大膽，就連都松莽布支和火樹歸藏兩位烏斯藏的帝國大將，都感到深深震驚！

    烏斯藏、西突厥，再加上強大的大食帝國，如果此事成功，這恐怕將是前所未有的龐大聯盟。三大帝國聯合，恐怕真有可能拋動陸地的版圖，徹底的改變整個世界的版圖，實現西突厥汗國和烏斯藏帝國從未實現過的偉業。

    「哈哈，好！！」

    聽到大欽若讚的話，天狼大將都烏思力哈哈大笑，興奮的目光迸射出陣陣亮光︰

    「大欽若贊，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有膽魄！大食人立足未穩，連高仙芝都沒有戰勝，對於中土更是不瞭解。那個艾布穆斯/林根本不可能提出這種條件，這恐怕還是你的意思吧。智相，智相……，烏斯藏四大王系，四位名相，你排行第一，我答應和你的聯盟果然沒錯。你放心，我現在就可以替沙缽羅可汗答應你。此戰功成，我們共同瓜分大！唐！天！下！」

    「轟！」

    隨著都烏思力一聲令下，遠處成千上萬的西突厥鐵騎，以及西突厥最強悍的三大鐵騎之一，天狼鐵騎蜂湧而至，躍上怛羅斯城外最近的丘陵。名聲赫赫，馳名天下的西突厥銀色天狼騎，和烏斯藏黑紅兩色甲的穆赤大鐵騎，一左一右，史無前例的並排站在一起，矗立在堤岸一般，長長的丘陵頂端，散發出一股強大壓迫力。

    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這兩個西域的宿敵，在這一刻真正的聯合了！

    ……

    「鏘！鏘！鏘！」

    怛羅斯城牆外，第二道防線，成千上萬的鐵鎚接二連三，不停的鎚下，每一次落下，都砸出萬千的火星。第一次砸下，這些鋼鐵防線就變得強悍一分。一具具蜂箱不停的架設到了這些鋼鐵長城上，在這片蔥嶺以西的異域戰場上築造出了一片死亡之牆。

    成千上萬的鋼鐵之牆模塊，成千上萬的蜂箱，還有各種軍械……

    直到這一刻，王沖兩個月的充分準備效果，才在這一刻真正展露出來。不過儘管如此，戰場上的氣氛卻並沒有絲毫的輕鬆，反倒比之之前越發的崩緊。每個人都看到了遠處丘陵頂端新出現的青底金狼巨旗，以及巨旗下那一身氣息強大無比，有如毀滅風暴般鷹視狼顧的西突厥大將。

    成千上萬虎視眈眈，並排而立，壯碩無比的烏斯藏穆赤大鐵騎和天狼鐵騎，更是讓所有人心中沉甸甸的，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力。三名在大旗下並肩站在一起的西突厥和烏斯藏大將，以及大欽若贊，讓是讓人呼吸都感覺窒息。

    身後，隆隆的腳步聲地動山搖，大食人依舊在從容不迫，以極其穩定的腳步靠近。第一道鋼鐵防線之後，岡克之王和成千上萬的唐人士兵在摒氣凝神，全神應對。但第二道鋼鐵防線之後，王沖、王嚴、李嗣業、程千里，四名大唐最高的統帥一排站開，誰也沒有注意身後。

    氣氛劍拔弩張，沉甸甸的。

    「都護大人，這一戰，你想怎麼打？」

    高仙芝目視前方道。

    安西都護軍只剩下一萬多人，加上城中的僱傭兵，也只有三萬人左右，遠沒有王沖的磧西都護軍多，從兵馬來看，王沖毫無疑問是這次戰鬥的真正第一統帥。高仙芝只是輔助地位。

    「呵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大唐已經沉寂太久了，也需要這樣一場戰爭，讓所有人都明白，在這片諸國林立的大陸地上，大唐依然是諸國中的第一，依然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

    王沖望著前方，淡然道。簡簡單單的一翻話，說得高仙芝、王嚴、程千里三位大唐主帥，都是忍不住眼皮一跳，心中禁不住掀起道道波瀾，隱隱燃燒起了一團團沉寂已久的火焰。

    確實，大唐沉寂太久了！

    想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大唐，僅僅靠著幾十萬兵馬，就敢追亡逐北，鎮壓所有周邊諸國，逼近各方王都，八千鐵騎，就敢追得大突厥帝國幾十萬兵馬倉皇逃竄，逃出數千里之外，連汗庭都不要了！

    如果是當初那個最強悍，最精銳，最好戰，最霸氣的大唐，又哪裡有那麼多宵小之輩，敢於輕櫻大唐的鋒芒？

第八百九十八章陽謀！

    「哈哈，說的好！，不管是突厥，烏斯藏，又或者大食，所有周邊諸國，大唐又何曾怕過？都護大人，不管你想做什麼，一切就按照你的想法，放心大膽的去做吧。我會全力的配合你！」

    高仙芝長聲道，目中光芒閃動。在十七歲的王沖身上，他也隱隱找到了自己失去已久的激情。

    烏斯藏又如何？大食又如何？

    當年的自己，不就是憑藉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闖勁，在西域複雜的環境裡，殺出一片天地，最後受到聖皇的重視，成為安西的大都護，西域的戰神嗎？

    「哈哈，好！」

    王沖聽到這翻話，也是信心暴漲。一個是末世兵聖，一個是安西戰神，或許在帝國的頂尖戰力上，大唐還比不過大食、烏斯藏和西突厥，但是這個配置，已經極其驚人了。大唐征伐週邊，又何曾用過壓倒性兵力？

    而且，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勝」，戰場上，不會永遠有那麼多的「奇兵」可以倚借，而做為一個合格的統帥，就是在正面一對一，甚至一對多的情況下，以超卓的指揮能力，徹底的碾壓，幹掉對方。

    這種戰鬥沒有任何的花巧，這是統帥能力和兵道才能最極致的體現！

    這是一場統帥的戰爭！

    「張雀，查探清楚對方總共有多少人嗎？」

    王沖眺望著遠處的突厥、烏斯藏聯軍，淡淡道。

    「回侯爺，烏斯藏人派出了禿鷲大軍，我們的岩鷹不夠，沒有辦法靠近，只能推測出一個大概。烏斯藏人七萬多人，突厥人應該是四萬多人，全部都是精銳！」

    一個年輕、帶著雛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雀跪伏在四位大唐統帥的身後，肩膀上停著那隻岩鷹之王小沙，神態恭恭敬敬。

    烏斯藏人的禿鷲大軍數量極其龐大，一群群遮天蔽日，令人望而生怖。再加上大食帝國的獵隼，兩邊夾擊，大唐空禽現在處境變得非常艱難，只能通過地面的神箭手威懾對方的空禽，為岩鷹們爭取活動空間。

    就是突厥人四萬人的數字，也是通過張雀通過「小沙」飛上高空，冒險偵察來的。

    「七萬多烏斯藏大軍，四萬多西突厥汗國的精銳，總共加起來十二萬左右的兵力，足夠了！即然烏斯藏和西突厥那邊暫時還不願意動手，那就讓我們逼他們主動作戰吧！」

    長風浩蕩，王沖背負著雙手，眺望著遠處的丘陵，渾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種強烈的氣勢，當年那個縱橫天下的中土兵聖，和現在這個磧西大都護的身份漸漸融合在一起。現在的王沖，身上非但看不出絲毫十七歲年輕的雛嫩，反而透露出一種厚重如淵，鋒芒畢露，睥睨霸氣的統帥氣質，看得一旁的王嚴和高仙芝都忍不住眼皮連跳。

    「張老前輩，開始吧！」

    王沖頭也不回道。

    「張壽之，遵！令！」

    一聲令下，馬車駛動，張壽之做為數萬工匠的頭領，迅速跨上馬車，朝著遠處而去。

    「轟！」

    只聽一聲驚天的巨響，就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原本已經修的極長的兩道鋼鐵防線，就好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加速往前蔓延開去。轟轟轟，一面又一面巨大的鋼鐵城牆在無數工匠和機械的作用下，重重的落在大地上，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滾滾的濃煙衝天而起，這突然的動靜立即吸引了大食和烏斯藏人的注意。

    「這些唐人是在做什麼？他們不是已經有了兩道防線嗎？難道他們還有什麼詭計？」

    遠處丘陵頂端，都鬆莽布支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眼皮微跳道。雖然之前只接觸過一次王沖的鋼鐵之城，但是王沖的那些鋼鐵城牆和鋼鐵之城，給這位烏斯藏的帝國大將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都鬆莽布支人生中最大的慘敗就是在那裡發生的。

    對於王沖擺下的鋼鐵防線，都鬆莽布支本能產生了深深的戒備和心理陰影。

    大欽若贊沒有說話，一雙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他是想將我們和艾布穆斯\/林徹底的分割開來。」

    大欽若贊瞇著眼睛，眺望著前方道。

    若說這個世界有人對王沖的計策瞭如指掌，恐怕也就只有他了。西南那場戰役，大欽若贊雖然失敗，但也一度將王沖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而在王都地牢那幾個月裡，他更是翻來覆去的將那場戰鬥在腦海中反覆的檢討、揣摩、研究。

    大欽若贊深深清楚，王沖絕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情，他的一舉一動都必然有著特殊的目的。

    「什麼意思？這場戰鬥不是我們和大食裡應外合，東西夾擊，一起對付大唐嗎？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都烏思力有些疑惑道。

    早在出發之前，沙缽羅可汗那邊就將大量關於王沖的資料送到了他的案頭。不過資料是資料，真人是真人。對於這個敲詐了西突厥汗國，二十萬匹優良突厥戰馬的磧西大都護，都烏思力還並不是很瞭解。

    「這不一樣。」

    大欽若贊搖了搖頭，看著遠處冒起的滾滾濃煙，神色凝重了很多。

    「我們和大食裡應外合，東西夾擊，這是我們三方的兵力融為一體，形成聯盟。我們是一方，大唐是另一方。如果讓他用鋼鐵城牆將我們分割開來，就變成了大唐在中間分別對付我們兩方，這場戰爭就演變成了三方之間的戰爭。我們是一方，大食是一方，大唐是第三方。」

    「而且讓大唐站在中間分割成功，我們和大食之間的消息傳遞也會受到影響，這對我們極為不利，至少，我們和艾布穆斯\/林之間，恐怕就只能通過信鴿來傳遞。」

    大欽若讚道。

    「所以，你原本是希望一旦戰時不利，立即改變戰略，和大食人聯合一起攻擊唐人？」

    都烏思力問道。

    「是有這個想法，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大欽若贊淡淡道，目光看著遠處。

    王沖總是有辦法，能夠使用最簡單的手段，將原本涇渭分明，一眼明了的局勢複雜化。這一點，哪怕是為敵人大欽若贊，也佩服不已。

    「整個中土，單論兵道能力，恐怕再沒有人比他更加強大了。都說王忠嗣是中土的戰神，但就算是王忠嗣，在兵法之道上，也無法與相提並論吧！」

    大欽若贊心中感慨道。

    擔任阿里王系大相多年，和大唐的帝國猛虎章仇兼瓊在西南僵持、對峙多年，大欽若贊從沒有在一個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威脅，那種才華驚才絕豔，令人讚賞，也是大欽若贊誓要將之毀滅的。

    有這種人在，烏斯藏以後恐怕永無安寢。

    「難道真的不可能繞過去嗎？」

    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火樹歸藏看著遠處，有些不甘道。十多萬西突厥和烏斯和的聯軍，二十七八萬的大食帝國軍隊，被王沖幾堵小小的鋼鐵之城就輕易隔開了，東西分離，各自為戰，這聽起來不像三方圍攻大唐，倒像是大唐分割三方，未免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不行！」

    大欽若贊搖了搖頭，目光瞥了一眼遠處巍巍然，高聳入雲的怛羅斯之城：

    「地形決定的，他只是因勢利導，利用了這一點。」

    「怛羅斯之城的地形非常複雜，雖然整片區域是一片平原曠野。但是在這片平原周圍，卻是千溝萬壑，光禿禿，起伏的山巒，而且還有非常多的深溝，地勢陡峭，非常不利於攀爬。石國人當年選擇在這裡建城，也是這個原因。」

    大欽若贊一臉平靜道。怛羅斯是他選中的擊潰大唐，徹底的瓦解西域格局的戰場，大欽若贊曾經仔細研究過這裡，對這裡瞭如指掌：

    「怛羅斯之城後方就是那些危險的懸岸峭壁，城池和山巒峭壁之間，只有很窄的一段通道。想要通過，只能通過前方的平原地帶。現在，王衝將那裡用兩道鋼鐵防線分割，就等於將我們和大食之間的匯合通道徹底的分割，化被動為主動。如果我沒有猜測，他的兩道防線，一定還會留下一段缺口，而不修建到底。」

    「為什麼？」

    「圍三闕一！」

    大欽若贊淡淡道，一語道出答案。

    而遠處，似乎回應著大欽若讚的話，一直瘋狂建設，在大地上不斷延伸的兩道鋼鐵防線，慢慢的停了下來，和平原的邊緣之間留下了一段窄窄的空檔。

    「可以了！」

    遠處，幾乎是同時，王沖屹立在大軍之中，揮了揮手，下達了停止的命令。

    「圍三闕一！給他們留下一條通道吧。」

    「小弟，那個大欽若贊可並不容易對付。你用這種方法，圍三闕一，故意留下一段通道，恐怕瞞不過大欽若贊。」

    一個鏗鏘的腳步聲，伴隨著甲片的振動，從後面傳來，王沖的大哥王符一身鐵衣，身軀筆挺，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走了上來。西南之戰，

    「不是瞞不過，是他一定會知道。」

    王沖淡淡道，目光望著對面丘陵上那道儒雅的身影，神色從容而自信：

    「謀有陰謀和陽謀，我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就算是大欽若贊明白也無可奈何。上黨伐謀，攻心為上！」

第八百九十九章戰爭開始！

    「嗡！」

    聽到王沖最後「上黨伐謀，攻心為上」兩句，王符眉頭跳動了一下。王家將相之家，家學淵遠，所有兵法戰策，王符都悉數知道，熟爛於胸。但是自家小弟時不時崩出兩句這樣的話來，王符遍搜胸中所學也毫無印象。

    「……現在，不管是大欽若贊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必須要出手了！」

    王沖從容自若道。

    不管是艾布穆斯\/林，還是大欽若贊，都是最頂級的名將，前者能夠將高仙芝逼入絕境，後者就不用說了，面對這兩個人必須傾盡全力，不能有絲毫的大意，但是做為中土兵聖，王沖依舊有辦法搶佔先機，化被動為主動。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戰之」，如果士兵的數量沒有對方多，又沒有退路，最好的辦法就是依託工事，逼對方主動進攻。在攻城戰中，守城方永遠都是兵力損失最少，也最佔優的。

    而現在，王沖就是在促使大欽若贊出手。

    ……

    「他這是陽謀，根本不怕我們不上當，更不怕我們不過去。如果不想被他完全分割，掌握於股掌之中，我們就必須進攻！」

    遠處的丘陵上，大欽若贊居高臨下，當著三名帝國大將的面，緩緩的說出這翻話來。在很多事情上，他和王沖不像是敵人，更像是盟友。王沖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知道王沖在想什麼。

    這是沒有陰謀的陰謀！

    真正的謀略，就是即便對方看穿了，也毫無辦法，只能照著你的策略來。

    「……不過，我們人馬已經到齊。三方匯聚，總計四十萬兵馬也遠超過大唐，也沒有拖延的理由了。傳信號給大食帝國，準備進攻，這一次，我們三大帝國一起摧毀大唐在西域的所有兵力！……我這，也是陽謀！」

    說到最後，大欽若贊冷笑一聲，眼中也迸射出陣陣寒芒。

    大食帝國、西突厥汗國，再加上烏斯藏帝國，整個西域週邊存在時間最長，最古老的三個大帝國終於在此齊聚，一起對付大唐這個新來者。

    一次性將大唐在西域的根系徹底剷除，這也是大欽若贊謀劃中，烏斯藏帝國想要戰勝大唐的唯一契機。

    「嗚！」

    大欽若讚的手臂重重的揮下，剎那間，怛羅斯之城的東方，一陣古老、洪亮的耗牛號角聲瞬息間在整個天地間想起。和以往的任何戰爭號角都不同，這陣號角的聲音帶著獨特的音律，有如某種信號一樣。

    ……

    「可以了，烏斯藏人發信號了！」

    幾乎是同時，聽到這獨特、渾厚號角的聲音，轟隆隆，怛羅斯之城的西側，地動天搖，大食帝國東方總督艾布穆斯\/林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神中迸射出連日月都為之失色的精芒。

    「哈立德！」

    「屬下在！」

    一個洪亮粗獷的聲音，彷彿兇猛的野獸一般，從斜剎裡傳來。隨著這個聲音，一道龐大的陰影投射過來，將艾布*以及周圍十幾名大食帝國的將士籠罩在裡面。

    藉著東方升起的太陽，可以看清楚，這是一個身體高大，足有二米七八，甚至比神通大將李嗣業還要巨大的大食猛將。他的身軀粗壯無比，就像一根巨大的鐵柱一樣，僅僅只是往那裡一站，甚至連整個大地都往下沉了下分。

    當這個人站在艾布穆斯\/林面前，連東方的太陽似乎都被擋住了。而那巨人般恐怖的身高，足以讓周圍以身材魁梧著稱的大食帝國戰士相形見絀，在他面前如同小孩一般。

    剎那間，周圍所有的大食帝國戰士一個個仰著頭，看著那龐大的身影，紛紛驚懼的往後退去，如同遇到洪荒猛獸一般。

    大食之獸，哈立德！

    整個東方，所在大食將領中最殘暴、最兇猛、最噬血、同時也是最好戰，最可怕的存在，這是一頭為了戰鬥和殺戮而生的人形巨獸。

    在大食帝國擴展的過程中，大食之獸哈立德曾經創造過在征服呼羅珊的過程中，戰鬥三天三夜，毫不停歇，殺人盈野的記錄。到了征服呼羅珊的末期，甚至只剩下他一個人戰鬥。

    但就是他一個人，那種狂暴和凶狠，卻擊潰了整個呼羅珊最後的所有的殘軍，那種殘暴和兇猛更徹底的擊潰了他們戰鬥的意志，使得呼羅珊徹底平靜下來。

    哈立德的體力、毅力、堅韌，以及兇殘、狂暴，都是所有其他大食將領無法比擬的。

    這位大食之獸就像一頭噬血的兇獸，一旦放出去，就必須噬血而回！

    「帶領你的鐵獸軍團，去幹掉那個大唐吧。我需要你徹底的摧毀他們的防線！」

    艾布穆斯\/林道。

    即便哈立德的面前，這位大食帝國的鐵血總督氣息也日月般浩蕩，誰也無法壓住。

    「是，大人！」

    沒有過多的語言，大食之獸哈立德眼中露出一抹猙獰、殘暴的神色，猛的扭過頭來，望向了對面濃煙滾滾，火焰熊熊的大唐防線。

    「吼！」

    哈立德望著東方，猛的發出一聲震天徹地的怒吼。剎那之間，鎧甲振動，一支凶神惡煞，殺氣騰騰，明顯身高和體型比其他大食戰士強上許多的大食鐵騎，如同鶴立雞群般，從二十多萬大食軍隊中脫穎而出。

    而就在這隻大軍中，蹄噠噠，馬蹄陣陣，一頭身高足有九尺多，體型是其他戰馬兩倍的黑色大食神駒長嘶著，從大陣中衝了出來，飛奔到了哈立德的身旁。

    「轟隆！」

    哈立德二話不說，目光一閃，翻上這匹黑色神駒，迅速如飛而去。

    艾布穆斯\/林矗立在大軍後方，看著哈立德消失在遠處，很快收回了目光，同時揮下了手臂：

    「給烏斯藏人和西突厥人信號，大軍出動吧！ 」

    「咚！」

    隨著艾布穆斯\/林的命令，大食帝國的方向，立即響起一陣雷霆般洪亮的戰鼓聲，這戰鼓聲沉重無比，而且三長兩短，和正常的戰鼓聲絕不相同。咚咚聲透過怛羅斯之城中間的戰場，一路傳到了東面遙遠的丘陵上。

    「大相，大食人收到信號了！」

    一名烏斯藏的將領回過頭來，看向大論欽陵。

    大論欽陵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看到了。」

    轟隆隆，就在十萬大唐\/軍隊的另一邊，怛羅斯之城的西邊，沒有任何的徵兆，原本緩慢推進的大食軍團突然加快了推進了步伐。如果說原本推進的速度是如同蝸牛爬行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猛獸奔馳。怛羅斯所在的整片區域，大地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般，猛烈的抖動起來。

    「侯爺，大食人進攻了！」

    兩道長長的鋼鐵防線築成的陣地裡，薛千軍猛的扭過頭來，望向王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緊張的味道。

    從昨天到現在，平靜了許久的怛羅斯戰場終於再次掀起了戰雲。狂風浩蕩，氣流湧動，所有人耳中只聽到了一陣接一陣密集、沉重的戰鼓聲。而當二十餘萬鐵騎一起出動，陡然之間加快步伐，那股氣勢排山倒海，鋪天蓋地，令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

    戰爭氣氛瞬間濃烈了十倍、百倍不止！

    「知道了。」

    王沖淡淡道，只是一句話就令薛千軍安靜下來。薛千軍扭過頭來，只見長風激盪，將王沖的長發吹得獵獵作響。在錯動的光影之中，王沖神色剛毅，鎮定從容，看不到絲毫的波瀾。剎那間，彷彿一種無形的力量注入心靈，薛千軍轉過身來，護衛在王沖身邊，不再說話。

    戰爭一觸發！

    「大欽若贊，到你了！」

    王沖望向東邊，目中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

    ……

    「出發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丘陵上，大欽若贊眼中寒光一閃，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轟隆隆，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戰場的東邊，遠遠的，那一座座綿延起伏的丘陵上，成千上萬的烏斯藏和西突厥兵馬突然如同洩閘之水般，奔湧而下！

    那一剎，天地寂靜，萬籟無聲，整個世界一片安靜，只剩下戰馬衝鋒的聲音！

    大食人、烏斯藏人、突厥人，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進攻。三方加起來總共四十多萬的精銳兵馬，面對只有十餘萬，數量遠少於自己的對手，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最簡單，最粗暴，同時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攻擊！

    蹄噠噠！

    戰馬馬蹄聲一陣連著一陣，密集如雷，同時從戰場東西兩側傳來，每一記都像踏在眾人的心坎上一樣。四十多萬的兵馬，如同怒濤洶湧，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狂風激盪，戰馬狂嚎，隨著戰馬的逼近，怛羅斯戰場的緊張氣氛瞬息間以幾何倍數暴漲！

    而怛羅斯之城前，兩道鋼鐵之牆鑄成的防線之間，此時此刻卻是靜悄悄的。成千上萬的磧西援軍肌肉緊崩，每個人都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武器，一個個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緊張的盯著前方。

    十幾萬大軍鴉雀無聲，但是氣氛卻緊張的令人窒息！

    「準備！」

    就在氣氛緊崩達到巔峰的時候，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在整個大軍上空響起。王沖坐在白蹄烏的馬背，終於發佈了第一道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