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19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4 07:17
一千零四十、始終有2個糖糖

   從石澗仁到小鎮來掛職,不過四個多月的時間,對於很多人來說不過是打牌、泡吧、玩遊戲毫無知覺就流淌過去的一百多天時間,在石澗仁手裡,卻讓這條兩三百米長的古街道煥發新顏。

   耿海燕驕傲,一路走來一路都有些蹦跳:「這個不一樣!以前半邊都塌了,嘻嘻,這個石雕是假的,你們後來加的對不對?」

   上一回全面參觀老街,還是和齊雪嬌一起的,那時候整個街面都是工地,沒有動工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帶著腐爛破敗的氣息,現在全都帶著暖洋洋的燈光充滿生氣,反差的確大。

   紀若棠不說話了,雙手絞在身前慢慢跟著看。

   石澗仁全程都有人招呼:「石主任哦,過來喝碗米酒不,才釀的,味道好得很,你說這個擺出來啷個賣?」

「石主任,我這個樓上想擺幾張床,旅遊公司還不准,說我這個承重能力有限,憑啥子嘛,你說句話我保證聽!」

「來來來,正好,我今天才去生產隊摘的橘柑,石主任你拿兩個嘗嘗,我想多收點這個擺在街上賣,你幫忙出個點子……」

「好漂亮的女娃子,進來坐哈嘛,石主任一天忙得很,你們拉他休息一下……」

   嘗了一口酒,石澗仁嫌酒味有點沖,建議對方還是按照醪糟水的路數來,搞個瓦壇壇蒙了紅布賣相好得多,但法律法規准不准這麼賣,那就要問旅遊公司的人了,掏錢買了一斤橘柑吃了一瓣笑著拿塑料袋遞給耿海燕和紀若棠:「你們嘗嘗……」

   哪怕是在昏黃燈光下,還是一眼看出來青乎乎的柑橘,讓耿海燕拿了就白石澗仁一眼,紀若棠沒這麼多山野知識,真剝開一個放嘴裡,立刻連眼淚都酸出來了,一直強撐笑容的石澗仁指著姑娘問路邊訕訕的居民:「這個味道你也好意思賣?」

   別人一點都不把他當領導,嘻嘻哈哈的說從鄉下收的青橘柑當然還要捂一些日子才能賣。

   都走了十多米,紀若棠才緩過勁來,開始刻意高傲的表情散得一乾二淨,擠眉弄眼吐舌頭的像個二十出頭的姑娘該有的模樣,口中還忿忿:「是不是故意整你的?!就想看你笑話?」

   石澗仁點頭:「同樣一個橘子,可以看成是捉弄也可以看成是親密無拘束,看自己什麼角度了,我只想要他們領會賺錢做事動點腦筋就能改善生活的道理,哪怕以後我離開這裡,這裡也不會回到窮哈哈的模樣去。」

   耿海燕突然指旁邊的樓:「不就是那個大老婆跟姨太太的樓麼,現在全都修好了?去參觀一下!」

   紀若棠又要把表情拉回去繃緊,但終歸還是好奇的,結果這裡和其他居民房不一樣,是有人值班的收費景點,現在下班沒人鎖著樓門呢。

   耿海燕批評石澗仁:「你看看你們這工作,唯利是圖的一點點錢都不放過,不是說了整個老街都免門票麼。」

   石澗仁也有苦水:「我有什麼辦法,旅遊公司必須要有進賬,整個景點還是太小了,除了街上居民的旅遊商品批發之外,其他收入都是居民們分散賺走了,總得有幾個項目來收費保證公共設施的運營吧。」

   紀若棠忽然開口:「可以把整個鎮上的塑料袋給取消了,換成統一有景區標示的牛皮紙袋,一來環保,二來譬如美國的水果店、小吃店都是用紙袋,能夠給遊客提升品質感。」

   耿海燕撇撇嘴沒說話。

   石澗仁立刻從兜裡摸出紙筆記下來。

   紀總裁開口就不停了,順著街道倒回去幾步,就是那個木樓對面的小廣場,這裡的視野比較開闊,從河岸邊濃密的黃桷樹之間指出去:「那個角度是最好的,正好能鳥瞰小鎮的河道蜿蜒,現在那裡沒燈就肯定是農田荒地,爭取拿下來做個旅遊酒店,靠這裡一點點的街道景區,真的沒法產生更多旅遊消費,但是往深山裡面延伸,可以開展很多和原始山林有關的旅遊項目,順帶也能展開基地式的山村旅遊酒店,我看到過你在月亮湖景區搞的那個旅遊度假酒店模式,有點雛形但沒有深挖,這幾年學習過程中,我基本就是圍繞這個來有目的尋求答案的,清塘集團未來不可能走全國連鎖大型高檔酒店的模式,因為國際豪華連鎖酒店進入中國市場是必然趨勢,與其說耗費巨資跟這些國際巨頭競爭,不如發揮本土化優勢,抓住這些年國內經濟發展趨勢另闢蹊徑,其實媽媽當年也是這麼考慮的,現在我完全能領會到她當年的眼光了。」

   石澗仁像個畫出佳作的畫家一樣,充滿欣賞眼光的注視面前姑娘。

   紀若棠把一隻手揣在黑色高腰夾克里,另一隻手在空中比劃:「我始終記得你說過不拘泥於過去,走在社會的前列,為什麼我要去美國留學?因為我們的酒店業不過展開短短的十來年時間,而美國已經運行了上百年的時光,從國家地域跟經濟狀況比起來,歐洲都沒有美國具有可比性,現在美國的某些細節也許就是我們不久的未來,從中借鑑成功經驗跟避免走過的彎路,這才是我學習的目的。」

   只是在平京進修成教課程的市場營銷專科生有點眨巴眼,耿海燕覺得自己的眼界已經開拓得遠超同齡人了,別說當年碼頭上的那些姐妹,哪怕是放在城裡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也是絕對的佼佼者,但是跟紀若棠現在具備的眼光高點比,還是有差距,雖然都是抱著明確目的去讀書,但紀若棠的起點比她高得多,這和是不是出國沒關係。

   紀若棠說得很清晰:「拉斯維加斯原本什麼都沒有,就是內華達州的一片荒漠,但因為賭場這個特殊行業的經營才硬生生的矗立起一座世界聞名的繁華都市來,雖然賭場這種事情我們沒法複製,但中國的特點是人多,集體性比較強,很容易形成景點人流,這種情況下,月亮湖和這個老街景區的問題是差不多的,交通不便和酒店業的滯後,至於怎麼解決,這裡比月亮湖還要差得更多,我原定是想先解決月亮湖的,這一週時間我考察了清塘集團現有四家酒店跟度假村的經營狀況,因為阿仁領導得當,各部分已經習慣於沒有董事長的工作狀態,所以我想接下來在這裡住一週,觀察是不是把接下來的項目投資放在這裡。」

   耿海燕不知不覺就少了對抗的語氣,更像是提醒:「阿仁說了在他負責的地區不要進行相關商務運作,免得瓜田李下給人留下把柄。」

   紀若棠也沒了之前嘲諷高傲的口吻:「這是狹隘的看法,我作為投資方,肯定要選擇能為我提供地方支撐的政府關係,這是中國商業化運作的特點,以前媽媽要到黑石子風景區跟當地政府打交道就鋪墊了大半年,其實當年可以選擇的地方不止這一個,一個最能配合的地方政府才是最重要的環節,阿仁你也承認這點對吧?」

   石澗仁沒有說話,但在手裡的小本子上做記錄。

   紀若棠身上那股小總裁的氣勢越來越足:「商業投資就是逐利的,你能保證這裡各方面配合,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合作?我們是夫妻關係要避嫌?還是我們有實質上的股份利益交換?那位吳總監說你甚至已經把所有股份都交出去,是個完全乾淨的財務狀況,為什麼不能跟我合作?難道你還要大費周章的去尋求別的投資者,重新瞭解並熟悉其他人,最後還不一定能保證對方的全面投入?這是不是因為你過於講究自己道德上的潔癖,有點諱疾忌醫,本末倒置了?」

「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最後這個詰問擲地有聲的好像不光是在問生意上的問題。

   那個擁有一雙笑眼的少女的確已經長大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4 07:21
一千零四十一、夢裡床頭不是你

   沒錯,道德的確是個虛無縹緲又無處不在的東西,生活中無數準則都是以道德為標準。

   如果沒有了道德,可以說整個社會體系都能崩潰,偏偏中國人又都熟悉那句耳熟能詳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了更重要的原因放棄道德。

   譬如軍人為了戰爭勝利,可以拿起槍來屠殺同類;

   譬如為了掩護大部隊,可以犧牲一小隊斷後的士兵;

   譬如為了完成浩大的工程,可以耗費一小部分人所有青春年華;

   譬如在中國為了整個社會進程的改變,可以放棄少部分人的生存權利,為了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或者國家整體的佈局,總會有些人的遭遇在道德準則之外,偏偏現如今這二三十年,極為迅猛的社會變遷裡,當然會一次次動用這句話來破壞道德,頻繁得好像已經習以為常。

   所以某些古人看起來理所當然的道德操守,石澗仁在現如今的社會展現出來就顯得格格不入,甚至他自己也有些困惑。

   難道時代變了,道德水準也要改變?

   石澗仁緩慢的搖頭:「我不是個迂腐得一點都不願變通的頑固者,但經濟利益我始終認為是個底線,不求天知地知,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我絕不允許自己經手過的關聯企業來我的工作區域經營,這次旅遊公司的模式就是個樣板,方式可以變通調整,但絕對不能以直接進入的方式來做,這背後帶來的資本衝擊一旦不受控制,那就是頭拉不住的瘋牛。」

   紀若棠皺緊眉頭:「你這太理想化了!」

   石澗仁點頭:「總得有些理想的東西……」說著夜空中又飄來那朗朗上口的江州版聖經:「猶大你個龜孫,怎能為了錢把主來賣……」

   本來有點嚴肅的姑娘忽然就睜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石澗仁,彷彿在詢問這是啥。

   石澗仁笑起來:「風土鎮教堂的一大特色,也不知道是哪一代天才改編的聖經內容,非常適合本地口音跟文化水平不高的鄉下人誦讀記憶,一樣達到了宗教精神道德信仰的作用。」

   紀若棠哭笑不得的支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我在美國也經常和同學一起去教堂做禮拜,不是因為信奉基督教,而是當成我們沒事兒到廟裡去拜佛還願一樣,可這也太洋為中用了吧!」

   石澗仁其實是滿意紀若棠之前思考學習能力的:「走吧,再看看,我只是想以小鎮或者說開發區本身作為主體來經營這個事情,而不是把一切都交給市場自身來運作,因為現在目前的情況下,太容易引起權力和資本糾纏然後壟斷局面了。」

   紀若棠鄙視他:「自由市場經濟對策論裡面把這稱為寡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石澗仁隨口討論對策論裡面合作博弈跟非合作博弈在中國現目前情況下到底有沒有生存的土壤,因為不光是市場上的商人,連各級政府主管部門都做不到公平公正。

   紀若棠有點欣喜的說自己寫了篇這方面論文,比較了中美之間在這個環節上的差異跟得失,結論就是中國在這個階段丟掉了公平公正,但換來的是效率。

   石澗仁都小聲鼓掌了,這跟他的有些看法不約而同,處在追趕者角度的中國在這兩者之間做了取捨,起碼在現階段的確是朝著更現實的那邊傾斜,這隨之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影響可想而知,這又是個成大事不拘小節的案例所在。

   說得有點興起的兩人,還隨便找了家古街邊的河畔茶館,伴著潺潺流水聲暢所欲言。

   一直沒說話的耿海燕眉毛挑挑,她也學過這些東西,但當時肯定對理論上的東西都一掠而過,重點汲取最現實有用的東西,現在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了,雖然不至於完全聽不懂,但總是有點晦澀。

   不過這會兒她也沒什麼不忿的情緒,還幫忙去倒了一壺茶過來,蠻普通的苦蕎茶,這回還有主動給紀若棠倒上推過去,其實一直餘光注意著她的姑娘略微吃驚,禮貌的有說謝謝。

   直到教堂那邊的禮拜完成,看見二三十個心滿意足的教徒出來回家,看上去又是普通的小鎮居民了,但精神狀態好像的確又跟一般的居民有點區別,連跟石澗仁打招呼都要彬彬有禮得多。

   紀若棠跟石澗仁分享,不管怎麼說,有點宗教信仰的人,好歹也懂得感恩,這是幾大主要宗教都共通的東西。

   石澗仁說再感恩,待會兒自己也還是得到車上去睡覺,兩位姑娘去自己辦公室休息,因為這巴掌大的小鎮,其實隨時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的,身為堂堂管委會副主任,怎麼可能跟兩位年輕女性共處一屋,這可是最嚴重的道德危機了,就算以前齊雪嬌在的時候,他倆也最多不過是一起吃個飯,這樣散散步而已。

   紀若棠飛快的跟耿海燕對視一下,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

   但好歹這一晚上下來,比吃飯時候的針鋒相對好多了。

   石澗仁帶著兩位妙齡姑娘回到小橋那邊的鎮上街道,果然又是一連串的各種招呼,但就是沒人問是不是要給兩位姑娘找個睡覺的地方。

   百貨公司旁邊的樓道門口現在已經正式掛上了開發區管委會風土鎮辦公服務大廳的招牌,閆副書記授的牌,這也是這次市裡面來開現場工作會的主要業績之一,說是市裡面統一規劃部署的服務型政府工程的試點項目……

   石澗仁倒是能趁著這事兒把自己早期墊付的那點服務大廳房租給報賬了,不是捨不得這點,而是跟官家打交道,還是該怎麼就怎麼,不多拿一分,也不隨便裝大款。

   所有來的官員既沒說這辦公服務大廳是租來的掉份兒,也好像沒人看見遠處那氣勢宏偉的辦公大樓,反正所有人連同曹天孝都沒跟石澗仁提過一個字,好像那棟樓的事兒從來都不存在似的,蔣道才過來開會更是不提這茬兒。

   石澗仁當然也不會無趣的主動去說這個,現在招呼兩位姑娘往上走,手裡還幫紀若棠提著睡袋枕頭,拉開原本倉庫的捲簾門,裡面多了一層嶄新的玻璃推拉門,主要是八九月份在這裡辦公保證空調製冷效果,熟悉的伸手打開燈,唰的一下,哪怕是局部幾盞燈亮,整個幾百平米的辦公空間還是比較清晰展現在眼前,國慶節前當然就全部裝修完了,除了財務室因為出納制度和文件檔案保管靠牆有一排三五個小隔間,其他所有鎮上政府工作人員都在長長的櫃檯後面開敞式辦公,包括石澗仁這個管委會副主任都是在外面一視同仁。

   耿海燕來過好幾次了,直接進門從窗戶下的隱蔽壁櫃裡面翻出石澗仁的床褥出來鋪在接待區長沙發上,石澗仁再給自己翻了一套備用的,給紀若棠簡單介紹一下電熱水器和衛生間方位,就下樓到自己的商務車上湊合了,只要睡前能看看書,他也沒覺得有多辛苦。

   經歷過地震搶險的營地生活,紀若棠不像耿海燕想像的那麼金貴,而且這姑娘也不著急去梳洗打扮,略微好奇的推開櫃檯門進入沒有隔離柵欄的辦公區裡面轉轉,到石澗仁剛才隨口介紹指過的辦公桌邊坐下,可能在模擬石澗仁那種主政一方的感受。

   但過於開闊雜亂的辦公空間,十分簡陋的辦公桌、辦公用品全靠石澗仁自己那台筆記本電腦撐起了場面,紀若棠不知道是不是在比較這裡和自己那三十幾樓高度的落地豪華辦公室,到底什麼才是吸引石澗仁寧願到這裡來辦公的重點。

   好一會兒才有些戀戀不捨的起身,走幾步回個頭,感覺下石澗仁要是坐在那裡上班是什麼樣子,最後回到沙發邊慢騰騰的打開睡袋鋪上。

   耿海燕倒是手腳麻利的嘩啦一聲拉下捲簾門,然後跑衛生間裡面洗澡收拾,速度和石澗仁不分伯仲,簡單的衛衣衛褲都掩不住有點豐滿的體型跳上沙發裹住自己,然後她躺了估計得有大半個小時,紀若棠才卸了妝出來,哪怕是做了最壞打算要睡睡袋,依舊是運動風的純棉睡衣,粉紅色的寬鬆款式依舊顯得嬌嫩可人。

   耿海燕虎視眈眈的看著,紀若棠慢條斯理的最後給自己塗上護手霜和面霜,然後才鑽進睡袋裡,一直有點空蕩蕩的大廳裡才發出點話語聲:「你最後上床,怎麼不關燈?」

   紀若棠理所當然:「我喜歡開著燈睡覺。」

   於是兩個本來素不相識的姑娘,就這樣隔著個茶几,在大約兩三米的距離上大眼瞪小眼相處了。

   關鍵是整個空間太大了,在這種完全沒有情調的慘白日光燈管光線下有點瘆人,莫名的有種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感覺。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4 07:25
一千零四十二、炸彈往往最後才丟

   也許來的時候都想過會跟石澗仁有什麼獨處的時光,然後應該都沒想到居然會是跟另一個姑娘這樣共眠,所以好一陣,偌大個辦公大廳裡都有些屏息凝神,都不是心思簡單粗放型的性子,這種情況下往往越發睡不著。

   先是紀若棠在睡袋裡面翻了個身,接著是耿海燕也試著讓自己換個姿勢,結果是都注意到對方沒睡著。

   這回耿海燕先說話:「我對你沒什麼惡意,我也能理解你的情緒,也許你覺得自己還多了不起,但可能在阿仁看來,也就比今天那些讀書會的孩子稍微親近些……」

   空間足夠安靜,好明顯的聽見紀若棠呼吸加重,可能這從小就喜歡笑的驕傲姑娘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耿海燕面前,這麼容易生氣。

   耿海燕也聽見了,自嘲了一句:「別生氣,我沒說我就好多少,沒準兒在他心目裡比你還差點。」

   紀若棠不說話了,但呼吸也明顯平緩很多。

   耿海燕就自顧自說:「剛從平京回來的時候,我除了大概知道他把我那個幾萬塊的小門店搗鼓成了銷售過千萬的連鎖機構,其他一無所知,走的時候我也留下人想看著他的情況,可林岳娜根本就不能全面瞭解他,去年七月回來以後,我起碼在全國各地考察了一個月才慢慢把心態扭轉過來,我在進步,他進步的速度更大,而且他還不停的在汲取吸納更多更有能力的人參與進來,又足夠刻苦跟專注,所以他的進步比我們誰都大,這種心理上的差距感很容易讓人發慌。」

   紀若棠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半側身,在看著對面那仰面朝天的姑娘,耿海燕就盯著天花板上的一個角:「你認為你跟他的經歷是最特別的,天底下誰都不能比,我還覺得我在他最落難的時候就喜歡他呢,說難聽點,都是自作多情,把他對人的善意當成愛情了,只要他看得起的人,阿仁會用全部的心思去協助成全,你如果看到過那個唐建文,聽柳清她們說說石澗仁這兩年為他投入了多少錢,找尋了多少人,就知道他這種協助真的和男女愛情無關,你說他無情也好,冷漠也罷,他就是故意讓自己不帶著感情對人的,哪怕他多希望別人對他好。」

   紀若棠還是不說話,耿海燕也不需要她回應,可能這樣還更好,不擾亂她的思路:「才回來一年,我就感覺經歷了好多事情,絕大部分的晚上我都是這樣一個人,不是在全國各地的辦事處忙碌,就是一個人想想我現在的生活,經常都有不太現實的感覺,四五年前我只是江州碼頭批發市場一個賣早餐的普通姑娘,在碼頭那些小妞裡面也許我算是聰明又長得不差的,可我也知道在你們這種人眼裡,我們都是垃圾,可能比農民工都還不如,僅僅就是因為遇見了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今年……奶茶店、化妝品店應該能突破五千萬總銷售額,雖然我自己拿不到多少現金,但我清楚,現在哪怕把我一個人雙手空空的扔到哪座城市裡,我都有信心掌握自己的命運,就像當年那個當棒棒的阿仁一樣,因為我的思維模式和眼界都已經變了,變得跟他一樣。」

   紀若棠輕輕的眯了眯眼睛,前幾年的臥蠶現在顯得更有些嫵媚的味道,嘴唇都咬了兩下,還是沒說話。

   耿海燕側臉瞟了她一下,對上那雙不再高傲和戒備的眼睛笑笑:「白天說話有點沖,你包涵下,我真的很愛他,哪怕知道他這麼招女孩子喜歡,也知道我論漂亮比不過倪星瀾,論體貼不如柳清,論上檯面比不過吳曉影,學問地位更是比洪教授差得海遠,甚至有些知心的地方連那個趙倩都比不過,但我就是一心一意的愛他,也很期待這樣一直跟他走下去,期待我們到底能看見什麼樣的世界,因為最近這些日子很少看見他,我在忙碌我那個食品加工廠的事情,我都很驚訝,前前後後可能需要投資一千多萬的廠房、設備、工作人員,我居然都能毫不膽怯的自己拿主意拍板,我想的也不是賺多少錢能幹什麼,我只想做好做成功,然後可以驕傲的站在阿仁面前,和他一起前進。」

   再轉頭看向紀若棠:「我跟你這麼說,不是要勸你什麼,每個人想法不一樣,但我想阿仁就像面鏡子,乾乾淨淨的鏡子,照得出來我們身上差什麼,我知道我脾氣不好,文化底子也只有這個樣,所以只有靠多用心多比較才能彌補點差距,而現在看見你有點類似我剛回來時候的樣子,看誰都不順眼……其實真的工作起來,能被阿仁接納作為夥伴的人,都不差,我只是看不得別的姑娘跟他親暱而已,別往心裡去……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眼不見心不煩,當然最好下周我來之前你給我說一聲,免得碰頭以後煩人,好不容易擠出點時間做點菜給他的,一來就看見你,鬼煩。」

   四目相對,紀若棠發現自己怎麼都凝聚不起惡意,有點撇嘴的委屈,耿海燕就笑了:「又沒罵你,聽她們說起你都是很強硬的,怎麼說著說著跟個嬌滴滴似的,見到你以前,我可從沒想到你是這樣的。」

   紀若棠更委屈,終於用很低沉的聲音說話:「我覺得我就是上了你的當!」

   耿海燕挑眉毛驚訝:「什麼當?」

   紀若棠難得表現出沮喪:「當初我就是聽了你外出上學提高自己,丟下企業給他,讓他繼續留下來,才決定狠狠心去美國留學的,結果我覺得自己錯過了一直陪著他的三年!」

   可能面對任何一位其他女性,都是比耿海燕年歲更大點,或者倪星瀾那樣社會經驗各方面都遠超的,只有這個笑眉笑眼的姑娘才跟自己是同齡人一般,耿海燕出奇的沒有被紀若棠那層總裁的光環影響,還隱隱能被自己像欺負妹妹一樣,玩心大起的逗小孩子:「一直陪著?你覺得一直陪著就一定能幹點什麼?柳清陪著他三年多,還不是沒發生點什麼,要我說,來得早還不如來得巧,你看見過丟丟沒?你就沒起點疑心?」

   可憐紀若棠這幾天所有的精力都面對應接不暇的新環境,思考新的方向,沒誰告訴她這個不起眼的小傢伙:「誰?丟丟?什麼東西?」

   耿海燕嘻嘻一笑,居然拉了被子裹緊自己翻身背對這邊:「阿仁的兒子,回頭你自己去看吧,睡覺了,晚安!」

   紀若棠簡直像是晴天霹靂:「啥?」

   嗖的一下就從睡袋裡面彈出來,然後就蹲在這沙發邊了:「什麼兒子?你……耿……耿海燕,你給我說清楚!」

   這還要不要人睡覺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4 07:29
一千零四十三、你有張良梯,我有天橋衣

   所以石澗仁第二天一早有點奇怪,自己剛跑步回來,看見紀若棠睡眼惺忪的從樓上跟著耿海燕下來,還是掛在對方身上那種,正奇怪一晚上感情就這麼好了,卻看見倆姑娘分頭準備上車,紀若棠眼睛都沒睜開的樣子呢,他開口叫住:「喂!吃早飯沒?你倆分別去哪裡,紀小姐的睡眠明顯不怎麼好,就不要開車了行不行?」

   耿海燕的精神頭還行,看一眼紀若棠也覺得不靠譜:「好吧,坐我的車過去,然後我那邊找個出租車送她回城裡。」

   紀若棠也不講究了,儘量兇狠點對石澗仁做個你等著瞧的表情,可迫於昨天晚上確實輾轉難眠,一貫電力十足的眼睛都有氣無力,石澗仁只能莫名其妙的送她倆走。

   不過等到他忙到午後,紀若棠就精神抖擻的回來了,酒店的司機開車送過來的,所以還帶了口大箱子:「沒想到那個吳曉影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名堂還這麼多?真是不知廉恥!」

   石澗仁立刻就懂了:「你就為了跑回去看看孩子?」

   紀若棠儘量張牙舞爪些:「我要你去跟孩子查DNA!」

   石澗仁翻白眼:「是不是親生的有意思麼?我又不迴避這個事情,也許真是酒後誤會產生的孩子,又或者吳總監有什麼不想說的原因,反正我會把丟丟當成我的孩子來撫養,只是這個階段吳總監的家庭負責育兒,估摸著我這個掛職中後期會比較輕鬆點,孩子也能有些交流了,我再開始教育孩子,我覺得我能教育好,我也很喜歡這個孩子。」

   紀若棠都呲牙了:「你……你……你出軌!」還一臉嫌棄的呸呸。

   石澗仁無語:「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事情總是在不停進展變化中的,我也想所有的精力注意力都在工作上,可還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除了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跟吳總監又沒什麼私情,我的確對得起自己的道德準則,反倒是你,出國留學回來,現在就開始浪費時間了?」

   紀若棠理直氣壯:「我才沒有浪費,昨天就說了,我現在是作為投資商來考察的!」

   石澗仁皺眉:「我也說了不要在我的工作區域搞商業運作的。」

   紀若棠的商業天分和耿海燕不是一個路數的:「這多簡單,另外註冊一個海外投資公司,我只是這家公司的中國大區代表投資顧問,我現在只是來親眼考察,如果能夠有成型的商業計劃,後面跟進的會是一系列你都不認識的正規工作人員接洽,而且是正式和開發區接洽,這樣不就干乾淨淨對得起你的良心了?誰都查不出來!」

   石澗仁艱難的張張嘴:「可我心裡知道這是你的公司!」

   紀若棠都不耐煩了:「哪有這麼迂夫子的!我不跟你說,你還不是以為就是家普通旅遊酒店投資公司……走了,陪我一起去考察,就朝著那後面的公路開車過去。」怪不得那司機過來還細緻的把越野車檢查了一遍,然後趕緊跑了。

   石澗仁搖頭:「這會兒我在上班,怎麼可能陪著女性朋友去遊山玩水,那麼多人的眼睛都看著的。」

   紀若棠才不跟他廢話呢,趁著午後時間先定了間住宿標間,鎮上能找到最好的了,然後下午辦公服務大廳上班,她又換了身紅色連衣裙外面搭配黑白條紋大衣的名牌穿法,同樣是大衣,耿海燕還在裡面打底衫加長褲的地步,方便隨時都能脫了大衣捋袖子的思路,這位從下車開始就走路帶風,氣場二米八,全靠色彩搭。

   純正的大紅色,普通日常都市女性都很難穿出味道來,更不用說黑白條紋這麼刺眼的大衣了,偏偏在紀若棠這裡還搭配了一雙尖頭高跟鞋,還白色的。

   感覺背景應該是紐約曼哈頓街頭的什麼時尚街拍,而不是風土鎮服務大廳,所以從紀若棠走進來的那一秒開始,所有眼睛都看著她,認出來的趕緊掉頭看石澗仁,沒認出來的大氣不敢出,場面有點突然安靜下來。

   紀若棠才不找石澗仁呢,款款的走到服務台邊:「我是江州市酒店集團的投資主管,希望來風土鎮考察旅遊資源,該跟誰聯繫?」

   這下不管知不知道她跟石澗仁認識的工作人員都齊刷刷的轉頭看石澗仁了,這麼大牌不得了的投資主管,肯定要了不得的石主任出馬才能搞定啊。

   石澗仁有點撓頭,紀若棠確實不是隨便就能糊弄的姑娘,起身過來從工作人員裡面搜索了個比較熟悉的:「劉敏,你給這位紀女士辦一下手續,然後你陪同找一兩位熟悉本鎮周邊情形的老鄉一起,到處看看,我認識這位紀女士,一切手續照流程來。」

   紀若棠牽牽嘴角也沒說什麼,然後下午真的親自開車帶著這位女工作人員和老鄉一起就到周邊轉悠去了,石澗仁一直坐在辦公桌前填寫那些似乎永遠填不完的業務流程表格,但始終有工作人員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周圍討論,白色寶馬越野車應該是全鎮人民看見過最昂貴的車了,一百多萬的價格光是聽起來就讓大家咂舌,以大家目前的概念來說,老街景區從破敗荒廢到修整成現在的模樣就花了一百多萬,人家只是拿來買輛車!

   據說劉敏找來的那位老鄉上車的時候都趕緊換了身衣服!

   一直在小鎮裡平靜度日的公務員和普通居民們終於有點意識到外面世界人與人的差距。

   消息擴散得很快,下午到服務大廳來看熱鬧或者探頭探腦的人很多,其中不少都是鎮上原本的工礦企業老闆。

   風土鎮本來也是有些民營企業的,上次煽動村民鬧事的是水泥廠和建築公司的,這都是跟那棟鎮政府辦公大樓有關聯,靠著和政府官員拉關係發了財的人,其他還有工藝品產、紅磚廠、柑橘公司之類,雖然規模都很小,哪怕賬務有點混亂,每年也能給鎮上核算出四五百萬的工業總產值來,曾經在他們看來,誰當官都一樣,喝酒唱歌拉關係沒多大差別,沒想到忽然一下鎮政府就變成了開發區管委會,正職只是掛名的一直在區政府都沒來辦公過,而兩個副主任和他們理解的政府官員完全不同。

   特別是在那次鬧事以後,石澗仁把帶頭的人弄到警署拘留了幾天,這位專管鎮上的副主任居然就從來不跟這些原來鎮政府當成納稅大戶的民營企業打交道,本來這些人也私底下合著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一直晾著這不知好歹的小幹部,看他到年底什麼業績都沒有,結果旅遊景區像個斜插一槓子的喧賓奪主,一下就把所有鎮上居民跟政府資源都帶過去了,現在這些人終於明白人家壓根兒就沒把他們看在眼裡。

   再看看國慶期間那些氣勢洶洶的軍人,那些拉遊客的豪華大巴車,還有節後一長串的各種領導,這些人早就在想找個台階跟石副主任套近乎了。

   石澗仁坐在辦公桌邊,看見這些毫不掩飾的巴結眼神,覺得這算不算是糖糖給自己帶來的意外幫助呢?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5 22:49
一千零四十四、做官也是看天分的

   思考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大多數的思考範圍都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裡,性子跳脫,喜歡東張西望的從小就會被斥為不務正業,所以大多數人的思考能力就慢慢被固化狹隘起來,城裡面道理其實也是一樣的,很多人渾渾噩噩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按部就班的活著罷了,少數能思考的,也僅限於自己能看見的範疇。

   石澗仁想做的,無非是牽頭給大家看看不一樣的思考方式,會帶來什麼不一樣的人生,解開對思想的束縛以後,才會有新的生活局面。

   而之前這些鎮上的企業老闆,大多就是腦子比較活絡的,這可能是天分,也可能就是不務正業東遊西蕩反而眼界寬一些的結果,所以很多鄉村裡面先富起來的,往往都是些以前不專心侍弄農活,一心喜歡往外跑的傢伙,也就是農村常說的二流子,投機倒把分子。

   一開始可能被鄉下人看不起,但突然就會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然後這種人富起來以後,大多數也沒什麼回饋扶貧的覺悟,自然是按照自己理解的那套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理論變本加厲,因為八九十年代連走街串巷賣東西都會冒著投機倒把的犯罪風險,他們已經習慣了原始積累就是從擦邊球開始的,現在也不怎麼把規則看在眼裡。

   但還是那個道理,時勢造英雄,他們不過是那個轉軌的時代造就出來的弄潮兒,接下來還能不能適應局面發展,這些沒有主動掌握人生脈絡的人,那就只能靠運氣,和他們以為的關係。

   現在一個個進來,站在還不到褲腰高的長服務台邊,有點訕訕的招呼:「石……石主任?」

   實話說,這幾個月已經多多少少都經過各種沾親帶故的工作人員打聽和拉攏過關於石主任的關係了,得到的反應都是這絕對是個不在乎蠅頭小利,不在乎政績數據的新新人類,沒有可叮的縫,那就真像個烏龜殼一樣不好下口呢。

   新的服務大廳格局,就是用長長的人造石檯面服務台把整個大廳三七分,黑色的檯面後面有一排接待人員,分別對應各種農村工作的項目,然後等待接待區這邊除了兩三組人造革長沙發,就是成排的椅子,石澗仁主要就是借鑑了城裡面銀行的樣式,只是把辦公區擴大了。

   然後他這個鎮領導也等於隨時都在大家眼裡,這些往日最擅長跟鎮領導稱兄道弟拉關係的企業老闆們幾乎沒了私底下的機會,現在這樣是真不習慣,在一大群來辦事的農戶、鎮上居民和工作人員的注視下,頗為不自在,有幾個臉上還帶著惡狠狠的表情,估計是想給自己點心理支撐。

   還好石副主任沒有拿喬,聽了聲音,還有周圍工作人員的提醒,起身帶著點微笑就過來了,穿過兩排辦公桌,隔著服務台:「嗯,有什麼事情?」

   帶頭的是個穿著黑呢子大衣的四五十歲男子,頭髮不多:「快接近年底了,我們風土鎮工商聯合會準備搞個聯歡會,邀請石主任來參加……」

   石澗仁搖頭:「如果你們這個聯歡會是面向群眾,給大家帶來點娛樂表演我倒是很歡迎,內部性質的吃飯唱歌那就免了,那不在我的工作範疇。」

   另一個穿著西裝,外面罩羽絨服的男子反應快:「搞個戲班子來表演嘛,沒問題沒問題,只要石主任發話,我們一定支持工作!」

   石澗仁還是搖頭:「不是我發話,管委會沒有攤派這種文藝表演的行為,我是說與其花錢在那些大魚大肉的吃喝上搞聯歡,不如請鎮上的居民同樂樂,方式方法很多,吃流水席,看戲班子,搞文藝表演,贊助打社火鬧秧歌,都是可以的,當然如果超過三十人以上的集會,提前來服務大廳辦理手續,時間地點內容,都要備案,免得出岔子……」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但這種公事公辦的口吻他們也聽得多,那個黑呢子大衣湊近些:「大家都懂得起,石主任一直工作都辛苦了,我們準備了頓便飯……」聲音儘量壓低,還有你懂的那種眼神。

   換個姑娘來估計還有些拋媚眼的好看,老男人有什麼看頭?

   石澗仁反而沒有搖頭拒絕了,伸手從背後拉了一張滾輪椅子過來自己坐下:「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找我,那就是有事情,我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吃飯喝酒之類的事情上,直接開始,你……應該是衛星紅磚廠的張衛星張廠長對吧,有什麼事情需要跟我協調的,有沒有,沒有就下一位……後面是,我想想,富博柑橘有限公司的付總,對吧?」

   本來有點七嘴八舌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有種忽然被對方看穿了一清二楚的感覺。

   居之無倦,行之以忠,為官之道在石澗仁看來就這麼簡單,勤勉的對待自己轄區內的大小工作,儘可能主動瞭解明白該瞭解的那些細節,居之無倦這是具體的工作方法,但更重要的是得明白自己這個職務究竟設置來是為國家解決什麼問題的,行之以忠就是要達到自己這個職務的目的,從戰略的高度看待自己的工作,指導自己的前進方向,這是宏觀的角度,只有明白了後者,才知道前者的工作內容哪些是主要和次要的分別,抓大放小,用有限的精力去完成最重要的工作。

   那些口口聲聲說工作雜務繁多,實際具體根本忙不過來開拓新內容的,無非就是連這兩句基本要求都沒達到。

   不過人和人之間不得不承認有能力的差別,傳說當年龐統可以喝了酒再個吧時辰把積壓半年的公文刷拉拉的處理掉,石澗仁沒那麼藝術誇張,但幾個月來把鎮上該瞭解的都瞭解到,再大約記在心頭,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說到底好多基層領導要麼把主要精力放到怎麼往上爬,要麼就是懶得出奇沒用心罷了。

   這個時候能點名,簡直就有種相當的殺傷力,結果石澗仁再來更進一步:「馬利工藝品廠的馬廠長對不對?我看到過你的產品清單和納稅表格,一直都是把產品提供給外貿公司做訂單生意的,今年下滑了百分之三十,你有沒有考慮過全面生產帶有老街特色的工藝品,自產自銷,十月份我們全鎮旅遊紀念品銷售達到了一百七十萬,你有沒有能力來承擔這個產品生產的能力?」

   任何攻守同盟在利益面前都會土崩瓦解,區別只是看利益有多大罷了。

   如果是生死攸關的利益,大多數人什麼關係都會拋在腦後。

   剛才還相互打氣,相互抱成團的老闆企業主們立刻就散了隊形,一窩蜂的擠到服務台前面來七嘴八舌:「石主任……」

   石澗仁又嫻熟的舉起另一把砍刀:「因為市裡面已經把風土鎮定位成花卉種植跟旅遊區的原生態經濟開發區,所以之前整個區域範圍內涉及到環保問題的企業都要陸續關停,林老闆你的造紙廠,還有家具板材廠,電鍍廠,你們幾家早點考慮企業轉向的問題,要麼搬到別的地方去,要麼換項目,今天來了最好,我馬上安排人給你們出正式的通知,你們也可以在這裡學習下關於市裡面全新打造風土鎮經濟開發區的文件……」

   在官本位為主的中國,怪不得做官很容易養成頤指氣使的態度。

   石澗仁也終於找到點做官的感覺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5 22:53
一千零四十五、論武林高手的養成

   所以紀若棠晚飯時分回來,看見將要下班的服務大廳就是這樣一副亂鬨哄的場景。

   石澗仁的態度很清楚,其他產業都要圍繞花卉種植跟旅遊產業兩個大項目來運行,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效率,無關的企業,特別是會造成環境污染的企業現在必須往外趕:「我知道你這水泥每年都是全區基建需要的,但你比我更清楚,現在大型水泥加工廠的成型產品市場化有多大佔有率,你這樣年產量小,污染大的企業遲早都在政府要求的關停範圍,現在不過是靠著山高皇帝遠還沒波及到這裡來勉強生存,我提前這麼對你說,你可能覺得我有點不顧你的死活,但起碼還有個迴旋的餘地,是另尋項目還是在行業內找突破都能找到新的出路,別等到市場來給你結果時候,那就直接喊破產了。」

   坐在他面前的水泥廠老闆漲得臉通紅,汗如泉湧,可又明白這副主任說得是明理:「但……」

   石澗仁和顏悅色:「我個人是很提倡守好自己的主業,堅持自己的擅長的專業,絕對比三心二意貿然換行當有前途得多,哪怕是做一份工作都建議做精做透,比那些動不動換工作的強很多,但不符合社會潮流那就是個根本問題,你搞這個十幾年了吧,十幾年前你決定做這個的時候有多少資金,有多少人手?現在呢,比十幾年前還難?我不排除在場的可能有誰剛蓋了新廠房,剛改進了設備,做了新投資,但和大局勢衝突下這樣的投資,只能算是失敗了,捨不得,那就換個地方看能不能延續幾年,捨得就當機立斷該變賣該出租的立刻順應風向,建築公司和水泥廠之前的鎮政府還欠你們錢,年底應該能夠按時支付,政府做了政府該做的,你們也要做自己該做的……下一位……」

   有點像老中醫坐堂診脈的感覺,結果紀若棠就用氣場分開人進來坐了:「我有兩個投資項目想在風土鎮進行,不知道是不是也該跟你談?」

   石澗仁看看手腕上的表,還有十分鐘下班,端住表情:「嗯,您說。」

   紀若棠其實已經有點樂了:「第一個其實是建議,現在花卉種植產業園已經開始初具規模,可以預見的未來不到一年時間,就能看見大量成片的花海,我估預計這將會比老街古鎮游吸引更多的遊客,那麼從現在開始,無論是我看見的那些產業園建築還是各種民用、商用建築都應該重點管控,總不能一大片美麗的花海看過去,結果冒出來一棟彩鋼瓦棚煞風景吧?」

   光是聽見建築二字,那些大多都從事跟建材有關的企業主們都支起耳朵了,看看人家這大紅色的投資顧問氣場,免費聽的也許就是商機啊。

   石澗仁看著那雙確實已經成熟的眼眸,也從心底帶起笑意來,臉上還是一本正經:「花海?這也能成為景點?」

   紀若棠比他見識廣博了:「國內滇南著名的花海景點,一年吸引超過五十萬遊客,旅遊經濟綜合收入過億,這還只是當地原生的油菜花,而根據我剛才初步考察的開發區花卉種植規模,如果調配得當,從種植面積跟方位就考慮好分佈,一方面花卉種植本身是經濟作物,另一方面就能形成非常好的景色。」

   石澗仁是真的要拿紙筆把這個記下來,得盡快和蔣道才溝通:「嗯嗯嗯,非常好,這個我也會跟旅遊公司交流,第二點呢?」

   紀若棠賣關子:「第二點就涉及商業機密和土建工程,不能這麼隨便說了……」

   聽到土建工程周圍的企業主們湊得更緊了,石澗仁不得不起身:「好吧,下班時間到了,劉敏你跟這位紀女士再溝通下具體內容,各位也都抓緊時間把我們今天交流的細節考慮下,我還是那句話,作為管委會副主任,我上班時間都在服務大廳,正當理由工作範圍大家隨時有權利過來跟我談,其他的就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精力,更不要用法律法規允許之外的手段來破壞自己的名聲,我下班以後也要有點私人空間,有什麼事情大家上班來談,下班下班……」

   說起來石澗仁自己工作起來沒多少時間概念,卻很少鼓勵加班,特別是在這政府機關來以後,認為過於強調加班只會導致形式化的磨洋工。

   紀若棠看著這麼多人鬧鬧嚷嚷,估計是聽了石澗仁的暗示,還是沒叫住他,連吃飯都是自己在街上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最後回了旅社換身黑色運動服,搞得像一身夜行衣似的。

   蹦蹦跳跳的順著小橋過去讀書會,果然在樓上找到了石澗仁,紀若棠沒說話的找了本書自己也坐在地墊上盤腿看。

   還別說,不知道是書還是環境的原因,又或者是聽著石澗仁輕言細語跟孩子們交流的話語,紀若棠很快就平靜下來,偶爾抬頭看看不遠處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低下頭的時候大多都在思索。

   一直到九點多鐘,孩子們陸續起身回家了,鄉下孩子確實沒多少嬌生慣養的,走的時候一個個順手把東西收好,書本理順,有幾個女孩兒還給紀若棠也說再見,石澗仁才放了書:「有沒有覺得這個跟我們捐資助學有什麼區別?」

   下面的姑娘好像也收拾了東西,對上面喊了聲石老師我走了,能聽見下面有關門的聲音,山鎮的夜晚,就顯得無比的寂靜。

   閣樓上是在每張小桌上吊著燈罩,保證看書的光線,但整體偏暗,所以要是用古時候的油燈,沒準兒都能聽見燈花炸開的聲音了。

   穿著黑色運動服的紀若棠已經隱去了那二尺八的氣場,盤腿撐住下巴:「很喜歡這樣和你安靜獨立的生活交流。」之前那很有特色的魚骨麻花辮也散開,就挽在腦後,在閣樓上燈罩外的昏黃光暈下,好像又回到當年那個花季少女的靈動。

   石澗仁也盤腿坐著:「我一直都說,你有富厚福緣,更重要的是你有靈性,又能掌控好你現在擁有的物質基礎,只要越過我這點心裡面的疙瘩,心胸放得更開闊一些,那就沒什麼可以難倒你了。」

   紀若棠直搗黃龍:「你喜歡我麼?」

   石澗仁現在簡直經驗豐富:「絕對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很尊重和愛護你,我對每個夥伴應該都是這樣的。」

   紀若棠要證實:「昨天耿海燕說我在你心裡的地位,也就比這些孩子高點,當然她說她也差不多,應該你看其他人都差不多。」

   石澗仁想了想:「我還沒那麼高不可攀,我也只有二十四歲,還很熱愛生活,也很希望能看到經過我們的努力改變些什麼,如果你要說愛情之類的東西,我在儘量做到一視同仁,不讓自己陷入到中去,所以對每個人也就不能肆無忌憚的去喜歡,那回答你就是對夥伴的感情肯定是最深的,這些剛剛走上路的孩子我更多是期待,如果你非要區分出誰更有感情,那可能有點強人所難。」

   紀若棠疑惑:「你要做和尚還是在修煉什麼東西?」

   石澗仁其實自己也在思索:「你知道我剛下山的時候,本來只是按照安排去找人做事,但慢慢的有些想法感悟,更有些責任感,就像你從你母親那裡繼承了酒店集團,我從我的師父那裡其實也繼承了些心靈上的東西,對家國情懷,還有對這個人世間的期待,你一開始就從千萬級別接觸商業,我則一開始就相面辨別思考人性人心,這就決定了我會想得很多,順理成章的開始思考我存在的意義,你明白麼,我活在這個世上,我有這樣一顆思考的心,那麼我存在的價值就僅僅是談一場戀愛,結婚生子,然後自顧自的過完我的人生直到死亡?還是能在有生之年,為我們看見的範圍內做點什麼?」

   古色古香的舊木樓裡,周圍都是書籍墨香,盤坐在地墊上很有些古人之風。

   紀若棠這會兒覺得自己真的好像小孩子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5 22:56
一千零四十六、不做聖人行不行?

   就在幾年前,石澗仁第一次明確的表露出自己想做個真正有影響力的人,從一個獨善其身的棒棒,真正思想轉變決定成為能改變更多人希望的燈塔,就是面對紀若棠。

   如果說那時候只能勉強解決自己溫飽問題的棒棒說出這種話顯得無比可笑,三年多的時間過去,現在的石澗仁顯然已經初窺門徑,雖然他的影響力還是很有限,只能在自己身邊,只能在風土場這樣一個一萬八千人的山區小鎮,但他已經能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已經給一部分人帶來不同的思想,而且這條路的未來看起來還是現實可行的。

   所以現在的石澗仁面對紀若棠比起當年,肯定會深刻一些了:「按照現在的學科文化,我的這種思考已經接近哲學範疇,絕大多數人都覺得枯燥乏味,感覺和現實生活沒什麼關係的哲學,我這就是哲學最基本的問題『我是誰』『從哪來』『到哪裡去』,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費腦子?」

   紀若棠緩慢的搖搖頭,明亮的眼睛裡純淨得一塵不染:「小時候,從沒有人跟我說這些,是你教我換位思考,站在媽媽的角度思考,站在董事長的角度,站在普通員工的角度,到現在所有人跟我談事情都是利益,包括在學校,學到的也是如何創造利潤,只有你教我如何做人……我喜歡聽。」

   石澗仁笑笑:「你這帶有主觀情緒,我說簡單點,我尋求的是無慾則剛的內心世界,儘可能踐行自己,忽視別人的評價,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我也不可能說服別人認同我的價值,只能自己做,我不敢說我比所有人聰明、高貴,但起碼我有追求,我有自己明確目標,並希望能帶動更多的人也找尋到自己的目標,區別於那些只會依照本能活著的人,打遊戲、酗酒、賭博、吸毒……還有沉迷在各種感情跟性衝動裡,因為這些都是能夠讓人快速獲得愉悅感的活動,在這個物質世界飛速發展的年代,精神世界已經愈發的被這些東西代替,吸引人的、迷人的、讓人快速得到滿足的,容易讓人沉迷的東西是這年頭的主流,所以我才成了個異類,但我依舊清晰我自己在做什麼,並且朝著什麼去,我有豐富的精神世界來支撐我的內心,相比這些東西,愛情或者別的情感已經無足輕重了。」

   紀若棠深吸一口氣,眸子裡的光亮熾熱不少:「在美國的時候,好些同學還是很努力的,但有些人也很不屑一顧,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沒意思、沒價值、很累、麻煩,吃喝玩樂倒是很熱衷,有經濟條件的就盡情享受,沒條件的除了刷爆信用卡就是眼紅,對比這種人,努力學習全力實踐的對他們才是真的不屑一顧,因為知道這些人最終一點競爭力都沒有,我能這麼努力,也是受了你的影響……可唯獨就是一點,你就不能成家,享受點家庭溫暖麼,起碼你可以全心全意做你的事情,不用在乎身邊那些柴米油鹽的事情啊。」

   石澗仁笑得溫暖:「現在不也是什麼事情都有人幫我打理麼,人都是有惰性的,糖糖,你從小沒有享受過父愛,現在又沒了母親,如果有個年長男性對你足夠好,足夠體貼溫暖,你可能很容易把這種照顧轉變為愛情,因為你渴望這種撫慰,我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但我會克制,從小只有師父跟我相依為命,老人家從來都跟我談論的是瀟灑來瀟灑走,所以他去世的時候,我連哭都沒有哭一聲,怕是對不起他的教育,如果太在乎兒女情長,早上眷戀一下家裡,晚上就想著怎麼回家弄點好吃的愛護家人,晚上只想跟愛人在一起,
心緒就亂了,搞點小家小業可能沒問題,但如果想達到我跟你說過的目標……簡單舉個例,我的家人和我的理想有衝突怎麼辦?我任何一個夥伴,如果道德品行上有了變化,我可以道不同不相以為謀,但家人就是我的一部分,我要包容或者妥協,那都是對我的考驗,我在這方面有點心理缺陷,比較心軟,所以我只能苛刻的對待自己,才能讓自己問心無愧的面對所有人。」

   紀若棠坐在那,定定的看著石澗仁好一陣子:「幾年前,你跟我說你的理想,那時的我毫不猶豫就會相信,但現在,你說你的態度時候,我也會下意識的認為你太理想化了,我這樣是不是就不夠堅定了?」

   石澗仁搖頭:「有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這是好事,懂得分辨什麼是自己可以接受的,這就證明你長大了,我肯定不是百分之百正確,不過我一直都是個草根,腳踏實地的做眼前事情才是我的選擇,這樣出錯的幾率會小一些,但理想不妨定高點,這樣後面再差也比較高嘛。」

   紀若棠輕輕點頭,忽然抬手看看腕上的手錶:「嗯!已經十點過了,抓緊時間,我們馬上開車到山上去看看,這個時候應該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你這個副主任跟外來神秘女投資商秘密接觸了吧,我也把我的思路給你說一下,聽了你這番話明天我就返回公司,這個旅遊投資公司的事情,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了。」

   石澗仁倒是清楚紀若棠這性格,從十七八歲開始就極有主見,多說無益:「如果不是我在這裡,你會有多大的可能性投資這裡呢?」

   紀若棠果然還是自己的見解:「一點可能性都沒,正是因為你在經營這裡,我才認為值得相信這裡有最好的投資環境,不用你向我傾斜,只需要公平對待,那就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從小開始,我可就沒少聽媽媽說這些基層政府機關和領導有多麼腐敗不堪了。」

   石澗仁笑笑,下來就能遠遠的看見那棟高大的「療養院」建築:「還是要一直存有希望,不把這一切當成自己放棄的藉口,起碼在我看來,這一切總是在朝著好的方向改變。」

   紀若棠快步走過小橋的時候,若有所思:「如果你不能飛,那就奔跑;如果不能奔跑,那就行走;如果不能行走,那就爬行;但無論你做什麼,都要保持前行的方向……這是掛在我們教室走廊上的格言,我到學校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覺得跟你的性格很像,所以就牢牢的記在心裡。」

   石澗仁還問了英語原文,深有所感的點頭。

   不過紀若棠跳上就在橋頭路邊的白色越野車打著火的時候,又忽然吃吃吃的笑起來:「不過現在的史學家好像又翻出來這位名人的私生活很不檢點,周遊全美進行這樣膾炙人口的巡迴演講時候,一路上都會跟無數女性上床……」

   這讓石澗仁也笑起來:「對嘛,他這話本來多好的,就因為私德有虧,好像就讓這話的含金量都打了折扣,真的,你知道我這段時間經常都有這種感覺,哪怕我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青史留名,我也不願意以後別人提起來……石澗仁啊?哦,我知道,那個有很多女性朋友的傢伙嘛,或者乾脆跟念罪狀一樣,石某某擔任什麼職務期間,跟多名女性有不正當往來……我的天,人們總會下意識的把注意力放到這上面,而不是我們辛辛苦苦幾十年干的那些事情,所以你說我怎麼敢讓自己有半點放縱?」

   聽著石澗仁那自嘲又有些無可奈何的腔調,紀若棠先愕然,然後笑得猛然剎住車,撲在方向盤上眼淚都笑出來了。

   真的沒撩妹,可這樣的男人真的挺討人喜歡嘛。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25 22:59
一千零四十七、你的哲學,我的浪漫

   深夜的山上果然是靜悄悄,寶馬車的車燈超乎尋常的雪亮,灰白色的公路很清晰,再說紀若棠開得也不快:「在美國我也買了輛寶馬小車,說好了算是你給我的成年禮物,對吧?」

   石澗仁不否認:「不過我現在可沒什麼現金,一個月就一千多塊的掛職補助,要報賬找柳清去。」

   紀若棠還是做不到他那樣,哼哼兩聲:「這個秘書的事情,我以後慢慢跟你計較,你要做什麼我肯定都是支持的,就是跟女人往來這事情上我絕對不會蒙眼睛。」

   石澗仁對自己有信心:「那就承蒙你監督了。」

   紀若棠哼哼:「美國的車便宜,波莫納的房子也便宜,媽媽之前就在大學附近張羅著給我買了套小房子,本來想她過去看我也能住一段的,但最後我還是選擇住到學校裡,只是偶爾和同學過去度週末,走的時候,我就把車和東西都放回去了,既然說你在搞互聯網,我想要不了多少時間,到美國上市或者尋求風投,都可能去加州,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介紹我的拉斯維加斯美女同學給你認識!」

   石澗仁不上當:「這幾年,我也出過兩三次國,意大利、韓國跟越南,希望有機會也到美國去參觀……哦,好看!」

   其實就幾句話,紀若棠把車朝著邊上一靠拉上手剎跳下去,然後就忍不住嘶了一聲,這山上到了夜間,秋冬季降溫也太快了,石澗仁回頭看看這輛熟悉的白色越野車後備廂,當年兩人也是把這當成了半個家的,果然找到一張小毯子展開給紀若棠披上。

   姑娘已經笑起來,可嘴上不客氣:「你看!你就是這樣討女人喜歡的!你能不能把這個細心照料的毛病給改掉!?哦,當然只能對我一個人細心!」

   石澗仁反省:「時時刻刻都做到一點不關心?那對我才真有些難……你選的這個角度還真不錯。」

   紀若棠雙手交叉拉住小毯子,本來是為了躲風站在石澗仁身後,但還是忍不住乾脆靠著他,把頭都側過去了:「我選修了一切能夠選修的科目,不為獲得學分,只為能在離開你的日子裡儘可能充實自己,我還去了國家公園做實地勘測的……」

   石澗仁嚮往:「那種學習課程肯定很有趣吧?」

   紀若棠又破壞:「幾乎全都是富家子弟的夏令營,你現在有錢了,還不是也可以去……你看,從這個角度,幾乎能夠俯瞰整個小橋流水的古街道,不得不說你一開始就請了專家來修復,確實讓整個古韻保存得很好,但現在很明顯就是燈光設施還不夠……」

   燈光設施?石澗仁腦海裡立刻就想起了洪巧云:「你說的意思是?」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正是紀若棠昨天說的那個從黃桷樹間能看見的黑黝黝山頭,那片精緻的老街景區就在斜下方,而且因為角度的問題,還正好能避開這邊不那麼上相的街道,遠處那棟有點刺眼的「大樓」也在另一邊角度,可以無視掉,而這會兒山裡人確實大多都已經入睡,除了少數紅燈籠跟電視機的光影,好像還有那麼一兩個小酒館還是茶座的燈光,其他都黑成一片,沒什麼燈光了。

   紀若棠給他普及:「這屬於景觀設計,在酒店業裡面都是非常重要的環節,應該交給專業人士來做,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聯絡美國的設計師,從整體環境的角度來設計,你看看,電視廣告上最美的就是晚上一連串紅燈籠展現出來的夜景,其實利用好燈光設計,這種水岸邊的景緻加上倒影,會非常漂亮的,我在不止一處加州的臨海富人區看到過類似的燈光設計,看似美輪美奐的夜景,其實燈光都是精心設計的,這在園林式酒店中更比比皆是……」

   石澗仁又摸本子記下來,然後就是這麼一點點的間隙,紀若棠終於把目光從工作中的小橋流水夜色中移開,隨意的抬頭,然後就有些呆呆的:「哦……阿仁,你看天上。」

   石澗仁也抬頭,他不算很驚訝:「星空嘛,只要天氣晴好都能看見的,不過這裡比鎮上看起來好很多呢。」

   女孩兒卻輕輕的鬆開小毯子拉住他的衣擺,聲音都變得喃喃的了:「好浪漫……」

   手裡還拿著紙筆的小布衣有點發愣:「這就叫浪漫了?」

   紀若棠本來就頭靠著他,現在把臉頰再磨蹭兩下,跟貓咪似的,完全把白天那種氣場轉換到平行時空裡面去了:「和喜歡的人,一起安安靜靜的站在空寂無人的山頂,看著漫天的星空……我真想把這一刻用什麼方式記錄下來。」

   石澗仁撲哧笑:「相機?還是攝像機,根據我那不多的一點拍攝經驗,這個恐怕得用很專業的設備曝光很長時間才能記錄下來吧。」

   紀若棠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男人啊……腦子裡怎麼想的立刻就是這種技術性的事情呢,我表達的是心情,我想用心把這一刻永遠的銘記住,你明白麼?」

   石澗仁哦,不說話了,其實腦子裡還是在想這個到底要用B門還是特殊的膠卷呢,然後又聽見紀若棠突然就是一聲急促的驚呼,嚇了他一跳,反手一下就扣住了紀若棠。

   畢竟兩人站在路邊一處山崖上,紀若棠要是在這裡失足出點事……光是想想石澗仁發現自己瞬間心跳都劇烈加快了。

   紀若棠個頭只是比耿海燕略高點,遠不如柳清和倪星瀾那兩位高挑,但可以說她的體形卻是最勻稱的那種,不覺得丰韻也不會清瘦,現在反手觸感都是細緻彈性的,雖然一瞬間時間就從對方的身體反應發現是自己緊張過頭了點,趕緊鬆開,但紀若棠都沒聲音,依舊把臉貼在石澗仁後背上,只感覺到她好像鬆開兩隻手在幹嘛。

   起碼有好幾秒中,又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才聽見紀若棠歡欣的聲音:「有流星!我看見流星了!」

   石澗仁抬頭:「啊,從天文學上面來說,這個很尋常吧,每天都有,還有……」

   紀若棠又忍不住輕輕打了他一下:「閉嘴!看見流星立刻就許願,如果在消失前就能許完那這個願就會很靈。」

   石澗仁在黑暗中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們城裡人真多事兒,就聽見紀若棠不滿:「你怎麼不問我許的什麼願?」

   石澗仁大概能猜測和自己有關:「這個……你許的什麼願?」

   沒想到姑娘嘻嘻笑:「許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石澗仁又想做個鬼臉,卻聽見紀若棠繼續說:「我沒有許完,因為那一下我走神了,就像你說的,你在全神貫注的想去追尋你的理想,容不得有什麼男女愛情來分神,剛才我真的體會到了,哪怕只有瞬間,我想集中所有注意力在那瞬間許願,可我發現你那麼在乎我的下意識反應,還有你咚咚的心跳聲,我想……我不用許願了,因為我的願望也已經達成……」

   說著紀若棠已經輕柔的重新靠回在石澗仁背後的腰間,不同的是這次伸手環住了石澗仁的腰:「我知道你在乎我,哪怕你口口聲聲說你不近人情,可你心底是在乎我的,這就夠了,我會一直陪著你,和你一起照亮別人,就像那天上永遠都在一起的星星。」

   姑娘挪動調整了一下臉頰側靠的位置,動作完全表達了她心滿意足的情緒。

   星空對姑娘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石澗仁有點難以置信的再抬頭看看。

   明明就是浩瀚得讓自己只會覺得代表了宇宙和人生的思考吧?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31 07:07
一千零四十八、不爭才是爭

   理清思路的紀若棠果然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就自己開車回江州去了,本來帶了一大箱生活用品的,又仰仗石棒棒給她搬回車上去,石澗仁重新回到全力應對鎮上工作的節奏中。

   這一次,當然就是和蔣道才的溝通比較多了。

   畢竟之前的工作,主外的開發區新區建設還處在土建施工的過程,石澗仁肯定不會去別人很看重的部分貿然伸手,做好大後方的政務支持就行,所以兩人分頭行事見面的機會其實不是天天都有,石澗仁現在把老街景區的初步工作完成,主動過去新區找蔣道才開始商量整體工作。

   就算沒有紀若棠提出把花木種植園當成景區來經營,石澗仁也準備在這個階段加強兩邊的結合,這是個工作中的大局觀問題,作為一個經濟開發區,或者任何的行政轄區,都不可能兩位主政者割裂這麼遠,紀若棠這個建議倒是讓他找到個不那麼讓人警覺的切入口。

   自己開著商務車,帶著兩名工作人員一同抵達新開發區,以前跑步時候看見的施工道路現在已經硬化,最主要的管委會工作大廳兩層樓建築已經封頂在做外部粉刷貼磚,而旁邊臨時的彩鋼大棚現在人來人往,大量的施工人員、穿著灰白色工作服的技術人員,還有很多花農在這邊川流不息,而更重要的是就在這片管委會建築周邊,兩片花木植物示範用地,哪怕現在是秋冬季,依舊姹紫嫣紅,翠綠一片,其中一座是大棚種植,看得出來也是用了不少高科技的,連半圓柱型的棚體,都絕對不是便宜貨。

   昨天陪著紀若棠到小鎮周圍考察的劉敏是個三十出頭的本地女子,高中畢業就到鎮政府工作了,比較踏實也很熟悉風土鎮的環境,重點是說什麼做什麼,沒太多怨言,所以工作還算得力,另外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畢業生,在整個鎮政府七八位有大學文憑的工作人員裡,這也是對於做事最少怨言的,所以石澗仁習慣於帶上他們,這時候再要他花費很多精力去說服或者扭轉其他人的心態,已經顯得效率很低了,他得抓大放小。

   下車後劉敏反身指管委會開發區對面山上:「昨天那位紀總重點考察了這邊,然後帶著我還有……昨天我邀請帶路的嚮導是我父親劉光羅,石主任您見過,這不違規吧?」

   劉光羅,石澗仁能記得起來,就是當初衝擊鎮政府那些吃了苦頭的周邊農民中帶頭的那個中老年,以前還當過生產隊隊長的,點點頭:「不違規,他確實熟悉這邊環境嘛,適當給了點勞務費沒有?」

   劉敏好像才松口氣,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那位紀總說這只是初步勘察,後面還有專業人員來,那就正式聘請我父親當嚮導,以後這邊也需要本地人手,能夠產生不少的就業機會。」

   石澗仁點點頭瞭解了紀若棠觀察的區域以後和那位大學畢業生並行:「那意思是說現在蔣主任基本就駐紮在這邊了?」

   工作人員還想了想:「有十二名工作人員都跟著每天在這邊上班,據說蔣主任忙得很哩,每天都要去一趟區政府……」說到這裡還稍微頓了一下:「蔣主任經常向劉區長匯報工作。」

   石澗仁笑笑沒說什麼,蔣道才是徹底的商人,而且是從內地出國又再回到基層來的海歸商人,他熟悉國際上的規範,也瞭解國內的陋習,所以在工作中無所不用其極,這也是自己瞭解的。

   果然,三人順著臨時服務大廳和在建的大廳建築這麼走了一圈,蔣道才的秘書就很抱歉的說他到區政府去了,估計還要一兩個小時才回來。

   石澗仁不著急的阻止了這位女秘書打電話催促:「不用催,我等他,就在這裡到處走走看看,回來通知我就行。」

   之前和齊雪嬌一起看見的那片小樹林都推平了,現在這周圍起碼有三四個足球場大小的區域全都已經屬於花卉園區,相互之間都用一車寬的硬化路面分割分片,整齊劃一得好像工廠一般。

   劉敏又補充:「昨天那位紀總就是看見這些棋盤格一樣的分佈,才說要是都保持自然分片,順著山勢這麼像梯田一樣排列種植園,才是最有觀賞性的。」

   石澗仁笑:「她且說,我們且聽,她是搞酒店的,動不動要求怎麼好看,人家蔣主任是搞現代農業的,要的是生產效率,我們要分清孰重孰輕。」

   劉敏帶著石澗仁到整片園區邊緣,山高水長的山脈地形中,這一大片看起來都是平整過的,邊緣之外果然就是各種高低錯落得有些凌亂的小塊耕地,江州這種地形從來都不是大面積機械化農作物的最佳地塊,蔣道才這個花卉種植的選擇點確實是經過了考量的。

   到處反覆轉了一圈,石澗仁的感受就是蔣道才耗費巨資把這裡平整出來,應該還是有打造樣板的意圖,只是這個樣板不知道是針對花農,還是有針對投資方。

   畢竟石澗仁現在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國內圈錢的模式其實大同小異,有點原始資金,註冊個公司或者像現在這樣得到政府支持以後運作起來,套取銀行貸款、其他投資甚至國家相應的項目資金,錢一到賬就轉移資金到自己兜裡,如果這個項目發展得不錯,那就繼續經營繼續套錢,假若發展不好虧本了,就走程序倒閉,讓國家跟投資方來負擔虧損,這種標準的國內企業把戲已經屢見不鮮。

   蔣道才的面相上確實沒有唐建文那樣的堅韌和寬厚,石澗仁其實對他是有點警惕的,或者說一直都想看清楚對方的模式到底有什麼自己不懂的地方。

   結果直到四點過,蔣道才的奧迪才回到開發區,下車來有些熱情的和石澗仁握手:「終於有機會過來參觀我的農家生意了,晚上就在這邊吃飯,我們喝兩杯,有新鮮的東南亞海鮮,以後天天都有空運!」

   石澗仁沒在意這話語裡面明晰的區域劃分,笑著點頭:「我們兩個內部吃吃喝喝不算是違規吧?」

   蔣道才摟著他的肩膀就往裡面走:「已經快飯點了,關起門來我們兩兄弟自己吃喝違反了哪條規定嘛,再說我們也都不是黨員,黨紀國法能管我們的就不多了,怎麼樣?閆副書記來過以後,你那邊有什麼新進展沒?看起來有東風壓倒西風的趨勢,我們這個農業經濟開發區可能要更名為旅遊經濟開發區了。」

   石澗仁已經儘量很小心翼翼不觸動別人的情緒了:「就是來商量這個事情的,花木種植產業園肯定是我們開發區的核心,這次到平京不是運氣蠻好的得了個廣告宣傳片大獎麼,國家電視台給了一年的各種免費播出機會,接下來到我們風土鎮旅遊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有錢我們肯定要賺的,所以隨之而來解決住宿和景區景點的問題就必須要提上日程來了,你知道,讓遊客千里迢迢過來結果只能看見那麼兩百多米的老街景區,這景點還是太少了……」

   蔣道才笑著扶扶自己的水晶無邊框眼鏡:「所以呢?」

   距離有點近,石澗仁好清晰的就看見對方眼裡帶著戒備了。

   我真的不是想來奪權或者奪利的!

   小布衣在心裡吶喊……
todozoom 發表於 2018-5-31 07:11
一千零四十九、苟利國家生死以,如今卻成笑話談

   如果說比大海還要寬廣的是人心的話,比大海還要深沉的同樣是人心。

   西方有通天塔的故事,中國曆來更是有無數勾心鬥角的狗血劇,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呢?

   可以說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政治歷史都是圍繞複雜人心來鬥爭的故事。

   幼稚的人說哎呀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為什麼不能大家和和氣氣的共同努力呢?為什麼不能做人最主要是開心,大家下碗麵來吃就相安無事了嘛……只有一點沒有社會經歷的人才會相信這種雞湯式的鬼話。

   石澗仁自己是無慾無求只為一個理想努力,在電視台那麼丁點大個地方,楊玉國還會猜忌他呢,再花團錦簇能力再強,走了最好,免得搶了他的台長職位。

   放在蔣道才這裡也是理所當然,這個經濟開發區是他千辛萬苦爭取獲得批准規劃的,前面那幫王八蛋也是他費盡心機才趕走的,憑什麼莫名其妙來個幫手分一杯羹?

   而且石澗仁還不聲不響的把那不起眼的亂糟糟鎮上搗鼓出來一個旅遊景點,抓住國慶節的機會放了個小衛星!

   起碼這時候跟閆副書記到風土鎮來開工作會,是因為石澗仁這個風景點而不是還沒完全看到成效的花木種植產業園區吧?

   換誰站在蔣道才的角度都會覺得石澗仁是在喧賓奪主呢。

   他當然看不到齊雪嬌背後的故事,也沒有看聯播新聞的習慣,只會覺得石澗仁明明是副職,怎麼就有點鳩佔鵲巢呢?

   這大約就是中國歷史上無數個君臣、將領、黨政官員之間的宮斗劇根源。

   能夠做到將相和的才是鳳毛麟角,連石澗仁和唐建文之間,都還不停有人來質疑石澗仁的做法是不是正確,要幫他牢牢的控制住股份或者保證不要被人攥取了成果呢,規模越大,有時候領導人之間的關係就由不得自身的想法來決定了,周圍和下屬的利益都會推著不由自主的走到對立面上去。

   有時候根本和正確與否無關,純粹就是個立場和觀念甚至面子問題,都能鬥得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好比現在,看起來蔣道才的花木種植產業沒有任何影響,但未來呢,也不是沒有把整個風土鎮都變成旅遊風景開發區的可能?

   如果真的讓石澗仁入了哪位領導的法眼,這種可行性甚至隨時可能降臨,那蔣道才前期所有的努力就付之東流了,還包括現在起碼幾百萬起步的資金投入。

   這麼想是不是就立刻有點不共戴天了呢?

   這也是石澗仁不願意留在官場的最大原因。

   面對自己的商業夥伴,石澗仁可以出讓所有的股份以示自己的高姿態,然後再通過各關聯企業之間的相互交叉持股來保證這是個團體,起碼能按照多數人的意志來前進,可在體制內呢?

   權力的特點就是很多時候沒得商量,甚至具有強烈的排他性,這讓石澗仁再斟酌著把語氣平緩一些:「花木種植本身是經濟產業,同時也可以作為觀景產業,只需要在種植分佈的時候稍微劃定一下,形成大面積的視覺衝擊力,就能讓我們風土鎮花卉種植產業的名聲走向全國,這是我這些天反覆考慮的結果,蔣哥你覺得有沒有可行性?」

   到這個時候,石澗仁甚至都不敢說有投資方進入,對於都是商人身份來掛職的兩人來說,只要敢提投資方,就儼然一副要動用資本奪取控制權的架勢。

   果然,就算石澗仁把姿態放得這麼低了,蔣道才還是眉毛一揚,完全是下意識的就先否定:「哈!?石老弟,你這說法太輕鬆了,肯定不太清楚花卉種植的特點,這是非常嬌貴的經濟作物,不是農作物,土壤、水分、還有光照這些東西都是不同品類有不同的要求,誰都不能連山連片的全都種植月季,山陰和山陽,山上山下都是不同的植物生長帶,我們是講究科學劃分,按片適應不同的種類,怎麼可能按照外觀好看來種植分區?」

   這話聽起來一點毛病都沒有,有理有據還很講科學。

   不過但凡有點生活閱歷的人,都能看得出這種態度,首先本能的選擇對抗或者否定的心態,至於其他說辭,聰明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找理由是最簡單的事情了。

   所以石澗仁撓撓頭,還是一如既往的選擇利益為先:「目前旅遊公司是以鎮上居民和鎮政府管委會為兩大股份主體來運作的,如果把花卉種植也跟旅遊景點聯繫起來,肯定就是種植園區和管委會成為兩大股份主體,這帶來的經濟利潤,也是由種植園區跟所屬地區的村委會來分,你覺得可行麼?」

   說到利潤,蔣道才的眼睛終於亮了一下:「有多少?」在商言商,他可不會低估旅遊產業的收入威力。

   石澗仁依舊還是拿出來紀若棠說的那個例子:「國內著名的滇南花海景點,一年吸引超過五十萬遊客,旅遊經濟綜合收入過億,我們不敢說立刻就能變成這樣規模,起碼讓慕名而來的遊客覺得名不虛傳,購買花卉製品、花卉種植園游覽、就餐、住宿等等一系列都算是綜合收入,可以極大的豐富種植園區的收益來源,並且形成完整的產業鏈。」

   蔣道才以前就給石澗仁說過,他自己會掌控一兩家大型花木園藝企業來運作經開區的花卉種植,當然明面上不會掛在他這個管委會副主任的名下,但實際控制人肯定是他,然後在形成一定規模以後,逐漸招攬各種花商進入經開區建立自己的種植園和生產企業,那麼現在石澗仁說的這個花卉種植旅遊產業,就是蔣道才跟當地人分利益了。

   這樣的利潤夠大了吧?

   可以撫平蔣道才那點失落的情緒了吧?

   沒想到管委會第一副主任眯著眼思忖幾秒:「那我們這個經濟開發區就徹底變成了旅遊為主,真的要申請改名旅遊景區,恐怕這管委會一把手也應該調整為石老弟你了吧?」

   石澗仁頓時覺得一陣亂煩,這就是標準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初楊秋林許下的陞遷之路,從起點開始就是奔著最上層建築去的,石澗仁都能拒絕,哪裡還會在乎這麼一個屁點大經濟開發區的一把手職位?

   他使勁伸手揉揉太陽穴,讓自己的聲音更誠懇一些:「蔣哥,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來這裡項目掛職,僅僅是為了嘗試下能不能改變這裡的民生狀況,旅遊公司我沒有一分一毫的股份,未來花木產業旅遊也跟我無關,甚至在做完理順這個項目以後,我肯定會不帶半點好處的離開,你應該相信我沒有政治上的野望,僅僅只是想抓住機會,把這裡改善成為以後可持續發展的經濟開發區,讓這一萬八千名風土場老百姓過得比以前好,未來也會持續好下去,那就夠了。」

   蔣道才終於露出點略微諷刺的表情:「你有這麼高尚?你這做派大得連我的政治野望都全部吞沒了,你還說不帶半點好處?」

   對的,在這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年代,我為人人反而成了個笑話,石澗仁只能是無語的把決定權交給對方:「我來主要就是表述這個商業規劃的,這是個有百利無一害的項目,如果你考慮我這樣做會影響你的政治訴求,那不妨把整個規劃直接交給你來操盤,是你提出來可以把花木產業跟旅遊發展聯繫起來的,至於我這個旅遊景點的倡導人,如果還是會威脅到你的產業規劃跟聲望,我辭職就是了,在兩部分產業鏈銜接起來的時候,我主動辭職結束這次掛職,怎麼樣?」

   蔣道才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那你到底是圖什麼?」

   我圖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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