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推理] 終極密室殺人法則 作者:普璞(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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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終極密室殺人法則

【小說作者】:普璞

【作者概要】:

  智慧生物,喜巧思,善邏輯,長推理;終日沈溺於破謎題,悟詭計,覓玄機,樂此不疲。

  原創推理俱樂部會長。該俱樂部現有推理寫手100人左右,俱樂部主要職能為義務培養推理寫手,並提供推理寫作維權一條龍服務。

  中國極少數推理專職作者,研究者,對推理與寫作相當的執著,常年立志於寫出好的作品並培養優秀的作者群體。對於推理寫作有獨到的認識。

  從05年到08年11月從事專職推理寫作和研究,08年11月開始從事推理出版業。

  大陸首位以本格推理長篇在大型文學比賽獲獎作者。

  大陸首位以本格推理長篇在臺灣出版作者。

  大陸首位以本格推理長篇在越南出版作者。

  大陸首位在臺灣主編懸疑推理短篇集作者。

【小說類型】:懸疑推理

【其他作品】:《終極密室殺人法則》《不可能犯罪》《殺死這個世界》

【內容簡介】:

  我們現在都是別人的玩物,或者我們都是那個「倖存者」的奴隸……

  幼年目睹姐姐受侵犯而心存陰影的女孩,一天收到匪夷所思的詛咒,她被死神選中了!

  『死神』在這一場死亡遊戲中,選定了七個人,分別為他們的靈魂寫上饕餮、淫慾、貪婪、憤怒、嫉妒、懶惰和傲慢的罪名,被選中的七個人只有在被水泥封閉的房間裡印證自己的靈魂,判斷出自己被寫上的是什麼罪名,才有可能倖存下來,一旦印證失敗,只有死路一條。

  死神還特意制訂了『罪之法則』,用來規範被選中的七個人的行為,規則共有七條,『罪之法則』並非無懈可擊,是規則就會有漏洞,問題是在於他們是否能看清規則的陷阱,為自己找到一條活路?

  隨著真相越來越近,凶案也一場接一場地發生,死神一次又一次的眷顧,受害的人也愈來愈多,到底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死神』,到底『罪之法則』的漏洞是什麼?怎樣才能確保在遵守『法則』的前提下存活下來,案件的幕後策劃者和真凶到底是誰?

  背後究竟掩藏著怎樣駭人的秘密,在死亡面前,那扇連鎖孔也沒有的逃生之門,你能打開嗎?一連串的懸念,使人不得不連續奮戰,不到最後一頁無法放下。 本帖最後由 穆離鳶 於 2016-8-10 07:07 編輯

Adel sitzt Gemüt,nicht im Geblüt(德語)
【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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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4:57
  死神所設下的「罪之法則」

  ◎規則一:每個人被寫上的罪各不相同。

  ◎規則二:罪會改變靈魂,但不會被所屬靈魂改變。這是指不可能會出現靈魂改變『罪』的情況。我們的靈魂無法對『罪』進行淨化,『饕餮』也不會被轉化為『貪婪』。『罪』的屬性永遠不變。

  ◎規則三:除了改變帶罪者的靈魂,罪不具有其他任何能力。也就是說,『罪』只能影響心,但並沒有給予『超能力』。

  ◎規則四:帶罪者想要去除罪,必須在塗滿水泥的房間內進行靈魂印證,如果不進行靈魂印證,在特定的時間內就會直接死亡。

  ◎規則五:靈魂印證的機會最多只有一次。失敗即是死。

  ◎規則六:如果靈魂印證失敗,帶罪者會被殺死。

  ◎規則七:罪會隨機引導其他帶罪者來完成殺人行為,成功率為百分之百。 本帖最後由 穆離鳶 於 2016-8-4 06:11 編輯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4:58
  序 一封信

  在這虛無的世界裡,你們都走了,只剩下我在這裡。

  你們是否還記得「罪」曾是我們共同的名字,被神一分為七。我們從此被稱為:饕餮、淫欲、貪婪、憤怒、嫉妒、懶惰與傲慢。

  你們說人類的靈魂就像樂土,去了就再也不會孤獨,我們可以通過他們的舉止,來映射出無形的自己。

  可是你們錯了。

  人類的靈魂遠比你們想像的複雜,那映出的不是你們,而是一個個被污染過後的繭。他們的罪遠不止我們,有成千上萬,沒有誰的靈魂還潔白無瑕。

  接下來,就讓我來做一個恐怖的試驗。

  我要找齊七個人,分別在他們的靈魂上寫下七宗罪。寫下的罪會與他們的靈魂融為一體,讓他們的舉止也隨之改變,迎來厄運。他們最終會死去,並來到這比死亡還恐怖的國度,經歷無法想像的苦難,永遠成為我的僕人。除非,他們能通過認清自己來判斷出被我寫下的是什麼罪。

  但這不可能。

  他們每個人都戴著千瘡百孔的、連自己也無法分辨的虛偽面具。

  而現在,「你」,已經被選中了。

  SE7EN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4:59
  第一章 饕餮密室

  【1】

  眼前的景象讓夏月呆住了,作為第一個被帶到現場的目擊者,她雙腿一軟坐倒在地,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當章局長的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之後,她竟失去控制,痛哭起來。

  「小沈啊,你給她倒杯水。」章局長搖了搖頭。

  「好。」

  一位女警應道,她叫沈翎,26歲,臉龐圓潤,眸子內斂,一副幹練的樣子。她扶起夏月後,將她領出了房間。

  這時章局長壓低聲音問身後一位其貌不揚的警員:「王峰,你怎麼看?」

  「如果是演技,也算是爐火純青了。」他指的是剛被帶出去的夏月,「不過,章局長,現在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妄下任何結論。」

  章局長點點頭,這一點不言自明。不只因為王峰是他最得力的幹將,更因為任何員警站在這裡,都會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詭異。

  在這凶案現場,除去空氣裡飄蕩的血腥氣味,更讓人發怵的是房間本身所散發出的氣息,它就像攪拌機,想用力把人的意志力粉碎。這可能正是兇手的目的。簡單來說,與其說這裡是案發現場,不如說它更像是一個恐怖的刑房。

  死者位於這間民居的主臥,從現場朝四周看去,只見房間的每一面牆壁都被塗抹上了一層厚厚的水泥,仔細看,可以發現這層水泥被塗抹得異常平整,甚至連房間外客廳的牆壁上也是如此。

  剛到這裡時,他們連臥室的門都找不到,並且房間內的電錶已經跳閘。等電閘被重新拉上之後,整個客廳在白晃晃的日光燈照射下顯得分外肅殺,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感。

  他們接著派遣消防員從樓頂進入陽臺,在察覺到裡面有一具屍體之後,為了不破壞門背後的重要現場,找來了局長的建築師朋友進行商量。這位建築師和章局長是老交情,她以最快速度趕到,並在查看了建築圖紙之後,建議施工隊從客廳的側牆著手挖鑿。

  因為是局長親自交代下的事,施工隊員們也格外賣力。沒過多久,在側牆上就被挖出了一道巴掌大的口子。一位工人湊上去瞅了一眼,立刻流露出像是有人把拳頭硬塞進了他的嘴裡的表情,嘴都合不攏了。

  王峰推開他,上前一看,只見在房間一側,一具肥大的屍體正被人綁在一張大床上,即使如王峰這樣見多了大場面的員警,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接下來,當牆被挖掘到可以容一個人通過時,本起案件的電話報案人夏月也被請到了現場,目睹了那個讓她為之痛哭的場面。

  簡單來說,死者是個胖子——還不是一般意義的胖——男性,發現時被綁在臥室的床上。

  他的臉孔朝下,背脊上插著三把匕首,這三把匕首都穿過一根肥碩的手指頭刺入他身體背部。

  地上到處都流淌著黑紅色的血液。

  死者身上的衣服也被弄得破破爛爛,遍體都是猩紅色的傷口,皮膚向外翻起,露出白中泛黃的脂肪,整個場面慘不忍睹。

  他那對臃腫的眼珠瞪著地板,已經分不出那表情是恐懼、憤怒,抑或是絕望。

  再看他的手。

  他的手與其說是被反扭在身後,倒不如說是從肘部被打斷後硬掰到身後的。他的左手少了三根手指,露出黃白色的指骨。他腳上沒有穿襪子,兩個腳心分別被挖走了兩塊肉,留下了一釐米深、直徑約兩釐米的血洞。

  總之,他在生前遭受了慘絕人寰的虐待。

  王峰算是見多了大場面的,比起這屍體,讓他更在意的是這房間的環境。

  兇手就像已陷入了瘋狂的狀態般,在臥室的牆上塗抹了大量的水泥。先不說這麼做有何用意,令人髮指的是那些水泥被塗抹得異常平整,就像是以一種一絲不苟的心態來慢條斯理地完成的。一旦進入這裡之後,就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被無所不在的水泥給包裹住。

  試想一下乳白色的牆壁被潑滿了水泥後的恐怖場景吧,這種強烈的視覺衝擊所帶來的不適令人難以想像,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匆忙趕來的房東在門外時還怨氣沖天,可一跨入房門人就蔫了,他縮在了客廳的一角,連臥室都不敢正視一眼,看來受驚不小。「那個……哎……我可以走了嗎?」在交代完租客的大致情況後他馬上就提出要離開,真有點讓人同情。

  把線索匯總之後,王峰已經可以判定死者即為那名租客,即東華大學法律系在讀大三學生,名叫王水明。

  據房東講,王水明已經租了這房子一年有餘。聽鄰居談起時,都說他整日閉門不出,甚至很少去上課,對他們來講,他就是毫無存在感的宅男。

  死者固然值得同情,但對王峰而言,還不得不在意另一件事,就是這間主臥的密封結構。直接地說,這個凶案現場有某種邏輯上的不合理性。

  那被認真塗抹的水泥已經把案發現場從內部變成了一個嚴絲合縫的水泥盒子——也就是所謂的密室,並且是最徹底的密室。

  它的不合理處在於:

  以這樣的現場佈置,兇手在殺死王水明之後,自己也是無法離開的。

  王峰在一開始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讓手下悄悄地進行了極為細緻的地毯式搜索,房間裡真的是連一道縫隙也沒找到。

  本來王峰還考慮是否還有其他的可能,可法醫經過初步鑒定後,認定這裡確實就是第一案發現場,也就是說,死者確實是在這裡遭到謀害的。

  雖然致命傷還要等屍體運回去後再做進一步鑒定,但死者背上那被匕首穿過的三根手指經調查後確認正是死者自己的,並且從傷口肌肉的收縮情況可以判定是在王水明死亡了之後才被人砍下的。這說明王水明不但是死在這個房間裡,並且在案發當時,現場肯定還有別人存在,否則也不可能砍下他的手指,並完成水泥塗抹工作,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那個兇手卻憑空消失了。

  「會不會兇手先在牆上鑿了一個洞,等自己鑽出去後再把手伸進來砌牆,最後補上了一塊一面塗有水泥的磚頭呢?」章局長表情複雜地問王峰。

  王峰還沒開口,一旁的施工隊長就跳了起來:「靠!開什麼玩笑!你試試!」施工隊長看起來壓抑了太久,也不管面前是誰了,「你看,這表面這麼平整,絕對得有人在裡面抹才能做到,如果照你說的做,那麼水泥幹了以後磚頭四周必然會留下痕跡!」

  「呃……我想也是。」章局長絲毫沒有生氣,只是嘀咕了一句,「那又是誰在裡面抹的呢?」

  大家全都安靜下來,王峰歎了一口氣。不過現在對於他們而言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剛才那個名叫夏月的小姑娘是這起案件的電話報案人,也是目前本案的關鍵所在。先撇開她和死者是何種關係不說,疑點在於王水明在死之前既然能聯繫到她,又為何不求助於員警呢?或者說,她是怎麼得知王水明死亡的消息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4:59
  【2】

  夏月感到渾身發冷。這是一種非常不自在的感覺。

  每當她恐懼時,身體就會這樣。她知道那些按部就班的員警還完全不瞭解狀況,不瞭解她現在的處境,就連她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雖然她早就知道王水明要死了。

  她今年上大二,和王水明就讀于同一所大學,但之前他們並不認識。她讀的是行銷專業,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

  可她現在再說她和王水明不認識也沒人信了。更麻煩的是,她知道如果不快點兒想出解決的辦法,下一個死的就會是她自己。

  念及此,她不禁又要落淚。

  死亡原來是這麼恐怖的,她之前缺乏直觀的認識,總之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至少王水明的屍體讓她產生了這樣的感覺。有誰明白之前的慟哭完全不是為了那頭肥豬,而是為自己啊。

  即使在趕來的路上她已經做好了自以為充分的思想準備,可到場後才發現那完全是無用功。怎麼說好呢,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死成那樣的慘狀吧。

  ——「不過,我們還是有微弱存活的可能性呢」,這時,她想起了姐姐對她講的這句話,眼神驀地一變,仿佛是幫她鼓起了勇氣般,夏月喃喃自語道:

  「姐姐,你放心,在擺脫員警前,我一定會完成任務,查出他是否就是‘饕餮’。」

  對於她而言,事情真正發生的時間是兩個月以前。她深知這一點,全部的恐懼,均來自一封意義不明的郵件,署名為「SE7EN」,一開始沒人會相信裡面說的,郵件的大致內容如下——

  你已被我選中,你的靈魂對我而言像一張紙,我可以在上面寫字。

  從此刻起,我把「饕餮」、「淫欲」、「貪婪」、「憤怒」、「嫉妒」、「懶惰」和「傲慢」中的一宗罪寫在了你的靈魂上。

  自此以後,這宗罪就將與你的靈魂融為一體,進而影響你的舉止,並給你帶來滅頂之災。

  我以人道之精神提醒你,解決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在「靈魂印證」中判斷出我寫下的是什麼,這是你唯一倖存的機會。再重複一次,每個人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選錯了,必將遭受嚴懲,萬劫不復。

  這種可笑的東西沒人會信吧?

  她也是,一開始也只是把它當成一宗蹩腳的惡作劇而將其拋在腦後,繼續過她沒心沒肺的大學生活。

  她的生活很愜意,除了上課和完成作業外,平日裡就喜歡看充斥著帥哥的日劇和動畫片,和室友整天討論的不是行銷大師菲利浦•科特勒,而是影星們的各種八卦。除此之外,她也很樂於傳播班上哪個女生和某某的緋聞。大家還經常在寢室裡互相吐槽,好不歡樂。

  可以說,她一直是個容易與人相處的人,雖然有時她的虛榮心會過盛,也會出現很自私的一面,但她的缺點往往傷害不到別人,完全可以用「與人無害」來定義。

  可在那封信出現之後,事情慢慢地開始有了某種轉變。

  仿佛有一種無法抗拒的不安因素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這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感受,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但她確實感受到它的存在。

  可以舉幾個例子:

  首先的表現是心情會經常變得不好。

  感覺憋屈煩躁不說,有時甚至會恨不得抓起東西朝地上摔去,她就曾這樣摔壞過一個刷牙杯,嚇了室友一跳。

  想抑制住這種衝動也完全沒用,無處發洩的不良情緒只會進而產生幻覺和不好的欲望,比如在跟某個室友聊得正開心的時候,她會突然停下來,覺得對方變成了一隻愚蠢可笑的動物,在張牙舞爪地對自己說著什麼,這景象真是噁心呢!等回過神來把這種雜念拋開時,談話的氣氛也完全被破壞了。

  還有,她變得喜歡自慰。

  當獨自坐在床上看書時,她會用胳膊隔著衣服摩挲自己的乳頭,這讓她上癮,進而養成了習慣,可以前不是這樣的。

  再有,就是上課時,以往即便昏昏欲睡,她也會跟著老師做完筆記。

  這其實只是因為她討厭老師,不想和他們有什麼額外的「交流」。

  但現在像故意有人和她作對似的,她上課時的注意力總變得無法集中,眼神喜歡瞄視同班的男生,甚至會像女色狼一樣盯著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包括側臉、脖子和手),不知不覺一堂課就過去了。下課鈴聲響起時,她才發覺面前攤開的本子上只有寥寥幾個字。

  總之,這些表現都太反常了,以往的她不但對老師,而且對身邊的所有男生都會保持一種根深蒂固的排斥心理。表面上熱情開朗的她,心裡則會對異性保持著嚴格的距離。可現在她就像被喂了春藥似的。

  此類看似微小的改變不勝枚舉,並且有與日俱增的態勢,讓她感到了渾身都不對勁。

  說到夜裡,她還經常會被噩夢驚醒,隨後就迷迷糊糊地難以入眠,以至於白天的精神狀態更差,形成了討厭的惡性循環。

  這完全不是那種月經對心情所產生的影響。

  並且隨著時間推移,她獨處時所冒出的怪念頭也越來越多,諸如「在討厭的人杯子裡小便會怎樣」或者「同學C會不會幫她男友口交」之類的下流想法也開始層出不窮。

  她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自己絕對是被壞東西感染了。

  這已經毫無疑問。

  有什麼東西正像病毒一樣不斷地侵蝕自己,難道這就只是她的陰暗面在作祟嗎?

  平時她喜歡自拍,然後挑漂亮的照片PS一下發到網上,看到那些讚美的回復就會暗暗感到滿足。可現在當她面對鏡子時,卻體會到了一種令她由衷恐懼的陌生感。這種恐懼感就像來自她的本能。

  鏡中的她是一張鵝蛋形略帶嬰兒肥的臉龐,皮膚白皙,嘴唇的輪廓誘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著俏麗的輪廓。

  如果一定要說缺點的話,就是顴骨下方稍稍偏寬了一些。她心裡希望自己能有一張瓜子臉,現在她頭髮盤起時會凸顯這一缺點,於是她就燙了卷髮披下來,完美地化解了這一點。

  如果能再白一點就好了!

  以往她總會這麼想,為此也一直堅持用一些品牌護膚品。可現在面對鏡子時,她總是會冒出一個念頭:

  這個人,還是自己嗎?

  哪怕是再微不足道且無傷大雅的改變,都會讓她如同驚弓之鳥。

  她開始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身邊的世界已經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如果一切都是從那封惡作劇郵件開始的,那麼就想辦法把這晦氣去掉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夏月決定著手進行調查。

  說是調查,也就是坐在電腦前,她登陸了學校的BBS,然後進入匿名版塊發了個帖子,標題是:「誰也收到一封搞笑的惡作劇信件啦?」內容就一句話:「是一個署名為SE7EN的人寫的哦,收到的不妨交流一下,我的郵箱是lily2008@****.com。」

  因為是匿名板塊,所以能隱藏自己的身份。

  此後她不停地上網,看有沒有人會給她發郵件。

  後來想想也奇怪,為何對她惡作劇的人就沒有了下文呢?

  平常不是應該過個幾天就跑來跟她說:「嗨!上次那封郵件把你嚇到了吧?哈哈,其實是我發的啦,瞧把你緊張的。」

  但是沒有。

  沒人和她提過和那封信有關的一字一詞。

  這件事如果不是她朋友做的,又會是誰做的呢?

  如果是陌生人郵件群發的話,那麼學校裡的其他人也有可能收到。

  她之所以故意在帖子裡留了校外的郵箱,是因為給這個位址發信需要打開別的網址,可以減少閒人的騷擾。

  而那個始作俑者正好看到那個帖子並繼續捉弄她的可能性也不大,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也等於自投羅網。

  總之,那個郵箱能收到回應的概率是極低的,除非是和她有一樣困擾的人,而這正是她所要找的。

  她在等待著其他「受害者」,然後問問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心底仍然認定這只是一封群發的惡作劇郵件,而她只是想證明這一點。

  沒想到幾天之後,電子郵箱裡真的多了一封郵件。標題是:「你那封信的具體內容是?」署名是「Wang」,內容只有一句話:「我快要瘋了!」

  看到這樣的郵件,夏月先是嚇了一跳,然後馬上回復:「我收到的是罪與靈魂之類的奇怪東西啦,真不曉得誰會這麼無聊,給我發這種東西^_^」。

  這次僅過了半個小時她就收到了回復:

  「我跟你一樣,也收到了這個。我已經不想活了,但我還要試一試。我的手機是138171*****,如果來得及的話,你還能聯繫到我。」

  這次在信件下方多了一個署名:

  王水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01
  【3】

  「你就是夏月吧?」

  「嗯。」

  夏月點了點頭。

  他們約在長興公園門口見面,這裡離學校不遠。在電話中夏月告訴了對方她的真實姓名。

  而眼前這位異常肥碩的男子,正是王水明無疑。

  粗略打量了一下他,王水明皮膚白淨,渾身臃腫,讓人吃驚的是,他雖有接近兩米的身高,但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充滿氣的大氣球,可以想見他腰圍能有多大!

  一個人竟然胖到了這種地步是怎樣,這種只有在美劇中才有出現吧,真有點像……

  啊!

  「饕餮」這個詞不知怎麼就劃過了她的腦海。

  饕餮,本意為一種兇惡貪食的野獸,現實中用來比喻貪吃的人。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它也被列為七宗罪之一,和那封惡作劇郵件有著某種程度上的偶合。

  ——這說明了什麼?

  仿佛某種真相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但她的理智拒絕想下去。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呢。」

  王水明說話的聲音有點輕,與他的體形形成鮮明的反比。他氣喘吁吁地朝公園裡走去,也不理會夏月是否跟在後面。

  和你一樣?

  開玩笑,我們兩個有哪點一樣?

  夏月在心裡暗想著,但也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她心裡有些緊張,沒料到收到信的人竟然完全不認識,也看不出和她有任何瓜葛。

  並且他看起來有點不太正常,想到他郵件裡曾說過什麼要去死,究竟是在搞什麼啊?

  他真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如果只是因為收到那種郵件而不爽,也沒必要自殺吧?

  最關鍵的是,還長得這麼「有特點」。

  要不是這次碰面起源於她自己發的那個帖子,她都想掉頭就走了。

  她本來期望遇到的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學生,高高瘦瘦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的那種。

  總之,她現在心裡已經開始後悔了。

  「我對一切都已經看透了。」王水明又開口了,這次好像在補充之前的話,「其實,我們都只是神的玩偶。」

  又來了,這次連「神」也扯出來了,還「的玩偶」!

  真不是腦子有病吧?!

  夏月索性閉上嘴,不發一言,如果要開口她真想對他大吼一聲:「只是一封惡作劇郵件而已,認真的話你他媽的就輸了!」

  「不過我不會坐以待斃的。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這時,王水明停了下來,選了路邊的一張長椅坐下,長椅不堪重負地發出嘎吱聲,而夏月站又不是,坐又不是。

  忽然,王水明對她展眉一笑道:「你現在碰到我,算你運氣好。無論怎樣都會讓你多一條線索。」

  雖然那表情是笑沒錯,但夏月卻感到那笑意怪怪的,似乎背後隱藏了什麼,可一時又講不清楚。

  什麼線索?她在心裡想著。

  「這是一條用命才能換到的線索,不錯吧?」王水明又說道,聽起來好像是在向她討什麼獎賞似的。

  焦慮感陡然襲來,夏月心裡一陣緊張。

  「那封郵件,郵件上說有一種方法可以讓我們倖免於難,就是用靈魂去印證它寫下的罪名,你知道一共有七宗罪。」

  「夠了。」夏月突然打斷了他,她不是想來聽這些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但她已經後悔在網上發佈那個帖子和見這個人了。

  她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他說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聽的。

  她想聽的是:「拜託,那種惡作劇郵件你也信?我近來過得很好啊,你別多想了。」

  可是王水明沒有理會她的阻撓,仍然自顧自地說下去:「你知道嗎,從小我媽就讓我不停地吃啊,不停地吃。我幾乎嘗遍了所有能吃到的美味。那種享受的感覺真是美妙,後來就像強迫症一樣讓我欲罷不能。而現在,可能就是報應來了吧。夏月,你是叫夏月對吧?雖然我不知道你被寫下了什麼罪,但我要跟你講,我要向神懺悔的是我的‘饕餮’之罪!對,就當是因果報應好了,我要用我的生命作為賭注,賭它在我靈魂上寫下的是‘饕餮’。出於緣分,我把這條線索告訴你了,我不管你現在怎麼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死了,你就會發現這是一條極其珍貴的線索。」

  王水明說著說著突然有點激動,然後站了起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在等待他馬上去完成一樣,他向夏月揮了揮手告別:「很高興認識你,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得先回去了,我還會給你發郵件的。」

  雖然夏月很吃驚,但也只能伸出手輕輕地擺了擺。

  對方根本沒在意,早已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走去,步態笨重滑稽得就像一頭熊。

  對於這次會面他所說的話,她是在以後才慢慢瞭解其含義的,而這也正是王水明生命走向終點的旅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03
  【4】

  「是你報的案吧?」

  「是……是的。」走進來一位員警,用專注的眼神看著她,夏月一邊慌張地回應,一邊擔心這種失態是否會讓他起疑。

  「嚇了你一跳,不好意思啊。」王峰先很客氣地道歉,然後單刀直入,「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同學。」夏月想了一下回答。

  「僅僅是同學嗎?」

  「是啊,怎麼了?」

  「那你怎麼知道他被殺了?」

  「我並不知道他被殺了,只是他告訴我,如果他到現在還沒聯繫我,那就是他已經死了,讓我來通知員警。我本來是不信的,但以防萬一之下還是報了警。」關於這一點,她並沒有騙人。

  「那你是他很好的朋友嘍?」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讓她欲言又止,這時回答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妥。

  前面明明已經聲明過「僅僅是同學」了,但若不是「很好的朋友」,這種事又怎會只對她一個人說呢?

  員警看來是在試探她。

  「其實……他有點喜歡我。」

  這是夏月面對員警時撒的第一個謊,來掩蓋她和王水明之間某種「特殊的紐帶」。

  夏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她知道有第一個謊言就會有第二個,然後就是永無止境地圓謊。

  「呃……」王峰卻沒有深究下去,這種事只能隨當事人說,更何況其中一個已經死無對證了,「那你能和我談談有關王水明的情況嗎?隨便聊點兒什麼都可以,說說生前的他。從目前的跡象來看,兇手很可能是他的某個仇人,或者你能直接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什麼名字?」

  「嫌疑人的名字。死者被如此殘忍對待,不是仇人是辦不到的,你心裡難道沒有一個懷疑物件嗎?」

  「我其實和他並不熟,也不瞭解他的生活。」

  「那我想問一下,你有男友嗎?」王峰話鋒驟然一轉。

  夏月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心想為什麼他會這麼問。不過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問題卻切中了她的要害。

  從小到大,夏月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對身邊的異性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排斥著,甚至想過以後要獨身過一輩子,做個不婚族。

  她根本無法想像讓一個男人闖入自己生活這種事。而眼前這個員警難道是在懷疑她和王水明暗渡陳倉還是怎樣?如果他這麼懷疑,這智商簡直是低到一定程度了。

  「這會不會是入室搶劫的人幹的呢?」夏月轉移了話題。

  「不會。」王峰立即回答,「王水明的家境看起來蠻好的,錢包、銀行卡,還有五千多的現金都在抽屜裡。兇手根本沒有四下尋找財物,而是用了大量的時間在折磨他以及用水泥塗抹牆壁。這種反常的行為已經完全排除掉通常盜竊殺人的可能性。所以我們傾向於這是一起仇殺案,現在也正在聯繫他的父母。」

  夏月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但在心裡卻是另外的思路。她現在要想辦法脫身。

  「你曾經來過這裡嗎?」王峰看起來還不想放過她。

  「沒有。」夏月搖了搖頭,與此同時,她的視線落在王峰臉上,她忽然發覺眼前這位三十出頭的男子細看之下還是蠻有味道的,屬於耐看的那種類型。

  特別是他的嘴唇輪廓很性感——這麼形容可能有點怪,但夏月一時又找不到其他形容詞。

  如果他張開嘴,把舌頭伸到她的嘴裡,那感覺應該會很不錯吧。

  (該死!又來了!)

  明明應該很排斥男性的她,剛才的念頭卻像蛀蟲一樣進駐了她的大腦,讓她無法自控。

  夏月暗道不妙,拼命把思路引向其他地方,終於,她的腦海中映射出了姐姐的臉龐。

  在這幻想出來的畫面裡,姐姐摟住了她,輕撫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小月,你一定要當心,面對員警時一定不要緊張,我們一定可以挺過去,要相信姐姐。」

  「一定會的。」夏月在心裡點了點頭。

  漸漸地,夏月的視野恢復了清晰,眼前浮現出王峰略帶疑惑的臉龐。她發現有稍縱即逝的神色在他眼中閃過。

  「剛才你在說什麼?」夏月馬上裝出失神的樣子,心說好險。她明白,剛才是「罪」又在影響她的心理了。

  「沒什麼,只是你需要休息一下嗎?」王峰面露同情之色,「你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

  「沒事的。」夏月含糊地否認,用手揉了揉眼睛說,「其實我真的希望能幫上點什麼,你知道,畢竟大家也是同學一場。」

  「肯定會的。」

  「對了,死因確定了嗎?」

  「這還要等法醫回去再作詳細鑒定。」王峰苦笑了一下,「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把他運回警局就是一件苦差事。要不……你再跟我去現場看看?」

  要去嗎?夏月在心裡猶豫著。

  那裡說不定還有別的線索。

  對了,夏月突然想到,她還得找機會刪除王水明電腦裡的郵件,她不想讓員警看到他們的郵件往來,包括王水明自己收到的那封「惡作劇郵件」。

  夏月沉思的表情卻被王峰會錯意了。

  「放心,那裡已經被我們打掃過了。」他笑了一下,「只是想讓你看看他的日常用品之類的,不知作為‘同學’的你,能有什麼發現。」

  他指的是線索。

  大家都需要線索,這很公平。

  可夏月有點受不了他的眼神,她低下了頭,仍感到被注視的地方有點灼熱起來。

  這真的可能是一個陷阱。

  她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位員警希望她能重返犯罪現場,不是通常用來對待嫌疑犯的招數嗎?

  他是企圖在她身上找出什麼破綻吧?

  說不定剛才她的失態已經引起他的懷疑了。

  「好啊。」明知如此,她還是爽快地答應下來。

  王水明房間裡發生的那些事情都事關自己的生死,與之相比,員警的懷疑真的算不了什麼。

  現在事態的危急程度是他們無法想像的。

  於是,在王峰的帶領下,她第二次來到了犯罪現場。

  在那個被塗滿水泥的房間裡,駭人的屍體真的已經不見了,這讓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不過,此時她卻突然回想起王水明生前在公園的那個微笑,在這一刻,那笑意背後若有似無的東西,她突然明白了過來。

  是恐懼。

  即使王水明的屍體已經不在這裡,她仍然感到那恐懼被留了下來,侵蝕了這裡的一切。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05
  第二章 束縛

  【1】

  夏月現在所站的位置,身後就是為搬運屍體而擴大的牆洞,這讓她有點緊張,好像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當眾揭開了。

  但她知道實際情況恰恰相反。

  員警現在還完全不瞭解案情。看他們的意思,還在琢磨是誰把牆壁塗成這樣的。而夏月知道他是誰,因為正是王水明本人。

  除了這代表了他內心的恐懼之外,按姐姐的說法,這水泥還有另一層重要的含義。

  姐姐當時的原話是:「王水明有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

  在和王水明第一次碰面之後,她雖然也感到惶恐,但在當時,仍然完全不信他所講的話。

  什麼「饕餮」、「自殺」、「線索」之類的,只讓夏月懷疑是他腦子進水了。或者說,王水明就是這起惡作劇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他偽裝成白癡來騙她。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除外。

  第二天,他真的如他所說給她發來了新的郵件:

  〖夏月,你好,在跟你會面之後我松了一口氣。一直以來我的壓力都很大,大到你無法想像的程度。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要承擔這種非人的折磨。老實說,在看到你的時候我吃了一驚,沒想到連你這樣漂亮的女孩也會被選中。坦率地講,當時我的心理平衡多了。我是個將死之人,說話這麼直接也請你見諒。從你被選中這件事上,我發覺了身邊的任何人都存在同樣的可能性,我只是其中之一的倒楣蛋而已。這就像被某種特殊的疾病感染了,這樣想讓我好受了許多。此刻我正一邊吃著KFC全家桶一邊給你打這封郵件,我想反正我的靈魂上已經被寫上了「饕餮」,再貪吃也已經是身不由己的行為。如果被寫的罪不是「饕餮」,我仍然難逃一死,那索性還不如在死前吃個夠呢。而我現在只想跟你說,如果這種悲劇真的發生,我想把那天定為下個月的七號。沒有別的理由,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在這裡祝你好運。〗

  郵件署名「王水明」。

  讀完後,夏月體會到了一種從頭到腳的冰涼,這人究竟是在搞什麼?!

  如果是惡作劇的話,已經做到了非常過分的程度,讓她感到一種由衷的厭惡和排斥。

  但下意識的,她還是用滑鼠點開電腦的日期按鈕,數了一下,離他說的日子只剩下最後十四天。

  還有十四天,他就要去「試」一下了。他會死嗎?

  特地選在生日那天,是下意識地在企盼奇跡發生嗎?

  他沒察覺到「十四」是個很不吉利的數字嗎,是「要死」的諧音呢。

  越來越多的奇怪想法層出不窮,讓夏月從心底感到抓狂。

  第二天,新的郵件又悄然而至:

  〖我相信惡魔正在靠近,任何地方都不得安寧。我也許無法堅持到4月7號了,最近我發現了很多更恐怖的秘密。〗

  他看起來突然變得很悲觀:

  〖原來我們不是第一批被選中的,竟然會有那樣的事!我馬上就去買足夠多的食物,足夠多!這可以讓我撐很久!我還要買很多水泥粉,我要和很多水泥,把整個房間都封死!全部封死!這樣惡魔就無法靠近了!我不要像他們那樣死掉!4月7號!4月7號!4月7號!……如果過了那一天,也就是在4月8號,我沒有主動聯繫你的話,就請你趕快報警!這說明我已經死了!天曉得那些屍體員警為什麼會沒有發現!我知道你肯定還在懷疑,但請你務必相信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到時請你一定要幫我報警!說不定我還會有救!無論如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算什麼?他們是誰?用水泥把整個房子封死?腦子有問題應該去看醫生才對吧!

  王水明的想法讓夏月感到他已經接近崩潰。

  如果真有什麼惡魔,一堵水泥牆能抵擋住?在想嘲笑他的同時,她繼而又覺察到自己竟然也能體會到那種感受。

  正因為沒有什麼能抵擋住惡魔,他只是在尋求一種心理上的安慰罷了,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對王水明的這種理解,反而讓夏月感到惶恐。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呢。」

  王水明的話又響在耳邊。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她再也沒收到王水明的郵件,而她卻變得寢食難安起來。

  這是一種災難即將到來的預感。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成了那個人唯一的聯絡人,夏月有點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狀況。

  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要負法律責任嗎?道德上的呢?

  不管怎樣,這多少會增加她的負罪感。

  而話又說回來,那個胖子究竟做錯什麼了?他只是喜歡吃東西,最多吃到腦子有問題罷了。一般情況下吃多了東西會變胖,但不應該腦癱。但他看起來又不是腦癱,誰來告訴她這一切有多麼荒謬。

  自從那次碰面以後,她再也沒回復過他的郵件,也沒想過要聯繫他。雖然不想承認,可這也是和她的心虛有關。

  她害怕和他討論那些事,她害怕討論到最後會讓她多想,因為她也無法解釋腦中時不時冒出來的齷齪念頭,比如室友都豬狗不如的想法究竟從何而來。

  她知道無論王水明是什麼樣的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種不好的改變都是真實的,只是她沒有像王水明那麼離譜罷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試著在BBS上尋求幫助。而有一點兒是肯定的,王水明也收到了那封郵件。

  難道王水明就是始作俑者?

  這時,她想起王水明說到關於結局時,提到如果他死了,她就可以額外獲得一條「線索」,並會知道真相有多恐怖。

  究竟是什麼樣的「線索」呢?

  到時她又該怎麼辦?

  難道就輪到她變成瘋子嗎?

  不管怎樣,夏月明白了,現在這件事已經脫離了惡作劇的範疇。

  如果接下來會發生任何不好的事,那麼結果都已經不是她能獨自承擔的了。

  如果王水明死了,弄不好她真的會發瘋。總之,她必須得找人來一起商量和面對這件事。她想到了最合適的人選,那就是她的堂姐——夏雪。她們倆小時候關係特別好,長大了也經常電話聯繫。堂姐總是給人一種臨危不亂的女強人感覺。幾經猶豫之後,她終於撥通了她的電話。

  「呵,是小月啊?都多久沒聯繫了,現在才想到有我這個老姐啦?」那頭接起,她的聲音在這關頭顯得尤為親近。

  「嗯……其實我找你有點事兒。」

  「怎麼,你終於要談男朋友了?」

  「不是。」夏月本想笑著反駁,卻突然眼眶一紅,終於把最近她所遇到的一切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你說那個人是叫王水明?」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後回道。

  「是啊,我看他一定是瘋掉了,你說我要現在報警嗎?」

  「小月,」電話那頭似乎在猶豫,然後話鋒一轉,「這件事你聽我說,我告訴你怎麼做。你首先不能報警,也別阻止他,你必須要讓他嘗試一下,因為他說得沒錯,這樣的確能讓我們多一條線索。」

  夏月的身子驀地僵住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完全反應不過來,而那頭夏雪繼續說了下去:「只要他去印證了,不管怎樣,都會給我們一條非常關鍵的線索。」

  「你究竟在說什麼?!」

  「直接地說,妹妹,你那封郵件是真的。現在你一定要相信我,要救自己,就必須要知道自己靈魂上被寫下了什麼罪。這只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原有習慣發生了重大改變,比如原先對美食沒興趣,突然大快朵頤起來的,就是‘饕餮’。」說到這裡,電話那頭的夏雪歎了口氣,「可是,如果沒有這麼幸運,無法根據自身的習慣變化來進行判定的話,能倖免於難的方法就只有最後一種了,也就是‘排除法’。簡單地說,現在一共只有七宗罪,你要知道其他六個人各是什麼罪,自己的也就清楚了。」

  「怎嗎?你竟然相信那封郵件是真的?!」夏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

  「當然。」夏雪的語氣卻很篤定,「小月,我愛你,不過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其實這也沒什麼奇怪,像我們這種有血緣關係的被一同選中,不是很正常嗎?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連我也被選中了。如果不快點兒想出辦法,我們都會死。這就是現在我們面對的情況,沒有誰能救我們,只有我們自己。」

  「這怎麼可能?!這也太搞笑了吧?看到封郵件就被選中了嗎?」

  「但事實就是這樣,是很殘酷,這種郵件本就不會被隨意發送,請你別再懷疑了。你就當是被什麼特殊的疾病給感染了好了。多虧我是你老姐才會好心提醒你。」夏雪在那邊歎了一口氣,「被選中的人多少都會有某種聯繫,現在加上你和王水明,就已經正好是七個人了。但我之前沒想到會發生在你身上,對此我很難過。但現在情況緊急,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該想的不是別的,而是怎麼活下去。再說得直接點,王水明真的可能會死在那天,而你也會步他的後塵,包括我。小月,你覺得我會在這種時候騙你嗎?很多事情並不會因為我們不知道就不存在。或許到那一刻你就明白了。」

  「那一刻」指的就是今天,夏月明白這一點。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呢。」

  ——這句話又在耳邊迴響,就像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詛咒。

  而她看到王水明屍體時的心情甚至比聽到姐姐說出那番話時還要絕望,不是為了王水明,而是為了她自己。

  現在,她跟在王峰身後再次穿過那個牆洞,就好像走進了寒冷的冰窖一般。她的整張臉看起來毫無血色。

  「還沒到放棄的時候,只要線索足夠多,我們就能活下去。」她想起姐姐的原話,也想起王水明說的「會讓你多一條線索」,除此之外,她還要想辦法刪掉王水明電腦裡的郵件,她希望那個員警能給她機會。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06
  【2】

  「對了,我和王水明同姓,你叫我王峰就行。」

  這是王峰第一次向夏月作自我介紹,夏月輕輕地應了一聲。

  王峰雖是員警,卻在努力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感覺,夏月甚至覺得他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刻意。她讓自己保持鎮定,在心裡盤算著該如何去刪除郵件。

  「你看這兒。」這時王峰用手指了一下隻剩下床板的木質雙人床,上面的席夢思也已經被警方帶回去作鑒定了,王峰用一種淡定的口吻向夏月說道,「我們進來時和你看到的一樣,王水明被綁在上面。」

  夏月點了點頭,心想這不是廢話嘛,讓她印象深刻的是王水明的手指被砍了下來,被匕首刺在背上。那說不定是他拿取食物時慣用的手指。

  如果王水明只是被「簡單」地殺死在房間裡,伴有入室搶劫跡象,夏月還不會如此緊張。而現在的狀況說明兇手是一個特別殘忍的人,甚至可能不是人做的。夏月現在只知道牆上的水泥是王水明親自塗抹上去的,他把整個房間完全封閉了起來,想抵擋惡魔的入侵,但最後仍然被殘忍地殺害了。如果接下來員警的調查陷入了死胡同,她一點兒也不會奇怪,因為兇手可能真的不是人類。

  「他死得可真慘。」她心裡所感受到的恐懼王峰是不可能知道的,而她嘴上也只是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她的反應似乎讓王峰著實有點失望,他搓了搓手說:「沒想到王水明被折磨成這樣,再加上他體形過大,搬到這床上也需要很大的力氣,所以我們初步推測兇手是健碩男子,或者為多人犯案,你覺得呢?」

  「可能是吧。」夏月敷衍地回道,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配合調查兇手是誰上。

  王水明的死固然很慘,但對於面臨同樣危險的她和姐姐而言,現在只能把這看成是一條活下去的線索。這麼想的確冷酷無情,但也沒有辦法,她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替別人掉眼淚了。

  「其實本案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就是兇手是怎麼從這裡逃走的。」王峰看著夏月,饒有興趣地講道。

  「嗯?」夏月心想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王峰這時眸子閃了一下,「你知道當時這裡全部被水泥給封死了,顯然是兇手幹的。可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也無法離開了。在本案中犯人無法做到在封死現場的同時又離開現場,你說他現在人到哪裡去了?」

  「沒有很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像一下,必須要有一個人在裡面,才能做到從內部把這個空間全部封死。」王峰很耐心地解釋起來,「可我們來到這裡時,卻發現裡面只有王水明一個人。而當時的現場情況,必然裡面得有個人才行。」

  後面的話王峰沒有說,但潛臺詞是:王水明只是一個死人,他辦不到這一點。

  「那你們沒在現場找到什麼可疑的工具嗎?」

  「找到過電鑽之類的東西,但都沒實際用處,而且當時這個房間可能電錶跳閘了,無法使用電器。」

  夏月心說其實我一點兒也不關心,但為了能留在這裡刪掉郵件,還是配合地做出疑惑的表情。

  不過如果電錶跳了,那也應該是出事那晚發生的。因為之前王水明用過電腦。

  她掃視了一下房間,看到在床前的地板上,擺著兩隻碩大的拖鞋,鞋面污濁,應該是王水明生前所穿的。

  他的電腦在桌上,顯示器死氣沉沉地擺在那裡,螢幕黑著。想起之前他就是穿著這雙拖鞋坐在這裡給自己發郵件的,夏月不禁有點恍然。

  那時他還是一個活人,才隔了沒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大變故。然後她瞄向電腦四周,在找有沒有全家桶的那個紙盒。

  「你是想看一下他的電腦嗎?」

  「嗯。」

  夏月老實地點頭,然後回想自己和王水明的郵件往來。其間她總共只回過一封極簡單的郵件,後面都是王水明單向發給她的。不過若是那封「SE7EN」署名的郵件內容被曝光,也會給其他人惹來麻煩。最好能一起刪掉。

  紙肯定是包不住火的,夏月知道警方早晚會瞭解到這一切,那時該怎麼辦現在先不去想,但夏月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她覺得警方到時只會礙事,無法給她們提供真正的保護。

  要殺死她們的不是「人」,而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王峰這時把手一指,示意夏月可以打開電腦。

  「怎麼開?」夏月把手伸向主機按鈕,可又不太想去碰,索性假裝不懂,轉臉問王峰。

  「我來幫你。」王峰彎下腰,按下主機的POWER鍵,液晶顯示器的電源開著,馬上就跳出了開機畫面。

  在王峰的監視下,她能刪除掉郵件的機會並不大。不過好在現在已經很少有人使用OUTLOOK來收發郵件了,那種收信方法會把郵件保存在硬碟裡,想徹底刪除就會很麻煩。現在人們一般是使用網頁介面來收發郵件的,如果是那樣,夏月覺得只需要把流覽器的訪問記錄清空,讓警方無法知道王水明使用哪個網站的郵箱就行了。

  隨著熟悉的音樂響起,一張穿比基尼的亞洲美女桌面壁紙出現了,上面排滿了密密麻麻的圖示。除了聊天工具以外大多是遊戲軟體。其中還有幾個是性感裸露美女,雖然夏月沒玩過,但也知道那多數是色情遊戲。

  在夏月的手碰到滑鼠前,一排流覽器突然自己跳了出來,把她嚇了一跳。那幾乎全都是不堪入目的畫面,顯然那是黃色網站上多了留下的後遺症。

  「這些都是自動跑出來,可不是我點的。」

  她說這句話還有活躍氣氛的意思,但站在一旁的王峰突然說道:「你是想刪掉和王水明的聊天記錄或郵件對吧?」

  「什麼?」

  夏月的心咯噔一下,她還是強裝鎮定,轉過臉去,發現王峰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面色不善。

  「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王峰咧了下嘴,「起初你看起來很在意王水明的死,在那裡失控痛哭,讓我以為你是他的什麼人……」

  夏月在聽他說下去。

  「但現在你卻恢復得太快了,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意識到,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你對兇手有什麼恨意。我甚至覺察不到你的悲傷。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專程來網吧上網的,說得再直接一點兒,你前後看起來判若兩人。我真的很想問你,他的電腦裡究竟有什麼東西讓你很在意?」

  夏月發現自己有點小看這個員警了。

  「你看這裡,」王峰指了一下床板的輪廓,「還有這裡,都能看到血漬。還有這地上,到處都是。空氣的味道也很難聞。屍體才搬走一小時,即使我同行也會受不了這裡,而你好像只想打開電腦。」說到這兒,王峰用調侃的眼神看了一下她面前的網頁,「真好奇你想刪除掉什麼。」

  難道又……夏月的瞳孔驟然放大,她意識到這位員警說得沒錯,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殘忍殺死,自己就在凶案現場,卻沒有半點對兇手的恨意。不僅如此,她還假裝若無其事地想打開他的電腦,這種改變委實太嚇人了,要換在以前,這些事殺了她也做不到。兩個月前的她連《CSI》的破案現場都不敢看。更可怕的是,這改變的過程她始終渾然不覺。

  所以,難怪眼前這位大叔像看變態殺手一樣看著自己。

  剛才自己的舉止確實已經可以用「不正常」來形容了。她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有點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那麼……

  姐姐呢……

  她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姐姐收到信的時間比她還要早許多,她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麼巨大的改變?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寒。

  也許那封信上說的都是真的,「罪」這東西確實存在,它被寫進靈魂,潛移默化地影響本人。也許,這才是把王水明逼得想要去「試一把」的真正原因……

  也許,他死之前已經被那心魔逼到了極限。

  這時王峰走到夏月面前關掉了她面前的顯示器,用一種嚴肅的口吻對她說道:「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請問4月7號這一天,你在哪裡,都做了些什麼?」

  自己被正式懷疑了。這讓夏月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她不再胡思亂想,調整了一下呼吸後,用儘量平穩的語調回答:「前天,我被姐姐叫去她家玩了,住了兩晚,直到今天才回到學校,我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她還帶我認識了一些新朋友。」

  「是表姐嗎?她叫什麼名字?聯繫方式告訴我。」

  「是堂姐,她叫夏雪,手機號碼是139186*****。」

  王峰掏出本子把號碼記在上面,然後點了一下頭,意思是我會去核實的。這已經是毫不掩飾的懷疑,夏月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讓她感到很沮喪。

  「小沈!」王峰這時對著門外喊了一聲,「把這台電腦搬回局裡,讓技術組給我徹底查一遍,尤其是郵件和聊天記錄,別放過王水明上過的每一個網址!」

  前面幫夏月倒水的女警應聲走了進來。原來她一直就守在門外。

  她先走到夏月對面打開衣櫃,取出一個類似針孔攝像頭的器材。再來到夏月面前,動作熟練地關上了電腦。整個過程她始終板著臉不發一言,臉上像塗了一層寒霜。

  夏月這才發現,從走進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衣櫃裡的攝像頭監控並拍攝了下來。自己的每一個表情和眼神,可能都會被他們反復研究對比,尋找線索。讓自己回這個房間,完全就是一個陷阱。而現在又故意讓她看到這些佈置,是為了增加她的心理壓力吧。

  看樣子她已經被當成了重點嫌疑對象。

  並且她意識到,員警們對這起案件的重視程度,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這次來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1
  【3】

  想再獲取線索已經是不可能了,夏月申請離開。王峰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下,也沒多作攔阻,只是讓她暫時不要離開本市,手機也必須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狀態,隨叫隨到。他們還沒有證據扣押她,夏月也明白這一點,況且人確實不是她殺的。

  離開了王水明的住處後,她徑直返回學校的宿舍樓。此刻她的心情極度沮喪,被罪附身這件事已經倒楣透了,現在還被員警列為重點懷疑對象。不知何時生活才能重新步入正軌。

  她的學校偏離市中心,走在路上,時常能遇到大型卡車經過揚起的灰塵,人行道兩旁的店鋪也大多裝修老舊。好在她的宿舍樓是新建的,內部條件還算不錯。唯一麻煩的是禁止學生夜歸,十一點會鎖上最底下的大門,十二點會斷電,這一點讓人不爽。王水明之所以會搬出來住,想必也是與此有關吧。正因他把房子租在學校附近,所以夏月才不能讓同學來替自己作證。她無法預測王水明的確切死亡時間,無法做到二十四小時都和同學黏在一起。

  從前面王峰的話來看,王水明確實是死在4月7號。

  因為宿舍離王水明的住處很近,即便自己和同學短時間分開,也可能會被懷疑有時間對王水明行兇。特別是在同學們都熟睡的情況下,王水明若是死了,更是沒辦法說清。

  最後的解決方法是讓住在市中心的姐姐來親自替她作證。

  可為什麼要這麼煩呢?

  自己明明就沒有殺人嘛。

  她的生活已經變得亂糟糟的,似乎整個人都被從內到外給攪渾了,讓她感到欲哭無淚。

  報警的時候,她還在期待王水明沒有死。員警讓她過去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完了,但也沒料到王水明會死得那樣慘。也許王水明說得沒錯,他們都只不過是玩偶,下場才會被蹂躪成那樣。

  那個慘狀和氣氛都不像是人類製造出來的。

  想到這兒,走在路上的夏月突然變得異常煩躁,她抬起腳,用腳對準路邊的一個石子踢去,石頭迅速滾向路邊,擊中草坪的圍欄後,反彈回人行道上,漸漸停下。

  這也是她以往不會有的舉動。

  為什麼要在意這個?為什麼老是去和從前做比較呢?人本來就會變的啊!

  為什麼不乾脆都去死呢?

  就像王水明說的那樣!

  這時,她的腦海中突然印出了「王峰」的臉,隨之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不得不承認,她對那個員警始終有點在意,倒不是因為自己小看了他,而是他突然問道「你有男友嗎」,從他的眼神來看,他好像看出了什麼。

  在這件事上,她一直就是一個怪人,從小到大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

  更誇張的是,她至今都沒喜歡過任何人。她的朋友們也一直對此很好奇,外貌和性格都不錯的她,為何總要故意和周圍的那些男生保持一種距離呢?更奇特的是,那些男生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從小到大,連一個特意接近她的人都沒有,就像她身上有什麼奇怪的氣場似的。

  她並非不清楚原因,難道被那個員警看穿了嗎?

  夏月又走向那塊石頭,狠狠地一腳踹了上去。可這次因帆布鞋的鞋底太早蹭到地面而導致身體失去平衡,再加上用力過猛的緣故,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與其說是席捲全身的疼痛,倒不如說這是一種熱辣的感覺,她看到右手胳膊被擦破了,血慢慢地滲出來。

  路人皆投來詫異的目光,她注意到遠處似乎有一個小孩在偷笑。她不理會,只是自顧自站了起來拍了拍土,然後坐到了旁邊的石階上。抱住膝蓋,她把臉埋在腿上。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哭了出來。

  這已經不知是今天第幾次了,她已經撐到極限了。

  真的到極限了。

  同樣的感覺小時候也發生過一次。她一直不想談戀愛,就是因為那件事,一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可即使這樣,為什麼傷害還是逃避不掉呢?為什麼明明已經用盡了全力也還是無法遺忘掉呢?那件事就像種在了她的心底,怎麼也無法抹去,也無人可傾訴。

  當時她躲在姐姐的衣櫃裡,親眼目睹了這世上最骯髒下流的一面。

  那個叫王峰的員警,讓夏月有這樣一種感覺,仿佛把那件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也不會讓他感到絲毫吃驚。

  漸漸地,夏月哭累了,她從包裡拿出紙巾,大聲地擤起鼻涕,然後不顧旁人眼光地把紙巾扔在草叢裡。這也是以前不會做的舉動,可現在顧不了了。她看了一眼胳膊,血已經凝住。她想把血擦掉,才發覺紙巾都用光了。她看著自己的傷口,忽然感覺自己好沒用。

  自己真的好沒用。

  (如果連你自己也放棄了,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個念頭讓夏月倏然驚醒。她意識到現在正到了她生命中最關鍵的時刻。即使是死掉,她也應該拼到最後一刻。

  這種猛然間的覺醒讓她的大腦也緊跟著活躍起來。她咬了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開始分析目前的狀況。

  雖然恐懼感還是存在,但她發現,現在的局面實際上並沒有那麼糟,直接地說,她現在正面臨一場賭局。

  賭局的關鍵在於確認自己的靈魂被寫下了什麼「罪」。如果成功,就能倖存。即便是像王水明那種無腦式的「隨機賭博」,也存在七分之一的倖存率。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她打開包,取出一本上課用的本子,翻到後面的空白處,把七宗罪全部列在了上面。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礪、姐姐的告誡,以及親眼目睹了王水明死亡的慘狀,她已經不想再去懷疑事件本身的真實性,她現在竭盡所能要去做的就是提高「倖存的概率」。

  現在的局面如下:

  她的靈魂被寫下了七宗罪裡的任意一宗,那宗罪會根據本身的特性來影響她的靈魂,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判斷出究竟是哪一宗。

  就是這樣簡單。

  在得出了結果之後,就可以向所謂的「神」來進行「靈魂印證」,這個儀式具體怎麼來做姐姐還沒跟她說。

  到時如果結果是正確的,就會倖免於難,靈魂上的「罪」也會因此消失,生活重新步入正軌。王水明的問題就在於他給出了錯誤答案,他靈魂上被寫下的罪不是「饕餮」,因此遭受了懲罰,現在死於非命。

  乍看就像俄羅斯賭盤的玩法,「罪」一共只有七宗,只要去印證,誰都會有七分之一的生存率。可惜王水明運氣不佳。

  夏月覺得,當「罪」影響了當事人的靈魂之後,所造成的行為改變應該就是最直接的線索。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果當事人的靈魂本身就包含有多宗「罪」——這也是通常狀況——那又該如何來區分哪個是後添加的呢?

  比方說,他本身就很貪吃,靈魂上再被寫下了「饕餮」的話,就完全無從判斷了嗎?

  其實每宗罪都可能會面臨這樣的情況,因為那七宗罪本來就是人類普遍存在的通病,來源於宗教。

  王水明也明白這點,那為什麼還要急著去印證呢?

  現在把話題拉回到自己身上,對於夏月來講,她現在最懷疑自己被寫下的罪是「淫欲」。

  但是,又有誰完全沒那方面的「需要」呢?

  目前為止,她所有的「淫欲表現」,都只停留在心裡意淫的程度。說不定,這只是之前壓抑得太久的緣故。

  她用筆在本子上每一宗罪的後面作了標注:

  饕餮:這個完全沒有表現,可能性為0%,直接可以不用考慮

  (生存率升為1/6)

  淫欲:這個最有可能,暫定為50%的概率吧

  (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罪)

  貪婪:說不準,暫且算10%

  憤怒:似乎沒有,不過剛才自己踢石子的表現……也算10%吧

  (其實根本就判斷不出,每個人都可能會失控)

  嫉妒:不清楚,先算10%

  懶惰:也算10%

  傲慢:說不清楚,等以後再看吧

  以上這些就是她的初步結論。

  夏月對著這張表研究了好久,她知道上面的每一個數字都事關她的生死。在想要修改的時候,筆尖異常沉重。但粗看下來,情況並沒有那麼糟。雖然「淫欲」那宗罪讓她厭惡,但如果去印證的話就會有50%的勝算。說起來,每宗罪的概率都平均才是最可怕的吧。

  如果線索能再多一點的話……

  她想到了姐姐。

  她那裡肯定還有別的線索。

  姐姐說過,這次一共有七個人被牽扯進來,每個人被寫下的「罪」各不相同。

  這其實意味著如果大家能互相交換線索的話,事情也許就好辦多了。但想到了到時要和他們見面,夏月還是感到有點緊張。

  她擔心他們也是像王水明那樣的怪人。

  不過也沒辦法。在她對「遊戲規則」的理解中,這必須是一個同心協力才可能完成的「遊戲」。

  如果他們中誰幫助別人印證成功了,就等於排除了那個人被寫下的「罪」,也就變相提高了其餘所有人的成功率。如果害別人失敗了,所換來的線索反而是不確定的。

  比如說「王水明不是饕餮」,這條線索的價值就遠小於「王水明是饕餮」。後者可以幫助所有人都把「饕餮」排除掉。

  最理想的情況是:其餘六個人都印證成功了,那自己成功的概率就直接變為100%。

  這就是夏月對規則的理解。可想到這裡,她突然怔住了。

  她回想起當初把王水明的事告訴姐姐時,姐姐毫不猶豫地希望王水明去印證,而不是阻止或讓大家先匯總線索,這又是為什麼呢?

  難道姐姐覺得那樣對她更「有利」?

  害別人失敗會得到什麼好處?

  難道自己對規則的理解還是太天真了嗎?

  像王水明那種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去印證的,相對來說就像送死一樣。那只是一種心理接近崩潰時的自暴自棄的行為。姐姐當時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才對,可她為什麼沒有阻止?難道是說,姐姐當時就是想把王水明往火坑裡推?

  這又是為了什麼?

  還有,既然姐姐早知道自己被選中了,為何不早點兒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而是非要等到王水明死後才這樣做呢?

  夏月發覺自己完全想不明白原因。似乎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姐姐特別關心「饕餮」那宗罪的歸屬。

  如果是這樣,難道她也和王水明一樣,懷疑自己是「饕餮」嗎?所以才想讓王水明先去印證一把?

  這確實會對她有利。

  只是夏月突然感到有點毛骨悚然。

  她想起當初在看到王水明的郵件時是那樣惶恐,雖然不喜歡他,但也沒辦法看著他這樣死掉才打電話給姐姐的。

  可現在從結果來看,在這起慘案中她也變成了參與者之一。在姐姐的唆使下,她眼睜睜地看著王水明就這樣死掉了。

  想到那慘絕人寰的現場,夏月就感到胃裡一陣翻滾,差點兒要嘔出來,心情一下子又變得不好了。

  不過剛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假設。

  夏月這樣安慰自己,同時也意識到,「饕餮」確實是宗很特殊的罪。

  它讓被選者變得貪吃,但沒人會加以掩飾,所以它的特徵在所有「罪」中最為明顯。

  姐姐若發現其他所有人都沒有貪吃的表現而只有王水明和她有的話,讓他先去印證也就情有可原了吧。

  雖然這樣說很殘忍,但夏月明白,換作自己也會這樣做吧,這種讓人感到不對勁的決定,她已經可以欣然接受了。

  換作在半個月前,她還不是這樣的,那時她還在擔心王水明的死。不知不覺改變就發生了。

  她想像姐姐的樣子,在想她會不會在知道王水明的死訊以後歡呼雀躍呢?

  夏月抬起頭,望著來回過往的人流,在這一刻,她對姐姐突然有點不確信起來。

  她知道「罪」這個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它」千真萬確地感染了人們。她甚至在極度冷靜的情況下,能直接體會到有「某種東西」駐紮在了她的心裡。

  姐姐,你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

  我還能信任你嗎?

  夏月回想起姐姐主動提議幫她作不在場證明的場景,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夏月三步並兩步趕回宿舍,打開門一看,室友們全都不在,整個房間空蕩蕩的。

  她們應該都結伴上課去了,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一下子離她很遙遠。

  她仰面躺在了床上,有點擔心姐姐那邊的情況。

  強行安插在每個人心頭的「罪」會影響他們的靈魂,這讓原本建立好的信任關係脆弱無比。

  夏月意識到哪怕那個人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姐。

  每個人的改變都不會事先和別人打招呼,特別在這種改變是別人不想看到的時候。就連夏月自己也是。她會時不時地迸出這樣或那樣的壞念頭,都是以前沒有的,甚至哪天還有可能去加害別人。這個,才是每個被選中的人所面臨的最大危機嗎?

  夏月拿出手機,翻開了通信錄,一行一行地去檢索那些原本熟悉的名字。

  當「老爸」、「老媽」這幾個字映入眼簾時,她體會到了一種由衷的親切感,可轉念一想,她怎麼確定他們沒有被選中呢?

  姐姐說彼此有聯繫的人容易被選中。

  唉,現在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但最大的問題是他們也不會相信她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他們如果聽到她講那些,只會以為她的腦子出問題了。向他們求助的話,別說是出謀劃策,不送她去醫院就不錯了。可他們卻是這世上和她關係最親近的人。念及此,一種悲涼的無助感油然而生。

  如果有個男朋友就好了嗎?不過,若真有的話,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早跑了吧。社會就是這樣現實,他們唯一想做的也就是和她上床罷了。她對男人的這種「看法」可謂根深蒂固。

  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就在這時,她忽然想到如果姐姐懷疑自己是「饕餮」的話,那她的本性就應該沒有太大變化。「饕餮」在這七宗罪裡對別人最為無害,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裡稍微舒坦了一些。

  情況已經如此糟糕,她真的不想再去懷疑姐姐了。

  也許剛才那些對姐姐的惡意揣測,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從小到大姐姐都比她優秀,也許是自己在「嫉妒」她。

  若姐姐不是「饕餮」呢?

  夏月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已經受夠了。

  夏月把通信錄翻到「夏雪」一欄,按了下去。

  「喂?」那頭馬上接通了,正是姐姐的聲音。

  「是我。」夏月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來到陽臺上,生怕萬一寢室門外有人路過聽到。

  「是小月嗎?」電話那頭確認了一次。

  「是的。」夏月點了點頭,「跟你說下,我這邊剛結束了。」

  「小月,」夏雪突然急促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現在我這邊有麻煩了。」

  「怎麼了?」夏月心頭一緊。

  「我們中的……一個……」夏雪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剛被發現死在了家裡……」

  「怎麼會這樣?!」

  夏月一個沒忍住,叫了出來。她突然意識到事情開始朝著越來越糟的方向發展。

  「我也是剛知道的……她……」說到這裡夏雪的氣息微弱起來,「她是被人給奸殺的……現場情況……非常不好……對了,你那裡怎麼樣?」

  「王水明他死了。」

  「果然是那樣……我們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夏雪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顯得異常恐懼。

  「那你報警了嗎?」

  「沒,已經不能讓他們插手了。」

  「你說什麼!倒是快報警啊!」夏月一下就急了,「已經有兩個人死了,下一個就有可能是我們啊!不管怎樣,要讓員警知道有人死了啊!」

  「你冷靜一下!」夏雪恢復成平常說話的語調,「你現在還不瞭解狀況,我先問你,王水明是不是昨天死的?」

  「是的。」

  「我跟你講,前面有個叫王峰的員警給我打了電話,想確認你當時的不在場證明,他叫我過去一次,我拒絕了。」

  「為什麼?!」夏月感覺自己不好的想法應驗了。

  「你先冷靜點兒,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我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管這些,得趕緊逃走了。」

  「你別總是叫我冷靜啊!」夏月已經按捺不住了,「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啊?當初不是說好了要你來替我作不在場證明的嗎?你現在這樣一逃走不就等於承認我就是兇手了嗎?!」

  「不是的,小月,你誤會我了,現在情況有變,你曾說過王水明把自己的房間都塗滿了水泥對嗎?」

  「對的。」

  「問題就在這裡,被殺害的那名女孩叫費冰欣,也是死在塗滿水泥的房間裡。你知道現在問題有多嚴重嗎?」

  「什麼?!」夏月一愣,這是她沒料到的。

  「你再仔細想一下,他們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瓜葛,卻都死在這種極為特殊的現場,如果員警看到現場的話,他們會怎麼想?」

  「……」

  「費冰欣是我的同學啊,而王水明是你的同學,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凶案現場都被塗上了水泥,員警絕對會認為這兩起案件有關聯。而你現在是王水明案件的報案人,如果我再成為這起案件的報案人,同時我們又互相作不在場證明,你說員警到時還會相信我們嗎?」

  聽到這裡,夏月的心一沉,她知道姐姐說得沒錯,到時員警肯定會以為她們互相作偽證,那麼麻煩就大了,弄不好她們會被直接扣留。

  可為什麼那個現場也會……

  這個問題還沒問出來,就聽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夏雪的聲音:「我沒有報警,正是為了保護你,你懂嗎?在員警介入那起案件前,如果我們還沒搞定就完蛋了,到時我們就沒有條件去進行‘靈魂印證’了。」

  「那……王水明的事如果員警懷疑我怎麼辦?」

  「我前面只是和員警說我臨時有事,不能親自去警局那邊錄口供,但在電話中我已經向他確認當時確實和你在一起。還有,你忘了嗎?在那個時段我還幫你找了別的人一起作證,我把他們的聯繫方式也都告訴警方了,至少他們短時間內不會懷疑你,而這也是我們最後的一點兒時間。」

  對,還是姐姐的心思縝密。夏月心頭的石頭暫時放了下來。

  那頭夏雪繼續說了下去:「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跑路,一個屍體擺在那兒,是瞞不了多久的。就是我不報警,員警早晚也會發現。我們到時就死定了。如果沒法自由行動就沒法完成印證的儀式。」

  「那有沒有辦法……把屍體先處理掉?」

  夏月很難想像這句話是從自己嘴裡跑出來的。

  「屍體哪有這麼好處理的?」那頭的夏雪忍不住開始高聲叫起來,「你想讓我挖坑呢還是分屍?拜託,附近連綠化帶都沒有好嗎?我求你了,時間真不多了,我們現在逃走可能還來得及。」

  「呃……」夏月沉思了一下,按照姐姐的意思,現在的局面就是去掉「罪」,還要經歷一個「靈魂印證」的步驟。這個步驟具體怎麼做雖然姐姐還沒說,但看起來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如果在這之前被員警控制住,也就只有等死了。

  這也就是她們雖然不是犯人,卻也要拼命逃走的原因。

  「你懂了吧?總之現在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會合,再一起商討對策,去其他城市也行,躲到郊外也行,總之你快點兒收拾東西,別忘了手機充電器和……」

  「那個現場……也是被水泥塗滿了嗎?」夏月突然打斷了姐姐的話。

  「是啊,剛才不是都說過了,我們這邊也是很費力才進去的。」

  「我想現在去看一下那個現場。」

  「嗯?為什麼?」夏雪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講。

  「我擔心會錯過線索。」夏月說道。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產生這種衝動。

  也許她只是想確認一下兩邊現場的水泥塗抹狀況是否一樣,還有屍體的狀況,是否也像王水明一樣慘。

  另外,事態既然已經危險到了這種地步,讓她有種「死也要死個明白」的衝動。

  話筒那端沉默了下來,能聽到夏雪發出微微的喘息聲。夏月把話筒貼在耳朵上,閉上眼睛,就如同姐姐附在她耳邊吹氣一樣,似乎還能感受到她強烈的心跳聲。

  過了半晌,夏雪回答:「好吧,聽你的,不過時間真的不多了。」

  記下了位址後,夏月迅速開始作準備。

  現在的局面已經變成了一場逃亡。

  她馬上回宿舍裡找出手機充電器後放到包裡,再用一個手提袋裝了換洗的衣服,確認身份證在皮夾裡之後就疾步下樓。到了學校外面,她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了上去。此時她的心情有種難以言喻的緊張。

  王水明發給她的郵件也許只是這起事件的冰山一角,夏月隱隱覺察到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被王水明隱瞞了,那同樣被水泥塗抹的現場肯定不是巧合吧。

  姐姐,對不起了,我已經不能完全信任你了。

  坐在車裡的夏月腦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計程車好像在朝著一個不可預知的目的地開去。夏月將雙手緊握在一起,把臉朝向窗外,窗外步履匆匆的人流猶如渾濁的河水般湧動。

  這些人都沒有被選中吧,可他們現在開心嗎?僅在這一瞬間,夏月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被選中也不全然是壞事,可馬上她就被拉回到嚴酷的現實裡。

  她馬上就要去面對一個被奸殺的女孩,這讓她無法不想起小時候發生的那件事,那個和姐姐有關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時也是她討厭異性的原因。如果當時不看到就好了,可是一切已經發生了。

  當時她親眼目睹了姐姐被強姦的場景,卻一點兒忙也幫不上。只看著姐姐的嘴被堵住,雙手被壓在身後,純潔無瑕的身子袒露在一個老男人的身下。

  那一年姐姐才只有十五歲啊。

  如果當時沒有看到就好了,一直以來,夏月都曾努力想把這些畫面從記憶裡抹去,可它們就像一張粗陋的蜘蛛網,牢牢地粘在了她的內心深處,她能做的只是守口如瓶,不去觸碰它。

  姐姐當時的拼命抵抗,都變成了一種徒勞,這些她都感同身受。

  計程車上的夏月有點惶惶不安,要不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不好的變故,她真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把那些全都忘記了,即便當時的震駭是旁人難以想像的。就如同這次,她也沒想到在兩個小時以後,會再次遇見那個強姦姐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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