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罪之法則
【1】
路上堵起了車,對此夏月早有預料。她看著窗外想思考一些問題,思維的齒輪卻不聽使喚。那些不好的回憶干擾了她的思緒。
小月,我知道你那晚看見了,你全都看見了。
她一直很害怕那天姐姐會突然這樣對她說。姐姐並不知道她看到了一切,所以從那次之後,姐妹倆的關係就被刻意疏遠了。
要不是因為這次事件,可能自己很久都不會去找她,只會打個電話什麼的。其實她害怕了很久很久,害怕姐姐用眼神告訴她「我知道你全都看見了」。
夏月還記得那個強姦姐姐的男人是她學校的語文老師,好像姓李,夏月曾在學校看過他寫的板書,字跡漂亮工整,當時年齡已經有一大把了。
那一年夏月只有12歲,剛進初中還沒多久。姐姐是15歲。
那時女生之間並沒有多少娛樂活動,她很羡慕那些能大聲雀躍奔跑的男生,還記得其中有一個總是喜歡咧著嘴朝她傻笑,有時還會呆呆地注視她。每當這個時候夏月都有點心裡發癢的感覺。那一年,正好她的身體也開始發育了,很多變化都讓她感到措手不及,她也開始暗暗觀察別的高年級女生是如何跟異性相處的。不過即使如此,她自己也永遠只跟幾個要好的女生湊在一起玩。大家時常唧唧喳喳地聊啊聊,那時什麼都顯得單純。放學之後她有時會去找姐姐玩兒,夏雪不但是她的堂姐,還是她的崇拜物件。
那時夏雪的身體已經發育得不錯,皮膚非常白皙,胸部鼓起來,腰則渾圓纖細,身體有著美妙的曲線。穿著運動服打羽毛球時,夏月會一直朝她的胸部看,弄得夏雪都不好意思了,嗔怒地過來佯裝要掐她才作罷。不管是嬉笑時還是生氣時的夏雪都是格外美。
夏月總希望自己能在氣質上不輸給姐姐,而外貌這種硬性條件她只能放棄了。但姐姐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讓人感覺既漂亮又不可褻瀆。
除此之外,姐姐在各方面都可用完美來形容,爭強好勝之心也絕不亞于男生。還記得有一次夏月跟班裡一個流氓兮兮的男生有點不開心,夏雪知道後馬上就找到那個男生,畢竟小了三歲,那個男生馬上就蔫了。
那時的夏雪還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那時當個「官」是很有面子的。父母們聚在一起時如果聽說誰家的孩子是班幹部,免不了要誇獎一通。每當此時,夏月就會看到姐姐露出暗喜之色,原來這會讓姐姐開心啊,覺察到這一點之後,在夏月心裡從此就把語文課代表當成了一個神聖的職位。
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炎熱的傍晚,太陽漸漸隱去,天邊留下紅色的晚霞。夏月沒在學校遇到姐姐,就去她家找她玩。嬸嬸開的門,說夏雪還沒回來,讓她進來後嬸嬸就去上班了。嬸嬸的名字叫黃依花,總之是個非常土的名字,她在建築公司上班,經常只回家做個晚飯就去公司趕圖紙。叔叔的名字叫夏遠屋,是船上的電工,經常在外跑船。正因為如此,夏雪也很樂意夏月來陪她。
當時夏月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感覺有點無聊。她躺在姐姐的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後,想起了以前常玩的捉迷藏遊戲。現在有充分的時間可用來躲藏,讓姐姐找不到,說不定會很有趣。
從寫字臺上找到筆和紙,夏月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我是溫柔的空氣,沒有形狀的彩虹,你找不到我的。」寫完之後,她先是一貓腰鑽到了床板下。紅褐色的地板很乾淨,而她也不太愛惜身上的衣服。校服,是她最不愛穿的衣服啦。床沿垂下的粉紅色格子床單,給了她一種被保護的隱蔽感。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姐姐還是沒回來,夏月縮在那裡,幻想著姐姐平時坐在床邊,光著腳丫子抖來抖去的樣子。
今天的姐姐怎麼回家得這麼晚呢?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她後悔沒有告訴姐姐一聲她要來。
在床下待得實在無聊了,她忽然又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她很好奇美麗又威嚴的姐姐一個人獨處時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露出可愛的一面呢,比如趴在桌上學貓叫或者在紙上寫滿某個男生的名字?想著想著,夏月又興奮起來,就從床下鑽了出來。她把寫字臺上寫好的紙條放到了不起眼的地方,再打開屋子角落的那個黃褐色大衣櫃,整個人蹲了進去。
這裡能觀察到姐姐一個人時的樣子。如果她沒看到那紙條的話,就不會來找她。而她知道姐姐有一個毛病,就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躲在這個衣櫃裡不見人。現在她正好可以體驗一下。
衣櫃裡黑暗狹窄,仿佛世界一下子就縮小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這是安全感嗎?
夏月起初感到有點害怕,她不敢動,只是蜷著身子縮在裡面。
可時間一長,她就覺得餓了。姐姐今天回來得特別晚。嬸嬸已經做好了菜,飯也在電飯煲裡,可她還是想等姐姐回來再一起吃。
她閉上眼睛斜靠著,把姐姐的一件軟綿綿的外套摟在懷裡。就在這種慵懶悶熱的環境中,她感到全身乏力,便昏睡了過去,直到一陣惱人的雜訊把她吵醒。
她睜開眼睛,確實是聽到了某種奇怪的聲響。
這時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回來了,把日光燈打開了。白色的光束從大衣櫃的夾縫中照射進來。像被引導般,她馬上把眼睛湊到了門縫前。
只見一個上身穿深色條紋T恤的老男人正光著屁股,把姐姐壓在了身下。因這幅畫面太過駭人,以至於永遠地被定格在了夏月的腦海裡。她還記得姐姐的嘴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雙手被男人按在身下。姐姐被堵住的嘴裡不斷地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她上身的衣服已經被扯開,露出了白色的乳房,櫻桃色的乳頭像鼓點一樣搖擺著。她想要掙扎的樣子,但所作的努力沒有絲毫作用。這畫面是如此令人震撼,以至於夏月差點兒尖叫出聲。
她還當是看到了什麼詭異的幻覺,或是自己正處於噩夢之中。等她確定了這是真實狀況時,她才意識到現在發生的事是多麼可怕。
我得救姐姐!
那個人正在傷害姐姐啊!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可是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像整個人被注入了麻藥一般,手腳都軟了,連大腦也陷入暈眩狀態。
是恐懼嗎?
當時的自己是處於徹頭徹尾的恐懼之中嗎?
後來她這樣問過自己無數次,但答案恐怕再也無從知曉了。
後來她認出那個男人是學校裡的語文李老師,和站在臺上講課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結束之後,他竟然哭了,他把姐姐抱在身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痛哭。那場景非常扭曲又讓人絕望,只見姐姐臉色慘白,雙眼通紅。
李老師突然跳下床跪著認錯,號啕著說個沒完。他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語文老師的天賦。
這景象讓夏月感到就像有把刀插進了自己的身體裡,然後很多蒼蠅飛了進去似的,怎麼趕都趕不走,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滾!」
姐姐突然喊了一聲,她身上已披上了毯子,表情兇惡得幾乎要認不出來。恐懼在李老師的臉上一閃而過,他用乞憐的眼神看了姐姐一會兒,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站起身二話沒說就走了。
剩下的時間對於夏月而言是絕對漫長的煎熬,房間裡就剩下她倆了。她真希望自己不要出現在這裡,今天沒有來就好了。不知為何,她產生了如此自私的想法。她現在完全沒法出去,雖然她很想抱住姐姐,安慰她,但她實在做不到。
「你剛才為什麼不出來救我?」
她好害怕姐姐會這樣責問她。
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蜷縮在這狹小的黑暗裡,無助地聽姐姐哭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躲在櫃子裡的她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終於,嬸嬸又回來了,那時姐姐的哭聲早就沒了,就像她已經不在房間裡似的。然後,她聽到她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閒聊了幾句。夏月不知姐姐是怎麼做到的,那語氣聽起來就像晚上的事壓根兒沒發生過一樣。那時她的感受與其說是敬畏,倒不如說是膽怯。當時她意識到姐姐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至少在衣櫃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她是害怕得要命。
感覺有人走近了衣櫃,她忙閉著眼睛裝睡。她感到身體很僵硬,等待著出去,也萬分害怕著這一刻。
終於,她聽到門嘩地一下被打開了。閉著眼的她看不見姐姐的表情。
「居然讓妹妹在這裡睡著了,你是怎麼搞的?」
傳來了嬸嬸的責備聲。
姐姐沉默著,而夏月慶倖自己的臉埋在黑暗裡。
然後,她假裝醒了過來,裝出剛睡醒的樣子,支支吾吾地打了個招呼,就藉口太晚了匆忙回家。沒錯,這時的她只有選擇逃避,希望姐姐真的以為自己在那裡睡著了。
至少一開始真的是睡著的——她其實很想把這一點告訴姐姐。
自此以後,夏月就開始變得萬分討厭男性,尤其是老師。就連那位喜歡對她傻笑的男孩也頓時變得噁心起來。他似乎在打什麼壞主意。
相反,對於身邊的同性,她都希望保持一種友好的關係。
特別是對姐姐。夏月總是擔心一旦關係疏遠了,就說明姐姐察覺到了自己那天醒來的事實。
不過她開始減少去姐姐家裡拜訪的次數,去的話也只挑嬸嬸或叔叔在的時候。等買了手機以後,她更是儘量用電話來代替見面。
那件事發生後,她注意到姐姐的性格有點變了,看起來比以前落寞了一些,發呆沉思的時間增多了。以前的那種威嚴感開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的表情。
而嬸嬸看到夏月來玩時總是變得很開心,還怪她來得太少,她感覺嬸嬸對姐姐這種變化顯得很無奈。
幸好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悲傷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拉長而沖淡。
中考時姐姐義無反顧地填寫了女子寄宿制高中。
這對她而言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順利考上女中後,姐姐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神采,人也變得開朗起來。
夏月為此感到由衷地高興,也漸漸松了一口氣。
由於姐姐在校寄宿的緣故,她們見面的機會就幾乎只在過年的時候。慢慢地,那件事被夏月淡忘了,已經真的快忘記了。
所以,當計程車停下來,夏月疲憊地望向窗外時,就像看到了夢魘一般。
沒有記錯的話,事情已經過去八年了。
但這就像一個漫長無比的噩夢,她竟然看見姐姐正和當年的那個李老師並肩站在一起。
那個強姦了姐姐的男人。
更恐怖的是,他們正挽著手,表情平靜,兩人眼神直直地注視著她。李老師的樣子沒有大的改變。
夏月腦袋裡嗡的一聲。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她沒有看錯,那個噁心的老男人正站在那裡,站在姐姐身邊。
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他早已將當年的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當司機扭過頭問她收錢的時候,夏月還處於恍惚之中。
「39塊,拉卡還是現金?」
「呃……現金。」
夏月終於回過神來,側身從包裡拿出皮夾,從裡面抽出一張一百塊錢遞給司機。
她有交通卡,但讓司機找錢可以多拖延點兒時間,她是這麼想的,總之她實在有點反應不過來。計程車這狹小的空間就像當初姐姐家的那個衣櫃,她好害怕門打開的那一刻。
眼角餘光中她發現他們在朝她走近。
「發票要嗎?」
司機遞回找零時問了一聲,夏月搖了搖頭。雖然還想在車裡多待一會兒,但她還是拉開了車門,頭一低鑽了出去。
她對迎面而來的姐姐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姐姐也回笑了一下,彼此的笑容中都夾雜著一種疲憊。
夏月對著那位曾經的李老師打量過去,他的模樣真的沒有什麼改變,幾乎還是當年的那張臉,下巴很尖,臉頰兩邊凹陷下去。但他的頭髮,特別是後腦勺那塊,要比以前稀疏不少。從他的眼神來看,他似乎對她懷有戒心,那眼神比當年更讓人討厭。
夏月只覺得胸口有點發悶,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碰到他,她幾乎想掉頭就走,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姐姐似乎和他……
夏雪似乎覺察到了夏月的異樣,表情也有點不自然,緩緩鬆開了和老男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他是?」為了打破冷場,夏月佯裝沒認出他。
「他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不知你還記得嗎?」說話的同時,夏雪用右手指了一下李老師,「這次他也被捲進來了。」
「我現在已經退休了,不當老師了,你叫我李富勝就行。你姐常和我提到你。」老男人自我介紹起來,聲音比以前細,然後劇烈地咳了幾聲,看起來身體沒以前好了。
夏月和他彼此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她注意到他特地說了一個「常」字,他說的是「你姐常和我提到你」,到底是做語文老師的,用一個字就暗示他們在一起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我們走吧,小月,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我們邊走邊聊。」
「我在附近兜兜,抽根煙。」李富勝識時務地留給她們獨處的空間。
姐姐走近夏月,先捋了一下她的頭髮,然後姐妹倆順勢擁抱在了一起。
夏月有點緊張,直到這一刻才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也許是姐姐柔軟的身體讓她完全放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們鬆開身子,夏月趁這個機會近距離打量了一下姐姐。她的臉頰和五官的輪廓同以前變化不大,氣質可說是更加迷人。夏月覺得跟她比起來自己只是跟她長得有些像的普通人而已。
但她感覺姐姐比以往缺少了某種單純的東西。姐姐眼上淡淡的妝讓原本就迷人的雙目更顯漂亮。口紅很淡,嘴角有種原先沒有的媚態。鼻樑還是老樣子,倔強地堅挺著,卻不知為何帶來一種頹廢感。
「你在看什麼?我們走吧。」
夏雪笑了一下,然後把手環抱在胸前,對夏月說道。夏月馬上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姐姐邊上。
今天她倆都穿了牛仔褲,夏雪的顏色偏深一點,腿部顯得很細,上身則是一件黑色緊身T恤外加咖啡色的羊毛外套,腳上是一雙皮鞋。
夏月則是帆布鞋,上身是紅色T恤配粉色馬甲。她把換洗的衣服拎在左手的手提袋裡。
「從這裡到那邊還要走一段路,李老師會防備有人跟蹤我們,如果有情況他會打電話給我,我們現在做什麼都必須非常小心。」
夏月很想問她為什麼會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完全不相干的:「那我們將來該怎麼辦?」
「雖然現在很麻煩,但情況還沒那麼糟。這麼說吧,關於這件事有一套詳細的規則,只要遵守規則就沒事。這一點誰都無法改變,甚至包括規則的制訂者。」
夏月似懂非懂,她想起王峰找姐姐確認不在場證明的事。
「關於我的不在場證明,那邊覺得OK嗎?」
「暫時沒事了,我給員警的那些電話號碼會幫到我們,他們都是我可信的朋友。對了,你在那邊調查出了什麼嗎?」
夏月把王水明那邊的情況大致和姐姐說了一下,重點是轉述她和王峰之間的對話,最後總結道:「現在我們的線索是——王水明被寫下的罪不是‘饕餮’。我可以這樣來理解嗎?」
「這麼想並沒有錯,但其實從你的描述來看,還有一條隱藏的線索,那就是——兇手被寫下的罪不是‘貪婪’。」夏雪沉思了一下說道。
「這怎麼說?你怎麼知道關於兇手的事?」
「就快到了,你先記著這件事,到時候我再和你詳細說明。」
姐姐的態度讓夏月心裡稍微有點不爽,自己冒著莫大風險只換來了一個不置可否的回答,沉默了一下,她問道:「那個老師他可信嗎?」
「可信,我和他是情人關係。」
這多麼荒謬啊,卻被姐姐輕鬆說了出來,隨後夏雪馬上轉移了話題:「我們等會兒要看到的人叫費冰欣,是我的大學同學。」
夏月跟在夏雪身後,發現姐姐現在走路的姿勢比起以前有點駝背,整個身子有種緊縮的感覺。
夏雪的馬尾辮隨著步伐向上一翹一翹的,黑色髮絲遮掩下的脖子顯得分外蒼白。夏月盯了一眼,腦中不知為何就浮現起李富勝壓在她身上的畫面。夏月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想:
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那是她租的房子,她工作了還沒多久,和上個男友分手後就一直一個人住。我有時會過來這裡看她,但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去‘靈魂印證’了。」夏雪這時說道。
「她印證的是什麼‘罪’呢?」
「我其實和她關係沒有那麼親密,所以也不清楚,否則我一定會阻止她這麼快就去做的。對了,我們管這種行為叫做‘靈魂印證’,上次電話裡已經簡單和你說過了。這是確定自己被寫下了什麼‘罪’以後必須要執行的印證儀式。」
她們徑直穿過一個社區門口,穿制伏的保安沒有看她們,只顧低著頭看報紙。
夏雪這時看了一眼夏月,壓低聲音說道:「就快到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已經經歷過王水明的死亡現場,夏月想說她早已有心理準備了,比起這個,她現在更在意姐姐前面所提到的「規則」。
「姐,那個‘規則’你為什麼會知道?」夏月問道,她收到的郵件上明明什麼都沒有講。
「我們中間有一個重要人物,你會見到他的,他被稱為‘倖存者’。他把那些‘規則’稱之為‘罪之法則’。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規則,是因為他是上一輪唯一活下來的人。」夏雪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又被選中了。」
「有這種事?竟然還有上一輪?並且我們中還有人被選中了兩次?!」
「確實是這樣,很多規則都是上一輪甚至前幾輪用生命換來的。其中的過程我也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倖存者。他現在是我們的頭兒,這對我們也算一種幸運,因為他確實知道非常多的事情。」夏雪看了夏月一眼,繼續說道,「他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非常有價值的情報,其中最有價值的就是‘罪之法則’。」
「其餘的人全都死了嗎?」夏月問的是上一批的情況。
夏雪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一共有七宗罪,猜中的概率大概是七分之一,上一批的生存人數正好與之吻合。這就是現實嗎?
夏月的心情愈發陰鬱起來,她跟在姐姐身後走進一幢高層居民樓,一想到馬上就要到案發現場了,又有點緊張。
「是15樓。」
夏雪在電梯前按了一下按鈕。
手機鈴聲突然在這時響起,夏月翻開包,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外屏,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接了起來。
「你是夏月嗎?」
「你是誰?」
「我是今天問你話的員警,我叫王峰,請你快點兒來警局一趟。」
「為什麼?」
夏月吃了一驚。他電話裡的聲音跟現實聽起來有所不同,一開始她沒聽出來。
「別多問了,總之你快點兒來就是了。我們這裡發生了點兒事。」
「我現在有事情,人在外面。」
「我不管你在不在外面,希望你馬上過來協助辦案。」那頭聽起來有點不開心。
「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講話,我也會有自己的事。」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滿臉笑容地推著一輛嬰兒車從裡面走了出來。跟在她身旁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他回過頭望了一眼夏月,夏月不想被人仔細打量,連忙快步跨入電梯,夏雪也跟了進來。
電話那頭繼續說道:「我叫你來……是……因為……別……王水……」
電梯門合上了,信號一下子被遮罩了,已經聽不清對方在講什麼,老式電梯就是這樣不好。但他似乎提到了王水明的名字。夏月索性嚷了一句「現在信號好差,待會兒再打給你」就掛上了電話。
是逃亡的事敗露了嗎?
夏月蹙著眉頭看了一眼姐姐,夏雪則只是面無表情地立在那裡。她好像有什麼心事。
等到了15層時,電梯門開了,看到沒有員警蹲守在那裡讓夏月舒了一口氣。
她倆快步走出電梯。
這時夏雪突然歎了口氣問道:「剛才是?」
她似乎有點在意被前面乘電梯的人看到了。如果不是夏月執意要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是員警,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夏月挽住了姐姐的胳膊,「他想讓我去警局,你說是不是懷疑我了?」
「不太可能,那個人本來就不是你殺的。你別多想了。」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要撥回去嗎?」
「等他再打來的話,搪塞幾句或者做出驚嚇的樣子,總之多爭取些時間最好。」
「我想還是現在打回去吧。」夏月有點後悔剛才掛了電話,擔心自己變成逃犯之類的罪名。
「別!」這時夏雪突然激動起來,先是掙脫了夏月的手,然後一把按住她的手機。她的舉動嚇了夏月一跳。
「現在我們還是別用手機了,說不定會暴露位置,這裡可是命案現場。」
「也對。」
夏月想起美劇中有過這樣的橋段,說不定剛才的電梯還救了她們呢。可現在是在中國,需要這樣嗎?不過她感覺到夏雪的手好涼,像在冷水中浸過一樣。走廊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夏月才看清她臉色蒼白,連粉底也遮掩不住,雙眼泛出了死魚一般的氣息。
「對了,你可以發個短信。」這時夏雪提議。
夏月點了點頭,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短信:「我現在心情很差!什麼情況?我現在不想和人說話。」
馬上就收到了王峰的回復,口氣已不是電話裡那樣了:「你別誤會,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想保護你,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夏月把短信拿給姐姐看,然後兩人相視了一眼,都有點錯愕,夏月回復道:「你在說什麼?」
「剛有人在警局擊傷了法醫,並對王水明進行了虐屍行為。他背上的匕首也被拿走了。判斷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他非常非常危險,你們很可能會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有這種事?不是騙人的吧?
夏月倒吸了一口冷氣。
「姐,你說那個兇手會是人類嗎?」她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夏雪把頭扭過去,走到費冰欣的門前掏出鑰匙把門打開,然後轉過臉來對她說道:
「當然。每一個兇手都只能是人類,並且他就在我們中間,也有可能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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