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推理] 終極密室殺人法則 作者:普璞(已完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2
  第三章 罪之法則

  【1】

  路上堵起了車,對此夏月早有預料。她看著窗外想思考一些問題,思維的齒輪卻不聽使喚。那些不好的回憶干擾了她的思緒。

  小月,我知道你那晚看見了,你全都看見了。

  她一直很害怕那天姐姐會突然這樣對她說。姐姐並不知道她看到了一切,所以從那次之後,姐妹倆的關係就被刻意疏遠了。

  要不是因為這次事件,可能自己很久都不會去找她,只會打個電話什麼的。其實她害怕了很久很久,害怕姐姐用眼神告訴她「我知道你全都看見了」。

  夏月還記得那個強姦姐姐的男人是她學校的語文老師,好像姓李,夏月曾在學校看過他寫的板書,字跡漂亮工整,當時年齡已經有一大把了。

  那一年夏月只有12歲,剛進初中還沒多久。姐姐是15歲。

  那時女生之間並沒有多少娛樂活動,她很羡慕那些能大聲雀躍奔跑的男生,還記得其中有一個總是喜歡咧著嘴朝她傻笑,有時還會呆呆地注視她。每當這個時候夏月都有點心裡發癢的感覺。那一年,正好她的身體也開始發育了,很多變化都讓她感到措手不及,她也開始暗暗觀察別的高年級女生是如何跟異性相處的。不過即使如此,她自己也永遠只跟幾個要好的女生湊在一起玩。大家時常唧唧喳喳地聊啊聊,那時什麼都顯得單純。放學之後她有時會去找姐姐玩兒,夏雪不但是她的堂姐,還是她的崇拜物件。

  那時夏雪的身體已經發育得不錯,皮膚非常白皙,胸部鼓起來,腰則渾圓纖細,身體有著美妙的曲線。穿著運動服打羽毛球時,夏月會一直朝她的胸部看,弄得夏雪都不好意思了,嗔怒地過來佯裝要掐她才作罷。不管是嬉笑時還是生氣時的夏雪都是格外美。

  夏月總希望自己能在氣質上不輸給姐姐,而外貌這種硬性條件她只能放棄了。但姐姐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讓人感覺既漂亮又不可褻瀆。

  除此之外,姐姐在各方面都可用完美來形容,爭強好勝之心也絕不亞于男生。還記得有一次夏月跟班裡一個流氓兮兮的男生有點不開心,夏雪知道後馬上就找到那個男生,畢竟小了三歲,那個男生馬上就蔫了。

  那時的夏雪還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那時當個「官」是很有面子的。父母們聚在一起時如果聽說誰家的孩子是班幹部,免不了要誇獎一通。每當此時,夏月就會看到姐姐露出暗喜之色,原來這會讓姐姐開心啊,覺察到這一點之後,在夏月心裡從此就把語文課代表當成了一個神聖的職位。

  還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炎熱的傍晚,太陽漸漸隱去,天邊留下紅色的晚霞。夏月沒在學校遇到姐姐,就去她家找她玩。嬸嬸開的門,說夏雪還沒回來,讓她進來後嬸嬸就去上班了。嬸嬸的名字叫黃依花,總之是個非常土的名字,她在建築公司上班,經常只回家做個晚飯就去公司趕圖紙。叔叔的名字叫夏遠屋,是船上的電工,經常在外跑船。正因為如此,夏雪也很樂意夏月來陪她。

  當時夏月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感覺有點無聊。她躺在姐姐的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後,想起了以前常玩的捉迷藏遊戲。現在有充分的時間可用來躲藏,讓姐姐找不到,說不定會很有趣。

  從寫字臺上找到筆和紙,夏月在上面寫下了一行字:「我是溫柔的空氣,沒有形狀的彩虹,你找不到我的。」寫完之後,她先是一貓腰鑽到了床板下。紅褐色的地板很乾淨,而她也不太愛惜身上的衣服。校服,是她最不愛穿的衣服啦。床沿垂下的粉紅色格子床單,給了她一種被保護的隱蔽感。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姐姐還是沒回來,夏月縮在那裡,幻想著姐姐平時坐在床邊,光著腳丫子抖來抖去的樣子。

  今天的姐姐怎麼回家得這麼晚呢?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她後悔沒有告訴姐姐一聲她要來。

  在床下待得實在無聊了,她忽然又有了惡作劇的念頭。她很好奇美麗又威嚴的姐姐一個人獨處時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露出可愛的一面呢,比如趴在桌上學貓叫或者在紙上寫滿某個男生的名字?想著想著,夏月又興奮起來,就從床下鑽了出來。她把寫字臺上寫好的紙條放到了不起眼的地方,再打開屋子角落的那個黃褐色大衣櫃,整個人蹲了進去。

  這裡能觀察到姐姐一個人時的樣子。如果她沒看到那紙條的話,就不會來找她。而她知道姐姐有一個毛病,就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躲在這個衣櫃裡不見人。現在她正好可以體驗一下。

  衣櫃裡黑暗狹窄,仿佛世界一下子就縮小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這是安全感嗎?

  夏月起初感到有點害怕,她不敢動,只是蜷著身子縮在裡面。

  可時間一長,她就覺得餓了。姐姐今天回來得特別晚。嬸嬸已經做好了菜,飯也在電飯煲裡,可她還是想等姐姐回來再一起吃。

  她閉上眼睛斜靠著,把姐姐的一件軟綿綿的外套摟在懷裡。就在這種慵懶悶熱的環境中,她感到全身乏力,便昏睡了過去,直到一陣惱人的雜訊把她吵醒。

  她睜開眼睛,確實是聽到了某種奇怪的聲響。

  這時她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是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回來了,把日光燈打開了。白色的光束從大衣櫃的夾縫中照射進來。像被引導般,她馬上把眼睛湊到了門縫前。

  只見一個上身穿深色條紋T恤的老男人正光著屁股,把姐姐壓在了身下。因這幅畫面太過駭人,以至於永遠地被定格在了夏月的腦海裡。她還記得姐姐的嘴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雙手被男人按在身下。姐姐被堵住的嘴裡不斷地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她上身的衣服已經被扯開,露出了白色的乳房,櫻桃色的乳頭像鼓點一樣搖擺著。她想要掙扎的樣子,但所作的努力沒有絲毫作用。這畫面是如此令人震撼,以至於夏月差點兒尖叫出聲。

  她還當是看到了什麼詭異的幻覺,或是自己正處於噩夢之中。等她確定了這是真實狀況時,她才意識到現在發生的事是多麼可怕。

  我得救姐姐!

  那個人正在傷害姐姐啊!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可是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像整個人被注入了麻藥一般,手腳都軟了,連大腦也陷入暈眩狀態。

  是恐懼嗎?

  當時的自己是處於徹頭徹尾的恐懼之中嗎?

  後來她這樣問過自己無數次,但答案恐怕再也無從知曉了。

  後來她認出那個男人是學校裡的語文李老師,和站在臺上講課時的他完全判若兩人。結束之後,他竟然哭了,他把姐姐抱在身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痛哭。那場景非常扭曲又讓人絕望,只見姐姐臉色慘白,雙眼通紅。

  李老師突然跳下床跪著認錯,號啕著說個沒完。他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了語文老師的天賦。

  這景象讓夏月感到就像有把刀插進了自己的身體裡,然後很多蒼蠅飛了進去似的,怎麼趕都趕不走,簡直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滾!」

  姐姐突然喊了一聲,她身上已披上了毯子,表情兇惡得幾乎要認不出來。恐懼在李老師的臉上一閃而過,他用乞憐的眼神看了姐姐一會兒,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忍住,站起身二話沒說就走了。

  剩下的時間對於夏月而言是絕對漫長的煎熬,房間裡就剩下她倆了。她真希望自己不要出現在這裡,今天沒有來就好了。不知為何,她產生了如此自私的想法。她現在完全沒法出去,雖然她很想抱住姐姐,安慰她,但她實在做不到。

  「你剛才為什麼不出來救我?」

  她好害怕姐姐會這樣責問她。

  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蜷縮在這狹小的黑暗裡,無助地聽姐姐哭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躲在櫃子裡的她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終於,嬸嬸又回來了,那時姐姐的哭聲早就沒了,就像她已經不在房間裡似的。然後,她聽到她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閒聊了幾句。夏月不知姐姐是怎麼做到的,那語氣聽起來就像晚上的事壓根兒沒發生過一樣。那時她的感受與其說是敬畏,倒不如說是膽怯。當時她意識到姐姐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至少在衣櫃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她是害怕得要命。

  感覺有人走近了衣櫃,她忙閉著眼睛裝睡。她感到身體很僵硬,等待著出去,也萬分害怕著這一刻。

  終於,她聽到門嘩地一下被打開了。閉著眼的她看不見姐姐的表情。

  「居然讓妹妹在這裡睡著了,你是怎麼搞的?」

  傳來了嬸嬸的責備聲。

  姐姐沉默著,而夏月慶倖自己的臉埋在黑暗裡。

  然後,她假裝醒了過來,裝出剛睡醒的樣子,支支吾吾地打了個招呼,就藉口太晚了匆忙回家。沒錯,這時的她只有選擇逃避,希望姐姐真的以為自己在那裡睡著了。

  至少一開始真的是睡著的——她其實很想把這一點告訴姐姐。

  自此以後,夏月就開始變得萬分討厭男性,尤其是老師。就連那位喜歡對她傻笑的男孩也頓時變得噁心起來。他似乎在打什麼壞主意。

  相反,對於身邊的同性,她都希望保持一種友好的關係。

  特別是對姐姐。夏月總是擔心一旦關係疏遠了,就說明姐姐察覺到了自己那天醒來的事實。

  不過她開始減少去姐姐家裡拜訪的次數,去的話也只挑嬸嬸或叔叔在的時候。等買了手機以後,她更是儘量用電話來代替見面。

  那件事發生後,她注意到姐姐的性格有點變了,看起來比以前落寞了一些,發呆沉思的時間增多了。以前的那種威嚴感開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的表情。

  而嬸嬸看到夏月來玩時總是變得很開心,還怪她來得太少,她感覺嬸嬸對姐姐這種變化顯得很無奈。

  幸好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悲傷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拉長而沖淡。

  中考時姐姐義無反顧地填寫了女子寄宿制高中。

  這對她而言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順利考上女中後,姐姐漸漸恢復了以往的神采,人也變得開朗起來。

  夏月為此感到由衷地高興,也漸漸松了一口氣。

  由於姐姐在校寄宿的緣故,她們見面的機會就幾乎只在過年的時候。慢慢地,那件事被夏月淡忘了,已經真的快忘記了。

  所以,當計程車停下來,夏月疲憊地望向窗外時,就像看到了夢魘一般。

  沒有記錯的話,事情已經過去八年了。

  但這就像一個漫長無比的噩夢,她竟然看見姐姐正和當年的那個李老師並肩站在一起。

  那個強姦了姐姐的男人。

  更恐怖的是,他們正挽著手,表情平靜,兩人眼神直直地注視著她。李老師的樣子沒有大的改變。

  夏月腦袋裡嗡的一聲。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她沒有看錯,那個噁心的老男人正站在那裡,站在姐姐身邊。

  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他早已將當年的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當司機扭過頭問她收錢的時候,夏月還處於恍惚之中。

  「39塊,拉卡還是現金?」

  「呃……現金。」

  夏月終於回過神來,側身從包裡拿出皮夾,從裡面抽出一張一百塊錢遞給司機。

  她有交通卡,但讓司機找錢可以多拖延點兒時間,她是這麼想的,總之她實在有點反應不過來。計程車這狹小的空間就像當初姐姐家的那個衣櫃,她好害怕門打開的那一刻。

  眼角餘光中她發現他們在朝她走近。

  「發票要嗎?」

  司機遞回找零時問了一聲,夏月搖了搖頭。雖然還想在車裡多待一會兒,但她還是拉開了車門,頭一低鑽了出去。

  她對迎面而來的姐姐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姐姐也回笑了一下,彼此的笑容中都夾雜著一種疲憊。

  夏月對著那位曾經的李老師打量過去,他的模樣真的沒有什麼改變,幾乎還是當年的那張臉,下巴很尖,臉頰兩邊凹陷下去。但他的頭髮,特別是後腦勺那塊,要比以前稀疏不少。從他的眼神來看,他似乎對她懷有戒心,那眼神比當年更讓人討厭。

  夏月只覺得胸口有點發悶,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碰到他,她幾乎想掉頭就走,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姐姐似乎和他……

  夏雪似乎覺察到了夏月的異樣,表情也有點不自然,緩緩鬆開了和老男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他是?」為了打破冷場,夏月佯裝沒認出他。

  「他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不知你還記得嗎?」說話的同時,夏雪用右手指了一下李老師,「這次他也被捲進來了。」

  「我現在已經退休了,不當老師了,你叫我李富勝就行。你姐常和我提到你。」老男人自我介紹起來,聲音比以前細,然後劇烈地咳了幾聲,看起來身體沒以前好了。

  夏月和他彼此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她注意到他特地說了一個「常」字,他說的是「你姐常和我提到你」,到底是做語文老師的,用一個字就暗示他們在一起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我們走吧,小月,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我們邊走邊聊。」

  「我在附近兜兜,抽根煙。」李富勝識時務地留給她們獨處的空間。

  姐姐走近夏月,先捋了一下她的頭髮,然後姐妹倆順勢擁抱在了一起。

  夏月有點緊張,直到這一刻才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也許是姐姐柔軟的身體讓她完全放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們鬆開身子,夏月趁這個機會近距離打量了一下姐姐。她的臉頰和五官的輪廓同以前變化不大,氣質可說是更加迷人。夏月覺得跟她比起來自己只是跟她長得有些像的普通人而已。

  但她感覺姐姐比以往缺少了某種單純的東西。姐姐眼上淡淡的妝讓原本就迷人的雙目更顯漂亮。口紅很淡,嘴角有種原先沒有的媚態。鼻樑還是老樣子,倔強地堅挺著,卻不知為何帶來一種頹廢感。

  「你在看什麼?我們走吧。」

  夏雪笑了一下,然後把手環抱在胸前,對夏月說道。夏月馬上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姐姐邊上。

  今天她倆都穿了牛仔褲,夏雪的顏色偏深一點,腿部顯得很細,上身則是一件黑色緊身T恤外加咖啡色的羊毛外套,腳上是一雙皮鞋。

  夏月則是帆布鞋,上身是紅色T恤配粉色馬甲。她把換洗的衣服拎在左手的手提袋裡。

  「從這裡到那邊還要走一段路,李老師會防備有人跟蹤我們,如果有情況他會打電話給我,我們現在做什麼都必須非常小心。」

  夏月很想問她為什麼會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完全不相干的:「那我們將來該怎麼辦?」

  「雖然現在很麻煩,但情況還沒那麼糟。這麼說吧,關於這件事有一套詳細的規則,只要遵守規則就沒事。這一點誰都無法改變,甚至包括規則的制訂者。」

  夏月似懂非懂,她想起王峰找姐姐確認不在場證明的事。

  「關於我的不在場證明,那邊覺得OK嗎?」

  「暫時沒事了,我給員警的那些電話號碼會幫到我們,他們都是我可信的朋友。對了,你在那邊調查出了什麼嗎?」

  夏月把王水明那邊的情況大致和姐姐說了一下,重點是轉述她和王峰之間的對話,最後總結道:「現在我們的線索是——王水明被寫下的罪不是‘饕餮’。我可以這樣來理解嗎?」

  「這麼想並沒有錯,但其實從你的描述來看,還有一條隱藏的線索,那就是——兇手被寫下的罪不是‘貪婪’。」夏雪沉思了一下說道。

  「這怎麼說?你怎麼知道關於兇手的事?」

  「就快到了,你先記著這件事,到時候我再和你詳細說明。」

  姐姐的態度讓夏月心裡稍微有點不爽,自己冒著莫大風險只換來了一個不置可否的回答,沉默了一下,她問道:「那個老師他可信嗎?」

  「可信,我和他是情人關係。」

  這多麼荒謬啊,卻被姐姐輕鬆說了出來,隨後夏雪馬上轉移了話題:「我們等會兒要看到的人叫費冰欣,是我的大學同學。」

  夏月跟在夏雪身後,發現姐姐現在走路的姿勢比起以前有點駝背,整個身子有種緊縮的感覺。

  夏雪的馬尾辮隨著步伐向上一翹一翹的,黑色髮絲遮掩下的脖子顯得分外蒼白。夏月盯了一眼,腦中不知為何就浮現起李富勝壓在她身上的畫面。夏月心裡還是不由自主地想:

  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那是她租的房子,她工作了還沒多久,和上個男友分手後就一直一個人住。我有時會過來這裡看她,但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去‘靈魂印證’了。」夏雪這時說道。

  「她印證的是什麼‘罪’呢?」

  「我其實和她關係沒有那麼親密,所以也不清楚,否則我一定會阻止她這麼快就去做的。對了,我們管這種行為叫做‘靈魂印證’,上次電話裡已經簡單和你說過了。這是確定自己被寫下了什麼‘罪’以後必須要執行的印證儀式。」

  她們徑直穿過一個社區門口,穿制伏的保安沒有看她們,只顧低著頭看報紙。

  夏雪這時看了一眼夏月,壓低聲音說道:「就快到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已經經歷過王水明的死亡現場,夏月想說她早已有心理準備了,比起這個,她現在更在意姐姐前面所提到的「規則」。

  「姐,那個‘規則’你為什麼會知道?」夏月問道,她收到的郵件上明明什麼都沒有講。

  「我們中間有一個重要人物,你會見到他的,他被稱為‘倖存者’。他把那些‘規則’稱之為‘罪之法則’。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規則,是因為他是上一輪唯一活下來的人。」夏雪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又被選中了。」

  「有這種事?竟然還有上一輪?並且我們中還有人被選中了兩次?!」

  「確實是這樣,很多規則都是上一輪甚至前幾輪用生命換來的。其中的過程我也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倖存者。他現在是我們的頭兒,這對我們也算一種幸運,因為他確實知道非常多的事情。」夏雪看了夏月一眼,繼續說道,「他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非常有價值的情報,其中最有價值的就是‘罪之法則’。」

  「其餘的人全都死了嗎?」夏月問的是上一批的情況。

  夏雪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一共有七宗罪,猜中的概率大概是七分之一,上一批的生存人數正好與之吻合。這就是現實嗎?

  夏月的心情愈發陰鬱起來,她跟在姐姐身後走進一幢高層居民樓,一想到馬上就要到案發現場了,又有點緊張。

  「是15樓。」

  夏雪在電梯前按了一下按鈕。

  手機鈴聲突然在這時響起,夏月翻開包,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外屏,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接了起來。

  「你是夏月嗎?」

  「你是誰?」

  「我是今天問你話的員警,我叫王峰,請你快點兒來警局一趟。」

  「為什麼?」

  夏月吃了一驚。他電話裡的聲音跟現實聽起來有所不同,一開始她沒聽出來。

  「別多問了,總之你快點兒來就是了。我們這裡發生了點兒事。」

  「我現在有事情,人在外面。」

  「我不管你在不在外面,希望你馬上過來協助辦案。」那頭聽起來有點不開心。

  「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講話,我也會有自己的事。」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滿臉笑容地推著一輛嬰兒車從裡面走了出來。跟在她身旁的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他回過頭望了一眼夏月,夏月不想被人仔細打量,連忙快步跨入電梯,夏雪也跟了進來。

  電話那頭繼續說道:「我叫你來……是……因為……別……王水……」

  電梯門合上了,信號一下子被遮罩了,已經聽不清對方在講什麼,老式電梯就是這樣不好。但他似乎提到了王水明的名字。夏月索性嚷了一句「現在信號好差,待會兒再打給你」就掛上了電話。

  是逃亡的事敗露了嗎?

  夏月蹙著眉頭看了一眼姐姐,夏雪則只是面無表情地立在那裡。她好像有什麼心事。

  等到了15層時,電梯門開了,看到沒有員警蹲守在那裡讓夏月舒了一口氣。

  她倆快步走出電梯。

  這時夏雪突然歎了口氣問道:「剛才是?」

  她似乎有點在意被前面乘電梯的人看到了。如果不是夏月執意要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是員警,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夏月挽住了姐姐的胳膊,「他想讓我去警局,你說是不是懷疑我了?」

  「不太可能,那個人本來就不是你殺的。你別多想了。」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要撥回去嗎?」

  「等他再打來的話,搪塞幾句或者做出驚嚇的樣子,總之多爭取些時間最好。」

  「我想還是現在打回去吧。」夏月有點後悔剛才掛了電話,擔心自己變成逃犯之類的罪名。

  「別!」這時夏雪突然激動起來,先是掙脫了夏月的手,然後一把按住她的手機。她的舉動嚇了夏月一跳。

  「現在我們還是別用手機了,說不定會暴露位置,這裡可是命案現場。」

  「也對。」

  夏月想起美劇中有過這樣的橋段,說不定剛才的電梯還救了她們呢。可現在是在中國,需要這樣嗎?不過她感覺到夏雪的手好涼,像在冷水中浸過一樣。走廊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夏月才看清她臉色蒼白,連粉底也遮掩不住,雙眼泛出了死魚一般的氣息。

  「對了,你可以發個短信。」這時夏雪提議。

  夏月點了點頭,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條短信:「我現在心情很差!什麼情況?我現在不想和人說話。」

  馬上就收到了王峰的回復,口氣已不是電話裡那樣了:「你別誤會,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想保護你,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夏月把短信拿給姐姐看,然後兩人相視了一眼,都有點錯愕,夏月回復道:「你在說什麼?」

  「剛有人在警局擊傷了法醫,並對王水明進行了虐屍行為。他背上的匕首也被拿走了。判斷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他非常非常危險,你們很可能會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有這種事?不是騙人的吧?

  夏月倒吸了一口冷氣。

  「姐,你說那個兇手會是人類嗎?」她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夏雪把頭扭過去,走到費冰欣的門前掏出鑰匙把門打開,然後轉過臉來對她說道:

  「當然。每一個兇手都只能是人類,並且他就在我們中間,也有可能就是你。」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3
  【2】

  姐姐的話讓夏月吃驚不小,難道兇手只是普通人類嗎?可王水明遇害現場為什麼做到了那種程度?

  兇手怎麼可能是我?

  憋著很多疑問想問,夏月跟著夏雪身後走進屋子。

  夏雪打開了燈,像貓一樣蜷在客廳的沙發上。她似乎太累了,把眼睛合了下,然後用一種女主人的口吻說了句:「關上門。」

  在這一刻房間裡的氣氛就改變了,有種微妙的不祥之感在夏月的心底升起,剛才的那些問題一下子問不出口了。

  就在這時,夏月注意到這套房間臥室的牆上果然也塗滿了水泥。

  姐姐他們是鑿開臥室的木門進去的,相對來說工作量要比王水明那裡小很多。這名死者應該就在裡面。

  「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要在房間裡塗上水泥嗎?因為那就是‘罪’的巢穴……」這時夏雪閉上眼睛,像自問自答般發出低語。

  「姐姐你怎麼了?」老實說夏月有點害怕現在的氛圍。

  這時夏雪突然睜開了眼睛,像感受到寒冷般,用胳膊環抱住雙腿,縮在了沙發上。

  姐姐也在害怕。

  看出這點讓夏月稍微松了口氣。姐姐在害怕那個塗滿水泥的房間,或者是害怕有一天自己會躺在裡面。

  ——「他們最終會死去,並來到這比死亡還恐怖的國度,經歷無法想像的苦難,永遠成為我的僕人。」

  信上的這句話仍歷歷在目。夏月突然攥緊了拳頭為自己鼓勁,然後朝那個門洞走去。

  低頭鑽進去後,她發現整個房間很暗。憑藉外面照進來的燈光,她在牆上找到了電燈開關。按下去之後,刺眼的白光把一切都點亮了。

  雖然味道很難聞,是那種屍體特有的腐臭味,但這裡的景象已比預想的好上太多。

  房子是精裝修過的,畢竟是女生的臥室,即使牆壁上是滿目瘡痍的水泥也難掩原先溫馨的氛圍。莫非是這灰色的牆壁她已經看習慣了?這裡的地板是深紅色調,窗簾是橘黃色的紗窗,天花板上潔白無瑕。

  屍體就在床上。

  在淡黃色的席夢思上有一個人形物體赫然在目,好像胸口有什麼東西,上面蓋著薄被,下面伸出了三分之一的小腿和腳丫。

  這是姐姐幫她蓋的吧。

  夏月發現這個房間比起王水明那裡有一個特別之處,那就是那台看起來嶄新的29英寸電視機的正面也被塗上了一層水泥。電視機的外殼是亮銀色,和顯像管上污濁的水泥非常不搭,讓人產生了一種噁心感。

  這水泥是這被單下的女孩塗的嗎?

  「發臭了嗎?」

  客廳突然傳來姐姐的問話。

  「嗯。」

  應該已經到了讓人掩鼻的程度了。但夏月顧不上這些,她走到床前鼓起勇氣把那條空調被揭開了一點,就發覺一股更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胃酸一下子湧上食道。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只見一個短髮女孩躺在那裡。

  女孩的頭髮留到脖子處,已變得淩亂不堪。圓潤的臉蛋雖不能形容有多美,但也屬於可愛類型。她的眼睛緊閉著,眼皮紅腫發暗,眼窩深陷,淚痕的印跡在發黃的臉頰上依稀可見,下巴右邊被打得紅腫了,嘴唇變成了紫色,毫無生息地微張著。脖子上可以看到一條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痕,像是被勒出來的。她身上的睡衣是和床單很搭的淡黃色,肩膀處被撕壞了。

  再把空調被往下掀,就看見女孩的胸口上竟然有一個碗口大的洞,一把不銹鋼的匕首正插在類似心臟的物體上,左側的乳房被割下來放在一邊,就像它從不屬於這個身體似的。

  夏月逃命般地跨過洞口,沖向衛生間。

  站在馬桶前她大口大口地吐起來。過了許久,她才氣息微弱地來到了洗手池的鏡子面前,裡面的臉蒼白得連她自己都認不出來。

  她還是感到胃裡很噁心,把食指伸進嘴裡摳了一下,馬上,又一股黃綠色的半透明液體被吐了出來。等實在嘔不出什麼東西的時候,她才靠坐在牆邊,感覺整個人快要虛脫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她現在甚至不敢站起來照鏡子,怕裡面的樣子會嚇到自己。

  外面房間裡的姐姐始終不發一言,似乎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過了半晌之後,夏月勉強站直身體,回到客廳,就見姐姐正把頭埋在臂彎裡,這個景象讓她開始後悔要來確認這個現場。

  沒有王水明那裡的血腥,卻比那邊更悲慘。為什麼要對一個女孩這樣?並且夏月明白這樣的事對姐姐而言,更是一種莫大的摧殘。

  「小月。」夏雪這時突然揚起了頭,眼神瞟了那個洞口一下,「現在時間很緊,事態已經超出預想了。我現在就把‘罪之法則’告訴你,不懂的地方你都可以問我。這很重要,關係到你是否能活下去,也關係到我。我知道從小你的記憶力就特別好,現在你必須把我說的一字不差地記住。如果你做不到,就用刀把它刻在身上,就像神把‘罪’刻在我們心裡一樣。我再說一次,這‘罪之法則’是決定我們是否能活下去的關鍵。」

  一聽到「刀」,夏月馬上就想到插在費冰欣胸口的那把不銹鋼的匕首。那感覺就像心臟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

  同時她感到姐姐所要說的「罪之法則」是解開她所有疑惑的關鍵,不由得集中起注意力,道:「我明白了。」

  「你要努力活下去,至少你要向我保證你會盡力。」

  「我會的。」夏月點了點頭,雖然仍然覺得倖存的希望很渺茫。

  「其實被選中的人有一種方法可以百分之百倖存。」姐姐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嗯?真的有這種方法嗎?」

  「沒錯。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們中有一個‘倖存者’,他之所以能從上一輪倖存下來,就是因為他掌握了那個方法,而其餘六個人全都死了。」

  「是什麼方法?」

  「他沒有告訴我們,但很肯定這個方法是從‘罪之法則’中得到的。也就是說,一旦掌握了那個方法,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了。」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他為人怎麼樣?」夏月突然對那個人有了種崇拜心理。

  「他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而且又很帥,怎麼,你想嫁給他?」

  「不跟你鬧了。」夏月撇了一下嘴,「我對男人沒什麼興趣。」

  「那我也不跟你鬧了。」夏雪話鋒一轉,「妹妹,我必須直接跟你說,你現在的處境非常麻煩。」

  「怎麼了?」

  自從收到那封信到現在,她的處境就沒有好過。

  「總歸是要告訴你的,我們現在都是別人的玩物,或者說我們都是那個‘倖存者’的奴隸。」

  「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既然他能讓我們倖存,那對於他而言,我們只是玩物,必須要討好他,對他唯命是從,才能換到活命的機會。他不會白給我們好處的。」

  夏月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姐姐的表情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小月,你真的還像以前那麼天真嗎?老實說,這都有點讓我嫉妒了,不過你什麼時候才會覺悟呢?」夏雪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你覺得有誰會無私幫助我們嗎?惡魔也好,神也好,反正它在我們靈魂上寫下了‘罪’,同時也制訂了遊戲規則。現在的情況就是那個人找到了規則的bug,有辦法能百分之百倖存。而通常情況下我們倖存的機會只有七分之一。這就意味著他代替了規則制訂者統治了我們的生死。事情就是這樣簡單不過。我們得絕對服從他的一切命令,來換取活下去的機會。你以為還能怎麼樣呢?他會善心大發嗎?他會讓可供他隨意玩弄的女人從他的手心溜走嗎?我們不但必須對他言聽計從,還得搖尾乞憐地討他歡心,你知道嗎?妹妹,我希望你已經不是處女了,因為把你叫來也是他的主意。」

  「你為什麼不早點兒跟我說?!」

  「為什麼?你有資格問為什麼嗎?我都已經這樣了。如果不能把你順利交給他,我就是死路一條。我已經是那種被他玩膩了不聽話就只有死路一條的狀態了,你懂嗎?現在我絕對無法違抗他的命令。在這個世界裡,他就是國王。」

  夏月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危險感在這瞬間席捲全身。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被騙了,而騙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姐姐!

  姐姐的表情已經變了,不,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姐姐了!她就像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夏雪這時抿起了嘴角:「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你還記得嗎?你為什麼還會那麼信任我?世上有誰會平白搭救另一個人?」

  夏雪緊緊地盯著夏月的眼睛,夏月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她是在說那件事吧?果然還是被她知道了嗎?

  當時姐姐一定以為自己是膽小才沒去救她。

  這麼說也沒有錯。

  那現在是報應嗎?

  夏月腦中回想起蜷縮在大衣櫃中的夜晚。那時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沒能幫到姐姐?當時的姐姐是多麼無助。可惜當時自己什麼也沒做。

  「姐,你當時是不是……」夏月想乾脆問出來算了。

  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夏雪一口打斷:「我們畢竟還是姐妹,所以我也會給你留一條生路。你也許不用受到任何淩辱就可以倖存,但你必須要找出那個倖存的方法。接下來你一定要仔細聽好了,因為時間已經不多,我現在就把統治這個世界的‘規則’全部告訴你。」

  悲傷和冷酷的表情同時出現在夏雪的臉上,就像是一座正在融化的冰雕。

  這是夏月第一次見到姐姐露出這樣的表情,而她說話的口吻已經不夾雜任何情感成分,只聽她繼續接下去說道:「我告訴你的都是我用身體換來的。我所遭受的恥辱是你無法想像的。我只希望你在見到倖存者之前能找出那個方法,讓我們所有人都得以倖存,否則你的下場絕不會比我好。你要記住,這並不是我的意思。」

  這時,夏月聽到背後傳來關門的聲響。

  不知何時李富勝已經走了進來。他手上也拿著一把鑰匙。他踱到了客廳中央,先看了夏月一眼,再用那種略帶尖細的嗓音對夏雪說道:「雪兒,放心吧,沒有人跟蹤。」

  在李富勝接下來的咳嗽聲中,夏月的目光渙散起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4
  第四章 BUG

  【1】

  因打擊太過於沉重,夏月感覺自己都快要昏過去了,耳邊傳來姐姐的聲音,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知道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小月,你先坐下來。」

  像被陌生人叫了「小月」,那感覺怪怪的。夏月看了姐姐一眼,可那確實還是原先的臉,沒有變化,很漂亮,唯一的變化可能就是目光,親情不在,比之前多了種蠻橫的控制欲。

  夏月愣了一會兒神,然後走到靠牆的椅邊坐下。

  「坐到房間中央。」

  夏月張口想說什麼,可還是放棄了。她像木偶一樣站了起來,把椅子挪到客廳中央,重新坐下。她現在也只能聽話。

  這時李富勝緩步到她身後,用手撥弄了一下她的後腦勺,然後又把手指觸到了她的背上,那感覺就像是有條蛇在上面遊走。

  「其實水泥這種東西既頑固又骯髒,正好是‘罪’的象徵。我們現在每個人的靈魂就像是被塗上了水泥。」

  聲音還是像以往一樣熟悉,夏月忍不住喚了一聲:「姐姐……」

  「閉嘴!我正在給你講重要的事情,你不要打斷我。」

  夏雪就像一個嚴厲的老師一樣,這似乎讓李富勝很滿意,嘴裡發出了得意的嘖嘖聲。

  夏月沉默了。她雖然也有懷疑過姐姐,但沒想到她會變到這種程度。

  「你得感謝我,我還當你是我妹妹,才會告訴你‘規則’,如果有一天你能活下去,那一定也要感謝我。之前我曾告訴過你有兩種方法可以明確自己的‘罪’:第一種是根據自身的特徵變化,第二種就是運用排除法。其實還有第三種方法,就是找出遊戲規則本身的漏洞,來利用它使自己倖存下去。最後這個才是最強的方法,能讓概率提升為百分之百。只要你找到了,罪神你也可以無視!

  「就像這個世界我們會生老病死一樣,任何世界都有它的規則,‘罪’的世界雖然只有我們幾個人,但也不例外。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當你直接見到‘倖存者’——也就是我們的‘統治者’之後——肯定就會被他淩辱。而我的任務就是把你送過去,而在此之前,我會把規則告訴你。你不知道我為換到它付出了多少代價,這以你的床上功夫是絕對辦不到的。不過以後有機會我也可以教你。」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李富勝這時哈哈大笑起來。

  夏月用空洞的眼神望向那個通往臥室的門洞,可以看到床腳和露出的蒼白的腳趾。

  夏月心裡想,姐姐這樣對我也是沒辦法吧?但現在似乎也無所謂了。

  「為了述說方便,我們把規則的制訂者稱為‘罪神’,就是它選擇了我們,把‘罪’寫在了我們的靈魂上。不過實際上我們對它並不瞭解,它也許是外星人,也許是超人或者具有特異功能的人類。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確實做到了把那著名的‘七宗罪’分別強加於我們。它的特點是殘酷冷漠,不感情用事,藐視人類,並且嚴格遵守自己制訂的規則。也正因為這最後一點,規則才特別重要。」

  「那它為什麼會選擇我們?」

  「這我不知道,也無法回答你。可能是隨機的,也可能是出於某種觸發條件。你就只能當成是自己背,或者遇到天災就行了,所有的天災都沒有‘為什麼’。‘為什麼’對我們已經不重要。」

  「它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個你只有自己去問它了。也許它覺得有趣吧,也許它只是想考驗人類。或者你以後會找到其他答案,但前提是你能活下去。我們能不廢話了嗎?」

  「每個人有幾次印證的機會?」

  「一次。」看到夏月終於開始考慮規則本身,夏雪似乎感到滿意,「王水明和費冰欣就是例子,一次失敗就是死亡。」

  「你又怎麼知道罪神肯定會遵守那套規則?」

  「關於這一點,直接地說,正因為它是罪神,所以才沒怎麼care人類的生死。它只制訂了規則就在那邊看著。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是死,也沒有什麼刺激吧?我能感覺到它是抱著不屑一顧的態度來面對我們的生命,就像科學家面對被植上癌細胞的小白鼠一樣。否則‘倖存者’也不會活下來。」

  「它不會偏袒誰嗎?」

  「你會偏袒籠子裡的某只小白鼠嗎,你能分辨出它們中誰更好看一點嗎?不要把罪神看得和人類一樣。」說到這裡,夏雪朝臥室的方向瞟了一眼,似乎又不耐煩了。

  可夏月還是繼續追問著:「所以它就可以這麼殘酷地對我們嗎?」

  「你覺得殘酷嗎?你瞧我們自來到這個世上開始,就已經陷入到各種更殘酷的規則之中,只是一直以來你習慣了罷了。」

  「這世界雖然不好,但也不覺得怎麼殘酷。」她指的是原來的世界。

  「哼,你已經被規則同化了。我問你,為什麼一棵樹能生長千年,而人類活不過百年?為什麼魚兒能潛在水裡,鳥兒能任意飛翔,人類只能擠在混凝土結構裡?這一切都是規則導致的,你懂嗎?就像人不能飛一樣,這些都來自古老的遊戲規則。」

  「這跟我們現在的處境不同好不好?」夏月突然激動起來。

  「小月,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如果你只是抱著這種覺悟,我也救不了你!」

  夏月還想反駁,李富勝在背後咳嗽了一下,這是一種警告。警告無疑是有效的。夏月睜大了眼睛,但還是放棄了爭辯,改口道:「好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告訴我‘規則’是什麼吧。」

  「哼,我都不知道再跟你說下去是不是在浪費時間。」夏雪揉了揉額頭,朝臥室看了一眼,當她回過來頭時,換了一個坐姿,「但我還是言而有信吧。從現在開始我就不廢話了。就你知道的而言,我們這一輪中一共有七個人被選中,靈魂上分別被寫上了七宗罪。每個人都被稱為‘帶罪者’。在我們的世界裡一共有七位‘帶罪者’,也有七條‘規則’。」隨後,夏雪就像背書一樣述說道,「規則一:每個人被寫上的罪各不相同。規則二:罪會改變靈魂,但不會被所屬靈魂改變。這是指不可能會出現靈魂改變‘罪’的情況。我們的靈魂無法對‘罪’進行淨化,‘饕餮’也不會被轉化為‘貪婪’。‘罪’的屬性永遠不變。規則三:除了改變帶罪者的靈魂,罪不具有其他任何能力。也就是說,‘罪’只能影響我們的心,並不直接加害我們,也不會給予我們任何人任何能力。它唯一能做的只是讓我們變‘壞’,但並沒有給我們‘超能力’。規則四:帶罪者想要去除罪,必須在塗滿水泥的房間內進行靈魂印證,如果不進行靈魂印證,在特定的時間內就會直接死亡。這就是他們的房間都被塗上水泥的真正原因,至於那特定的時間是多長,每個人似乎是不固定的。規則五:靈魂印證的機會最多只有一次。失敗即是死。規則六:如果靈魂印證失敗,帶罪者會被殺死。規則七:罪會隨機引導其他帶罪者來完成殺人行為,成功率為百分之百。」

  夏雪說完之後就閉上了嘴,看著夏月。

  夏月有點後悔剛才沒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錄下來,但回想了一下,雖說有七條規則,但前幾條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值得注意的只是後面幾條。照這樣看下來,殺死王水明和費冰欣的兇手就在他們七個人裡。

  「就是這樣了,你記住了?」李富勝這時說道,「這些規則對美女可沒有優待哦。」

  「這些都是那個‘倖存者’說的嗎?」夏月想確定規則的真實性。

  「對,都是阿西講的。」

  「阿西?」

  「阿西就是‘倖存者’。你馬上會見到他了。要不是因為他沒有手機沒法催我,我連這點時間都沒法幫你爭取到。」

  「你能保證他告訴你的都是真的嗎?」

  「你別小瞧了我。」夏雪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她眯起了眼睛,「我知道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說實話。」

  這時李富勝咳嗽了一下,插嘴道:「我跟你講,阿西也是根據這七條‘規則’來破解出那個bug的,我希望你也能找到那個百分之百的方法。如果你做不到,你的下場會很慘。阿西肯定更喜歡你這種拼命抗拒的類型。現在我和你姐姐有點事要辦,你到房間裡面去吧。陪陪她,因為很可能你就要步她的後塵了。」

  「她」指的是費冰欣。

  想到之前看到的畫面,夏月感到自己連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李富勝可顧不上這些,他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拽她起來。她只是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沒有再做無謂的反抗,順從地走向臥室。在經過夏雪身邊時,她突然一下子掙脫了李富勝的手看向姐姐,似乎是在祈求她最後的憐憫。

  而夏雪只是一下子把頭扭開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4
  【2】

  被關在有一具屍體的臥室裡,就是夏月現在所處的局面。因為遭到了連續的重大打擊,反而讓她連脾氣也沒有了。她只是靠著牆坐在地板上。從客廳通過那洞口看不到這裡。

  包和手提袋都被沒收了,換洗衣服在手提袋裡,手機和錢包在包裡,現在她已經等同於被軟禁起來,失去了和外界的聯繫。

  長時間的奔波辛苦只換來這樣的待遇和幾條規則,還並不是最讓夏月難受的。最難受的是,姐姐一直偽裝成她的親人,卻只是想把她賣給阿西。

  所有帶罪者都向阿西俯首稱臣。她明白這種心理,他就像將死之人眼裡最後的救命稻草。他象徵著生還的最後可能。他是一個王,可惜是一個暴君。他並沒有同情處於死亡邊緣煎熬的他們,而是利用這個滿足自己的私欲。

  不過可能最後都沒有大的差別,她覺得自己遲早會死。

  也許很快就會死。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信心了。

  她沒法振奮起來,數了數,現在擺在面前的路有三條:一、死亡;二、被阿西淩辱苟且偷生,生不如死;三、自己找出那個bug,換得生存的機會。

  能接受的只有最後一項。

  突然,她想到了還有另外一條路。

  就是偷偷地進行靈魂印證,再想辦法逃走。也就像王水明所做的那樣。這倒也不失為一個選擇。至於去找規則漏洞這種事,似乎只有駭客才做得到吧,她的智商又不高。

  如果不先考慮「淫欲」的話,她該印證什麼罪?「懶惰」嗎?

  現在想放棄的念頭是不是就源於「懶惰」?

  不過自己平時也挺懶的啊。她懶得複習,懶得早鍛煉,也懶得上課。懶得給父母打電話,懶得回家,甚至懶得出去吃飯,經常吃泡面加火腿腸。唉,如果她之前是個沒有「罪」的人該有多好。原有的各種罪干擾了現在的判斷。不,應該說把線索全混淆了,使自己完全無從著手。

  夏月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任由思路馳騁。

  過一會兒,她感到屁股有點疼,站了起來,大腿也麻了。這時,她聽到了客廳裡傳來奇怪的聲音,仔細一聽,似乎是肉體最隱私部位頻繁碰撞的聲音。夏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還隱隱聽到姐姐微弱的喘息聲。夏月不願去想正在發生的畫面,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費冰欣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臭味正源源不斷地從那裡冒出來。她想起今天一點東西都還沒吃,現在看來還是明智的。

  過了一會兒,客廳裡的聲音結束了。然後又是李富勝劇烈的咳嗽聲。

  他畢竟已經年老體衰了吧。

  鬼知道經歷了當年那種事後,他們怎麼又能發展成這種關係。姐姐應該是復仇心很強的人才對,不可能再次就範的,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似乎是一個疑團,不過現在她沒時間關心了。

  她腦海裡突然印出了王峰的臉。如果他能來救自己就好了,像勇敢的騎士一樣破門而入拯救自己,出現這個想法只能說自己平時肥皂劇看多了。他應該正在為王水明的死而傷腦筋吧,還不知道這裡又多了一具屍體。不過話又說回來,費冰欣是被誰殺的呢?

  根據規則,兇手應該是他們中的一個。

  是阿西嗎?

  雖不是法醫,但結合姐姐的話以及屍體的腐爛程度,她大致可以判斷死亡時間是今天上午。突然,有一個念頭闖進了夏月的腦海,就像一道靈光衝破了迷霧般,夏月一下子愣在那裡。

  「姐,能告訴我一下第七個帶罪者是誰嗎?」夏月走到門口大聲問。

  現在除去王水明、費冰欣、自己、姐姐、李富勝和阿西外,應該還有一個帶罪者,也就是第七個人。

  「你還有工夫關心這個?」

  夏雪正靠在李富勝的肩上,李富勝在抽煙,夏雪斜睨了她一眼。

  「是為了找出規則的漏洞。」

  「那我告訴你好了,最後那個人是真正的幸運兒,也是我們中間唯一一個不用在意阿西的人。」

  「為什麼?」

  夏月這時才注意到這扇門的門板很薄,上面的水泥也很稀薄,似乎是門板被刨了一下之後塗上去的,所以鑿開這裡並不是很難,並不像王水明那裡還砌上一層磚頭。

  「那個人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以前他每天只吃三餐加水果,飲食很節制。連飲料都很少喝,只喝白開水。但現在只要看到食物他就會有很強的欲望,開始不間斷地狂吃。由於特徵太過明顯的緣故,所以不用說就是‘饕餮’。要問我他現在人在哪裡,可能正在某個自助餐廳裡狂吃吧。」

  這時李富勝嘟嘟囔囔不爽地罵了一句。

  這樣一來,七個人就湊齊了,夏月一下子激動起來,她已經隱約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鑰匙。

  「另外想問一下,在塗滿水泥的房間裡進行靈魂印證具體應該怎麼來進行呢?」

  「看來你想得還蠻長遠的,告訴你也無妨。當房間被水泥封閉住之後,就被看成你已處於被罪包裹的世界中,印證條件就OK了。在這個場合下,你只要集中注意力在腦中反復想那宗罪的名字就能完成靈魂印證。至於注意力需要有多集中,並沒有一個標準,但要讓它看到你的誠意。」夏雪口中的「它」指的是罪神。

  「你之前說王水明現場有個隱藏的線索——兇手被寫下的罪不是‘貪婪’,是不是因為兇手必是帶罪者之一,並且當他被‘罪’引導去殺人時,會在過程中反映出那宗罪的本質?」

  「的確是那樣沒錯,看來你還是蠻聰明的。」夏雪愣了一下,這時就連坐在旁邊的李富勝也抬起了頭,「雖然不能肯定,但那個現場沒有任何財物遺失,這不符合貪婪者的本性。被‘罪’引導去殺人時,那個人被稱為‘制裁者’,他會完全按照‘罪’的本性做事。」

  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夏月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坐回了之前的地方。她感到一切的脈絡開始清晰了,把目光落到那台被塗了水泥的電視機上。

  費冰欣一個人住在這裡時,可能經常通過看電視來解悶。所以在她眼裡電視就成了這個房間通往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戶。所以當她決定要把這個房間封閉起來的時候,才會下意識地在上面也塗上了水泥吧。

  這台電視曾目睹了這房間裡所發生過的一切,夏月一眨不眨地盯著它,仿佛當時的畫面正在上面重演。

  過了有好一會兒,夏月感到累了。她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中。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5
  【3】

  是費冰欣的死讓一切有了頭緒,夏月瞅准了這一點。

  從「規則七:罪會隨機引導其他帶罪者來完成殺人行為,成功率為百分之百」已經可以知道殺死王水明和費冰欣的兇手就是其他帶罪者。

  現在除了王水明、費冰欣和自己以外,還有四個帶罪者,他們分別是:姐姐、李富勝、阿西和幸運者。

  其中姐姐認為李富勝是可信的,也可能是因為他們一直在一起的緣故。而幸運者既然能確定自己是什麼罪,就已經解脫了,他很可能已經靈魂印證完畢,率先脫離了「罪」的控制。由此來看,阿西是最大嫌疑人。他對姐姐加以玩弄的行為也符合了「淫欲」的特質,包括奸殺費冰欣的行為。

  但其實兇手是誰並不重要,關鍵在於知道兇手名字以後所衍生出的推理,其中潛藏著可怕的逆轉。

  全拜「罪之法則」所賜,一般人所具有的思維定勢被完全逆轉了。

  她害怕接近恐怖的真相,可真相自己就破繭而出了。

  她突然發現:在自己、姐姐、李富勝、費冰欣和王水明這五個人裡,大家的「罪」都不明朗。排除了「饕餮」和「淫欲」之後,每個人差不多都是1/5的猜中機會。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徵:不是兇手,沒被選為制裁者。

  但阿西的情況就不同了,當夏月推理出他是兇手的同時,發覺他被寫下的「罪」也就一目了然了。

  從「規則二:罪不會被所屬靈魂改變」和「規則三:除了改變帶罪者的靈魂,罪不具有其他任何能力」可以看出:

  制裁者在殺人的過程中很有可能就會展現出和「罪」的本性有關的東西。這也就是前面姐姐所提到的。可以說是「罪」操縱制裁者去殺人的。

  比如阿西若被寫下了「貪婪」,在殺死王水明的同時也會把現場財物洗劫一空,而他沒有,所以他不是「貪婪」。

  同樣的道理,當他被寫下了「淫欲」之後,在殺死費冰欣的過程中想不玷污她都不可能,這是「淫欲」會對心靈所施加的必然影響。

  這些對局外人而言都是事後才推理出的結論。而對於兇手本人,這是在殺人過程中就會第一時間反映出來的事實,根本就不需要費心去揣測。

  打一個比方,若他沒有去殺人,比如阿西沒有奸殺費冰欣的話,他反而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罪。

  於是,從這個事例結合「罪之法則」就可以得出一個可怕的推論——

  推論一:在無特殊線索的情況下,想要知道自己是什麼「罪」,被「罪」引導去殺人是最直觀的方法。

  在這條推論中,人類的倫理道德被徹底顛覆了。

  在這七個人的團體中,殺人不但得不到懲罰(其他知情者為了保護自己,也不會去向警方告發),反而會有重大獎勵。

  這獎勵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生存。

  這可能就是罪之法則的本質:

  「罪」會帶來死亡,不是自己的,就是別人的。死亡是「罪」的本質。

  所以只有當接近死亡時,才是最直接面對和瞭解「罪」的機會。

  夏月突然醒悟過來,在這起事件中兇手總會最先勝出,這就是阿西得以倖存的訣竅!

  真變態!夏月在心裡咒駡,她發覺現在的情況對自己更為不利了。

  首先她不能把這些告訴姐姐,讓她知道殺人會有重大獎勵肯定會不利於自己。與此同時,這條推論還完全否決了姐姐之前的方法。她曾說過推出罪的兩種方法:第一種是根據自身特性。除了那個幸運兒,別人看來並沒有那樣的運氣;而第二種是根據知道其他六個人是什麼罪來推斷自己的。這乍看之下沒問題,可根本就無法實施。

  從剛才得出的推論來看,只有兇手才能儘快確定自己是什麼罪,如果你不是兇手,你就是躺在那裡的屍體。

  從這個角度說,不可能有六個人能確定自己罪。總人數只有七個人,再怎麼排列組合,也出不來六個兇手,變成死者倒是有可能。

  在自己不殺人的前提下,最幸運的情況是ABC殺了DEF,而自己正好是剩下的G。即便如此也無法確定自己的罪。因為死人的罪是無法確定的。

  比如說,若最後王水明、費冰欣和自己所對應的罪被確認為「貪婪」、「懶惰」、「憤怒」中的某一個,該如何來做進一步排除呢?

  而對於兇手來講,殺一次人也未必就能清楚自己的罪。碰到不巧的情況,他可能還要殺第二次、第三次。

  這種事其實已經發生過了,身為「淫欲」的阿西在殺王水明時,罪就完全沒有加以體現,只有當他殺死費冰欣時才被明確。因為總人數是永遠不變的七,於是就有了第二條推論:

  推論二:越早被「罪」引導去殺人,能明確自己「罪」的概率就越大。

  面對這條推論,夏月繼而想到即使沒有那個前提,也就是說即使沒被選為制裁者,不是一樣可以通過殺人來分析自己的罪嗎?

  殺人是最大限度地直視自己內心罪惡的行為,於是「推論三」也就應運而生:

  推論三:即使沒被選為制裁者,也可以通過殺人來分析自己的「罪」。

  ——其準確性相對於制裁者直接被「罪」控制去殺人要低,但其準確性相對於做其他惡意的事都要高。

  做越沒有道德底線的事,也就越能認清自己的罪惡。

  現在每個人要做的事,就是要儘早明確自己的「罪」。

  從這點上來說,若不是費冰欣當了擋箭牌,阿西可能還會繼續殺下去,一直殺到自己能印證成功為止。

  現在的他可能已經在抓緊印證了。等結束之後他即使還想繼續充當統治者,至少已經不需要再去殺誰了。

  接下來可能就會是其他人所導演的殺戮比賽。

  夏月此時才明白那七條規則所暗示的東西並不像姐姐所想的那麼簡單,可以說那完全是惡魔的規則!

  如果它被公佈出來,這團體裡將會出現不止一個兇手,而是N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18
  【4】

  夏月鑽過狹小的門洞。看到夏雪現在正枕在李富勝的腿上,畫面有點父女之間的感覺。李富勝坐在那裡抽煙,旁邊的煙灰缸裡摁了幾個剛熄滅的煙頭,這時他轉過頭對著夏月說道:「嗯?替老子找到倖存方法了嗎?」

  「沒。」夏月搖了搖頭,看向夏雪,「姐,我放棄了。」

  「你是什麼意思?」夏雪此時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

  「我真的找不出什麼bug,我沒那麼聰明。」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剛剛已經……」

  「你把我交給那個叫阿西的吧,我想死。這樣你也就能完成他交代的事了。」夏月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但看在姐妹一場的份兒上,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你說。」

  「只要別讓他碰我。」這時夏月用手指了一下李富勝。

  夏雪看了李富勝一眼,點了點頭:「這個我答應。不過你真的就這麼放棄了嗎?」

  「嗯,我承認我輸了,我承受不了這種壓力,覺得死也是一種解脫。」

  「你想怎麼解脫問過我嗎?」這時李富勝突然怒吼了一聲,把夏雪嚇了一跳。

  夏月反倒很鎮定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那你想怎麼樣?」

  「你說呢!」李富勝說道,「我覺得把你直接交給阿西就是浪費!」

  「你給我老實點兒。」夏雪這時打斷道,「難道你希望阿西生氣嗎?他的玩物怎麼能被別人先碰?!」

  「哼,我還指望這丫頭能想出什麼來呢,我這是為了她好。」李富勝的聲音低了下去,但還是振振有詞,「你想把你妹妹的第一次給那種人?」

  夏月回想一下,好像沒和人說這是她的第一次,不過這都無所謂了。

  「姐,你還記得當時嗎?」她只覺得眼眶突然有點濕潤了,「你跟我說過‘我們一定可以挺過去,要相信姐姐’,這都是在騙我嗎?只是為了把我騙來討好阿西對不對?」

  「阿西看上你的話,我自然就可以休息了,這有什麼不對?」夏雪目光直直地回視夏月,「不過,妹妹,我並沒有騙你。」

  「你還有臉這麼說!」

  「你還記得那封信嗎?」

  「什麼信?」

  「你從前寫給過我的啊。」

  夏月不記得給姐姐寫過什麼信。她從來就沒寫信的習慣。

  難道……莫非是那個?

  ——「我是溫柔的空氣,沒有形狀的彩虹,你找不到我的。」

  夏月想起了這張紙條,神色一下子變了,這是那天在捉迷藏前寫給姐姐的。

  「看來你終於記起來了。」憂傷爬上了夏雪的臉龐,「妹妹,我當時早就看到鞋櫃裡多了什麼,沒看到信我就明白了一切,我只是裝作你不在。從那時起,我心裡就一直在重複那句話,我憋了很久也沒有講出來。如果一直不說出來的話,我會很難受的。」

  ——「我們一定可以挺過去,要相信姐姐。」

  這原本是一種至深的愛意。但只是原本。

  夏月從這一刻才明白,原來姐姐是在對當時的她不斷說這番話。那時自己正躲在狹小的衣櫃裡不知所措。而姐姐正被壞人欺淩,那不知在心裡重複過多少次的話,終於以某種方式告知了她。

  這種感情早已變質,但人們可能會永遠生活在它築成的牢籠裡。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帶你去阿西那裡。你一定熟悉那地方。」夏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沒有去看淚珠正從夏月的臉頰滑落。

  李富勝一臉喪氣地走到她近前,用皺巴巴的手指用力地推搡了她一下,還趁機在她乳房上摸了一把。夏月只是蜷縮了下身子。

  也許還是死亡比較好。

  她又想起王水明曾說過的話,突然有點羡慕他。不管他生前遭受了什麼,至少現在已經沒有煩惱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22
  【5】

  他們叫了一輛計程車,夏雪坐在副駕駛位,夏月和李富勝坐在後面,這樣是為防止她逃跑。

  她的兩個包都放在李富勝的另一邊。

  李富勝沒有再對她動手動腳,他凹下去的臉頰面向前方,氣焰全無。他的小腿好像因為緊張還有點顫抖,一副大敵當前的感覺。

  夏雪對司機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夏月沒想到會是那裡。

  大家一路無言。過了大約半小時左右,計程車就拐進了夏月小時候經常來玩的社區。

  夏月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夏雪,她只是定定地看著前方,表情像陷入死寂般。

  車子停在了熟悉的那棟樓前。

  下車後夏雪率先走在前頭,上了四樓之後,她熟練地從包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靠近樓梯的房門。

  這裡就是夏雪的家。

  沒想到還是回到了這裡。

  鞋櫃上都是灰塵,客廳的餐桌已經好久沒人用過。

  站在客廳還是遲疑了一下,夏雪推開了臥室的門。夏月第二個走進去,李富勝跟在最後。

  房間的佈置和從前差不多。還是那粉紅色的床單、紫紅色的窗簾、紅褐色的地板,連赫然醒目的那個黃褐色大衣櫃都是那麼熟悉。只是日光燈有點變暗。但,床上的那個物體竟然是「人」?

  「嘿,我們也許是宿命的相見呢。」

  夏月聽到那個「人」先冷笑了一下,頭皮一麻,然後那個「人」從嘴裡陸續發出比破鑼還難聽的聲音:「夏月,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我等你很久了,為什麼這麼慢呢?」這個問題像是在問夏雪。

  「你是……阿西?」

  夏月呆住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這副模樣。他的聲帶似乎出了問題,說話的聲音非常模糊,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聽清。這倒沒什麼,只是他竟然是一個醜陋無比的侏儒!

  「對!我就是你們的領導者。」他繼續發出難以辨認的聲音,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夏月。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很滿足。「我已經倖存了一次,我也能讓你活下去。」

  夏月不敢正視他,忙把視線移向旁邊。

  這時的夏雪和李富勝都像變成了溫順的綿羊。他們的眼睛朝著下方,一聲不吭地立在夏月左右,就像是兩個奴才。

  夏月突然發現房間內的其他佈置好像故意在保持原樣。那相框、筆筒、維尼熊玩具等細小的擺設都像在喚醒她以前的記憶。

  自從上了大學以後,夏月就再也沒來過這裡一次。姐姐考上高中後心情變好了很多,讓她的負罪感也減輕了。再加上大學住校,她連家都懶得回,所以和姐姐也只是偶爾通通電話。現在看來,嬸嬸應該是買了新房搬出去了。

  整個房間裡唯一的變動就屬面前這個「噁心東西」了,簡直讓人無法正視,他與整個房間格格不入。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住在這裡對他也是種無奈吧。以他的外形,他在外面實在太「醒目」了,不適合待旅館。直接地講,他是夏月看到過的最醜陋的侏儒和最噁心的怪胎,簡直是這兩者的複合體。

  目測他身高還不足一米,四肢就像木棍一樣插在身上,手指像老鷹的爪子。可他的臉卻是成人的,像直接接在胸膛上,沒有脖子。說話的時候他需要抬起臉,不讓下巴碰到胸口。而他的臉從側面看過去就像一個塌陷的橄欖核。褐色的皮膚,嘴和眼睛都是細長的,然後和其他五官一起擰在中間。唯一正常的部分只有頭髮,可又疏於打理,說鳥巢已經是客氣了,就像隨時可能從裡面跑出蟑螂來一樣。而最讓人受不了的還是他的聲音,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聽清他到底在講什麼。如果倖存的代價就是要變成這樣,大家都會搶著去死吧。

  眼角余光中瞥見姐姐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只是垂著眼站在旁邊,夏月不禁閉緊嘴唇,感到了悲傷。

  她不敢去想姐姐是經過了怎樣的屈辱,付出了何等的代價。面對這種領導者,誰都希望能有人取而代之。身為他的同類,就已經是不幸了。

  可偏偏就是他率先掌握了規則的bug,並以此來脅迫他們。

  念及此,夏月不禁有點猶豫,覺得自己放棄得太早了。她知道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死在他的手上也不是她所能接受的。甚至可以說是阿西激起了她想要活下去的鬥志。並且,即使被出賣,夏月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很在乎姐姐的。她能體會到自己心裡的這種情感。

  在這最後關頭,夏月突然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個機會,不僅可以救出自己,也可以救出姐姐,以補償曾經給她造成的傷害。也許姐姐到時就會原諒她吧。

  「唔嘿。」阿西發出了一聲怪音,「你是想討好我嗎?」

  夏月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堅定。

  「別……」

  這時夏雪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看到阿西的眼神後還是縮了回去。

  「您多保重。」

  李富勝在退出去前露出了諂媚的微笑。

  等他們離開房間關上門後,夏月瞅了一眼面前的怪物,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我就直截了當地講吧,我已經知道了你得以倖存的那個方法。」

  「哦?」這讓阿西整個身子動了一下,眼裡投射出一道利光。看得出他不禁也好奇起來了。

  夏月知道在現在這種關鍵時候,自己絕不能露怯,她捏緊了拳頭,和他目光對視:「所以我才叫他們出去的。你肯定也不想讓他們聽見對吧?因為你知道那個bug不能告訴別人。」

  沉默了半晌,阿西開口了:「哼,小姑娘還挺有氣勢的,那你不妨說來給我聽聽。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我不會被你唬住。到時甭怪我對你做什麼。」

  於是夏月把從「罪之法則」中衍生出的推論和想法複述了一遍,等待阿西的反應。

  「原來是這樣,有意思。」阿西發出刺耳的怪笑,「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這規則竟然這麼有趣。」但緊接著他神色一變。「不過,小姑娘,不好意思,我得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殺死費冰欣,我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

  一聞此言,夏月馬上有點驚慌,現在的情況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阿西似乎沒必要騙她。難道說自己疏漏了什麼嗎?確實,阿西看起來不像是在騙人,但如果費冰欣不是他殺的,那又是誰殺的?是姐姐和那個老男人嗎?是他們串通好了來害自己?不,不只是這裡有問題!夏月突然發現整個事件又冒出很多疑點。自己果然還是太弱了嗎?

  如果阿西不是「淫欲」,也事先不知道那些推論,又何以倖存?他用的是什麼方法?

  處於混亂之中的夏月,完全沒注意到阿西這時已經來到了她近前,突然握住她的手往床上一拉,夏月就像洋娃娃一樣栽倒在床上。她驚恐地望著他,沒想到體形如此小的人,行動卻如此敏捷,力道又是如此之大!怪不得姐姐和李富勝對他如此害怕,原來他是一個真正的怪物!

  「等等!」

  就在阿西快要撲上來的刹那,夏月嘶聲力竭地發出哀吼。這是本能的呼救,可阿西才不管這些,他把她身上的馬甲往外一拽,扣子一下子就全解開了,露出了裡面的T恤。

  夏月急得脫口而出:「住手!」

  阿西真的就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就像是在欣賞獵物反應的野獸。過了半晌,他繃緊的表情突然鬆弛下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夏月完全不知該說什麼。阿西看起來絕不會放過她。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死。

  「小姑娘。」阿西像看穿了她的想法,這時開口了,「其實你剛才說的推論倒真的挺有意思,但你永遠也想不明白我是如何從上一輪中倖存的。我想說那個bug真的非常偉大。而你,永遠也只有被我蹂躪的份兒。這就是你我的區別,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跟你說,現在別想什麼愚蠢的事,先被我爽過再說吧!」

  夏月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費冰欣絕望的表情,她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與阿西的對峙沒有任何籌碼可言,完全是羊入虎口。

  她發現自己對整起事件還是太缺乏瞭解,她還是輸了。

  絕望感在這瞬間把她緊緊勒住,對將要發生的事她完全無可奈何。

  就像是無可避免的一幕,阿西撲到她身上。被壓住的夏月只徒勞地掙扎了幾下就放棄了抵抗。

  阿西撩起了她的T恤,雪白柔嫩的小腹率先暴露在他如饑似渴的目光裡。就在那白嫩的肌膚被他粗糙的手指觸到的刹那,夏月像被電擊了一樣心中一顫,她把目光滑向那個衣櫃,就像是錯覺,裡面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這一切。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25
  第五章 櫃中人

  【1】

  合上了眼睛,整個世界就陷入黑暗之中。

  世界並沒有欺騙我們,阻擋我們看到一切的只是自己的眼皮。

  可是睜開眼就能看到真相嗎?

  這時,櫃中人正屏住呼吸,僅通過一道狹小的縫隙注視著外面。

  不知為什麼,那床上的女孩已經覺察到櫃中有人,她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滿臉迷茫地轉過了頭。

  她沒叫出來,反而漸漸放棄了對身上男人的反抗。

  我似乎增加了她的恐懼,櫃中人暗暗地想。

  女孩像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束縛住了,完全放棄了抵抗。男人粗魯地扯開她的衣服,壓在她的身上,對她的身體發起了一下一下的攻擊。女孩口中傳出悲鳴。櫃中人不忍再看下去,把目光移開。可是骯髒和令人難受的畫面像是充斥了所有的地方。

  那紅褐色的地板被拖得很乾淨,可以看到女孩潔白的腿因疼痛而不停地抖動。

  房間上方老式電風扇的葉片亮閃閃的,映出男人的後背,像噁心的蛆在不斷蠕動。

  櫃中人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可還是逃脫不掉那男人的喘氣、女孩已顯沙啞的嗚咽和他們肉體間摩擦碰撞的聲音,這些連綿不絕的聲響形成委靡的咒符,讓人發狂。

  真是一個噩夢般的世界啊。

  並非不想去救她,那女孩還這般年輕,而那個男人卻像大便一般醜陋。可是辦不到的事情總歸是沒有辦法,不是嗎?

  櫃中人縮緊了身子,心想,我這麼弱小,能有什麼用呢?

  時間就這麼慢慢地過去了,悲哀的氣息彌漫了每個角落。恍然間櫃中人發覺了另一個殘酷的事實:

  如若沒有自己,那女孩可能還會好受些。

  也許比起屈辱本身,女孩更害怕讓別人發現這種屈辱。

  這進而會形成更巨大的屈辱,並且永遠也無法抹去。再怎樣也無法抹去別人的記憶啊。這會將她最後一點尊嚴也剝落殆盡!全因為這起傷害事件中除了受害人和施暴者以外,還多了一個額外的旁觀者!

  被看到受辱比受辱本身更屈辱,難道不是嗎?

  一想到自己成了比那男人更讓女孩討厭的存在,櫃中人突然毫無聲息地哭泣起來。

  僅僅是因為我的存在就讓人這麼討厭嗎?

  我是否不應該存在。

  在這瞬間,櫃中人感覺自己被這世界嫌棄了。

  討厭我吧!你們就儘管討厭我吧!

  在自暴自棄的呐喊之後,櫃中人才漸漸覺察到不對:

  這房間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她以為這是重複過多次的夢境,但並非如此。她確實是坐在櫃子裡,可是那床上沒有了女孩,她消失了。

  女孩本應是她的姐姐,可為什麼不在那張床上了?這是和以往夢境不相符的地方。

  不知是什麼讓現實和夢境產生了如此交錯。睜大眼睛的她只看到地板上有一具屍體狀的東西。

  那竟然是阿西的屍體!

  死後的他失去了生息,比生前安詳了很多,並沒有給人特別恐怖的感覺。讓人覺得他好像解脫了。但讓人恐怖的是這房間的變化。

  這裡已從原先的房間淪為了末世般的幻象,就像一切還未從可怕的噩夢中蘇醒過來。

  為什麼到處都是鏡子和血?阿西竟然已經死了?!

  恐怕只有少部分人有機會看到這麼多的血,這簡直就像走入了屠宰場。並且房間裡還多了很多面鏡子,讓整個房間看起來更詭異恐怖。

  房間不大,但現在每面牆邊都擺著兩面鏡子,每面差不多都是一米長、半米寬的穿衣鏡。

  一具侏儒的屍首能流出這麼多的血嗎?這些鏡子又是怎麼回事?櫃中人馬上就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是不是因為我死了,已經到了地獄裡吧?

  夏月這樣想到,然後不由得俯下了身子,閉上眼睛,努力回想昏厥之前的場景。

  當時是阿西正想侵犯我,然後我……

  記憶在這一刻劃過腦海,像是誰在黑暗中點燃了火柴。她突然開始認真地審視四周,才發現整個房間不只是多了很多血,在血的下面,還有一層水泥……

  她張大了嘴看向門口。

  門竟然沒有了!

  原先的位置只剩下水泥留下的凹痕,證明門曾經存在過。

  難道我被禁錮了?!

  我真的還活著嗎?

  沒有比這更詭異的事情了,在閉眼和睜眼之間,發生了這麼多改變。除了傢俱的擺放位置沒變之外,幾乎完全認不出這裡是之前的房間。

  阿西竟然真的死了,之前他還想淩辱我。

  夏月馬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感覺沒有什麼不對勁。

  但眼前的改變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但只要一開始思考,就有一種把刺蝟抱在懷裡的刺痛感,像是在本能地拒絕真相:

  真相可能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她跑向窗沿,一把掀開了那紫紅色的窗簾,就看見窗簾後面的玻璃窗也被一層灰溜溜的水泥層給取代了。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她雙手環胸蹲了下來,這時她覺得自己的手也有一點兒不對勁,把手掌放到眼前一看,頓時發出了驚呼。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5:31
  【2】

  和夏月失去聯繫的緣故,讓王峰的心裡有了一種不踏實感。

  每一個看到他面色的人都會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關於王水明屍體被襲事件,他先找到了那位法醫。他叫梁廣生,比王峰大一歲。梁廣生之前去了另一個案發現場,回到局裡正想對王水明的屍體作解剖時沒想到出了事。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梁廣生仍心有餘悸。

  當時另一名法醫小鄭正在做準備工作,而他確信當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解剖室內。門關著,他坐在椅子上對著門在看報,還在思考今天晚上哪支球隊會贏。就在這時,他的後腦被狠狠擊中了,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等梁廣生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大家都驚訝地圍在他周圍。他的第一個念頭還以為是地震造成天花板塌陷砸中了自己,可是仰頭一看,天花板卻完整無缺。

  這說明當時自己確實是被人襲擊了。

  可是很奇怪,門口根本就沒人進來過。這一點他萬分確定。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疾病導致突然昏厥,因為他的後腦上查出有被硬物擊中過的痕記。難道襲擊他的是隱身人嗎?

  在他被送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接到了小鄭的電話,問他怎麼把屍體先解剖了。

  按照局裡的規定,解剖屍體必須有兩名法醫同時在場才行。梁廣生馬上說自己沒有啊,正坐在那邊看報紙等他,根本就沒碰屍體。在這一刻,大家才反應過來這具屍體才是襲擊者的目標。

  那更進一步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王峰歎了一口氣,他實在理不出頭緒。

  做員警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扛回局裡的屍體會出事,這傳出去可是笑料啊。說不定這下連關鍵證據都被毀了,麻煩大了。

  不過,既然那個人敢在警察局下手,會不會是內鬼所為呢?

  他馬上想到了一個名字,並向梁廣生詢問當時的詳細情況。

  可每到關鍵之處,梁廣生都會用「不知」來回答,比如「不知怎麼回事,我就眼前一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倒在了地板上」,「不知是誰要把屍體虐成那樣,是兇手嗎」,「當時這房間裡也沒有別人啊,真不知是怎麼回事,納悶啊」。王峰越聽越有氣,心說你當時眼睛怎麼不睜大一點兒?!在警局被襲擊了也不知是誰幹的,你好意思嗎?

  不過幸運的是,梁廣生自身只是受到輕傷,康復後不會留下後遺症。

  「聽說那具屍體是在一間密室裡被發現的?」梁廣生謹慎地詢問起王峰。作為法醫他不僅需要解剖屍體,也需要瞭解當時屍體所處的環境。

  「嗯,在一個被水泥封死的房間裡。」

  「水泥嗎?」梁廣生看著屍體,「怪不得。當時房間裡的空調是不是開著?」

  「沒有,怎麼了?」

  「水泥要幹透,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溫度越高越有利,所以我還當開著空調。這樣,正好碰到你,你跟我講下當時水泥的情況吧。」

  王峰大致描述了一下。

  梁廣生聽後,思路飄向了別處,過了好半天才對王峰說道:「小王啊,以我的經驗,如果真要在現場塗那麼多水泥的話,可得費很大的工夫呢。」

  「這我知道。」

  「準備工作就不簡單,需要很多的水泥末。不知你對這有概念嗎?」

  王峰被這句話震了一下。

  梁廣生說得很對。

  雖不知罪犯在玩什麼花樣,但自己有點當局者迷了。

  現場不僅塗抹了那麼多水泥,還在門和窗上砌了磚頭,這麼大的工作量,一定會留下很多線索的。

  根本就沒必要把思路局限在密室上。先不用管兇手是怎麼逃掉的。

  「你對這方面有概念嗎?」

  王峰指的是水泥消耗方面,說著他拿出一張紙,並在上面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房間的大致草圖,憑印象標明了面積,然後向梁廣生更加仔細地,描述了一遍當時現場的情況。

  「你知道吃我們這碗飯的,什麼都得懂一點。」

  梁廣生咧開嘴笑了一下,拿出計算器和筆開始在王峰的「圖紙」上計算起來:

  1.門1(按240牆計算)=0.4536

  2.門2(按240牆計算)=0.4032

  3.窗1(按240牆計算,1.5米高,1.2米寬)=0.432

  王峰看不懂他在寫什麼,但這時的梁廣生在他眼裡顯得很牛逼。

  他的確提醒到了自己,與其把思路局限在密室的構建方法上,不妨把注意力轉移到水泥牆壁的構築方法上。

  從原材料及準備環節來入手調查就會更直接。

  過了半晌,梁廣生抬起了頭,說:「雖不是太精確,不過照你說的滿打滿算的話,可能總共需要水泥粉和砂各四百公斤左右,每樣需要近十袋。但這還得看現場的具體情況。這樣吧,我先解剖屍體,然後實地考察一下,給你個準確的數字。」

  「聽下來果然是大工程呢。」王峰吃了一驚,光搬運這些就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一路上肯定會留下很多線索。

  罪犯多數是就近買的材料,還要找人運上五樓,絕對可以由此查出是誰幹的。

  謝過梁廣生之後,王峰馬上向章局長彙報了情況。章局長聽後也深受鼓舞,連說自己老糊塗了,然後讓老李來跟進這件事,去走訪附近的建材市場。

  不過目前還不能掉以輕心。王峰總覺得這件事的背後不簡單,這時他又給夏月打電話,但語音提示該號碼已不在服務區。

  「媽的!」王峰罵了一句,不好的預感產生了,一是怕夏月出事,再而對這個女人他也並不信任。

  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起佈局周密的預謀型犯罪,但兇手好像根本沒有考慮員警調查的因素,只是一心想達成自己的目的。這讓王峰很不爽。

  因為這往往就預示著這會是一起連環犯罪事件。如果不快點兒殺兇手一個措手不及,情況可能會越來越不妙。

  他覺得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

  他想起了曾給夏月拍過錄影,於是馬上到技術科找到了正在那邊跟進的小沈。

  「電腦被他們搗鼓得差不多了,應該快出結果了,但從這邊的錄影來看……」小沈的表情嚴肅地斟酌了一下,然後才接下去說,「我覺得夏月不是兇手。」

  「何出此言?」

  王峰的臉色沉了下來,如果夏月不是兇手,那她可能就會遇到危險。因為這次的兇手看起來根本就沒把員警放在眼裡。

  「雖然前後兩次進入現場時她的表現判若兩人,但第二次當她背對我們時,神情並沒有什麼不對。基本所有的罪犯在員警的監視下重回現場都會心慌,可是夏月沒有。她的問題只是太鎮定了。反而當你正式質問她時,她才大驚失色,說明她之前的鎮定不是裝出來的。」

  「還有嗎?」王峰認為小沈說到這裡都只是推測。

  「如果她第一次是演技的話,證明她是一個不錯的演員,第二次就不會表現得那麼事不關己,惹我們懷疑了。在我看來,不論犯人出於什麼目的,都不會故意去吸引警方懷疑。我認為她的奇怪舉動另有原因,她可能和兇手有某種瓜葛,但不會是兇手本人。」小沈每次說話前都會先思索一下,之後就少有停頓。

  「也對,她的確沒必要惹我們懷疑,這對誰都沒好處。好吧,我知道了,你現在去調查一下王水明生前的情況以及他與父母的關係如何,等他父母到了記得安撫一下,我得去看一下他電腦的情況。」

  小沈出去以後,王峰先用桌上的固定電話又撥打了一次夏月的手機,這次提示的是手機已經關機了。

  王峰無奈地掛上後,回憶起王水明奇怪的死亡現場和梁廣生的莫名遇襲,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對於整起事件的脈絡他還是一點兒也沒掌握,只是剛確定了偵破的方向而已。當時自己真不該放夏月走,至少也該叫個人跟蹤她。

  但有一件事王峰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他太過在意於這位名叫夏月的嫌疑人了。

  用攝像頭偷拍夏月的點子是他想的。

  其實是另有目的。

  一般情況下員警並不會這麼做,他其實只是為了把她的臉錄下來仔細觀摩罷了。

  他曾看過無數的臉,無數嫌疑犯、死者和兇手的臉,這次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讓王峰感到了恐懼。

  那是一段很久之前的回憶了。

  王峰呆立了一會兒,然後坐在了小沈之前坐的位子上,點開了夏月的視頻。夏月的臉很漂亮,但看起來就像陷入迷途的羔羊。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09
  【3】

  夏月發現自己的手上也沾滿了水泥,可衣櫃裡很乾淨。

  難道,換一種角度說,這牆上的水泥是她自己塗的?

  巨大的困惑加上渾身乏力,她不由得在櫃子旁蹲了下來。

  用手臂環住膝蓋,過了一會兒就乾脆坐在了地板上,拼命地搓手,讓水泥屑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還記得當時阿西撲向了自己,自己努力地反抗,然後阿西粗而短的手指像毒蛇一樣伸進了自己的T恤裡,她還記得皮膚像被電到一樣刺痛。

  她拼命地扭動身子做出反抗,並用膝蓋死死地抵住阿西的腹部。阿西一不留神被她用腳踹了下肚子,後退了一步。

  可他似乎完全沒感到疼痛,反而咧開嘴笑,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裸露在外的小腹。

  幸好沒穿裙子。不過當阿西再次怪叫著撲來時,夏月知道大勢已去。

  她的臉突然被一塊白色毛巾緊緊捂住,無法喘息。她嗅到了濃烈的乙醚味,也被遮住了視野。她張開嘴咳嗽,同時吸進了更多的乙醚,然後她感覺自己像溺進了冰冷的河裡,一路下沉。

  她還用手掙扎了幾下,但阿西突然消失了,所有的動作都落了空。與此同時,她感到意識漸漸模糊,力氣也很快失去了。

  比起其他的,這一刻她只希望能夠活命就好了,為什麼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隱約之中,毛巾被拿掉了,阿西原來已經站到了床的另一頭,正從她頭頂的方向看著她,那張臉已經看不清楚。她知道,她已經淪為了無法反抗的獵物。

  她感受到一種無法控制的瀕死感。

  然後就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就已身處衣櫃之中。

  那瞬間她恍然回到過去,再次看到姐姐在那張床上被李富勝淩辱。

  等神志漸漸恢復以後,她覺察到了不對,那只是幻覺。可現實卻比幻覺還要詭異。阿西居然已經死了,這究竟是誰幹的?

  夏月已經檢查過自己身上,衣服雖然皺巴巴的,但並沒有遭到侵犯,連皮帶扣也沒有完全解開。她長出了一口氣。

  但現在情況仍然不妙,不知姐姐他們去了哪裡,而她被困在了這房間裡,手錶和手機都沒了,無法知道時間。

  要把房間變為這樣可是一項大工程,需要很多時間,那麼說自己已經昏迷了很久。

  她站起身,感到頭部傳來一陣疼痛,是藥物的副作用,肚子也非常饑餓。這時她注意到房間的空調開著,不斷地有熱風從裡面吹出來。她在桌上找到遙控器一看,居然被開到了最大風速和最高溫度。

  難道這是為了吹幹水泥嗎?

  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她手上的水泥。難道水泥真的是自己塗抹的嗎?

  ——現在房間被人從內部封閉了,那麼殺死阿西的兇手怎麼不在現場呢?

  這曾經是那個叫王峰的員警提出的疑惑,那時自己完全漠不關心,她還以為這一切不是人類做的。

  可是從「規則」看下來,兇手不但是人類,而且也不具備特異功能,假設他叫S,所有的人都是他殺的,他是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為什麼他能做到每次都可以從犯罪現場消失呢?

  當自己也被關在裡面的時候,她實在無法忽略這點。

  我不是兇手都出不去,那個兇手又是怎麼辦到的?

  他親手把她放到了櫃子裡,碰過她的身子看到了她的臉,並把她也禁錮在裡面,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S真的不是惡魔嗎?為什麼做事會這麼詭異,要用血把現場塗成這樣?

  如果他也是帶罪者之一的話……夏月想到帶罪者一共只有七個人。王水明、費冰欣、阿西都已經死了。在剩下來的四個人中,除了自己,就剩姐姐、李富勝和那個已經確定為「饕餮」的「幸運者」。

  姐姐和李富勝應該不具有這種能力,也就是說——S應該就是那名「幸運者」!

  這個結論讓夏月有種不知名的緊張。

  連姐姐也完全被他蒙蔽了,並且自己之前的推理也存在著錯誤。

  她之前認為「饕餮」不可能會殺人,但實際上能進行殺人指令的未必就是被寫在靈魂上的「罪」,還有可能是那個人的本意。

  如果一個人本身就心懷鬼胎想要去殺人的話,那麼他照樣可以做出所有令人髮指的勾當。如果S本身就是殺人狂,那麼他靈魂上被寫下了什麼罪也就完全無關緊要。

  難道S是這樣的人嗎?

  他已經能獲救,但不想離開這遊戲,想借此來殺戮垂死的其他人嗎?

  如果這個是真相,夏月知道單以自己、姐姐和李富勝之力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比起這個,現在自己還要面臨的一個難題是:

  現在她被困在了這裡,員警進來了會怎麼想?

  該怎麼解釋呢?

  自己是唯一的嫌疑人,也早就王峰被懷疑了,除非能從這個房間裡離開,否則肯定會被抓起來。

  ——如果你不能從這裡離開,那你就是兇手!你就是我的替罪羊,哈哈哈……她似乎聽到了S的笑聲,難道這是他不殺死自己的原因嗎?就在這時,夏月忽然想到了姐姐。

  當時阿西正在房間裡企圖侵犯自己,她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在那種情況下,阿西也沒有得逞,說明S在那以後很快就出現了。

  而那時,姐姐和李富勝就在房門外。

  他們一定已經得知了S的身份。那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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