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推理] 終極密室殺人法則 作者:普璞(已完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14
  【4】

  哼,終於找到了夏月想要刪掉的東西。

  王峰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這時他已經坐在了王水明的電腦前,進入了他的郵箱。

  夏月的意圖太過明顯,太小看我了。

  不過對此王峰已經習慣了。罪犯總是會小看員警,而他不會小看任何罪犯。

  根本就不需要技術組出馬,他直接可以斷定秘密是藏在郵箱或聊天記錄裡。

  否則還會是哪裡?

  說來說去,電腦裡的那幾G的A片根本不用在意。

  即使夏月清除了流覽器的緩存記錄,憑技術組的實力想要恢復也是小菜一碟。

  但他沒有給技術組指明方向,而是讓他們進行地毯式搜索。

  這也就是他的工作原則:絕不把自己獨到的經驗事先告訴別人,要讓他們絞盡腦汁無功而返之後再由自己把事情乾淨俐落地解決掉。

  這會為他樹立起良好的口碑,而不是討人嫌。

  如果把這個順序顛倒,同事們還會因為沒事可做而排擠他。

  平時王峰在球場上和同事們踢球也是這樣,他把自己定位為關鍵前鋒,但他從不妨礙隊友進行無謂的倒腳傳球。

  就像剛才一樣,他也不妨礙技術組從「C盤」一直掃描到「F盤」,還煞有介事地把每一個檔都打開來看一下。

  他也不打斷小沈自以為切中要害的推理,跟她說「我早就想到了,別再說這些廢話了」。

  總而言之,不韜光養晦的話只會招人嫌。他要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進球,成為逆轉功臣。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而進入郵箱這種事,也不需要技術組出馬,他只需以員警的身份打電話詢問網站就能搞定了。

  在整個警局除了法醫的工作他無法勝任外,別的他都可以搞定。他知道怎麼用最便捷的方法讓真相豁然開朗,並且享受著這一刻帶來的愉悅。

  只見面前流覽器的視窗裡彈出了一排郵件標題,王峰按照收發順序,從最近的日期開始依次流覽。從這時起,他感覺自己已經帶球突破到了對手的禁區,就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了。

  其中有好多封是從外國網站發來的垃圾郵件,當打開一封主題為「RE:你那封信的具體內容是?」的郵件時,王峰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封郵件的內容為:「我收到的是罪與靈魂之類的奇怪東西啦,真不曉得誰會這麼無聊,給我發這種東西^_^。」

  這很像是夏月的口吻呢,「罪」也是一個敏感詞彙,他注意了一下對方的郵寄地址是「lily2008@****.com」。

  馬上他又打電話給****網站,讓他們的技術支持調出郵箱主人經常登陸的IP位址。如果確實是夏月所在大學的,那就再從網站拿到密碼進去看看。

  謀殺案本身雖然匪夷所思,但架不住對線索進行輪番轟炸的摸排,王峰覺得進球已經註定了。

  不僅有從郵箱這邊獲取的線索,還有梁廣生所想到的水泥原材料準備環節,以及屍體的解剖結果都可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就在這時,另一封沒有標題的郵件映入了他的眼簾。王峰正準備點開它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是老李,」還沒等王峰吱聲,那頭就直接說起來,「你在哪兒呢?」

  「技術科。」

  「你讓我查的事搞清楚了,聽了你可別奇怪,買材料的人竟是王水明自己,也正是他叫人搬上五樓的。」

  「原來如此。」這個結果還是讓王峰微微吃了一驚。

  「絕對錯不了,王水明的特徵太過明顯,不會弄錯。」說完後老李掛了電話。

  一向冷靜的王峰這時也有點激動起來,事情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既然水泥是王水明自己買的,那麼謀殺和密室的解法就應該分開來進行考慮,密室的動機和殺人的動機也許各不相同。

  也就是說,即使沒人殺他,王水明也打算把房間封起來,做成一個密室。

  是有什麼原因才會這樣做,夏月應該會清楚吧?

  那個女人果然隱瞞了什麼。

  不過還真的不太瞭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居然會做出如此誇張的舉動。宅就宅了,也不用這樣徹底吧。

  這時,他終於把目光停在了那封沒有標題的郵件上。定了定神,他開始仔細地閱讀起來。讀完之後,他面色發白。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章局長打來的:「小王,接到報案,又是一起命案,你快點兒過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14
  【5】

  夏月數了一下,房間裡一共多了七面鏡子,其中三面是碎的。

  夏月還發現血是從阿西背後流出來的,他仰面躺在地上,所以一開始沒發覺他背後有槍傷。

  這說明S手上有槍。

  姐姐和李富勝有沒有手槍她不清楚。但他們似乎不會為了救她而殺掉能幫他們倖存的阿西。然後夏月仔細檢查了整個房間,包括天花板和地板,發現水泥塗得到處都是,絕對是件大工程。

  好在夏雪房間裡的傢俱和物品不多,全檢查一遍也不需要多久。然後夏月發現現在房間裡確實沒有出口,情況簡單到讓人感到恐怖。天花板和地板全都嚴絲合縫,四面牆壁都被水泥封死,門窗也消失了。雖然上面到處都是讓人作嘔的血,但從任何角度來說,S都不可能從這裡離開。

  夏月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靈魂印證要選在這種場合了,因為這裡就像是自己的心,每個人都被禁錮在這裡,任何人都無法離開。

  S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夏月忍著噁心把阿西的屍體搬到了床上,又從大衣櫃裡找出幾件衣服蓋在他屍體上,好讓自己好受一點。她現在已經不恨阿西了,雖然差點兒遭他毒手,但畢竟他已經死了。

  阿西看起來是所有死者裡死狀最好的人,一槍斃命,沒有廢話。但在搬屍體時,她發現他的兩條胳膊好像都脫臼了,手臂好像也有骨折跡象。

  這說明兇手在殺死阿西前已經制伏了他,而且是那種壓倒性的優勢,更不像是姐姐和李富勝做的。

  這時如果能找到姐姐他們也許就能真相大白。

  這時她竟然為阿西的下場感到了一點哀傷。

  他雖然那麼壞,但肯定一生中也遭受了許多的磨難和歧視吧。「罪神」為什麼選擇了阿西這種人,選擇了王水明,還有疑似殺人狂這種角色,又選擇了自己呢?現在的她雖然身處如此血腥的場所,也已經不過於慌張。她意識到這也許又是「罪」讓她產生了這樣的改變。

  手心裡還有些水泥搓不掉,握緊拳頭時就會感到疼痛,這裡沒有水供讓她清洗。與此同時,她感到很渴。

  也不知現在幾點了,也不知是白天或黑夜。

  她似乎已經接受了無法離開這裡的事實。

  難道自己要被困死在這裡嗎?

  那員警一定會以為她是個陷入瘋狂的兇手,在殺了人之後自己也無法離開而死去。

  夏月開始尋找可以鑿開水泥的器具。這裡除了大衣櫃、床和寫字臺外,還有一個大書架,姐姐平時很喜歡讀書,書架上擺滿了古今中外的小說,其中大部分都是外國名著。

  房間裡的電器則很少,沒有電視機之類的,除了窗簾旁已經關掉的空調外,其餘物品就和她大學宿舍差不多,甚至連個化妝台也沒有。

  她突然想到姐姐自那件事之後就報考了寄宿制女子高中,原來她是一直想逃離這裡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這裡有她不想面對的回憶。

  後來不是一切都走上正軌了嗎?一定在哪裡又發生了問題,否則姐姐的人生不應該轉變至此,不應該跟李富勝在一起。

  自己一定錯過了姐姐生活中某樣很重要的東西,才讓事態朝著最差的方向發展。這時她的腦海中又閃過姐姐和李富勝站在一起的畫面。為什麼會那樣?是否我當時挺身而出,或者之後告訴姐姐真相就會得到她的原諒,就不會出現這樣荒謬和悲慘的結果了?

  姐姐和李富勝站在一起的畫面實在太刺眼了,被困在這個房間的夏月,突然滿腦子都是這個盤旋不去的疑惑。

  沒想到還會回到這裡。

  當夏月想到自己是從那個衣櫃中醒過來,不禁感到有點毛骨悚然。

  這一切真的只是人為的嗎?

  夏月突然驚慌地望了一下四周,生怕兇手還躲在房間的某個角落,在暗暗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14
  【6】

  王峰趕到了章局長所說的現場,小沈已經先到了一步,正在安排幾個警員做初步鑒定工作。

  他徑直來到死者面前,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白布遮住了脖子以下的部位。她的臉已經慘不忍睹。

  可以想見她生前是屬於乖巧可愛型的。

  這種女孩王峰接觸過不少,她們應該有天生的樂觀精神,是那種骨子裡的樂觀。可現在王峰不用揭開白布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小沈的態度說明了一切。自始至終她都沒正眼看過他一次。房間裡的氣氛太凝重了,那難看的灰色讓人有點眩暈。

  「她的身份確認了嗎?」

  「房東說是把房子租給了一個叫費冰欣的女孩,在新橋上班,剛畢業,不知道是否就是這人。」很顯然,小沈已做過初步調查,「不過房東現在人在外地,無法趕回來確認。」

  「怎麼不早點兒通知我?」

  「我想多做點前期工作,也算幫你分擔點兒。」小沈語氣生硬地回答,不是她沒撒謊的經驗,而是根本懶得這麼做。

  局裡誰都知道小沈的脾氣,只要碰到和性犯罪有關的案子,她就倔得像頭牛,一副不親自把罪犯繩之于法就勢不甘休、擋我者死的態度。

  老實說,這點連王峰都有點害怕,他歎了口氣問:「那致命傷是……」

  「致命傷是胸口的匕首。」

  「那死者有沒有被……」

  「沒錯,你們男人從來都是只會射精的動物。」小沈有點憤怒地打斷他的話,「死者死前被強迫發生過性行為,身體還被虐待過,乳房在死後被切除。死亡時間初步鑒定為昨天上午。」

  她這次算發飆了,王峰呆了一下,馬上轉移話題:「那是誰報的案?」

  「報案人是這裡的物業,我剛把他打發走了。按照他的說法,是鄰居聞到這裡有異味,還注意到這幾天房客比較反常。於是就讓他來查一下。他見敲門了沒反應,就直接報警了。」

  「安全意識倒挺不錯,那鄰居所謂的反常又是指什麼?」

  「似乎是費冰欣前幾天叫人扛了好幾袋水泥上樓,被鄰居給撞見了。鄰居是退伍的老軍人,說她當時的神色不太對。他現在還很好奇要用水泥來做什麼。」

  如果站在這裡,答案就一覽無餘了。

  和王水明的案發現場一樣,臥室四周都被塗上了水泥,最醒目的是那台29英寸的東芝彩電顯像管上也被塗上了厚厚的一層,不知有何用意。按照梁廣生的說法,要做到這一切可得花不少工夫呢。

  看來還真的和那封信有關係。

  來這之前,王峰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通過網站弄到了夏月郵箱的密碼,並閱讀了王水明和夏月郵箱裡與此相關的所有郵件。所以現在的現場情況也可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水泥應該是那些被選中的人自認為完成某種儀式所必需的道具。

  「這起案件看起來和王水明的死也有某種聯繫呢,因為現場都有同樣的儀式,另外還有一件奇怪的事。」王峰注意到小沈這時也提到了「儀式」兩個字,不禁看向她,她正用手指著臥室的門板,「這裡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也就是說,我們並不是最先發現屍體的人,有人先發現了屍體但沒有報警,所以這是和王水明現場不一樣的地方,我們無法確定這裡就是密室。」

  「嗯,那就當不是密室來辦吧。」王峰摸了摸下巴,通常做這個動作就意味著他的推理有了頭緒,「另外你得好好查了一下現場的指紋,看看能把誰給揪出來。這個案子就由你負責吧,我有事得先走一步,另外要辛苦梁哥了。」

  小沈應了一下,開始佈置做現場勘察的同事們灑鋁粉,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不用說,她很感謝王峰的識時務。

  王峰轉過身之後偷偷撇了下嘴,然後出門來到電梯前。以他的猜測,他知道敏銳的小沈已經接近事件的要害,但以她現在的認知是無法一窺全貌的。

  他也不想跟她說明。

  電梯是一個很特殊的場所,每天總有太多人在這裡邂逅。在等待電梯上來的過程中,王峰產生了某種錯覺:

  這個狹小的金屬盒子和「罪」的現場竟有幾分相似。

  它們都同樣讓人感到壓抑,在上升和下降的過程中都同樣無法進出,也同樣都有開門的一刹那,而在此之前,你無法預知裡面會有什麼。

  電梯門開了,裡面空無一人。

  王峰走了進去,用食指的關節處在數位「1」和關門按鈕上各彈了一下,電梯門關上了。

  這樣做是王峰的職業反應,因為不會留下指紋。他討厭在凶案現場留下自己的指紋,那樣很不專業。

  而罪犯卻往往不夠謹慎,他們在案發現場會記得戴手套,而電梯裡則不會。

  如果是他來查指紋的話,會先調查這裡。

  案發現場是在15層,直接在「15」的按鈕上進行指紋鑒定,可能就會有不小的收穫了。

  由於手指按上去的角度不同,幾個交叉重疊的指紋也能進行攝取和辨識。再排除鄰居們的指紋,兇手是誰也許就昭然若揭了。

  另闢蹊徑有時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這些經驗他都不會告訴小沈,也不會提醒她在出租多年的房子裡攝取和比對指紋將會是一項多麼繁重的工作。

  她實在太敏銳了,他不想讓她這麼快就接近核心。

  自從看過王水明電腦裡那封沒有標題的郵件之後,他就知道這起案件非比尋常。

  如果沒有親眼看過那屍體和現場,他可能會對那些郵件嗤之以鼻。可現在不但有被淩虐至死的屍體出現,被害人也無一例外是高學歷知識份子。他們真的在塗抹水泥。

  更讓王峰有所感觸的是,他現在完全瞭解了夏月在看到現場時為什麼會那麼崩潰。因為夏月也收到了同樣的郵件。

  他們的恐慌不能說是沒有原因的,而關鍵是,這個原因現在還完全不清楚。

  總之這是一起很特殊的事件。

  如果讓小沈或其他同事過早掌握這些線索,只會強制地把那些牽連者抓到警局。堅信那封郵件的他們絕對不會配合。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這次稍有不慎就會出局,就會有新的命案,王峰憑直覺這麼認定。

  幕後的罪犯不僅具有高智商,而且隱蔽得很深,並且有很強的煽動力,比如按照梁廣生的調查思路,找出的也只是被害人自己而已。

  這時王峰想到了什麼,把手機掏了出來,這裡的信號很差。難道說當時的夏月就是在這裡和他通話的嗎?

  不,每個電梯都應該一樣。

  夏月在本案中絕對是一個重要人物。

  在觀摩夏月的視頻時,王峰想起了那個人。經過對戶籍簡單的調查,他發現幫夏月作不在場證明的人竟是她——夏雪。這是一個本該被他遺忘的名字,或者說,他只記得她的代號。後者更讓他有一種親近感。

  哼,世界真小呢!

  他竟然還在幾天前和她通了電話,問她妹妹的不在場證明情況,看來他們彼此誰都沒能聽出對方的聲音啊。

  這很正常,畢竟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那夏雪在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到了一樓後,電梯門刷地打開了。可是王峰沒有出去,他只是定定地站在那裡,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

  「叔叔……」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正推著自行車站在外面看著他。

  王峰終於回過神來,飛快地沖出電梯,奔向樓道外。

  眼角餘光中他看到那學生投來詫異的一瞥。是啊,人生總是會有這樣或那樣的相遇,難以預料後果。那時還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夏雪,就已讓成為員警的自己狼狽而逃。

  這段回憶提醒了王峰,本案的關鍵不是夏月,而是夏雪。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37
  第六章 最恐怖推論

  【1】

  一切似乎都被算計好了,房間裡沒什麼堅硬的物體可以用來砸水泥。

  總不能用阿西的骨頭吧。

  Shit!

  夏月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念頭,她知道這一切可能不是巧合,S似乎已經什麼都想好了,甚至還用空調的熱風讓水泥加速變硬。

  似乎沒有人可以救她了,包括她自己。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很不好,饑餓難耐,渾身乏力,就算給她鐵杵估計她也出不去。

  可問題是S又是怎麼從這裡離開的?姐姐很明確地說過帶罪者不具有任何特殊能力,這應該不是假的。想到這一點,她又冷靜下來。

  與此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想法冒了出來。

  就像潛藏在沼澤底部的真相,這真相和污染變異的水怪一樣噁心。

  雖然它可以解釋一切,但她拒絕繼續想下去。

  對於生存下去這種太費力氣的事還是不要想了吧,自己是做不到的。她突然自暴自棄起來。

  是啊,乾脆死了算了。

  這個世界已經被罪給污染了,已經和原先生活的那個世界不同了,再掙扎也沒有用。

  她忽然只想放下一切好好睡上一覺。與此同時,一股味道鑽進了鼻子裡,這就像倒臥在田間才能吮吸到的青草香味。

  這是錯覺嗎?可夏月覺得它是真實存在的,仿佛只要閉上眼睛,自己就站在了一片陽光明媚的大草坪上。

  如果能永遠待在這樣的草坪上,該有多好。

  她發覺這股味道是來自衣櫃中。難道是姐姐把香水放在了裡面嗎?唉,即便是幻覺也不管了,夏月又鑽回了衣櫃裡,逃避似的合上了櫃門。

  這是姐姐常用的逃避方法。

  現在只要不讓自己看到外面血腥的場面也會好受很多,所以躲在衣櫃裡真是有效的。雖然這裡黑暗狹小,但有安全感。

  她突然覺察到剛才的香味可能來自於自己的記憶,是和衣櫃有關的回憶,那是一種彼時的召喚。

  再骯髒的房間都會擺一個厚實的衣櫃,在裡面裝進堅強和美好的守護——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這麼以為。這是沒有人可以打擾的純淨空間。

  來自她的童年回憶,真是久違了。

  夏月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八歲那年,有一天她和姐姐在這裡過夜。那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開始時她倆都玩得很開心,後來卻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來。如果真的要去追究的話,大概是她把姐姐的彩色皮筋給弄斷了,就是把姐姐的髮夾掉進了馬桶裡,諸如此類的小事吧。當時夏雪氣得不行,去向嬸嬸告狀。嬸嬸一聽,反把自己的女兒數落了一頓。為此夏雪哭了。

  到了晚上,她倆本來要睡一張床的,夏雪就故意占很大的地方,只留給夏月很小一塊空間。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夏月只得坐到床下。她心裡很難過,她喜歡姐姐,但也受不了她的壞脾氣,加上自己也是有性子的,所以她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狀況。

  說來也巧,這時嬸嬸正好進來,一看就明白了狀況,她把夏雪從床上拉起來帶到外面又痛駡了一頓。

  那時夏月的心裡一點喜悅也沒有,只是充滿了焦灼和不安。她完全沒有因為嬸嬸為她出頭而感到安慰。她擔心姐姐會從此不原諒自己。

  過了一會兒,姐姐果然面色鐵青地回來了,她沒和夏月說一句話,只是抱起枕頭,鑽進了衣櫃裡,一下子就合上了櫃門。旁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目瞪口呆,而那意思也很明白:床就給你了,但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

  夏月知道姐姐從小就對那種狹小的空間情有獨鍾。從很小時候起她就是那樣,如果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會把自己鎖在衣櫃裡,或者躲在床底下。夏雪說這會給她帶來一種安全感,但與此同時她也會變得六親不認——無論對方是誰——她就像是進入了一個隻屬於她自己的世界。

  於是乎,夏月就變得孤零零了,房間裡的氣氛又有點怪異。

  夏月想低下頭懇求姐姐原諒,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抱著腿,幹坐在那裡,呆呆地看著窗外。她還記得那晚的夜空是黛藍色,繁星點點,清冷而又美麗,這有點像外國童話中才有的場景。她看得入了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的心底生出了恐懼:這麼久了,姐姐會不會被衣櫃給吞噬了?

  輕輕地喚了一聲之後,沒有得到回應,恐懼感頓時在她的身體裡滋長起來。

  她打開床頭燈站起身,慢慢地走近衣櫃。

  深呼吸了一下,她把門輕輕地拉開。

  就見姐姐正縮在裡面,閉著眼睛,嘴角微抿著,仿佛已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此時的她就像一個小洋娃娃,渾身上下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誘人氣質。看到這畫面的夏月突然冒出一種情不自禁的衝動,她湊上前,突然在姐姐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這一吻,一下子驚醒了姐姐。原來她並沒睡著。突然睜開了眼睛後,姐姐驚訝地望向她。再下一瞬間,兩人相對一笑,然後笑聲越來越大,所有的不快在這時都被拋到了腦後。夏月還記得當時姐姐臉上的紅暈是多麼美麗。

  這是她們第一次如此親熱,以後也只會在開玩笑的時候說「別這樣,你再這樣我就來吻你哦」,然後兩人會同時嬉笑起來。

  還有就是十歲那年,那本是一個灰濛濛的陰天。夏月和同桌鬧了矛盾,心情陰鬱。放學以後,她不想直接回家,就在學校附近瞎逛。經過一個書報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姐姐。

  她穿著淺藍色的格子裙,露出雪白的小腿,正在那裡看著什麼。夏月悄悄地走到她背後,在她裙擺上揪了一把。這一下讓夏雪猛地轉身,用一種從未見過的憤怒眼神瞪向她。

  她沒想到姐姐會是這樣的反應。而姐姐一看是她,先呆了一下,然後表情馬上緩和下來。但當時的氣氛已經有點尷尬了。正不知該說什麼時,劈劈啪啪的雨點突然從天而降,沒一會兒就轉為了傾盆大雨。姐姐和她都沒有帶傘,該怎麼辦?

  正在發愁時,耳邊傳來姐姐清秀的聲音:「小月,我們就這樣奔回去吧!」

  轉過臉去,她見夏雪的表情是認真的,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這是讓人無法抗拒的邀請。

  「小月,讓我們一起在大雨中奔回去吧!」姐姐又說了一句。

  「好啊!」夏月馬上回答,「就這樣吧。」

  那感覺想來一輩子也不會遺忘,她們一下子就被淋得渾身濕透。夏月一向最愛惜的皮鞋也從裡到外濕了個透。但她毫不在意,只是在暴雨裡肆無忌憚地奔跑著。雨水像甘露一樣撲打在她們身上,打在她們每一寸裸露的肌膚上,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酣暢淋漓,就像她們是這世上最自由無邪的精靈。

  路人們都在注視她們,其中夾雜著羡慕與笑意,但大多數的目光是驚奇。不過隨便別人怎麼看,在這一刻夏月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瘋丫頭!那段路變得不遠也不近,正正好好,被鞋根帶起的雨水高高地揚起,反射出銀色的光芒,再輕柔地散去,仿佛她們正在水花四濺的噴泉裡嬉戲。她們就這樣旁若無人地開懷和放縱著。其實後來想來,她們做的事也沒有什麼吧,只是沒帶雨傘在大雨中跑回家,被淋成落湯雞而已。

  「還笑?瞧這兩個野丫頭,真的瘋了!」到家之後,嬸嬸一邊歎氣一邊遞來熱乎乎的毛巾,而她倆相視之後,又是笑個不停。

  等長大以後,這樣的事是再也不會做了,淑女就變成了「她們」的定義,過往也都成了回憶。但每次回想時都小心翼翼的,就像在已成定局之後,擔心當時有哪一步做得還不夠完美似的。

  正當夏月還沉浸在回憶裡時,外面傳來了惱人的雜訊。夏月縮在衣櫃裡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她討厭回憶被人打斷。

  她想就這樣待在回憶裡,和當時的姐姐在一起。

  可是注意力再也集中不起來了,沒過一會兒,她竟然聽到了咚咚的敲門聲。沒錯,竟然是敲門聲。她突然想起,外面的門已經消失了。難道是幻覺嗎?

  她繼而發現,敲的竟然是衣櫃的門。

  這讓她大吃了一驚。難道是S回來了?

  「哎,暗語是‘芝麻開門’嗎?」一個中年男音傳來。

  還沒等夏月回應,門就被打開了。她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才是姐姐,被當年的自己打開了櫃門。

  「你好,我也是被罪選中的人,很高興認識你。」那個人說道。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37
  【2】

  定睛之後,夏月看見竟然是王峰立在門口。他雙手環抱在胸前,正微笑地打量著她。

  「這其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啊。」

  王峰搔了搔頭皮,開始想怎麼解釋比較好。相對于驚魂未定的夏月,他的樣子顯得有幾分靦腆。

  「你也知道的,被選中的人彼此之間或多或少都會有某種聯繫,而那種郵件誰會一開始就相信呢?」

  「那你相信得也太晚了吧?」

  這時夏月已經鑽出了衣櫃,她看到臥室的門上多了一個大洞,地上都是碎裂的水泥,最外面的房門則關著。

  「是啊。」王峰又微笑了一下,「這可能是不巧吧,也許我被寫下的罪是我本身就具有的罪,所以反應沒那麼明顯。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確實也收到了那封信。一開始沒把它當真,這一點也請你見諒。」

  「你前面說被選中之人彼此之間都會有聯繫,那你和我們又是什麼聯繫?該不會就因為你是調查案件的員警吧?」

  「員警的身份讓你見笑了,但其實不僅如此,你不知道我和你姐姐可是舊識呢。你跟我提到她的時候我已經忘記了她的名字,這實在是抱歉。但如果不是透過這層關係,我根本就無法找到這裡。」王峰一邊和夏月說著話,一邊看著房子點了點頭,一副來過這裡的樣子。夏月愣了一下。

  「她在我們局裡有檔案,所以我能找到這個位址,本來還以為衣櫃裡會是她呢。一看是你,真讓我吃了一驚。」

  究竟是誰讓誰吃了一驚?!

  夏月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又很好奇姐姐和他會有什麼關係。不記得姐姐和員警有什麼聯繫啊。但看來他的確知道姐姐的一些事情。不過對於這個人,夏月並不想放鬆警惕。

  「我想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情。」這時王峰說道。

  「什麼事?」

  「我怎麼說也是一個員警,現在的你可是唯一的嫌犯呢,即使我不懷疑你,你怎麼也得跟我描述一下這具屍體是怎麼回事吧?」

  夏月心裡涼了一下,害怕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不過這時她暗暗覺察到了他身上的改變,他的氣質似乎和之前的那個員警有所不同。

  難道這是「罪」造成的?

  罪也在悄悄地改變了他的心嗎?

  一想起他曾在那時算計過自己,她不禁刁蠻起來:「你叫什麼來著?我沒理由相信你,也沒必要跟你說。」

  「鄙人王峰,三橫王,山峰的峰。的確,你沒有理由相信我,但你更沒有理由懷疑我。你想一下,如果我跟你們不是一樣的,我現在不抓你幹嗎?要知道你可是唯一的嫌犯。至於之前的事,你得站在我的立場去理解才對。不好意思,但我當時並沒意識到那封郵件會是真的。」

  「那你現在來這兒想幹嗎?不抓我就聽我說故事?」

  「你先聽我講,首先我知道你現在很無助,而我也是。我的死期可能也不遠了,但我現在完全不知該怎麼辦。為此,我就必須瞭解到現在為止都發生了什麼;再者,你也知道現在事態已經失控了。三具屍體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使你們逃脫了罪的懲罰,又該如何善後?到時若是沒有我的幫助,只怕你們也會很難全身而退吧?也就是說,我們有互相利用的價值。」

  夏月在心裡反復思量著他的話,不得不承認還是有點道理的。

  他沒有一開始就相信那封郵件,自己何嘗不是?如果不是因為姐姐的話和見證了王水明的死,她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他作為員警只是去過王水明的現場,但那封郵件並沒有透露現場會是什麼樣子,包括靈魂印證的條件,所以他不清楚怎麼回事也算正常。畢竟他的初始情報很少。

  另外,王峰前後的變化也挺符合帶罪者的特性。不過,夏月還是沒有自信能相信他。她並不想被同一個人騙兩次。她不知道王峰平時的模樣,他平時一直是這副腔調也沒什麼奇怪。員警下班以後也許就是這樣的。

  只是現在局面對夏月很不利,員警進入了現場,而她是唯一的嫌犯,S得逞了。而且他還認識夏雪,那自己之前的不在場證明可能也沒用了。

  她不但有殺死阿西的嫌疑,也有殺死王水明的嫌疑。王峰絕對有權把自己抓走。她現在沒有辦法反抗。

  「等一下!」夏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嚷了起來,「你果然是個騙子,姐姐說過七個帶罪者她都找齊了,如果你是其中之一,那就多出一個人了!」

  「呵呵,你們是把這種身份稱為‘帶罪者’嗎?倒也易懂。不過真沒想到直到此刻你還是如此相信她。那讓我猜一下,你現在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和她有關吧?如果不是我來這裡,你打算怎麼辦?就算我的出現是和你姐姐說的話互相矛盾,但她真的什麼都告訴你了嗎?」

  這是什麼意思?夏月又是一愣。

  「看起來你還是不相信我,不過這也沒關係。我現在也沒辦法跟你講很多事,我們現在來就事論事討論一下,你一共見過幾個帶罪者了?」

  「除了一個,其他都見過了。」

  「很好,那你在見到他之前,不妨就相信我是他。」

  「那我也不妨告訴你,那最後一個帶罪者,是一個變態殺人狂!」

  夏月突然歇斯底里地嚷了起來。她已經不知道該去相信誰。

  王峰突然上前一步,把手按在夏月的肩膀上,用一種溫和的眼神看著她。夏月呆了一下,然後不知為何就平靜了下來。

  也許是被嚇了一跳。

  「夏月,你只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行了。」王峰這時的眼神突然又嚴厲起來,「你之前認識那個叫費冰欣的人嗎?」

  「不認識,怎麼了?」

  「果然,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但還是希望事情不要像我想的那樣。」

  「是怎麼回事?」

  似乎猶豫了一下,王峰還是說了出來:「我知道你們去過那個現場了,而我也去過了。你一定認為費冰欣也是帶罪者之一,對吧?不過現在既然說到了這個問題,我就想問一下你真的能確定她是其中之一嗎?」

  夏月突然間不知所措起來。

  「你有想過沒有,她現在死了,被說成是帶罪者,可你甚至沒聽到她生前講過一句話,你有什麼證據認為她就是呢?」

  這時費冰欣的慘狀浮現于夏月的腦海,她們的確沒說過話。她們的見面是姐姐安排的,也是姐姐說出了她「帶罪者」的身份。

  而夏月從始至終看到的只是一個死人。

  「可那房間……」

  「房間是那樣沒錯,但如果是某一個帶罪者為了私欲在殺了無辜的人之後,把房間佈置成那樣,難道不可能嗎?」見夏月不說話,王峰又接下去說,「那個房間簡直就是最好的障眼法,讓你深信她是帶罪者之一。這麼做對夏雪而言有一個附加好處就是向大家提供了一條假線索,可以讓你們對自己是什麼‘罪’產生錯誤判斷。這說明你姐姐並沒有想讓你活下去。」

  夏月咬住了嘴唇。

  這種情況和面對阿西時的情況類似,原先構築好的推理全被摧毀了。

  並且她想起阿西說過他沒有殺死費冰欣的話。

  「所以呢,現在有第八個帶罪者出現,你也不要這麼奇怪。」王峰轉而說道,他的語氣裡夾雜著一種無奈,「我真的沒有騙你,幹我們這行的,收到恐嚇信那是家常便飯。如果沒有能力無視它們,我早就無法當員警了。」

  「不管你說的是真還是假,」夏月沉思了一下,臉上露出不情願的表情,「既然你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先暫時和你合作。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你都要放過姐姐。」夏月說這句話時咬了一下嘴唇。

  「為什麼你還想救她?」

  「我希望有一天她能原諒我,我希望還有這樣的機會。」

  王峰默不做聲,看著夏月,像是在思考。

  「你答應我嗎?」夏月再次問道。

  「這要看你的表現了。」

  「怎麼說?」

  「對於我而言,」王峰哼了一下,「我是什麼罪,我該如何活下去,這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38
  【3】

  夏月並沒有把一切都向王峰和盤托出。

  她從離開王水明的死亡現場講起,一直講到躺在衣櫃裡醒來的那一幕。其中比較著重地講了阿西是怎麼襲擊自己的。這個過程中她完全是受害者,這是一種在員警面前扮演受害者的本能。

  在她心裡王峰仍是一個員警。這點永遠不會變。

  至於其他細節,她則能省就省,包括她和姐姐之前的對話。

  在講述的過程中王峰都沒有打斷她,只是偶爾點下頭。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一半在這個房間上。

  看著這樣的王峰,夏月突然覺得自己好狼狽,一切的計畫都被打亂了。一種被遺棄,走到盡頭的悲傷感,突然沒預兆地從心底迸發出來。

  這個不好的感覺好像在提示她做錯了什麼,可她又不明就裡。

  「喂,你大概什麼時候才想走?一定非要在這裡談嗎?」夏月突然很想離開這裡,「這房子有什麼好看的?」

  「這種現場真的難得一見。這些鏡子是怎麼回事?」

  「就是多出了七面鏡子,碎了三面這樣。」難道這是暗示死了三個人嗎?夏月突然想到如果加上費冰欣,到目前為止已經死了四個人了,而不是三個。說不定王峰說的是對的,費冰欣真的不是帶罪者。

  王峰似乎和姐姐真的有某種聯繫,才能一下子找到這裡吧。不過還不能肯定,現在一切都有可能。

  「這個人就是你說的阿西對吧?」王峰指著床上的屍體問她。

  「嗯,他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帶罪者,這我可以保證。」夏月特地在「貨真價實」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暗指王峰可能是冒牌貨。

  「作為帶罪者,他們能穿牆入室嗎?」

  「你不妨試一下。」

  「我看還是算了……」王峰瞟了眼丟在地上的鑽機,咽了一下口水。

  看著這樣的王峰,夏月忍不住笑了一下:「騙你的啦,雖然被不知名的罪神玩弄,但我們沒有任何特異功能。」

  她在王峰前面留了一手,還沒有把那七條「規則」告訴他。

  「你能不能詳細解釋一下?」

  夏月皺了一下眉頭,覺得即使說了也對自己沒什麼害處,就點了點頭。

  萬一王峰真的是帶罪者,如果因為不知道這些而死了,自己就會有負罪感。

  於是她把知道的那七條法則以及靈魂印證的事也向王峰講了一遍,只隱瞞了自己的推論,這是絕不能告訴他的。

  說完之後,她吐了下舌頭:「哎,我這手要怎麼辦呢?」好像不知不覺的她和王峰就接近了起來。

  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其貌不揚,但似乎只要和他多接觸一會兒,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

  「你還向我隱瞞了什麼,對吧?」這時王峰用一種嚴肅的眼神瞅向夏月,「我可是幹這行的。」

  「隱瞞?沒有啊。」夏月慌了一下。

  「夏月,」王峰突然認真了起來,「如果你向我隱瞞了什麼,導致了我最後的死亡,你會不會愧疚呢?」

  可惡,夏月心想,又戳中她的要害了。

  對於被罪選中的人,死亡總是如影隨形,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死。

  即使沒有兇手,王峰也可能因為靈魂印證失敗而死,並且如果超過時限也會死。

  她亦是如此。

  如果自己已死了,那三條推論除了兇手之外豈不是沒人知道了?

  這對好人將會非常不利。

  王峰怎麼也算救了自己一次。幾經猶豫,夏月終於還是把自己得出的那三條推論也說了。

  到目前為止「規則」的完整版一共如下:

  規則一:每個人被寫上的罪各不相同;

  規則二:罪會改變靈魂,但不會被所屬靈魂改變;

  規則三:除了改變帶罪者的靈魂,罪不具有其他任何能力;

  規則四:帶罪者想要去除罪,必須在塗滿水泥的房間內進行靈魂印證,如果不進行靈魂印證,在特定的時間內就會直接死亡;

  規則五:靈魂印證的機會最多只有一次,失敗即是死;

  規則六:如果靈魂印證失敗,帶罪者會被殺死;

  規則七:罪會隨機引導其他帶罪者來完成殺人行為,成功率為百分之百。

  推論一:在無特殊線索的情況下,想要知道自己是什麼罪,被罪引導去殺人是最直觀的方法;

  推論二:越早被罪引導去殺人,能明確自己罪的概率就越大;

  推論三:即使沒被選為制裁者,也可以通過殺人來分析自己的罪——其準確性相對於制裁者直接被「罪」控制去殺人要低,但其準確性相對於做其他惡意的事要高。

  王峰很仔細地把這些都記在紙上,看了一會兒,然後裝進了口袋。

  「怎樣?現在你會想殺了我吧?」夏月直直地看著王峰,嘴上雖這麼問,心裡卻開始依賴起王峰來。

  「不會。」王峰的笑容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像我這種人,要去殺人的話,也會去先殺你所說的那個殺人狂。你希望我和他同歸於盡嗎?」

  「這……」夏月皺起了眉,低頭想了一會兒,「我並不希望你死,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這時王峰心裡暗笑了一下。夏月果然是個天真的女孩,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審問,她就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居然現在還在為他的生死擔心。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要去找姐姐嗎?」夏月又問道。

  「可以,但你讓我再看一下現場。」王峰馬上回答,「如果帶罪者沒有任何特殊能力,我就必須要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否則有一天我同樣會死在裡面,你也是。」

  夏月點了點頭。確實,如果一個人能自由進出全封閉的水泥房間,多少會讓人感到恐怖,在裡面進行印證的安全感將蕩然無存。

  王峰開始仔細地環視房間。

  這次進入密室的過程沒有別人參與,是他獨自完成的。現場和王水明那邊有某種相似,牆壁內側水泥塗抹得非常均勻,毫無破綻。

  但肯定忽視了什麼盲點。

  王峰到目前為止已經清查過四面牆、地板以及天花板,都沒找到任何可以值得注意的線索。和王水明的房間一樣,水泥都是從內部糊上的,牆壁上抹了不少水泥。

  唯一的區別是這次抹得似乎比較匆忙,比如,一些被傢俱遮住的牆壁上沒有抹。窗戶和門是被豎放的磚頭封住以後再抹上的。雖然牢固度不如橫著放,但做起來省事很多。

  接下來他又仔細清查了每一塊地方,結果在寫字臺下面的櫃門裡找到了一個黑色塑膠袋,打開來一看,裡面正是抹牆所使用的鏟子、一個小水桶和一把小鋸子,像在血裡浸過一樣。

  這些東西都不曾在之前的現場被發現過。

  夏月看到這些驚呼了一聲,整張臉都嚇得慘白。王峰轉過臉去,就見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不禁奇怪起來。她已經在這房間和屍體待了這麼久,還會被這些嚇到嗎?

  王峰把袋子合攏放回了原處,有點失望,他清楚這些對破解密室之謎沒有什麼幫助,而房間已經被搜遍了。

  就算費冰欣的案發現場不是密室,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兇手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不解開這個謎,王峰心裡就不舒服。

  這個房間只有14平方米左右,傢俱又少,兇手究竟是如何從這裡憑空蒸發的?

  越想下去王峰就越感頭疼。

  就在這時,夏月開口了,語氣有點怪異:「其實我知道兇手是如何離開的。」

  「真的嗎?」王峰詫異地看向她。

  「本來我還懷有僥倖心理,但在看到你剛才找出來的東西後,我就確信了。」

  「那你說。」

  「我一直覺得,這為何不可能是我幹的?」夏月低下了頭,把手指交叉在一起,她的身子因緊張而搖晃起來,「你知道嗎,根據罪之法則的‘規則六’和‘規則七’,誰只要靈魂印證錯誤的話會被制裁者殺死。所以現在的一切很好解釋——水泥是阿西抹上的,他的原意是想在這裡進行靈魂印證,結果印證錯誤了。這時‘規則六’和‘規則七’發揮作用了,他必須被其他帶罪者殺死。因為現場是密室,別人無法進入,而我在裡面,所以罪神就選擇了我來成為制裁者。我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可能也是因為心被‘罪’給控制了吧。你明白了嗎,真相是我並沒被人給陷害,兇手就是我本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密室。」

  王峰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清楚夏月一定把他當成了可信之人,否則不會把這一切告訴他。

  他稍微有點愧疚,然後用眼睛盯著門上那被鑿穿的口子,許久之後他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哼,原來是這樣,我現在明白靈魂印證為什麼要選在這種密室裡進行了。」王峰用手摸了摸下巴,然後走到了夏月身前,「你知道嗎,只要在密室裡,帶罪者在靈魂印證錯誤之後也會有短暫的時間可以保護自己,至少還可以寫個遺書什麼的,這樣的環境並非沒有道理。」

  夏月仍臉色發白地站在那裡,她本以為王峰在知道她是兇手後會怎樣,但沒想到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你不打算逮捕我嗎?」夏月小聲問。

  「為什麼要逮捕你?首先,即使你真的是殺死阿西的兇手,也只是接受了‘罪神’的控制罷了,這並非你的本意,屬於特殊情況。再而,你也並不是真正的兇手。你看房間裡四處都是血,兇手要把它塗在牆壁上。做這種事的人身上必定會沾到血,你再看一下你的身上,哪裡有血?」

  夏月低下頭仔細看了一下身上,果然如王峰所說,一滴血也沒找到。

  「還有,我想問你一下,阿西當時正想侵犯你,那時你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所以後來即使他真的去做靈魂印證了,你以為自己憑什麼可以毫髮無傷?阿西也知道‘規則六’和‘規則七’,他真的要靈魂印證,應該會先把你殺死吧。」

  「這就是說……」

  「這就是說,你不是兇手。」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夏月攤開了她的手掌,把上面的水泥展示給王峰看。

  「這證明了兇手想陷害你吧,他想讓你覺得自己是兇手。」

  難道自己不是兇手嗎?

  夏雪沒有吭聲,她總覺得還是無法安心。

  不過回想起王水明遇害的密室,兇手也用了一種不知名的方法從那裡離開,這就間接證明了也許他用某種特殊的方法也可以離開這裡。

  可這是怎麼辦到的呢?

  夏月發現自己也開始對密室問題感到困擾了。

  如果這一切是S做的,他等於故意把罪行嫁禍給她。若非正好來的員警也被選中,那自己就完蛋了。

  「對了,我想問一個問題。」王峰說道,「為什麼會在靈魂上寫下那‘七宗罪’,而不是別的呢?這代表了什麼?是為了警世嗎?」

  「我不知道,但覺得應該不是那樣吧。我在判斷自己是什麼罪的過程中發現,重點不是那七宗罪,重點是我們身上的罪太多,不是‘饕餮’、‘憤怒’那幾個標籤可以概括的。所以才會吃不准被寫下了什麼,就像是在漫天的星海裡多放入了一顆行星,讓你來發現它是哪一顆一樣。」

  王峰呵了一下:「不愧是女大學生的比喻,不過可要記得那是很恐怖的星體,沒你說得那麼浪漫。」

  「對了,我也許是外行,但關於密室解答我有一個疑問,可以說嗎?」

  「你講。」王峰看到夏月的臉微微有點漲紅。

  「會不會是兇手砌牆的時候預先留了個洞,等自己走出去了再把洞按照原樣給填上,等水泥幹了就這樣了?」

  聽到這裡王峰不禁莞爾,這和章局長當時問的話簡直如出一轍。他只好耐著性子回答:「水泥肯定是在裡面抹上的。按照你的方法,它一定會在內部留下水泥交接的痕跡。可是我想你也看到了,這裡所有的水泥都塗得很均勻平整,密室外的人肯定無法做到這一點。現在的問題是我可以相信你,但我的同事們不會。如果不能破解兇手離開這裡的方法,那你就是兇手。他們肯定會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夏月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在阿西死前和他做過搏鬥,後來又搬動過他的屍體,這房間到處都是她的指紋,她的嫌疑毋庸置疑。

  「不好了,」王峰突然說道,「既然兇手是想陷害你……也就是說,等水泥幹了之後他隨時可能報警讓員警過來。我的車就在下面,被他們看到就麻煩了!」

  「那我們快走吧。」在這關頭,他最擔心的似乎只是自己那邊的事,夏月只能暗暗咬牙。

  就在打開房門準備跨出去的時候,那種被命運拋棄的悲傷心緒又一次地在夏月的心底複萌。

  她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可能已經失去了唯一的一次生存機會。她離開的是一個本可以用來進行靈魂印證的房間——在王峰破門而入之前。

  她不知王峰是救了自己還是相反。

  其實根本就不用去調查什麼,她只要在裡面進行靈魂印證就可以了啊!

  那麼好的條件,也許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那時沒想到要這麼做,是完全不清楚該去印證什麼吧。

  難道最後還是自己沒有把握住機會嗎?

  外面的空氣很清新,她用力地呼吸了幾下,卻沒有喜悅感。她突然有點捨不得那個房間。當她鑽進別克車的副駕駛室時,注意到王峰的神色也有點不對,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眼珠一動不動地瞅著前面。

  「怎麼了?」

  夏月有點慌張,她拽了一下王峰的手,那厚實而溫暖的感覺讓她的臉微微一紅。

  「剛才你的話提醒了我。」此時王峰的眼睛像覆了一層膜,攝人心魄,「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是‘罪之法則’的終極漏洞。我現在已經清楚了阿西能倖存的原因,我也找到了那個bug。可以說,這確實是一個可以讓人百分之百倖存的方法。」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52
  【4】

  夏月受到的衝擊是難以想像的。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事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他搞定了,這真讓她又羨又妒。

  「你能告訴我嗎?雖然我沒什麼報答你的。」一想到姐姐為這個所作的犧牲,夏月的臉就有點紅。不過她真的很好奇那個bug是什麼,也許這下每個人都有救了。

  王峰發動了汽車,神態又恢復成了工作中的樣子:「我會告訴你的,畢竟要不是你告訴我那些,我也不會知道這個方法。但怎麼說呢,你要先做好思想準備才行。」

  這句話讓夏月又緊張起來——要做好什麼思想準備?

  王峰把車駛出了社區,鑽進了車水馬龍的公路。兩旁的風景總是那樣,每個人似乎都在匆匆地趕路。

  夏月很想回到這樣的生活裡,這時她有一種隱隱的恐慌,最近已經受了太多的刺激,看來王峰這次要說的也不是什麼好事,她已經有這種條件反射了。

  「你說吧,我已經準備好了。」過了一會兒,夏月說道,她把目光停在儀錶盤上。

  「我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剛才說的阿西靈魂印證失敗,然後被你所殺的推理,又有新的證據可以斷定是不可能的。」

  「這怎麼說?」

  「因為阿西肯定也知道了這種方法,所以他不可能現在就進行靈魂印證,也就不會出現所謂的‘靈魂印證失敗’之說,更不會導致‘罪神’來選你作為‘制裁者’的情況發生。換句話說,確實是有人殺了阿西,但那個人不是你。他利用了某種特殊的方法出入水泥密室,並嫁禍在你身上。不僅如此,他還利用了‘罪之法則’讓你也相信自己就是兇手。從這個角度來說,做得還是挺完美的。」王峰歎了口氣,聽不出是無奈還是在替兇手惋惜,「只不過在一個小細節上他稍有疏忽了,沒有在你衣服上沾上血漬。不過他確實很可怕。」

  王峰的情緒有點激動,不自覺地加大了油門。

  一想到是面對這種對手,自己還差點兒陷入他的圈套,夏月也明顯緊張起來。

  明明是被關在同樣的房間裡,他卻可以安然離開,他究竟是什麼人?

  「那你說一下,那個終極漏洞是什麼?」

  這時王峰卻沉默了。

  「你倒是說啊,怎麼,你想食言啦?」

  「不是,我還是擔心你聽到了會後悔。但若聽不到你肯定也不會甘休,算了,還是告訴你吧。你做好準備。」

  前面出現了紅燈,王峰踩了腳刹車,然後別過頭看了一眼夏月。

  「這其實也不是很複雜的推理,但確實可以說是‘罪之法則’的終極bug。我敢肯定這就是那個bug。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倖存的概率絕對是百分之百。你之前的推論都為了更容易判斷出自己是什麼罪,而這個bug的特點是根本不需要知道自己被寫下了什麼罪。」王峰搓了搓下巴,繼續說道,「你之前說過,如果阿西靈魂印證失敗的話,就只有密室內的人可以殺他。這個推理並不準確。瞧,我就可以進去殺他,也不是不能辦到。再堅硬的密室也是可以被打開的。但有一種方法卻可以讓他安枕無憂。你想一下,如果在他靈魂印證之前,就已經把其餘帶罪者都殺了,那麼當他印證失敗的時候,罪神又該引導誰去殺他呢?」說完之後,王峰咽了一下口水。

  夏月呆住了。

  「規則七:罪會隨機引導其他帶罪者來完成殺人行為,原來這就是bug的關鍵所在!因為有一種情況——就是已經沒有其他帶罪者了——所以與其把房間構築到牢不可破,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殺掉所有其他人。比起推論三,更恐怖的推論四是:殺掉所有其他帶罪者,自己再進行靈魂印證的話,不論靈魂印證正確還是失敗,都可以做到百分之百倖存。現在你明白了嗎?」

  「怎麼會這樣?!」

  夏月實在沒想到這看似簡單的「罪之法則」,竟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推論!

  殺人!殺人!把人全都殺光?!

  夏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這則推論完全對她沒有任何用處,她當然不可能去殺害別人,但為什麼推論會變得越來越恐怖呢?

  為什麼罪之法則會幫助嗜殺成性的人呢?!

  夏月不禁有種想哭的衝動,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上輪只有阿西一人倖存,這個漏洞被限定為只能有一人倖存。

  「你會不會現在就想殺了我吧?」她突然問王峰。

  綠燈亮了,王峰踩下了油門。

  「不會。」

  「兇手可都這麼說呢。」夏月賭氣地別過臉。她真的不想變成一具屍體,真的不想這樣死去。

  「哼,別小看我。」王峰盯了後視鏡一會兒,在看有沒有人跟蹤,「這個漏洞雖然很恐怖,但並不完美。」

  「怎麼講?」

  夏月疑惑地轉過臉,她忽然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比她想像的要厲害得多,已經到了讓人害怕的程度。他的城府深不見底。

  「你想一下阿西現在的下場就知道了。是的,他是可以用這個方法來逃過一劫。但正所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在上一輪結束之後,又會有一輪新的開始。‘罪神’的規則雖有漏洞,但如果上一輪印證錯誤了也沒人能殺他的話,這一輪就會被預設選中,以重新製造可以對他啟動規則的條件。」王峰歎了一口氣,「所以阿西再次被選中完全不是巧合,也可以看出‘罪之法則’在自身的範疇以內,會自動對漏洞進行力所能及的修補。而且看起來,阿西這次遇到了更強的對手。」

  「你是說S……他也知道了這個漏洞?」

  「看起來是的,他已經至少殺死了兩個人。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我相信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

  下一個就是我嗎?夏月心想。

  S不僅聰明、冷酷、殘忍,而且還具有很強的力量,否則阿西也不會慘死在他手上,最關鍵的是,他還熟悉規則。另外,他還知道如何自由出入水泥密室。

  完全處於無敵狀態。

  「這bug對他而言太完美了。」夏月咬了咬嘴唇,嗓音也變得乾澀起來,「他既然能自由進出用以靈魂印證的密室,那他本身就是一個bug,不是嗎?不管被選中幾次他都能倖存的。」

  「你也發覺了這點?」王峰點了點頭,「如果無法得知他是如何出入水泥密室的,我們就會非常不利。我並非是以員警的角度想知道密室的解法,只是想在自己靈魂印證的時候能抵擋住他的突然出現。」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管他再怎麼強大,也會有弱點。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團結其餘的帶罪者,讓他難以逐個擊破。難點在於,我們怎麼知道他是誰。」

  如果不算費冰欣,現在已經死了兩個帶罪者,還剩五個,這五個人分別是:自己、王峰、夏雪、李富勝和幸運者「饕餮」。

  那個S,真的就是那個「幸運者」嗎?

  對於這個問題,夏月也突然不自信起來。

  所有人都可能欺騙自己,包括正坐在身邊的人。

  過了一會兒,夏月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如果你想確認S的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找到我姐,他們應該已經見過了,到時就能真相大白。」

  「你說得沒錯。」王峰嘴上這麼說,可仍然朝原先的目的地駛去。

  「你現在要把我帶去哪裡?」

  「一個你從沒去過的地方,但正好可以遇到你想見的人。」

  「是姐姐嗎?」夏月不由得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她在哪裡?她真的是殺死費冰欣的兇手嗎?」

  「我既然是‘第八個’倖存者,那費冰欣的身份以及你姐姐是否是兇手就已經很明顯了。不過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車裡,先不要胡思亂想。我知道她會去哪裡。只是她想不到我會去那裡。人生就像是一個環,誰都會回到起點。那個叫李富勝的,我來猜一下,是她的初中語文老師對吧?」

  「你怎麼知道的?」夏月開始相信王峰所說的都是真的了,她並沒有和他提過李富勝的身份。

  「我是他們的老朋友了,所以被一起捲進來也不奇怪。說不定這次被選中對於我來說反倒是一種幸運。關於他們的事我不知道你清楚多少。其實自那之後,我一直覺得還缺少一個了斷,只是沒想到會搞得這麼誇張。」頓了一頓,王峰繼續說下去,「你知道嗎,我很希望這次能活下去,但如果真的做到了,這件事了結以後我應該會辭職。如果我死掉的話,有一句話我希望你能幫我轉告給你姐姐。」

  「什麼話?」夏月感到氛圍開始有點哀傷。

  「當你開始原諒這世界後,這世界才會給你想要的。」

  王峰凝視著前方,閉上了嘴。這是一句他曾經對自己說過無數次的話,沒想到在快要忘了的時候才應驗。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55
  第七章 硬幣

  【1】

  打開老舊的褐色衣櫃門,李富勝把夏雪放在裡面。

  她閉著眼睛,身體已經變得軟綿綿的,整個人軟軟地睡在裡面,蜷曲著,神態安詳,好像這是一個僅屬於她自己的小窩。

  李富勝的臉上流露出複雜的表情,他關上了櫃門。

  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這一步。

  從初中語文老師的角度來評價的話,他無疑是合格的,只是退休了。

  從一個男人的性能力來評價的話,他更是合格的。至少已經63歲的他,還能讓夏雪得到滿足。

  但在大多數人的道德觀裡,他知道自己該受到鄙視。

  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這方面誰都是自私的。

  更何況最近他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變故。

  他心裡有了一個和別人都不一樣的決定。

  再次打開櫃門看了一眼夏雪,然後又合上,李富勝退回到已經退色的椅子上坐下。

  他沉浸在這所舊房間陳舊的環境裡,這是他以前的家。他回憶著以前的感覺,但不是為了追念,他只是想與過去作一場最後的道別。

  不僅人會老,房子也是。

  以前不是這樣的,只是不清楚這改變是在關上和打開幾次櫃門以後發生的。但這所房子確實已經老了。

  改變有時不是壞事,有時又太殘忍。就比如剛開始的時候,當確認自己被「罪神」選入這場遊戲後,他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心情就如同被查出癌症晚期的病人。

  他盤算著自己還能活上幾天,他開始在夜裡像嬰兒般哭泣,覺得自己的靈魂可憐得就像一隻沒有食物的小狗,被鐵鍊銬在路邊,眼巴巴地躺在人行道上,伸長著脖子來等待誰來給它點食物或者乾脆補上一刀。

  太不公平了!

  為什麼別人沒有被選中,別人都能活得好好的?!

  除了陷入無邊的絕望外,他只做一件事,就是和夏雪瘋狂地做愛。也不知怎麼的,就像迴光返照般,他一個晚上居然可以像年輕時那樣瘋狂做上好多次,已經很久沒能這樣了。

  被「罪」選中還有這種好處嗎?

  而夏雪似乎也沉浸於用這種方法來麻痹自己。大家都是在逃避吧。

  直到有一天,當他喘著氣從夏雪白花花的胴體上爬起時,他突然感到厭惡了。這是一種非常厭惡的感覺,實在厭惡到不行,老實說後來要不是夏雪一直在提出需求,他甚至都不想碰她一下。可能是之前過度縱欲了吧。

  要不是會這樣,他甚至都懷疑自己被寫下的是「淫欲」。

  直到有一次,他做完之後在床邊抽煙,然後恍然間覺察到了那件事。

  原來掌握自己命運的鑰匙就在自己手裡,卻一直被他忽略了。

  這種喜悅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所有人都忽略掉的重要事實,竟然被他發現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李富勝想了一下,這種事畢竟只有到了他這把年紀的人才有可能想到。

  罪神給每個人帶來了厄運,但也有例外的情況。他發覺從現在開始,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他找到了一條僅屬於他自己的路。他意識到希望並不一定僅存于生存之中。

  如果那封郵件是完全真實的話——他開始這樣想——那他還不如故意驗證失敗,直接跑到罪神的身邊去一睹那邊的風景,這不是更好嗎?即使是無限的痛苦,那也是一種永生。

  他知道這個想法很奇特,在七個帶罪者裡他是最老的一個,但他並不笨。

  他能感覺到每個人都爾虞我詐地想要活下去。

  無論是誰,都企圖把自己被添加的「罪」給抹去。

  這就造成了一種思維定勢,每個人都為此努力。但自己又何必受其影響。那樣即使成功了又怎樣,還不是回到原先的生活,再活個若干年然後死去?

  他只是一個老人。他都已經活了一輩子啦。

  是否只有老人才知道永恆的可貴呢?本身他又還能再活多久?

  不論是什麼痛苦,都無法和不存在相提並論。死亡就是永遠的消失,那時就是徹底不存在了。不存在才是最可怕的。

  當李富勝從心底接受了被選中這件事後,他忽然意識到,罪神也許並不瞭解人類最害怕的是什麼。

  大家看事物的眼光不同。

  人到了某一天,最害怕的應該就是消失,那種徹徹底底的消失,而不是其他任何東西。但這種事情,對神來說也許完全沒概念,所以不瞭解人們對它的恐懼。

  還記得那封郵件上說:「他們最終會死去,並來到這比死亡還恐怖的國度,經歷無法想像的苦難,永遠成為我的僕人。」

  這讓李富勝想到,為什麼不乾脆去當它的僕人呢?那樣即使再苦難,至少也是一種存在。

  其實每個人來到世上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很多苦難我們習慣了之後,就不稱之為苦難,而稱為現實。或者乾脆把它理解為「本來就是這樣的」,就像生老病死一樣。

  罪神給予的苦難總有一天也會被習慣的,被認為「本來就是這樣的」,更何況那期限是永遠。

  「永遠」這個詞是多大的誘惑啊。

  也就是說,在李富勝的眼裡,被「罪」選中這件事已經不代表厄運了,而是罪神給予他的一個機會。

  他甚至連自己都分不清這是不是因為太過害怕而產生的阿Q精神。

  但他至少明白,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即使不被選中,他也會非常害怕死亡,害怕會在絕望中走完他的一生,本身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雖然他知道按他的想法去做也是有風險的,也因此一直猶豫著,但做什麼事沒有風險呢?還有,他已經經過了仔細的盤算:

  首先,他要做的事並不是去「自殺」,而只是故意「靈魂印證失敗」。如果這樣會導致他的死亡,就已經先一步證明了「那封郵件是真的」,證明了「罪神」確實存在。

  既然如此,成功的希望就會提高很多。

  如果只是讓他去「自殺」,那他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一直沒有告訴夏雪,他有了一個新計畫。他做出了一個和別人都不同的決定,那就是:

  他打算故意靈魂印證錯誤。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55
  【2】

  夏雪已經昏迷過去,被李富勝塞進了櫃子裡。李富勝還在櫃子裡放了一把還算鋒利的水果刀,來方便她等會兒動手。

  等下印證錯誤之後,總要有人被選為制裁者的吧。

  而同樣被封閉在這個房間裡的夏雪無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選。

  李富勝想,說不定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帶罪者必須在被水泥完全封閉的房間內進行靈魂印證,這可能有抵禦危險的含義。可對於李富勝而言,反倒擔心制裁者進不來房間怎麼辦。所以他都幫「罪神」考慮好了,放了一個「未來的兇手」在房間裡就能確保自己被順利「制裁」,現在他和其他人的思路完全是相反的。

  可為什麼明明已經有了覺悟,現在還是感到膽戰心驚呢?

  可能不管大腦如何厘清了思路,身體的求生本能還是會害怕死亡的吧。

  為了壓驚,李富勝抽出一根煙點上,狠狠地吸了兩口。那熟悉的味道讓他繃緊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可馬上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也正因為抽煙的惡習讓他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直接導致了他選擇走這條路。

  如果現在身體狀況良好的話,說不定他會改變想法。

  而眼下,他需要考慮怎樣才能印證失敗。幸好這顯然比考慮如何才能印證成功要簡單許多。

  本以為自己印證「饕餮」的話會很保險,那已經是幸運者的「罪」了。不過現在他已經改變了想法,幸運者未必就是「饕餮」,「饕餮」可能是他的偽裝。幸運者可能被寫下了其他罪,而自己近來的胃口也不差。

  他對幸運者的全新認識源於不久之前,他看著他收拾了阿西。

  那太讓他印象深刻了。

  他實在不願回想,當時,他和夏雪都沒料到幸運者會突然出現,但都能感覺到他這次來得很詭異,身上有股不同尋常的殺氣。

  可以說,他是以一種溫文爾雅的姿態出現的,臉上掛著微笑,但笑得很做作。當時為了緩和氣氛,夏雪還主動開口問他有沒有去靈魂印證。可幸運者的回答是:「沒有,那樣就沒意思了。」

  李富勝忍不住問:「什麼叫有意思?」

  而幸運者的回答是:「像你們這種有機會被選為制裁者的情況才叫有意思,如果我去靈魂印證了,不就喪失這機會了?」

  這個答案讓他和夏雪瞠目結舌。

  而隨後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噩夢。

  長話短說,阿西並沒有處在被偷襲的狀態,而是他率先向幸運者沖了過去,可還沒看清怎麼是回事他的手臂就被扭斷了。阿西馬上齜牙咧嘴地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完全沒料到幸運者會這麼狠。而幸運者接著又上去補了一腳,只聽到一記悶悶的哢嚓聲,可能是阿西的肋骨斷了。在倖存者還意猶未盡地想對阿西再做點什麼的時候,李富勝示意了一下夏雪,兩個人掉頭就跑,然後非常慶倖幸運者沒有追過來。當時他滿腦子都是阿西倒地的畫面和他的哀號聲。

  阿西是什麼貨色他和夏雪都很清楚。可幸運者對付他時,卻好像根本沒怎麼發揮就一下子搞定了。這算什麼情況?而且那時他的表情根本就是在享受。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無所謂別人死,也無所謂別人生,只是很享受淩辱過程的那種瘋子。沒錯,他就是這樣,偏偏又身手了得。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一種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氣場,讓李富勝都不由得懷疑他就是罪神本人。

  總而言之,幸運者竟然是這樣一個怪物。他自稱是「饕餮」就已經不可信了。可他之前明明還給人一種老老實實的感覺,完全分不清他那時是裝的,還是被寫下的罪讓他體內的惡魔蘇醒了。

  還是馬上執行計畫吧。這件事讓李富勝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再不快點兒行動,自己接下來可能連印證錯誤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幹掉了。

  而這次他之所以能幸運逃生,可能也只是因為幸運者完全沒有把他倆放在眼裡,或者說,幸運者認為他們還具有可供「娛樂」的價值。

  那你就小看我了,李富勝在心裡說道。他已經決定接下來用最快的速度來執行他的計畫,至於夏雪的想法,他已經無暇理會了。

  本來他還想幫夏雪一把的,幫她多收集一點線索,希望她能倖存下去。李富勝本來真有這個打算,所以也一直在幫助她對付夏月。

  但在現在的變故裡,夏雪變成了最悲情的人物。她在阿西身上受了那麼多的罪,無非就是想得到一個倖存的機會,可現在全泡湯了。

  逃走的路上夏雪一直鐵青著臉,後來終於忍不住說:「也許不應該逃,他不一定會殺死阿西,也可能阿西死前會給我留下什麼好處。」

  「你別太天真了,阿西會是那種人嗎?那個人若不是想一心一意要折磨死阿西,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逃走好嗎,我估計王水明也是他殺的。」

  夏雪閉上了嘴,雖然還是很生氣。

  「你說夏月在那裡要緊嗎?」李富勝緊接著問。

  「那你想去救她?」

  「沒,我只是還沒嘗過她的滋味。」嘴上這麼說著,他心裡卻一點兒欲望也沒有,現在對他而言,每個女人的肉體都成了白麵團一樣,產生不了一丁點兒的刺激。這種改變讓他懷疑,這是他要去罪神那邊的一種啟示:

  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吸引到他了。

  等到了這所房子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這裡是靠近市中心少有的私房地帶,正在等待拆遷,也是李富勝的老家。

  因為房產商遇到了財務問題,拆遷計畫一拖再拖。李富勝從小在這裡長大,可他已經很久沒回來過,鄰居們也差不多都搬走了。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現在想問你一下。」進了門以後,李富勝突然轉身,直視著夏雪。

  「說吧。」夏雪關上了門,把包放在旁邊,熟練地摁下了電燈開關。

  「我想知道,費冰欣真的是帶罪者嗎?」

  「怎嗎?你在懷疑我?」夏雪臉上露出生氣和疑惑的表情。

  「不是,本來我也不想多問的,你叫我那樣對她我也全都照辦了,然後還把夏月引到了那裡,但怎麼說呢,這個過程雖然沒有順利到‘百分之百’的程度。但畢竟我還是幫到你了,對嗎?」說到這裡,李富勝的嗓音有點發澀。

  「你到底想說什麼?」夏雪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她知道當李富勝用這種方式來說莫名其妙的話時,肯定是有事。

  「我只是想知道,除了我們幾個,還有沒有其他帶罪者。」

  「哼,看來你是在懷疑我。」

  「這能怪我嗎?」李富勝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連你如此痛恨的夏月都要先壓榨一番,可見你對線索有多執著。而對費冰欣你怎麼就輕易地殺了?你沒有調查她和‘罪’有關的任何線索,而她房間裡的水泥是我們抹上去的,她根本沒有進行靈魂印證就被我們殺掉了,這意味著我們連最基本的線索也沒搞到,這能不讓我懷疑嗎?」

  「我在等你說下去。」

  「那我就直說我的想法了。」李富勝捏了一下鼻尖,口氣也硬了起來,「如果她不是帶罪者,那我就懷疑你在保護一個我不知情的人。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哼哼,不管你怎麼想。」夏雪突然冷笑了起來,「我讓你白白強姦了一個美女,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就在這時,李富勝扇了夏雪一個耳光。

  夏雪一下子就蒙了,捂著臉呆在那裡。李富勝順勢掏出臨走時帶在身邊的毛巾,一下子捂在了夏雪的臉上。

  是阿西的那條毛巾。

  夏雪雖然比李富勝要年輕許多,但被他先下手為強,掙扎了沒幾下,就身子一歪滾倒在地。

  「他媽的!老子告訴你,對女人我早就膩煩透了!別老跟我提女人女人的!」狠狠地說完後,李富勝把夏雪放到椅子上,然後來到里間打開燈,就見一袋袋的水泥和磚頭正堆在原先床的位置。

  李富勝接著咳嗽了幾聲,然後走到外面把夏雪扛進屋,塞到櫃子裡,然後站在那邊又想了一會兒。他把整個思路又理了一遍。他知道接下來就只剩體力活兒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8-4 06:56
  【3】

  以他這樣的年紀,要在牆上塗抹這麼多水泥絕對是一件體力活兒。

  好在他這一輩比現在的年輕人要能幹很多。而且他已經在費冰欣的家抹過一次,現在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會在這裡靈魂印證可能也是種宿命吧。李富勝希望自己能死在這裡。

  他曾有一個溫柔賢慧的妻子,還有一個即將出生的兒子。曾經的人生好到讓人嫉妒。

  妻子並不貌美出眾,但她是一個好人。他可以說是仰慕她,並為有這樣的妻子而自豪。他甚至懷疑用一生的辛苦與愛是否配得上她。他希望能和她永遠相伴。可一下子,一切都失去了。世界變成了無法醒來的噩夢。

  在醫院迎接新生命誕生時,她遭遇了醫療事故,母親和孩子一個都沒保住。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五歲,未出生兒是個男孩。

  醫院並沒有給出太多的說法,隨便一份檔就讓兩條生命不了了之,還說當時他自己也簽字了。怎麼可以這麼倒楣?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就像在人行道上被雷劈死一樣吧,可就真的發生了。他已經沒有心情去請律師打官司了,也沒法接受現實,無處可泄的怨恨只能融化在血液裡,侵蝕靈魂。他恨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從此,他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懷有一種潛在的敵意。他希望有誰能阻止他的這種改變,可是沒有,每個人都把他當成了可憐蟲,都躲著他,同情他。沒人會批評他。他更把自己當成了悲劇的主角,就像一切都已經註定了,無法逃脫。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你現在還會生氣嗎?你還會因我的所作所為而生氣嗎?我真的很想你能狠狠生氣,狠狠地扇我耳光,可是你不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就這樣不告而別!你只把這空蕩蕩的房子留給了我!我孤獨得就像一隻蠶蟲,被包裹在裡面!你希望我這樣度過餘生嗎?!真的夠了!從前的美好回憶,都換作你給我的禁錮!

  他心底裡的發洩沒人能聽到,他開始不停地抽煙,變得煙不離口。

  他再也不給學生備課,上課只是照本宣讀,批次工作就是糊弄。到考試前,再偷偷地把考試題目改頭換面地放在黑板上寫出答案讓他們考出好成績。這樣會害了他們,可每當注視著這些生龍活虎的孩子,他都會怨恨地想,他媽的,憑什麼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順利生下來,我的孩子就沒有機會坐在教室裡?!

  如果看不到也就好了,可是李富勝得天天面對他們,心裡的不平衡越來越厲害,也尋不到一個發洩口。他也只能這樣一天又一天地混日子。

  直到那個人出現。

  在一次家長會上,他遇到了夏雪的母親。

  和濫俗的言情小說開頭有點相似,只是主人公沒他這般老醜,夏雪的母親也並沒多漂亮,只是她的神韻和愛妻有幾分相似,這就已經足夠了。李富勝像著了魔一樣,長期被孤獨所壓抑的情感在瞬間爆發出來,她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勾住了他。

  他覺得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女人。

  她的名字叫黃依花。

  真可謂「一花一世界」,李富勝自暴自棄的生活開始有了轉機。他對自己說,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就再也不墮落了。

  他渴望著和她的下一次相遇。

  可一年開家長會的次數加起來也沒多少,能見到她的時間實在有限。看不到她時,李富勝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女兒夏雪身上,並讓她擔任了語文課代表。

  他和夏雪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自己的賞識果然也換來了她的好感,慢慢地彼此熟識起來了,自己終於也有機會可以到她家拜訪了。

  對他而言,能做到這步已實屬不易,可結局還是把他打回到殘酷的現實之中。

  夏雪的母親雖然對他禮遇有加,但她有美滿的家庭,對他的暗示完全無動於衷。

  在幾次試探都完全碰壁之後,李富勝只有悲哀地絕了念頭。如果故事能這樣落幕就好了,對他來說只意味著一場挫折。

  不記得是哪天,放學之後,夏雪突然去找他,問了一下有關期末考的問題。李富勝只想快點兒回家買菜燒飯,略顯敷衍地答完了之後,夏雪突然有點靦腆地對他說:「老師,你今晚能去我家吃飯嗎?我老媽今晚燒了好菜,想和你聊聊。」

  「這不方便吧?」李富勝心中一顫,但還是推辭了一下。

  「沒事的,我爸又出差了。」夏雪笑了下。

  「啊,那你爸經常出差嗎?」

  「是的啊,他是在船上工作的。平常雖然在家,但一出去就會很久,跑各種國家。」夏雪的語氣裡有一絲寂寞。

  「這樣啊,那得讓他多給你帶點禮物。」李富勝克制住心中的狂喜,沒想到夏雪家是這種狀況,獨守空房的女人當然會感到寂寞,看來自己多日的追求終究還是有了成果。

  走進夏雪家時,李富勝卻隱隱感覺到了不對,裡面空無一人,不像黃依花會請他吃飯的樣子。正當他開口想詢問時,夏雪說:「我媽請你來吃飯是我騙你的,她今晚加班,很晚才會回來。」

  「那你為何……」

  「我一個人待在家裡太寂寞了,想讓老師來陪陪我。」

  「原來如此……」

  在這瞬間,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李富勝感到了一種由衷的失落感。他感覺自己被眼前這位有點臉紅的語文課代表給耍了。她可能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的母親,否則也不會開這種傷人的玩笑。

  但無論如何,她都在自己的傷口上多撒了一把鹽。

  不能就這麼算了,應該要讓她付出代價的啊,李富勝想。

  看到他在發呆,夏雪走近他用手挽住他的胳膊,問:「怎麼了?」這是她常對父親做的動作。

  而李富勝卻感覺手臂被她的乳房貼緊了一下,雖然馬上就鬆開了,但沒想到她只有15歲,就已發育良好,那感覺真是如此誘人。再看了一眼她美麗的臉龐、柔嫩的脖子和裸露在外的筆直雪白的小腿,一種壓抑已久的衝動終於被喚醒了。她長得有點像她母親呢。

  「你是喜歡我來陪你對嗎?」

  夏雪點了一下頭。

  「你是喜歡老師對嗎,那你知道愛是什麼嗎?」

  夏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富勝就接下去說:「我今天就來教你吧……」

  這句話在柔和的燈光下聽來具有一種奇特的誘惑,然後李富勝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夏雪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反應,身子就被他抱了起來,然後哐地一下,房間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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