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烽皇 作者:瑞根 (全書完)

 
V123210 2016-8-31 19:05: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1 725714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8 17:24
第一百六十七節易幟

    踏入朐山城,就能感受到瀰漫在整個城區內的一種焦躁、迷茫和混亂的氣息。

    雖然表面上駐軍巡邏士卒仍然儀容嚴整,來往的商旅也還正常,但是從那些軍士們之間的交頭接耳以私下竊語就能看出端倪來。

    青州城破,節度使大人被俘,這個消息瞞不了人,就算是劉延司想瞞,淮右方面也不會讓他瞞下去。

    之前劉延司是斷斷不會相信青州城竟然會在五日內被攻破的,他一直認為這是淮右軍的詭計,但是很快來自密州和青州的消息就印證了這一消息的真實性。

    在得知淮右大軍盡出青州時,劉延司不認為有多大問題,青州城不是那麼好打的,一萬多精銳守城,除非淮右能起十萬大軍。

    五萬兵力,劉延司覺得淮右軍怕要碰個頭破血流,未曾想到五日即破城,這顛覆了劉延司的認知。

    哪怕知道淮右軍的術法力量很強,淮右軍有數量遠超的小天位強者,淮右軍還有實力強勁的遠程打擊武器,但是怎麼可能五日就被破城?而且更為不可思議的是節度使大人居然被活捉!

    是活捉啊,活捉一個小天位高手,這怎麼可能?

    王守忠絕非那種拘泥不化之人,一旦形勢不妙,定然可以自行脫身,劉延司很清楚,所以他才無法理解。

    王國禧的到來給了他一個瞭解真實情況的機會,他為此單獨與王國禧足足談了一個時辰,詳細瞭解了淮右軍攻打青州城,尤其是破城那日的始末。

    王國禧把自己所瞭解的以及在路上王朴和他所說的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劉延司,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事實上他也希望用一個完整的事實提供給劉延司,來供劉延司為未來的決斷作依據。

    「只有五萬大軍,五日破青州,淮右軍強悍若斯?」劉延司忍不住喃喃自語,「三郎,依你之見,縱然不是淮右高手設伏,淮右軍也定能破城?」

    「嗯,劉叔,這一點我確信無疑。」王國禧點點頭,「淮右軍在北門伏擊父親大人,的確有些意外,不清楚淮右怎麼猜測到父親大人會親自到北門坐鎮,因為之前父親大人一直是在東門,但我覺得這一點不重要,如果他們設伏不成,頂多也就是父親能隻身逃脫,或者說一小部分人能逃出城,但是破城是毫無疑問的。」

    「久聞淮右的術法器械威力無匹,看來我們之前還是低估了,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啊。」

    劉延司臉色沉重,右手食指在胡椅扶手上輕輕敲擊,偶爾還要停頓一下,似乎要好好考量一番。

    「而且如你所說的那弩車和投石機射程遠勝於我們平盧軍,我們城防優勢便被徹底抹平,甚至還落到了下風,那破城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們如何能製作出這般凶悍的投石機和弩車,多半還是和術法一道有關,我們北地在這方面的確差距太大了。」

    「吾在路途上聽得王朴說,淮右道藏院中術法師多達接近兩百人,這一次來青州也不過二十餘人,大多還是留在了澮州、壽州和徐州,不過王朴也說,術法一道奧義精深,單憑個人根本無法窮極,非得要有集眾人之智慧,方能大成,現在淮右道藏院也還只是屬於起步階段。」

    王國禧的話讓劉延司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近兩百人還居然只是起步階段,那平盧的術法師通共也不過二十人不到,這如何能比?

    其實王朴的話也有些半真半假,這接近兩百人可不僅僅是道藏院,而且還包括了材官院,道藏院與材官院合併合成道藏材官院,有點類似於江烽來那個時代的科學院和工程院的味道。

    但哪怕是只有一半,也是駭人聽聞了。

    要知道這術法師不是養養人那麼簡單,這些術法師平日不但要修煉玄神,更重要的是要進行各種術法研究。

    要進行術法研究就得需要各類資材,這是進行術法研究的根本保障,這上邊花錢就海了去,等閒的藩閥在這上邊根本就撐不住,尤其是在這幾年老天爺不作美的情況下,養軍都困難,更不用說養一支術法師隊伍了。

    「難怪淮右術法一道能如此造詣,也難怪說淮右握有壽州、廬州、徐州這等富庶之地,卻養兵不多,卻是在這上邊花費巨大。」劉延司點點頭。

    「劉叔,你打算怎麼辦?」本來不想問這個問題,但是王國禧覺得自己恐怕遲早也要面對,還不如大大方方挑開來說。

    「唔,三郎,不瞞你說,我想在也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劉延司面無表情,「照說節度使大人有手書,某便該遵令而行,但你也知道節度使大人現在落入淮右手中,只怕這封信未必是大人內心本意啊。」

    王國禧心中微微冷笑,這話王朴也說過了,他說劉延司的推諉之言多半會是以這個來開頭,竟被對方料準。

    王朴還說這也不怪劉延司,畢竟換了誰坐在這個位子上都得要掂量一番,怎麼決定都是無比艱難。

    「劉叔,的確,要做決定很困難。」王國禧斟酌了一下言辭,慢慢的道:「但吾以為,是不是父親大人本意並不重要。」

    「啊?」劉延司大吃一驚,盯著王國禧,「三郎,何出此言?」

    「劉叔,就像你說的,父親大人在淮右軍手中,他說什麼都未必能代表他本心,所以給你的手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面對的這個現實狀況。」王國禧很平靜的道。

    劉延司目光刺向王國禧,像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之前對這位三郎一點兒也不瞭解,只知道他在武道上頗有天賦,但是其他,一無所知。

    「現實狀況,嗯,三郎,你覺得現在的狀況,呃,對我們來說,當然,很不利,但……」

    王國禧打斷對方的話,「劉叔,吾想說的是,如果我們不按照父親手書那樣服從淮右軍,那我們打算怎麼辦?嗯,能不能求存?如果能,那麼我們就可以嘗試,如果不能,那麼我們也不必多說了。」

    直白露骨的話讓劉延司臉色也是變化不定,對方話語裡雖然顯得沒有傾向性,但是劉延司能感覺到對方不太看好。

    「三郎,你覺得我們沒有出路?」劉延司冷靜下來。

    「劉叔,海州獨存,你覺得可能麼?」王國禧簡短的問道,見劉延司搖頭,立即道:「那我們就只能和密州二叔那裡聯合了,大兄去了二叔那裡,想必也早就到了,估計他們也許面臨著和我們一樣的難題,那麼我們聯合,可否有出路?」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這個出路要看是指什麼。

    王國禧繼續著自己的話題,「聯合的目的是什麼,是維持現狀,還是反攻青州?如果維持現狀,錢糧可曾充足?登萊二州怎麼辦?」

    這個話題一拋出來,讓劉延司又是一愣。

    沒錯錢糧才是維繫一個地方生存的基礎,海州維繫下去倒是可以,但是密州呢?

    平盧錢糧都集中在青州,現在青州被奪,以密州的狀況,根本維持不了多久,如果海州要支持密州,那也難以堅持太久。

    還有,登萊二州怎麼辦?要守登萊,肯定會被各個擊破,但如果不守,只剩下密州和海州,海州還是一個新得之地,四皆被淮右包圍,要不就是面海,又這樣的情形能堅持多久?

    劉延司心慢慢冷了下來。

    這肯定不是王國禧想到的,想必就是那淮右派來的使者王朴一路上給王國禧灌輸的了,但雖說有洗腦之嫌,但劉延司卻知道這並非妄言虛誇。

    光靠海密二州是根本堅持不下去的,一招圍點打援就能讓海密二州顧此失彼,只要丟掉任何一州,那另外一州陷落就是轉眼之事。

    尤其是在瞭解到淮右如此強大的攻城器械裝備之後,劉延司覺得海州這等防禦,只怕三日都未必能守得住。

    「劉叔,這不是吾想出來的,而是那王朴路上所言,吾一直在思考,但無論如何反推尋隙,吾都沒有找到能說服自己的理由,這還是在沒有父親大人這層因素的前提下。」

    王國禧沒有遮掩什麼。

    劉延司呆呆的看著對方,目光慢慢轉開,投向門外,雪越發大了。

    三日後,王朴與劉延司就淄青軍接受淮右軍重組整編一事達成基本一致,海州城頭重新懸掛起「淮右節度使江武寧節度使江」的大旗,海州光復。

    幾乎是在同時,王國榮在抵達密州之後,也很快就和王守信達成了一致,甚至並沒有和淮右使者多作商討,便宣佈密州易幟,在密州的平盧軍將接受淮右軍的重組整編,歸附於淮右軍下。

    可以說,這一場戰事的消弭甚至比江烽想像的還來得快,應該說派出的王國榮和王國禧二人在其中起到了相當關鍵的作用。

    如果沒有這二人出使,也許密州和海州最終還是會選擇這樣一個結果,但是也許時間上就要拖上許久。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9 17:54
第一百六十八節危局

    平盧王守忠勢力的瓦解,比想像中的還要來得快。

    這裡邊主要有幾個因素。

    一是王守忠自身被俘,其本人從未考慮過繼承人人選,這使得群龍無首。

    二是淮右軍採取的是掏心斬首戰術,不但解決了王守忠,而且還拿下了青州城。

    青州城正好處於整個平盧諸州的中心,它一丟失,加上朱茂在齊州的攻勢如潮,所以使得整個平盧東部就基本上無法為其他州提供支援了。

    青州城地位的特殊還體現在它對登萊二州的控制上,只要控制了青州,登萊二州的咽喉要道就被青州扼住。

    這也就意味著除了密州和海州外,整個平盧大部實際上都在淮右軍的控制下了,密州是斷不可能分兵去鎮守登萊二州的。

    三則是平盧軍所處特殊區域,使得它難以獲得外來的外援,可以說青州一下,剩餘尚未歸附的平盧諸州,除了淄州還能夠和北面的魏博軍轄地接壤外,其他各地與中原或者江淮聯繫,都必須要過淮右地盤。

    也就是說,平盧是是相當於被淮右包圍之下的。

    再加上由於中原形勢的急劇變化,真正能對平盧發揮影響力的大樑自顧不暇,而南陽和蔡州也被大樑可能面臨崩潰瓦解帶來的各種不確定因素甚是利益好處所吸引,不太可能全力以赴的對付淮右。

    所以這些因素結合起來,也就使得平盧駐軍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

    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說,無論是換一個什麼樣的主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穩定住局面,能讓他們也有所依,這才是他們最為關心的。

    這個時候江烽在淮南、在徐泗、在兗鄆沂的表現就成為最直觀的範例了。

    廬州德勝軍的秦漢、柴永,徐州感化軍的俞明真、盧啟明,兗州泰寧軍的洪葵、郎坤等人,現在無一不是副兵馬使、兵馬使級別的高級將領,而且都還在這一次北征青州期間統兵獨領一方,由此可見這位淮右主人的大氣。

    這也是讓平盧軍諸將和平接受淮右重組整編的最重要因素,可以說沒有江烽在淮南、徐泗和兗鄆沂三地積累起來的聲望信譽和口碑,這些平盧軍將領絕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折服在江烽的個人魅力之下,而個人魅力往往就是在這些細節上慢慢塑造起來的。

    當然,和平接受整編,並不意味著一切就結束了,後續的問題依然不少。

    如何處置王守忠和王氏家族成員也是一大難題。

    王守忠也接受了離開平盧的意見,但是去哪裡,什麼時候獲得自由離開,這兩點卻成了一個難題。

    照理說長安是一個最佳去處,但是目前黨項人雖然和關中朝廷達成了一致,大軍北撤,但是仍然保留了部分軍隊在關中平原逗留,理由是朝廷沒有將答應給予他們的錢糧給足,其背後的野心卻不言而喻,尤其是在看到沙陀人對大樑的戰爭中開始逐漸取得優勢,極有可能要入主中原之後,他們的這份心思恐怕就更熱切了。

    現在的長安雖然沒有遭到黨項人的洗劫,但是在被黨項人勒索之後,也是元氣大傷,加上西有居心叵測的楊文昌大軍虎視,北有戀棧不去的黨項胡騎,可以說整個關中局面並不安全。

    王守忠縱然是小天位高手,但是真正某一天遇到楊文昌大軍或者黨項胡騎入城這種戰亂時候,你固然可以以一己之力脫身,但妻妾婦孺呢,家眷親友呢?這都是不得不考慮的。

    王守忠同樣知曉這個情況,所以去不去長安還需要斟酌。

    那不去長安,又能去哪兒?留在平盧肯定不行,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原來洛陽和汴梁也是可選之地,但現在肯定不行,沙陀人大軍已經攻佔洛陽,汴梁現在風聲正緊,都不合適。

    再有就是諸如南陽、揚州、襄陽、江陵以及廣州這些大都市了。

    南陽或者揚州要說也是一個合適的去處,只是目前南陽、揚州與淮右還處於敵對關係,所以如果真的要去,肯定也要等待一段時間之後了,也就是說起碼需要淮右對平盧軍完成整編,徹底控制了整個平盧之後。

    至於襄陽、江陵和廣州,倒也去得,但同樣需要等待一段時間之後,不過王守忠卻未必願意去。

    最好的選擇還是長安,但須得要關中形勢穩定之後,當然王守忠也可以選擇諸如徐州、壽州和廬州這等已經牢牢掌握在淮右手中的大都市。

    不管怎麼說,這都要在淮右徹底解決了平盧軍的問題之後了。

    **************************************

    「朱茂還沒有回音?」江烽斜靠在胡床上,淡淡的問道。

    「回郡公,暫時還沒有。」崔尚也到了青州,南陽軍和蔡州軍都被大樑吸引走了,蟻賊和李吳仍然還在江南纏戰不休,整個淮右領地內目前已經處於相對平靜狀態了。

    「王氏諸將,白陵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王氏諸人中,除了王守忠不可能為淮右所用外,像其他諸人,都還是頗有實力的。

    像王守信,王國榮、王國華、王國禧、王國慶、王國續等諸子,都值得一顧。

    王守信已然是小天位強者,而且也是沙場宿將,自不必說,王國禧乃是固息期的新秀,心思冷靜,頭腦清晰,王朴回來對其讚不絕口,也是人才。

    就算是王國榮和王國華兩兄弟,在江烽看來也是值得一用的人才,王國榮表現出來的沉著穩健,加上多年在平盧軍中的經歷以及所受的冷落,都是亮點。

    還有王國慶、王國續等王守忠的庶子,也都是天境養息期的高手,在軍中也是歷練多年,他們本來也從未被王守忠打上眼,也從未奢望過能獲得什麼,現在既然換了君上,自然沒有那些羈絆,願意為江烽效力。

    「王守信可堪大用,但屬下以為不宜在平盧,可調往兗鄆,比如鄆州或者一線。」崔尚摩挲著下頜,「王氏諸子,無須太過顧忌,郡公可酌情使用便罷。」

    調往鄆州,那就是要防範大樑真的被沙陀人打崩之後可能出現的局勢劇變了,調往徐州,那就是要準備與蔡州在宋州交鋒了。

    崔尚已經在著眼日後的佈局了。

    「哦?」江烽笑了起來,「看白陵之意,這平盧軍似乎不宜打散重整?」

    「從長遠來看,平盧軍乃至現在的武寧軍都需要重編,但從目前來說,形勢卻不允許我們如此。」崔尚並不隱晦自己的態度,「大樑也許就會撐不住了,契丹人甚麼時候南下也是一個難題,平盧軍還是具有相當戰鬥力的,或許這幾年因為自身原因有所削弱,但其基本戰鬥力還是可以保證的,這從這一次青州攻防戰就能看出一斑,所以現在宜穩不宜動。」

    「若是沙陀人果真擊破大樑,我們當如何?」江烽身體微微前傾,問道。

    情報顯示,雖然大樑軍退守滎陽、河陰一線,也從汴州再度抽調精銳,貌似還能堅持,但是來自無聞堂的消息,大樑的心氣似乎已經在洛陽被攻破之後散了,很難在凝聚起來,這種情況下,還能抵擋得住沙陀人的攻勢多久,很難說。

    無聞堂的判斷,如果熬得到明年夏收,也許大樑還能續得了一口氣,但是就怕大樑熬不到明年夏收了。

    無聞堂認為大樑能熬到明年夏收的可能性連三成都不到,甚至可能連兩成都不到,所以淮右必須要做好應對準備。

    這從南陽和蔡州肆無忌憚的動作就能看得出來,南陽已經出兵汝州,而蔡州正在積極厲兵秣馬,估計出擊陳州和宋州也是迫在眉睫。

    這是一道難題。

    若是大樑真的難以續命,那淮右理所當然的要從自家利益出發,先行一步,比如考慮取濮、曹二州。

    事實上現在濮、曹二州防禦極其虛弱,尤其是曹州,幾無半兵,鄆州阮氏和晁氏都密諫,可先取曹州,甚至晁氏還表示可以從中穿針引線,先引曹州大族來投。

    濮州現在駐紮有尚雲溪部,也派了使者來徐州,應該意識到大樑危局,想要另尋出路了。

    只要淮右有心,濮、曹二州,轉瞬就可變色,問題是濮、曹二州歸附淮右又能如何?

    沙陀人不會在乎這一點,甚至還會拍手稱快。

    他們現在主要目標是徹底滅亡大樑,一旦徹底滅了大樑,氣勢正盛的沙陀人刀鋒會指向何方?

    一旦指向淮右,淮右扛得住麼?

    收納的土地再多,卻無法迅速轉化為自家的實力,這就是眼前的難題所在。

    像平盧諸州納入,還有四五萬平盧軍,明知道如果不進行重編重組,這支軍隊的向心力就很弱,甚至叛變的可能性就會一直存在,但你現在卻還不能動它,因為外敵虎視,你需要穩定內部。

    甚至像武寧軍也一樣存在這些問題,之所以放手讓俞明真、盧啟明、洪葵、郎坤等感化軍、泰寧軍大將領兵,固然有江烽覺得有把握駕馭得住的因素在其中,但也有一些迫於形勢的考慮。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17:41
第一百六十九節困局

    崔尚一時間沒有說話,顯然是在認真考慮江烽的這個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早就被提了出來,這幾日裡官員和諸將也都在就這個問題進行熱烈的討論。

    但由於局勢複雜,官員諸將的觀點也是迥異,主要來說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主張保持現狀,不介入晉梁之戰,積極整頓淮右自家內部,尤其是對新近納入的平盧諸州、兗鄆沂以及徐泗海諸州進行整頓。

    這一派認為除了軍隊的整頓外,更重要的還是要從恢復經濟民生這一塊來著手,這一塊任務相當大,而且難度也很大,所需錢糧缺口也不小。

    持這一觀點的人,不僅包括像陳蔚、王煌、杜拓、楊勳這些政務官員,也包括像盧啟明、俞明真、秦漢等觀點較為保守的將領。

    另一派自然就是主張不能固步自封,必須要搶在晉軍擊破大樑之前,搶佔有利形勢,以備不測。

    持這一派觀點的又分為兩個分支。

    一支是以楊堪、龍葵、郎坤、丁滿、羅鄴、趙文山等人為主,也包括王朴等人,力主全面積極介入,應當馬上搶佔宋、濮、曹三州,在這三州建立起穩固的防禦體系,同時要利用收復平盧的影響力,向北爭奪河朔之地,以備日後在與大晉、契丹人爭奪中原取得優勢。

    另外一支則主張在中原可以有限介入,比如佔領濮、曹二州,支持袁氏取得宋、陳、許三州,嘗試與蔡州袁氏建立起同盟,共同抗衡大晉,同時在淮南進行整合,取得和州和舒州,進一步鞏固淮右在淮南的根基,確保有雄厚的錢銀資源來支持淮右在中原的地位,同時選擇有利時機,伺機重奪申光二州。

    這一支以王邈、梅況、柴永、駱成淦等人為代表,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相對保守,但是卻提出了要在南面展開戰爭。

    從內心來說,崔尚是傾向於激進派中的第二支,即在北面展開有限攻勢,取得濮曹二州,避免與沙陀人直接衝突,而與袁氏結盟,主要在南面來拓展局面,打好基礎。

    因為在他看來,南面的情況要遠好於北地,無論是和州還是舒州,亦或是申光二州,本身條件就不差,週邊形勢也不算有多麼惡劣,這些地方只需要拿下之後稍加經營,就能迅速變成魚米之鄉,而淮右的軍事實力也足以保證這些地方的安全。

    但他也清楚即便是這個看起來相對保守的構想也還是有一些激進風險在其中,像要奪申光二州,勢必就把南陽列入敵人,而如果要取和州,肯定引來李吳的敵視。

    可以說以上三個觀點,都或多或少的存在隱患難題,就像第一個較為保守的意見一樣,你以為你現在不介入關起門來自己發展就太平無事了?

    你問過沙陀人會答應麼?

    你以為我不犯人,人就不犯我?

    天下沒這等好事,沙陀人也不會因為你想要保持克制,他就會也保持克制,他只會看打誰利益更豐厚,打誰更穩當。

    淮右若是在對方面前表現得更為安分守己,說不定反而會讓沙陀人覺得軟弱可欺。

    還有,契丹人一旦受到刺激南下入侵河朔,淮右還能坐得住穩得起?

    你不趁著契丹人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之前搶佔河朔的戰略要地與養馬之地,蓄養實力,日後怎麼來和契丹人的鐵騎在中原大地上對抗?

    同樣,選擇激進派的第一支也一樣有許多風險,一旦要搶佔宋州,就肯定要和早就預謀要奪宋州的袁氏發生衝突。

    如果主動向北爭奪河朔,沒準兒本來還沒有下定決心的契丹人就會感覺到威脅提前南下了呢?

    雖說契丹人南下是遲早的事情,但是能夠延緩對方南下的時間,為淮右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來休養生息積蓄實力,那也是極好的,可以說多拖一天,就能多幾分機會。

    正因為如此,崔尚對這個問題也是覺得難以作答,因為每一個選擇都有利弊,甚至利弊都是旗鼓相當,都存在許多他難以預測的風險。

    看見崔尚滿臉糾結,難以作答,江烽也明白其中的難處,事實上他這幾日裡也一樣為這個問題弄得茶飯不思,睡不安枕。

    因為任何一個決定,都會對淮右的未來造成深遠的影響,甚至直接影響到淮右在爭奪中原霸業中的走勢。

    「白陵,這個問題恐怕不好回答,因為我自己都還沒有拿定主意,不過你覺得我們該如何來處理朱茂的問題?」江烽乾脆避開了這道難題,

    朱茂派出了使者來青州。

    目前朱茂已經佔領了齊州,但是卻並未按照當初江烽給他開出的許諾,接管淄州,而是駐兵於齊州,淄州最後是向淮右歸降了。

    這個姿態擺得很好,不過這還不是江烽想要的。

    伴隨著北地形勢的日益嚴峻,朱茂這支力量也顯得有些舉足輕重了。

    據無聞堂反饋回來的消息,無論是大樑還是大晉,都在積極接觸朱茂,估計也開出了很高的條件,但是朱茂至今沒有表態,現在更是把使者派到了青州,這個動作意義很重要。

    「朱茂打下了齊州,目前整編了在齊州的部分平盧軍,總計兵力在六個軍一萬五千人左右,這支力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比起當初朱茂離開兗州時增加了一些,但是論戰鬥力卻未必增長了多少,因為在齊州一戰中,朱茂的兵力也折損不少,收編的部隊只能是在數量上增長了,但真正要整合起來,需要時間。」

    崔尚很有耐心的介紹著朱茂的情況。

    「朱茂很有自知之明,他已經在不同場合下表明了態度,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節度使,因為經濟民生他不懂,也不感興趣,所以才會有泰寧軍在兗鄆沂的失敗,他在濟州的情況也只是差強人意,如果不是淮右的支持,他也一樣堅持不了多久,哪怕拿下了齊州,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呵呵,白陵,照你的意思,朱茂是準備歸附淮右?」江烽笑著問道。

    「郡公莫笑,朱茂或許是的確有此意。」崔尚正色道:「他的使者已經到了青州,屬下已經先見了,有了一番長談,屬下覺得,朱茂的態度還是比較清晰的,他想要統兵打仗,這大概就是他最根本的意願,他希望能夠掌握一支比他原來的泰寧軍更強大的軍隊縱橫沙場,他想要和天下最強悍的將軍隊交鋒來證明自我。」

    「與與天下最強悍的軍隊來交鋒證明自我?誰是天下最強悍的軍隊?梁軍,晉軍,還是契丹人的鐵騎?總不會是淮右軍吧?」江烽笑吟吟的道。

    「使者沒有說,或許朱茂覺得梁軍已經沒落了,沙陀鐵騎,契丹遊騎,才是他的敵人,日後也許還有南陽和蔡州軍呢?」崔尚泰然自若的道:「屬下以為,唯有郡公才能給他這個機會,他也應該願意為王前驅。」

    「白陵,你說若是某邀請朱茂來青州一行,你覺得他能來麼?」江烽悠悠的道。

    「啊?」崔尚心念急轉,「郡公這是要試探朱茂?」

    「若是他信得過某,自然願意來,那某也願意與他攜手共進,若是他都信不過某,那也許我們保持現有的格局更好。」江烽微微一沉吟,便做了決定,「某便不見他的使者了,你轉達給他的使者,請他轉告朱茂,某願與茂公一起飲馬河水,坐忘幽晉,如何?」

    ***********************************

    雪後的長安多了幾分寂靜,幾個老卒在朱雀大街上有氣無力的掃著積雪,幾處大宅側門偶爾開閉,似乎證明這條大街仍然還有著人氣。

    薦福寺旁的開化坊裡一處宅邸中,吱呀一聲,中庭院門打開,漫步而出的兩個女子正在鶯鶯細語,「小瑾,你真的打算要去徐州?」

    「怎麼,你也想去?要不,咱們一塊兒去,如何?」被喚作小瑾的女子正是李瑾,乳黃色的曳地長裙在走廊裡緩緩遊動,才從溫暖的室內出來,庭間白雪如蓋,呼吸間白霧繚繞。

    「嘻嘻,你怕是只想一個人去吧,我去了算什麼,那多礙眼?」

    身材高挑的女子一雙娥眉修長,鵝蛋臉明眸善睞,朱唇點絳,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玉指纖纖,捏住一枝梅花,輕輕嗅著花蕊的香氣。

    「去去去,沒影兒的事兒,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李瑾臉色微微一紅,「愛去不去,難得找個藉口給你一個機會出去走一走,要不你家裡啥時候能放你出長安城?」

    「哎,現在想出去就更難了。」高挑少女娥眉輕蹙,「黨項胡騎還在北邊不走,長安城現在流民進來不少,治安不靖,物價飛漲,這雪多下兩場,不知道明早又得要多少凍死骨。」

    一個紫袍男子疾步入內,卻未曾想到迎面遇上二女,「殿下!」

    「二哥,這等急匆匆的去哪裡?」高挑少女見到自己兄長顯得很高興,這一段時間兄長都沒有怎麼回家,來去匆匆,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今天撞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 18:32
烽皇 第一百七十節震驚莫名

    「唔,吾要去見大兄。」紫袍青年微一駐足,欲言又止。

    「發生什麼事情了?」見兄長神色複雜,眉宇間又有些憂慮,少女趕緊問道。

    入冬以來,雖然黨項人的大股遊騎退縮到了邠州、坊州一線,但是小股遊騎仍然深入到三原、醴泉一線襲擾擄掠,使得整個關中平原仍然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22

    再加上楊文昌大軍一直在隴州和岐州一線駐紮有大軍,更是直接威脅到了關中的生存。

    原本南陽一直在調停楊文昌、黨項人與朝廷之間的紛爭,但是隨著晉軍南侵,晉梁之戰全面爆發之後,南陽方面就對調停淡了心思,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中原戰事上去了,一直拖到了入冬,黨項人才極不情願的退去,而楊文昌的大軍卻一直盤踞在隴州和岐州一線,按兵不動,似乎在等待著時機。

    長安城裡的公卿世家們已經幾度考慮如何應對這個威脅,甚至還有人提出了遷都,但是遷都往哪裡遷卻是一個問題。

    雖然現在諸藩對朝廷都還貌似恭敬,但是骨子裡對朝廷還有多少敬重,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廷突然要真的搬到他的地盤上,這不是給他們自己找不自在麼?

    真的願意接受朝廷搬到自己地盤上的藩閥,內心打著什麼主意,恐怕又得要讓朝中諸卿坐臥不安了。

    「朝廷收到一些消息,諸卿正準備商議,父親和伯父大人都已經上朝去了。」紫袍青年深吸了一口氣,望向李瑾的目光卻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二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高挑少女嘟起了嘴,「怎麼你們都神神秘秘的,先前我和小瑾從小菡那裡過來,遇到韋二兄,也是一臉詭異的表情。 」

    「呃,晉軍突破了梁軍的西北防線,而且二十多天前進入了洛陽城。」紫袍青年也說不出什麼滋味。

    從表面上來看,沙陀人一直遙尊關中李唐為正朔,但是那是在天下諸藩割據的前提下,現在沙陀人的鐵騎不但跨過了大河,而且更為驚人的是他們居然打下了洛陽。

    打下了洛陽,也就意味著中原之地已經向沙陀鐵騎敞開了大門,強悍的沙陀鐵騎對梁軍將具有更大的優勢,朝中諸卿都認為恐怕大梁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大梁堅持不下去了,對現在的朝廷有好處麼?

    沙陀人一家獨大,真的控制了中原,那置朝廷於何地?

    那些野蠻的胡人,會不會趁勢進軍關中,沙陀人可不是黨項人那群土鱉,他們背後還有勢力龐大的塞外雜胡,這些雜胡久在塞外苦寒之地,一直對中原垂涎三尺,真的得瞭如此機會,豈會放過?

    到時候,恐怕就算是沙陀人都未必能控制得住這些雜胡。

    「這消息不是早就知道了麼?」少女不解的道。

    這個消息早就在長安城裡傳遍了,當時也還在長安城裡引起了一陣歡呼,不少人還以為沙陀人擊敗了梁軍,也許就能抽出身來幫朝廷教訓黨項人了,但是這顯然是一個夢囈的想法。

    「嗯,南陽軍出了魯陽關,佔領了魯山、龍興,七日前佔領了梁縣。」紫袍青年補充道。

    「啊?南陽出兵梁國了?」李瑾和高挑少女同時一震。

    都是公卿世家的子女,對於政治當然不陌生,南陽出兵梁國,佔領了汝州,這就意味著南陽和大晉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而南陽也判定大梁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所以才會出兵汝州。

    「那蔡州袁氏呢?」李瑾和高挑少女尉遲燕姍同時問道。

    南陽既然出兵了,蔡州袁氏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前些時日傳來消息稱蔡州袁氏出兵徐州,而徐州是淮右剛拿下不久之地,朝廷也才給賜爵江烽彭城郡公,這蔡州袁氏就出兵彭城,長安都以為這淮右和蔡州袁氏會有一場惡戰。

    但由於現在關中朝廷軍被黨項人連續擊敗,關中除了長安城內,城外幾乎被黨項人洗劫一空,加上為了滿足黨項人的要求,長安城內也是四處蒐羅錢銀家資才算是勉強遂了黨項人的願,讓黨項人退出了關中平原,長安也是元氣大傷,已經沒有多少力量再向外派細作斥候,所以在消息上也就遲緩了許多了,長安城中也並不清楚江烽正在秘密策劃北征青州。

    「蔡州袁氏已經從徐州撤兵,現在蔡州軍已經攻佔了項城、南頓、溵水,南陳州已經再度被袁氏控制,估計北陳州很快也會落入袁氏手中。」紫袍青年嘆了一口氣。

    陳州對蔡州來說太重要了,尤其是在奪取了潁亳二州之後,陳州就像一塊楔子深深的插入在蔡州與潁亳二州之間,從項城南下,可以輕而易舉的切斷蔡州和潁亳二州的聯繫,所以袁氏無法容忍別人控制陳州,拿下陳州乃是袁氏的第一要務,更甚於宋州。

    南下南陳州,可以確保蔡州與潁亳二州的聯繫安全,而奪取北陳州,就能在許州和宋州之間打入一塊楔子,甚至可以對汴州形成戰略優勢。

    當然這固然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一旦沙陀人擊垮了大梁,佔領了汴州,肯定會對這個深入到汴州腹地的楔子不滿意,袁氏如何來應對就要看形勢變化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袁氏也和晉國達成了默契?」李瑾蹙著眉頭問道。

    「這不太好說,畢竟袁氏是一邊從徐州撤軍,一邊進軍陳州的,看起來有些突兀,不過……」紫袍青年頓了一頓。

    「不過什麼?」李瑾敏銳的覺察到紫袍青年的猶豫。

    「不過這可能也和徐州那邊形勢變化有關,之前淮右突然出兵青州,進攻平盧軍,理由是平盧軍佔領了本該屬於武寧節度使轄地海州,所以淮右軍和武寧軍聯合出兵平盧,二十日前,據說淮右軍和武寧軍攻破了青州,俘虜了平盧節度使王守忠,整個平盧鎮遂降,現在平盧六州中除了齊州被從濟州北上的朱茂所佔外,其他五州皆被淮右控制,海州也回歸了淮右。」

    紫袍青年一口氣把自己知曉的情況和盤托出,聽得李瑾和尉遲燕姍目瞪口呆。

    「二哥,你說那江烽在佔領了兗州之後又出兵青州了?還俘虜了平盧節度使王守忠?!他就那麼厲害?」尉遲燕姍張大櫻唇,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是說平盧鎮是北地實力最強的軍鎮麼?不是說平盧鎮比河朔三鎮都要強麼?怎麼會被淮右一下子就給打垮了?這青州城不是平盧鎮的節度使府所在麼?還是王家的起家之地吧,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淮右軍攻陷?有沒有搞錯?」

    別說尉遲燕姍不敢置信,就連李瑾都無法相信,尉遲燕俠,也就是紫袍青年,尉遲燕姍的二兄,號稱關中五鼎中的角色,長安公卿世家中年輕一輩人物中的新銳角色,在獲知這個消息時,也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消息也在長安城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要知道之前江烽進軍徐州,吞併徐泗二州時,就已經引起了不少爭論,沒想到徐泗尚未站穩,卻又拿下了泰寧軍所在的兗鄆沂三州。

    哪怕兗鄆沂三州再不濟,但也是北地一大軍鎮啊,就這麼如滾湯沃雪一般的消融了變成淮右(武寧)的一部分,這都讓長安城內的公卿世家對那個不久前才來過長安的青年印像一下子模糊起來。

    原本覺得拿江烽吞下壽州不過是機緣湊巧,嗯,接著又接著楊溥和李昪爭雄,火中取栗的佔了大便宜拿到了廬州和濠州,大家都覺得他的運氣是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但一個人的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大家都認為恐怕淮右會安分一段時間了,沒想到這一連串的動作更是讓人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現在淮右更是一口氣打到了渤海和烏湖海邊上,整個北地東部,幾乎全數被淮右控制。

    從最北面的登州到最南端的廬州,超過兩千里,盡皆為江烽一手掌控。

    可以說現在的江烽所控制的地盤絲毫不遜於原來極盛時候的大梁了,而這一切竟然是在短短三四年間實現的,當然淮右在實力上也許還有不及,畢竟像登萊兗鄆沂這些州郡都是經濟殘破寥落之地,甚至可以說是一些拖累。

    但不管怎麼說,這樣一個強大的藩閥虎踞東部,已然成為一個龐然大物,恐怕就是擊破了大梁的大晉,也未必就敢輕易挑起與淮右的戰爭。

    尉遲燕姍一連串的問話讓尉遲燕俠也不好回答。

    說實話上午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一樣不相信,王守忠是何許人,平盧鎮可不比泰寧軍那等破落戶,豈是短短幾天就能擊破的?

    但隨著更多的詳細的情況慢慢透露出來,尉遲燕俠才不得不承認,江烽,這個兩年前來長安的傢伙,那個當時還在長安城中頗受冷落的傢伙,現在已經成長成為一個不可想像的藩閥了,甚至可以左右整個帝國的局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 18:33
第一百七十一節為戰鬥而生

    這種衝擊對於他們這些一直生活在長安城中的公卿子弟是極為巨大的。

    之前他們一直以自己的武道水準實力為傲,加上多年的承平生活,使得這些公卿世家子弟們一個個都是眼高於頂。

    他們對朝廷影響力的薄弱十分不滿意,認為藩閥們都應當尊崇正朔,所以才會有江烽主動將光州主要官員的任免權交給朝廷而欣慰興奮不已。

    他們甚至一直認為朝廷應當出兵與沙陀人一道,再聯絡南陽、蔡州、淮右這些藩閥,共同討伐大樑,也能為朝廷爭取更多的直接控制區域。

    這一切都被黨項人的南侵和楊文昌的進擊所打破了。

    黨項鐵騎表現出來的驍悍狂野,楊文昌的山南軍表現出來的強悍堅韌,都讓關中諸卿為之色變。

    朝廷大軍面對黨項人的鐵騎是雖然不能說一觸即潰,但是卻真正是屢戰屢敗。

    所謂的武道高手在這種大規模的野戰中很難發揮出多少實質性的作用,自詡可以縱橫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的強者們在成千上萬的鐵騎奔騰衝鋒下,根本無法發揮出實力來。

    除了小天位強者能在這種野戰衝鋒中還可以憑藉超強的實力得以生存外,哪怕是天境高手在無數刀槍劍戟的衝擊下,再加上強弩的襲擊,仍然只能完敗。

    這還是因為黨項人的術法力量相對薄弱的情況下,如果在遭遇鐵騎更加兇猛,書法水準不輸於南方的沙陀人,可以想像結果會是如何。

    也正是經歷了與黨項人的幾場戰爭,又見識了他們素來瞧不上的山南軍,長安城這些公卿子弟們才真正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兩軍對壘也絕非武者對抗那麼簡單,其凶險複雜程度不知道要超過尋常的比武較技多少倍。

    看見自己妹妹和公主殿下都是無法釋疑的模樣,尉遲燕俠也知道這個問題一時間無法解釋得清楚。

    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這裡邊存疑太多,但來自齊魯那邊的消息卻很肯定的描述了這樣一個事實,除了齊州之外,平盧其餘五州,淄青登萊密,還有原來本該歸屬於武寧軍卻被平盧軍佔領的海州,都已經懸掛上了彭城郡公江烽的旗幟。

    這也意味著無論其中有多少蹊蹺古怪,但是平盧這個北地有數的大軍鎮,就此湮滅,歸附於淮右,當然也許平盧鎮還可以保留,但是節度使一職肯定也只能由江烽兼任,也就是說江烽將成為大唐帝國境內唯一一個身兼三鎮節度使的藩主。

    「殿下,三妹,具體的情況為兄也暫時不是很清楚,但是朝中諸位大人正在討論當下這一連串的變化,中原大地,沙陀人與南陽劉氏、蔡州袁氏圍攻大樑的局面初現,而另外一個強藩淮右的態度還不明朗,我們關中,也就是朝廷,該怎麼來應對,這都需要諸位大人認真考慮。」

    尉遲燕俠話語一頓之後,話鋒轉開:「殿下不是受邀要到徐州一遊麼?或許現在應該是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嗯,只不過朝中諸位大人可能會讓殿下承擔起更多的政治意願在其中。」

    李瑾臉頰微微一熱,搖搖頭:「政治意願?恐怕朝中諸位大人還沒有真正想好朝廷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對各家的態度也恐怕沒有一個定論吧?」

    「現在朝廷對淮右那邊的情況很不瞭解,無法知曉淮右那邊的真實情況,就像淮右怎麼就突然吞併了平盧,而且是在這麼短時間裡,這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情,恐怕都需要搞清楚,所以朝廷估計會派出一個使團去淮右瞭解情況。」尉遲燕俠沉吟了一下,「當然肯定不止於淮右,包括梁國,還有南陽和蔡州,估計朝廷都要去人觀察瞭解,看看形勢究竟變成什麼樣了。」

    南陽、蔡州和大樑的情況要瞭解不難,但淮右那邊是因為局面變化太快太大,所以才需要仔細觀察瞭解。

    看看江烽對淮右的掌控力究竟有多大,是徒有虛名,被下邊統兵大將架空,還是真的能駕馭全局,淮右軍的戰鬥力究竟如何,軍隊數量有多大,後勤物資保障這些是否充足,各州的現狀,尤其是經濟民生,是不是竭澤而漁,這些情況都很關鍵。

    「二兄的意思是說,朝廷會派出一個使團,嗯,可能會是與小妹我一道去淮右?」李瑾皺起眉頭,「會不會顯得太過鄭重其事了?」

    「殿下,江烽現在拿下了平盧鎮,對江烽的籠絡就很有必要了,這是政治現實的需要,我們不能再以當年那個來長安還有些稚嫩的江二郎固有的形象來看待他了,他現在有這個資格來讓朝廷重視他。」尉遲燕俠不無感慨,「朝廷派出的使團勢在必行,估計城裡各家也都要考慮派人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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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烽真的這麼說?」端坐在正堂中的矮壯敦實男子撫摸著頜下的短鬚,臉色古井不波,微微沉吟道:「飲馬大河,坐忘幽燕,呵呵,這位郡公大人的野望倒是不小啊。」

    此人便是朱茂,雖然佔領了齊州,但是朱茂卻並沒有在齊州停留太久。

    他把自己堂弟朱密留在了齊州,也給朱密留了兩個軍,卻把平盧殘軍數千人帶回了濟州,從濟州後備兵中補充了一部分,重新組建了兩軍,讓自己在濟州的軍隊已然保持在四個軍一萬人上下。

    「大人,不得不承認,這位彭城郡公還是有些手腕的,平盧鎮居然就被他這麼給拿了下來,某都不敢相信,王守忠不是一直自視甚高麼?大人來濟州時,聽說他還極為不屑,呵呵,現在看看他自己,喪家之犬都不算,身陷囹圄,任人宰割,何其可悲?」

    坐在朱茂下首的高瘦男子便是朱茂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統兵大將高金忠,他手中兩軍牙軍,名義上他自領一軍,對方領一軍,但實際上他將兩軍牙軍都交給了對方。

    高金忠尤善練兵,現在朱茂又將新組建的兩軍交給了高金忠,讓其統領整個在濟州的諸軍,可謂信賴無比。

    「江烽不會殺王守忠的,他需要平盧軍,就像他也需要朱某一樣。」朱茂嘴角浮起一抹僵硬而無奈的笑容,「呵呵,他這是知道朱某不善經營地方,居然大大方方將淄州都願意交給我,只要朱某能替他守住西北,朱某都不知道這該是高興還是覺得可悲啊,想來想去,朱某竟然不敢接。」

    面對上司的自嘲,高金忠一時間也不好接這個話題。

    兗鄆沂三州之地在上司手中折騰成那般模樣,很大責任都在自己這個上司身上,不但和兗鄆沂諸州的士紳關係緊張,而且派出的地方官吏要不了多久不是被排擠得自己走人,要不就是迅速與地方上同流合污,對節度使的命令反而是陽奉陰違起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哀。

    每一次徵糧收稅,都會引發一陣陣波瀾,要想把錢糧收到手上,不斬下幾個人頭,那鐵定收不到,而這種方式也讓三州的士紳大族們對上司越來越敵視,甚至視若寇仇。

    節度使的位置也不好坐,尤其是泰寧軍節度使這個位置,個中心酸愁苦,也只有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知道。

    「五郎又來了信,還是勸某歸附淮右,信中說中原局面很快就會明朗化,沙陀人的鐵騎會橫掃中原,我們不可能抵擋得住沙陀人,唯有歸附淮右,才有和沙陀人一搏之力。」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朱茂還是很認同朱密的觀點,自己沒有和沙陀人叫板的實力,面對咄咄逼人的沙陀鐵騎,自己這點軍隊連填牙縫都不夠。

    更重要的是,濟州和齊州也不是什麼富庶之地,真正一旦打起仗來,齊州和濟州這點兒輜重繼續也一樣難以為繼。

    「大人之意呢?」

    高金忠看得出來自己這位上司是有些動心了,之前朱密就一直主張與淮右和談,爭取最好的條件加入淮右,絕對前途遠大,他內心也傾向於與淮右好好談一談,爭取一個合適的價碼。

    「某一直在考慮,某究竟想要幹什麼?節度使滋味嘗過了,說實話,不自在,不順心,繁瑣無比,讓某頭疼。」朱茂悠悠的道:「有的人說某是戀棧不去,呵呵,某自己清楚,某不是那種人,所以某一直在琢磨,某究竟想要得到什麼,金忠,你說某在想什麼?」

    「大人,您是天生的武人,為戰鬥而生,您應該在戰場上縱橫馳騁,橫戈躍馬,一往無前,……」

    高金忠已經明白了自己主帥的想法了,雖然拿下了齊州,但是主帥仍然厭惡這種生活,這種終日需要為麾下諸軍將士操心糧秣錢銀,需要和州郡官吏討論商議經濟民生事宜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沒有束縛的在戰場上戰鬥。

    「還是金忠瞭解吾啊,五郎都不及你,但他更現實,他只是覺得我們無法在大晉和淮右的夾縫中生存下去而已。」朱茂朗聲大笑,「吾意已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 21:24
第一百七十二節軍鎮

    十二月廿九,朱茂降淮右。

    景泰六年一月十八,彭城郡公江烽奏請朝廷重設淮右鎮、武寧鎮、天平鎮、平盧鎮、淄青鎮都督府,同時設立徐州大總管府,轄五鎮。

    其中天平鎮轄曹、濮、兗、鄆、沂五州,平盧鎮轄登、萊、密、海四州,淄青鎮轄淄、青、齊、濟四州。

    武寧鎮轄地變為徐、泗、潁、亳、宿五州,其中宿州為新設,州治為通橋,將原屬徐州的符離、蘄縣劃入宿州,亳州的臨渙劃入,泗州的虹縣劃入,也就相當於重建唐文宗太和三年時的宿州。

    淮右鎮則轄光州、澮州、壽州、廬州、濠州、和州、滁州、舒州八州。

    算起來這五鎮轄地二十六州,但實際上目前掌握在江烽手中的只有二十一州,曹、濮二州名義上還在大樑手中,光州被南陽所佔,潁亳二州在袁氏手中,所以還有些名不副實,但是江烽通過這個上奏,要求獲得朝廷的名分大義,明確諸州歸屬,比如潁亳,比如曹濮。

    關於設立五鎮的問題,江烽也考慮過許久,也和下屬的陳蔚、崔尚、王煌、杜拓、楊勳等人進行過多次磋商,在這個問題上,也有很多分歧。

    自唐一代,關於行政區的劃分就變化很大,從最開始的州改郡,然後郡再改州,緊接著劃分為道,然後設置採訪使分道對各州進行監察,在這個時候這個道也還不成其為真正的行政區,一直要到安史之亂前後,為了加強邊境地區的防務,開始出現跨州的觀察使、經略使、防禦使,進而演變成為節度使轄地,徹底打亂了道州縣這三級機制,跨州但是卻不完全按照道這一級的節度使(藩鎮)轄地終於出現了,這也成為日後藩鎮割據的起始。

    而藩鎮也基本上就以鎮相稱,一個鎮少則轄二三州地,多則十餘州,像梁、晉、吳、越等藩鎮更是被封王受國。

    現在江烽雖然還只是一個彭城郡公的身份,但是相信在拿下平盧淄青之後,封王只是遲早的事情,最起碼現在也需要給江烽一個郡王的身份了,只是現在朝廷局面不佳,加上中原戰起,估計也沒有多少心思來關注這些事情。

    各鎮的州郡之地也並無定數,增減析出都很正常。

    現在江烽向朝廷提出將平盧淄青節度使轄地一分為二,並將海州正是劃入平盧鎮,同時對泰寧軍也轄地也進行了調整,提出設立天平鎮,將現在還屬於大樑控制下的曹濮二州劃入天平鎮。

    武寧鎮的轄地也進行了調整,在晚唐時,武寧鎮轄徐泗宿濠四州,後來宿州被撤,武寧鎮又變為感化軍鎮,現在重設武寧鎮,就恢復了宿州,只不過臨渙現在屬於亳州,而亳州卻又控制在袁氏手中,只能算是遙設,要想恢復管治權,還得要看日後形勢發展。

    淮右鎮的和州也還沒有納入管治中,但是現在李吳與蟻賊在江南的戰爭已經進入了相持階段,雙方都已經有些精疲力竭的感覺,對於和州這個原來地位看似頗重但面積不大的小州,李吳也沒有多少精力來過問,甚至在和州都沒有任何正規駐軍。

    淮右若是想要拿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只是考慮到影響和未來局面的走勢以及下一步淮右的主要目標方向,所以暫時未動。

    現在五鎮的行政區劃倒是出來了,但是如何來管理卻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設五鎮,每鎮設立都督府,都督府主要是負責軍務,比如淮右軍,分設左右廂,每廂設五軍,原來相當一部分精銳就轉入其他鎮,又比如新成立淄青軍,也分設左右廂,但每廂設八軍,也就是說每個軍鎮所設兵力的配置不盡一致,需要根據情況來進行加強和削減。

    從目前的軍事態勢來看,南面狀況會相對平和,最大的可能性可能會是澮州和壽州一線,但一個淮右軍左右十軍二萬五千人足以應對。

    但是在淮水以北的,新設的天平鎮、淄青鎮,加上武寧鎮,都有可能會面臨相當嚴峻的局面,所以這三鎮的兵力都是以左右十六軍的格局來設置,甚至在下一步可能會滿編設置到二十軍。

    與此同時,江烽下令撤銷了單設的騎軍編制,騎軍的最大編成設置為一個軍二千五百騎,按照各軍鎮的需要編入各軍鎮中,比如像淄青、天平、武寧的騎兵編制都在三個軍以上,淄青和天平軍的騎軍編制都是四個軍。

    對於江烽來說,拿下平盧軍最大的收穫就是騎軍。

    平盧五萬大軍中,騎兵數量超過一萬人,而且平盧領地內養馬場甚多,其所飼養的戰馬質量上佳,不比北地胡人所養馬匹遜色多少。

    加上這些士卒久經訓練,戰鬥力十分可觀,現在納入囊中,新建的淄青鎮、天平鎮騎兵主要就是來源於這批騎兵。

    而武寧鎮、平盧鎮的騎兵則主要來源於淮右在拿下兗鄆沂和徐州之後在泰寧軍和感化軍騎兵基礎上新組建的騎軍。

    新設五鎮,解決了軍隊的問題,實際上這些軍隊也就是掛了一個某某鎮的名,可能體現在這些軍隊士卒來源上,日後這些軍鎮士卒的補充主要是從這些軍鎮所屬州郡中徵發招募,其他基本上就和軍鎮無關了。

    這些各軍鎮的軍隊都牢牢的掌握在未來的徐州大總管府下轄的樞密堂手中,而後勤更是徹底打破了由地方來進行補充的這一傳統方式,變為統一由樞密堂的後勤部來進行,後勤部也會在各軍鎮轄地內設立軍資倉庫,負責糧草輜重、武器甲冑、器械裝備都各種物資的統一調配,而這些物資的補充,也統一由後勤部來向地方商人採購,和地方官府不在掛鉤。

    這一點變化可謂驚天動地,尤其是在糧食的採購上,本來每年徵集糧食就是官府最重要的一項工作,而徵集來糧食最主要的去向也就是為軍隊提供,現在官府不在負責徵集糧食,改為了以收取定額的錢銀賦稅,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開天闢地的變化。

    關於這一點,淮右內部也是爭論激烈,主要就是錢銀和糧價的關係,穀賤傷農這是個老問題了,如果官府只收取錢銀而不再收取實物,那麼會不會引起糧食的價格下跌?

    另外一旦遇到災荒,糧價又會不會漲到一個農民無法接受的地步?

    這些都是封建社會經濟中一個無法迴避的難題,當然傳統的方式無外乎就是設立常平倉,但這種方式一樣有許多弊端。

    在江烽看來,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加大市場經濟發展的力度,通過市場來調整。

    當然這還是一個初始萌芽狀態的經濟體系,不過他相信隨著壽州的陶瓷業、造船業,徐州的冶鐵業,海州的製鹽業,澮州的製茶業,舒州的絲織業,這些產業都已經有足夠的發展,如果能夠有意識的加以引導,同時鼓勵新技術的推廣和創新,那麼這些地方特色產業發展起來,迅速發展成為產業中心,可能性很大。

    江烽也不認為自己這是在拔苗助長。

    實際上在歷史上的晚唐之後,也就是宋代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經濟的萌芽,而資本主義經濟本身就是建立在大規模的工坊產業發揮在那之上的。

    現在這個時空中,推廣一年兩熟和兩年三熟製,促進糧食產量增加,同時解放出勞動力投入到工商業中去,這種良性循環建立起來的經濟基礎才能支撐起自己未來的可能更大的對外戰爭。

    困擾江烽的問題還有很多,但是最迫切的還是關於各鎮的管理體系問題上。

    都督府解決了軍隊問題,但是單單是自己所提議的徐州大總管府就管轄了二十一個州,一百多個縣,這麼大的面積,如此多的人口,尤其是很多都是剛剛接手,要想快速順利的將其納入自己的管治體系,根本就是一件可能的事情。

    就目前的管治體制來說,哪怕自己早在澮州時就開始有意識的進行官員輪訓以及進行吏員培訓,但是自己的轄地是在膨脹得太快了,這點新增的吏員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很大程度還是只能沿用原來的體系格局,而原有的管治格局已經很難適應江烽對這些地方上的行政管理要求了。

    當然,江烽也知道這不是一件短時間內能解決的事情,同時,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的主要精力也還無法放在這上面,軍事上的事務才是他的主要精力所在,但如果要想在未來的戰爭中贏得主動,擁有厚實的基礎,那他也不得不未雨綢繆,早一些開始著手準備。

    大總管府州縣,這樣的行政管理體制,還是在州與大總管府之間設一個鎮這一級的行政架構,也就成了江烽面臨的最迫切問題。

    設與不設鎮這一級行政架構的優劣利弊都很明顯,無需多說,關鍵是現在江烽就覺得自己對這二十一個州都有些吃力了,單單是這二十一個州的刺史、長史考察任命都已經讓他覺得壓力山大了,還要加上對這些州郡的監察體係安排,都是無比紛繁複雜的問題,怎麼來解決,困擾著江烽。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 17:49
第一百七十三節 南顧

    當然,對江烽來說,紛繁擾心的事情方方面面,若真是事事都要他親自去過問操心,恐怕他也早就勞累致死了。

    但在大方向上,他卻不能自己把脈,無論是陳蔚、崔尚,還是杜拓、王煌,亦或是王邈、楊堪、楊勳等人,他們的意見都只能作為參考,最終的決定還是需要江烽自己來把脈決斷。

    就像最終江烽決定軍鎮設都督府,但不設行政機構,而只是由郡公府派出監察使對各鎮諸州的州務進行監察這一決定一樣,爭論再大,但江烽一旦拍板,那就必須無條件執行。

    隨著朱茂的歸附,濟、齊二州的政務也隨之移交,政事廳面臨著繁重的人事安排。

    本身在對兗鄆沂和徐泗五州的人事安排上,政事廳就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現在平盧諸州加上濟州、海州八州之地官員人事的安排又接踵而至,使得政事廳連軸轉成了常態。

    與兗鄆沂的情況不太一樣的是在淮右未曾接手平盧諸州之前,平盧的局面相對平靜。

    與兗鄆沂諸州基本上都被災荒所壞的局面相比,平盧的士紳體系基本完整,這也就意味著雖然在平盧諸州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來調整,但同樣如果政事廳想要牢牢的控制這一區域,就得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這裡邊如何與平盧本土士紳之間的角力鬥法和博弈妥協,也是考驗陳蔚、楊勳、杜拓、王煌這些官員能耐的時候了。

    好在王家已經很配合的歸附了,加上朱茂的主動投效,整個局面已經牢牢控制在江烽手中,這些士紳倒也不至於不識趣想要反抗江烽的統治,那等待他們的就是族滅了。

    對於敢於挑戰自己權威的,江烽並不吝展示自己鐵血冷酷的一面。

    只不過在平盧暫時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但江烽相信,終究會有一些人會跳出來,會來試探自己的底線,他也樂於用這種最老套但是卻最有用的殺雞儆猴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不過,這裡邊肯定也還有許多具體的細節需要一一來面對處理,在沒有觸及到自己底線之前,江烽還是希望政事廳用更平和的方式來實現。

    **********************************

    「來,坐,一路上還算順利吧?」江烽洗漱了一把,恢復了一些精神,這才走進前廳,瞥了一眼這個自己應該是見過一面的青年,含笑道。

    雖然江烽的語氣很溫和,甚至還有些關心的味道在裡邊,但是撲面而來的威壓,還是讓周仰感覺到一陣瑟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江烽不是第一次見周仰,印象中自己還在光州當斥候時,曾經去過舒州,而且還藉著機會去看過那個和許家大小姐許寧訂婚的周家大公子周倫。

    無他,因為一旦二人成婚,周倫就會成為光州許氏的女婿,而在許望俠沒有男性後嗣的情形下,周倫的地位不會低,哪怕日後繼承光州地位的可能會是許望俠的兩個弟弟這一支,但只要許望俠在,周家在光州的影響力就不會小。

    記得當時自己看到周氏兄弟時,自己好像還充滿了嫉妒豔羨的心情吧,能娶許寧這樣的女子,對於那時候的自己似乎還真的就是夢幻般的奢望,嗯,所以自己好像一直對周家的印象不太好,就是源於此吧?

    「郡公大人,呃,還好,一切都很好,……」面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周仰下意識的有些緊張,甚至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一些,有點兒作用,尤其是看到對方溫潤的目光,周仰意識到自己或許應該算是他的郎舅吧?

    「那就好。」江烽都覺得自己的語言有些干巴巴的,的確,本來也就有些尷尬,所以在崔尚到來告知他這一情況時,他驚喜之餘,對周仰這個一道前來的便宜郎舅,就覺得有些不好面對。

    「你二姐情況可還好?」這是江烽最關心的問題。

    他一直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後嗣問題充滿疑慮,要說納了鞠蕖和許靜二女也有這麼久了,但兩女的肚子都沒有動靜,甚至連吳瑕他都有些不管不顧的要了,但一樣沒動靜,這讓他對陳摶的判斷都有些懷疑起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在周蕤身上播下了種子。

    算一算,自己那一段時間的確有些瘋魔,一個勁兒的在周蕤的身上摺騰,似乎人妻的滋味還真有些刺激的感覺,江烽都不知道自己這種心理是不是有些問題。

    「二姐情況很好,身體也很健康。」周仰也同樣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不過作為周家子弟,來之前他就已經有一些心理準備,這等話題固然有些尷尬,但木已成舟,他也能從江烽喜悅的目光裡明白江烽對自己二姐肚裡這個孩子十分重視,所以心裡也寬慰不少,「只是二姐一個人在舒州,嗯,家裡……,」

    江烽大略明白周仰含糊其辭的話語裡的意思,畢竟一個被休的女人不明不白的回了娘家,現在肚子卻大了起來,肯定會招來許多風言風語,尤其是像周家這種詩書傳家的大姓望族,肯定就難以接受。

    當然在權勢面前,這都不是問題,可把周蕤一個人丟在舒州,自己也沒有任何表示,當然有些不妥。

    「嗯,二郎,你應該知曉吾當下的處境,平盧諸州局面還不平穩,吾也不瞞你,吾剛與朱茂談好,濟齊二州也剛剛歸入,百廢待興,平盧軍也需要整編處理,吾就是想要回徐州一趟都無法成行。」

    江烽這番話倒是實話,在沒有把平盧軍和淄青軍的整編完成前,他不敢輕易離開青州,哪怕是回徐州都不敢。

    現在梁晉之戰也進入了關鍵階段,可以說轉瞬之間局勢就可能發生變化,無聞堂的細作斥候幾乎遍佈了梁地,就是要在第一時間為這邊提供準確消息,為樞密堂決策提供依據。

    像曹濮二州的士紳都在秘密與這邊進行聯絡,晁家和阮家都分別聯絡了曹濮二州的士紳以及一些駐軍的軍將,就是要在最合適的時候介入。

    確保既不能給大梁那邊添亂,影響大梁佈局,讓大梁儘可能的多拖住沙陀人一些時間,但是又要確保一旦大梁崩塌,必須要搶在沙陀人進兵之前,完全控制住曹濮二州。

    「不過你二姐繼續呆在舒州也的確不太合適,不如這一趟你回去之後,把你二姐送到徐州,如果你二姐不願意去徐州,也可以去壽州。」江烽試探性的道。

    「嗯,我二姐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太方便了,估計很快就要生產,所以恐怕暫時不能離開舒州了。」周仰遲疑了一下,「家裡的意思是能不能有一個名義,也免得外人流言蜚語……」

    「吾明白了。」江烽立即應道:「吾馬上就通知徐州那邊,以郡公府的名義派人去舒州,這樣一來也可以替你姐正名,待你姐生產之後,能夠遠行,再去壽州或者徐州,吾這邊事情只要解決完,便會去看她。」

    周仰心中放下大半,第一件事情就算是解決了,剩下的事宜就是關於舒州周家的了。

    「某在路上聽聞中原局勢驟變,不知道可否影響到郡公這邊?」周仰對這個問題還是很關心的。

    一路上來青州時,就聽聞了梁晉大戰在中原全面爆發,而且大梁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後來到青州之後,才聽聞據說南陽和蔡州也都開始加入戰局,意圖瓜分大梁,現在淮右剛剛一統平盧,面對中原戰局會有什麼樣的態度?

    「影響肯定有,但對我們來說,時機不太好,平盧諸州還需要時間才能慢慢穩定下來,現在我們沒有餘力插足中原,當然必要的準備肯定要有。」江烽說得很含糊,「舒州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一蟻賊渡江之後,可曾北返過?」

    「還好,原來蟻賊還在樅陽一帶駐留有小股賊軍,加上江寇肆虐,我們也不敢掉以輕心,但這半年來,隨著蟻賊主力南渡進入潤州之後,韓拔陵部蟻賊開始向宣州東部進軍,宣州局面也陷入了混亂,李昪的東海軍和鎮海軍與蟻賊主力在江寧、句容、延陵一帶連續激戰,東海軍守住了江寧這一線,但是常州那邊卻被蟻賊突破,韓拔陵部趁機從綏安攻入了安吉、顧山,最近達到了卞山差點就攻破了烏程,,現在連錢元瓘就急了起來,親自率軍坐鎮湖州。」

    「哦?這麼說來,李昪和錢元瓘是打算聯手來對付蟻賊了?」江烽興趣大增。

    江烽最感興趣的還是宣州。

    宣州的秋浦到南陵這一線,梅根監、銅官冶,都是盛產銅礦的地方,中土製錢所需銅,一小半就產於此,每年源源不斷的銅料,為宣州提供了巨大的財賦收入。

    可以說宣州之所以能獨立於吳越之外,一州之地居然能養活五萬大軍,靠的就是這取之不竭的銅山。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 21:28
第一百七十四節考題

    「這倒沒有,李昪現在的想法應該是儘可能的把蟻賊壓向南面,嗯,比如擠壓這些蟻賊向杭州和湖州那邊,或者就是把蟻賊堵在潤州的西面宣州境內,應該說前期這個目標還是基本實現了,但是當越國也開始發力反擊越境進入湖州杭州境內的蟻賊後,蟻賊受到來自北面和東面的夾擊,開始從宣州東部向歙州、睦州湧入,不過歙州和睦州的富庶程度遠不及潤常湖杭諸州,所以蟻賊還是不肯罷休,主力仍然依託宣州東部繼續向東面進攻,現在宣州有逐漸成為蟻賊根據地的跡象。」

    來江烽這裡之前,周仰還是作了一番工作的。

    在江烽面前不可能只談週蕤和孩子的事情,那是江烽的家事,再說週蕤和自己是姐弟關係,那也不可能保自己一輩子,要想在日後從登萊到淮南這片土地上有所作為,周仰很清楚必須要在江烽面前有所表現,要讓對方認可自己的見識和能力,日後才有機會。

    所以在從舒州出發之前,他就很是對舒州週邊的形勢進行了一番瞭解分析,尤其是對江南,北地的情況他再怎麼琢磨也不可能有江烽瞭解,唯一的可能就在江南,畢竟舒州也還是有斥候細作在江南戰場上活動,許多淮右那邊未曾掌握的情報,舒州卻知曉。

    「這麼說宣城已經淪陷?」江烽點點頭,「若是這蟻賊真的把宣州變成了根據地,倒是一件麻煩事情,這下子李昪和錢元瓘就永無寧日了。」

    宣城是宣州州治所在,位於宣州中部略靠東一點,地位重要。

    宣城的北面的當塗、溧水、溧陽三縣呈一個半弧形與潤州和常州比鄰而居;東面是綏安縣,緊鄰湖州和常州;西面是南陵、涇縣,這裡是宣州腹地,再往下就是緊鄰大江的秋浦縣。

    宣州的西南角是至德縣,而正南面從西向東一字排開是石埭、太平、旌德、寧國四縣,這四縣自唐以來,撤並而復設,設而復撤並,屢撤屢設,不過在這個時候,四縣都已經復設,分別與歙州和杭州接壤。

    宣州地域面積遼闊,乃是江南東西兩道最大的州郡,人口亦是不少,北靠江水,東北是潤州,東面是常州和湖州,東南面是杭州,南面是歙州和睦州,西南是饒州和江州,可以說與其接壤的勢力極多。

    北面隔江而望是江烽的舒州、廬州以及和州,東北面就是李昪的潤常二州,東面是錢元瓘的湖杭二州,南面的歙州和睦州都是原來依附於楊吳的半獨立勢力,西南面就是大鐘氏的江饒二州。

    這也意味著蟻賊如果依託宣州為根據地,可以發起攻擊的目標很多,而像現在的李吳和錢越一樣,都想要自掃門前雪,恨不得把禍水引到別家地盤上去,自己好趁機謀利。

    李昪已經成功的把蟻賊引導了湖杭,這讓錢元瓘肯定是恨之入骨,卻不能不應對。

    而面對李吳和錢越的封堵,蟻賊又把兵鋒指向了力量相對虛弱的歙州和睦州,下一步也許還可能襲擾江饒二州。

    當然南邊和西南方向的這些州郡都遠不及潤常湖杭這四州富庶,所以蟻賊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李吳和錢越。

    只要在宣州站穩腳跟,他們就可以依託宣州,不斷向東面發動攻勢,襲擾這幾州之地,就像北地胡人一樣,把南方中原當成過冬打草谷的最佳所在。

    或許在這種態勢下,蟻賊會越活越滋潤。

    從現在的跡象來看,似乎蟻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宣州這一處所在,正好處於多個勢力的交錯處,而這些勢力強弱不等,蟻賊可以遊刃有餘的在其中上下其手,讓這些勢力相互傾軋,無法共同對付自己。

    「郡公說得是,恐怕李吳和錢越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是李吳和錢越兩家現在相互戒備心理很重,尤其是李吳在與蟻賊這一年的戰爭中,損失不小,從楚州到潤常二州,消耗很大,所以李吳很擔心越國趁機漁利,對越國很是忌憚。」

    周仰聲音多了幾分興奮,他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所說的這些內容很感興趣,莫非這位彭城郡公也想摻和到江南之戰中去?

    如果淮右真的要摻和到江南之戰中去,對於舒州周家來說無疑是一大利好消息。

    現在蟻賊以宣州為根據地攻略不斷,雖然看似已經遠離了舒州,但是只隔了一條大江的實際距離,加上江寇與蟻賊同流合污,使得這條大江天塹失去了效用,只要蟻賊願意,那麼他們隨時可以重新北上進入舒州境內,這絕對是舒州的噩夢,所以這個時候如果淮右要介入江南戰事,當然是對舒州有利。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淮右一旦介入江南戰事,肯定不會只是簡單的防禦作戰,一旦跨過了大江,以這位彭城郡公的胃口,肯定會在江南咬下一大塊肉來,這對於周家來說,對於周仰來說,就是一個機會。

    周仰這一趟北上,沿線千里,經歷了多個州郡,也深刻感受到了江烽麾下的土地遼闊,但是在地域上來說,江烽雖然起家於淮南,但是現在的重心無疑已經放在了北地了,尤其是在拿下兗鄆沂和平盧鎮之後,爭奪中原之勢漸露。

    周仰當然渴望自己日後能有更好的發展機會,但是從內心來說,他更喜歡淮南和江南。

    越過淮水,無論是口音還是生活習慣、氣候都大不一樣了,雖說只要能有前途,哪裡他都願意去一搏,但是如果能在自己各方面都更熟悉適應的淮南或者江南,他當然更願意。

    「你認為李吳和錢越會聯起手來共同對付蟻賊麼?」江烽也要有意考一考這個勉強算得上自己便宜小舅子的傢伙,好歹週蕤的肚子裡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這點兒面子還是要給。

    這傢伙的心思他也能看得出來一些,只是他從不會公器私用,若是這周仰有些本事,他當然不吝給對方一個合適的職位,若是不行,他也只能把他打發到某個清閒位尊的位置上去了。

    「這恐怕很難。」周仰有些緊張,他也感覺到這恐怕是在給自己出考題了。

    作為周家嫡子,周仰自小也算是家學淵源,而對武道一脈雖然算不上是多麼精通,但是尋常的強身健體之術倒也習得,周家以詩書傳家,在這個亂世匯中就顯得有些單薄了,原來在楊吳的庇護下還能勉強生存,但現在戰亂四起,舒州周家就不得不認真考慮未來了。

    好在周蕤卻攀上了這樣一株高枝,卻是讓周家人在尷尬之餘,內心卻也是放心大半,起碼周仰已經打定主意要利用這樣一個機會去找尋屬於自己的前途。

    「為什麼這麼說?」江烽微笑著問道。

    「某覺得歸根結底還是源於吳越二國本身從一開始就是朝廷相互制約的產物,楊吳勢大,便賜封錢越,現在李吳勢力遭到削弱,錢越勢漲,李吳如何敢相信錢越?」周仰一邊思考一邊道:「再說了,蟻賊有很大的活動餘地,他們可以拉攏錢越打擊李吳,亦可與李吳和解來進攻錢越,甚至還可以在兩家之間坐觀,或者轉而攻擊歙州,總而言之,蟻賊只要能牢牢抓住宣州,就能立於不敗之地,現在無論是李吳還是錢越都不可能全力以赴進攻蟻賊,因為他們都不敢相信對方是不是已經和蟻賊設下了圈套,就等自己去鑽。」

    周仰的話不無道理,李吳與錢越之間根深蒂固的猜忌心理讓他們不太可能放下一切嫌隙握手言和,更談不上攜手合擊蟻賊了,尤其是在沒有危及到自家生存安全的情況下,這種合作的可能性就更小。

    無論是蟻賊如何洗劫擄掠潤常湖杭四州,只要蟻賊沒有真正以佔領土地城鎮為目的,李吳和錢越都不可能以一家之力與蟻賊拚命,他們都得要防著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蟻賊只要少許聰明一點,就可以利用這一點,不斷從潤常湖杭四州吸血來養活壯大自家,而把主要精力轉向南面或者西面,當然要操作好這個戰略,也還需要許多配合手段。

    「唔,那二郎你覺得我們對這個情況該如怎樣應對?」江烽進一步問道。

    這道題就有些難度了,不過周仰仍然有自己的看法:「郡公近期的重心怕是在北地吧?不過某以為,淮南乃是郡公起家之地,而且富庶程度遠勝於北地,若是郡公有意要逐鹿中原,定然需要一個雄厚的後方來支撐,所以以壽州、廬州二州為中心的這一區域當確保安全,若是可以,不妨取下和州,未來有機會的話,亦可考慮蘄黃二州。」

    江烽心中暗笑,這周仰顯然也是針對自己喜好花了一番心思的,提出當納入和州這是應有之意,倒是建議自己可以取蘄黃二州有點兒意思,雖說這意見現在看來還有些不切實際,但能看到這一點,倒也有些眼光。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3 17:22
第一百七十五節沿途


    打發走了周仰,江烽也不得不承認這周仰還是有些眼力。

    起碼他能看到自己的根基在淮南,雖然大勢會在北地,但是要想支撐起自己在北地的攻略,那麼就必須要夯實淮南乃至江南這塊基礎。

    澮、壽、廬、濠、滁五州以及舒州、和州與光州,這會是日後自己的糧倉,是自己的工商業基地,糧食、茶、絲綢、瓷器、船隻、藥材、紙張,都會源源不斷的從這裡出產出來,銷往各地,支撐起自己在北地的戰事。

    江烽當然對蘄黃二州和宣州感興趣,蘄州是著名的藥材產地,供應中土的藥材有三成以上都是產自蘄州,黃州也是有名的糧倉,而宣州,不但產銅,同時也和益州並稱大唐帝國兩大造紙業中心,兩地所產各類紙張佔到了帝國的四成。

    若是能把這三州拿到手,那自己與北方的胡人爭鋒中原河朔的底氣就更要足幾分了。

    當然從現在的情形來看,這三州都還不是自己能碰的,宣州是蟻賊的根據地,跨江擊蟻賊,那是在替李昪和錢元瓘做嫁衣,蘄黃二州乃是杜家的命脈,杜家還算是自己的盟友,再怎麼也不能自斷羽翼。

    所以從周仰的表現來看,眼界還是有的,但是實際能力卻不太好說了,眼高手低的嘴炮多了去,哪怕他是周蕤的弟弟,自己也不可能輕易將其放在重要位置上,在江烽看來,放在某個州擔任從吏打磨鍛鍊一番,看看本事究竟如何,再來考慮是穩妥之舉。

    從周仰延伸開來,江烽也在考慮自己領地內的官吏任用問題,求賢若渴還真的成了自己現在的感覺。

    雖然各地士紳毛遂自薦和相互推薦的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些缺乏實務經驗的士人,對於現今自己治下,卻是有些難以適應。

    從政務學堂培訓出來的學員還是太少了,而且他們也一樣缺乏經驗,需要在縣這一級打磨幾年,才能慢慢砥礪而出,所以很多時候,江烽也只能捏著鼻子忍受現在各州縣的管治格局。

    王朴是個人才,這一點從其一趟海州之行已經得到了印證,江烽還專門問過他的想法。

    按照王朴本人的想法,他更願意從基層州縣幹起,江烽也有意要大用他,當然在大用之前也要好好磨礪一番,所以便直接安排其擔任齊州長史。

    齊州未來的地位很重要,這裡將是日後謀劃河朔的橋頭堡,在沙陀人南下突入中原,契丹人磨刀霍霍隨時可能南下是,齊州正好處於河朔與己方交錯的匯聚點上,江烽相信在這個位子上,王朴可以有所作為。

    除了政務學堂的學員外,江烽也被迫重開了察舉和闢舉制度,這種在科舉制之後已經日漸消亡的製度在很多人眼裡早已經該廢除了,但是江烽卻不得不重開。

    蓋因科舉制已經多年為開,就算是開科,但許多士人都是長期苦讀詩書,對於經濟民生事務一無所知,所以急需一批對地方實務熟悉的官吏來,所以這種情形下,江烽也得不採取這種復古的方式來解決眼下突出的問題。

    這些事情當然也不可能由江烽親自來做,自然有陳蔚他們來幹,他只需要確定方向就好。

    ************************************

    李瑾一行是一月廿七離開長安的。

    這個使團規格超乎尋常的高,規模也很大,一行二十餘人,除了李瑾和自己的閨蜜尉遲燕姍外,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就有七人。

    當然這種品軼可能對這些地方藩閥來說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事實上這一點出使者自己也很清楚,但畢竟下地方,這也算是一個禮遇吧。

    實際上一起從長安出發的是四個使團,分別走洛陽去見晉王李(朱邪)從厚,走商州這一路,到蔡州見袁懷河,走南陽見劉同、劉玄。

    當然也還有一路,從南陽過申光二州,進入壽州再北上過徐州到青州。

    最後這一路的目的地還沒有最後明確,因為不清楚江烽最後落足在什麼地方,只知道他現在在青州,也許等到使團抵達壽州時,江烽也許回了徐州,也許到了兗州,都不清楚。

    不過對於使團這一幫人來說,這都不重要,利用這一次機會,好好看一看江烽治下諸州的情況,才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

    他們需要藉此來評估這位彭城郡公,哦,不,該是彭城郡王的實力,看看其是否具備和沙陀人或者南陽、蔡州匹敵的實力,然後再來制定相對應的政策。

    從彭城郡公到彭城郡王,江烽只用了幾個月時間,無他,他不但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兗鄆沂三州,現在更是直下平盧,王守忠被俘,朱茂主動歸附,這一切足以讓其獲得一個郡王身份,甚至親王身份也不為過,對於真正有實力的人,朝廷必須要承認和尊重。

    使團出使青州時,朝廷尚未收到江烽呈報上來要求改鎮和設立徐州大總管府的奏請,但是就憑江烽拿下了平盧,降服了朱茂和王守忠,一個彭城郡王,絕對當得起。

    從光州過澮州,使團就能感受到氣氛的變化。

    雖然南陽從淮右手中奪取了光州,但是長安來使們都感覺到在澮州這一線的戰意並不濃,這也意味著,南陽雖然虎口拔牙奪走了光州,但是看上去淮右並無要奪迴光州的意思,這也讓長安一幫人嘀咕不已。

    當然他們也懷疑是中原局面的劇變使得淮右與南陽暫時擱置了矛盾,但一旦中原戰局見出了分曉之後呢?

    此次出使淮右的使團領隊人物是同知樞密院事郭韜,算是相當高規格的人物了,郭韜在樞密院中地位略高於薛通和尉遲無病,而且亦屬實力派人物,深得樞密使徐默的看重,所以這一趟也是由他來領軍。

    過了申州,郭韜就能感覺到情況的不一樣,光州雖然是被南陽拿下了,但是長時間一直是處於淮右控制下的,被南陽拿下時間並不長,而且也沒有經歷什麼戰事,所以一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澮州,這種感覺就明顯直觀了許多。

    第一感覺就是光澮二州的水利設施建設力度遠勝於其他州郡,淮水及其支流澮水沿岸,溝渠縱橫,如同樹葉上的脈絡一般細密分叉,向著四周蔓延。

    尤其是到了壽州到芍陂一帶,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了,哪怕是冒著凜冽的寒風和冰冷刺骨的河水,也有許多老百姓在河渠邊上修繕和疏濬,為來年的灌溉做準備。

    郭韜也是久聞芍陂的大名,現在親眼目睹,才真正感受到這座建於春秋時期至今已經一千多年的水利設施仍然在發揮著巨大的作用,使得壽州能夠成為淮南這座糧倉中最核心的區域,所產的糧食足以供應數州人食用。

    而進了壽春城,看到城門內外街道南北那商賈輻輳的景象,碼頭上船帆入雲,來往不息的情形,饒是郭韜算是見過大場面的角色,也禁不住慨然喟嘆,難怪這江烽敢馬不停蹄的北征,就是靠著像壽州這樣的糧食充足商貿發達的城市支撐,才敢甫拿下徐州,就兵鋒指向平盧,若是一般人光是這糧食輜重的消耗就能讓人崩潰。

    從壽春登船,就可以沿著淮水南下,然後從臨淮沿著運河北上,直抵通橋,然後再從通橋北上到達徐州。

    乘船就要比騎馬輕鬆許多了,對於已經跋涉了千里的使團成員來說,枯水期的淮水和運河都能夠接受,哪怕他們都是北人,但是平穩的行船還是要比騎馬輕鬆許多,再加上乘船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淮水和運河兩岸的風光,所以大家都興致很高。

    「那邊就是盱眙城?」郭韜站在船頭,望向南面。

    陪同使團一同北上的是侯晨,他站在船頭靠後處,恭敬的道:「同知院大人,正是,盱眙城現在基本上是荒廢了,蟻賊攻下了盱眙,雖然沒有燒光搶光,但是地方士紳早已經被嚇破了膽,都早在破城之際,就逃走了,現在雖然過去了好幾個月,但城裡的人口都還沒有恢復到原來蟻賊破城之前的三成,很是蕭條。」

    「吳國可有駐軍?」郭韜沉吟著問道。

    據他所知李吳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江水以南的潤常二州,這江北諸州實力單薄,難道這江烽就不動心?

    在郭韜看來,江烽可不是一個見到機會而無動於衷的人。

    「未曾有,整個楚州,好像除了州治所在的山陽,其他縣都沒有駐軍,現在蟻賊都已經南下了,剩下的盜匪成不了氣候,嗯,吳國那邊好像現在也沒有太多精力來管吧。」

    侯晨楞了一下,沒想到郭韜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但他還是坦率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現在郡公在淮南駐紮有多少軍隊?」郭韜隨即又問道。

    侯晨心中暗吃一驚,難道說朝廷希望郡公在淮南開啟戰端,拿下楚揚二州不成?

    「大人,北面未定,淮南這邊郡公只保留了五六個軍駐紮吧,不過淮南歷來平靜,……」侯晨半真半假的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4 17:55
烽皇 第一百七十六節北守南攻?

    「淮南並不平靜,只不過郡公好像心思不在淮南。」郭韜目光如炬,直視侯晨,「北地烽煙起,郡公意欲何為呢?」

    這話問得犀利,侯晨一時間也不好回答,沉吟了一下才道:「大人所言淮南不平靜,不準確,應該是江南不平靜,但根源還是蟻賊,只是蟻賊已渡江而去,郡公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不,某不是關心蟻賊,或者說江南,某是說淮南。」郭韜環視了一眼四周,聲音略微放低了一些。

    船上的客人們都在船艙裡觀賞著從淮水轉入運河的風光,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郭韜和侯晨的對話。

    「哦?」侯晨微微色變,「大人是指……」

    「沒錯,楚州和揚州。」郭韜臉色淡然,「李昪既然重心放在了潤州和常州,那郡公為何不取楚揚,卻要北上?如果說取徐州淮北是確保淮南安全,但是兗鄆沂呢?平盧呢?這些地方如何能與楚揚二州相比?再說了,淮右騎軍如何能與北地騎軍相比,只是以己之短對其之長,智者不為。」

    侯晨搖頭,「大人此言有些道理,但是卻也要看到北地局面變化,若是那沙陀人入主中原,還有那契丹人南下河朔,豈不是中土變色?這等情況下,大人覺得黨項人下一次南下關中,還會像這一次那樣輕易北撤麼?他們會不會反客為主呢?」

    郭韜一愣,他沒想到這侯晨居然有這樣一番觀點出來,但也有些新意。

    「某始終覺得,郡公北上有些倉促,嗯,若是能拿下楚揚二州,那時候北上豈不是底氣更足?」郭韜也思考了一下,「當然,侯大人所言亦有道理,不過,若是現在能趁著李昪無力,趁機讓淮南一統,某在想縱然沙陀人踏足中原,契丹人南侵河朔,郡公也能有更雄厚的實力來應對。」

    郭韜如此熱切的希望淮右與李昪再起戰事也讓侯晨有些不解。

    他估摸著可能和李昪歷來吝嗇有一定關係,雖然被封為吳王,但是李吳給朝廷的上供卻是稀少,遠不及原來楊溥在時豐厚,這大概也是一個原因。

    另外,可能朝廷也感覺到了由於大樑的崩潰,整個中土平衡的局面被打破。

    沙陀人這個原來是朝廷心目中的依靠對象,驟然就變成了可能會威脅到朝廷生存的一股力量,而且是無法為朝廷控制的,所以朝廷急於希望出現一個或者幾個可以平衡沙陀人,甚至以後的契丹人的漢人藩閥,這樣才能確保朝廷不會被人丟在一邊,甚至順手就給滅了。

    諸胡可沒有漢人藩閥那麼多忌諱,劉淵滅晉就是最好的範例。

    這個動向,倒是值得重視,侯晨覺得下來之後需要立即向郡公匯報,看看其是否會有影響。

    侯晨的猜測應該說是猜中了一部分,但之所以像郭韜這種沉浮多年的老手,如此露骨的向侯晨表達了朝廷支持江烽向楚揚二州擴張的姿態還有一些其他因素。

    現在的關中真有些過不下去的味道了,尤其是還有半年夏糧才會收成,而關中乃至中原的情況都不太好,雖然比起去年和前年的大旱情況略好,但是春旱的跡象仍然表露了出來,加上去冬雪少,估計夏收情況堪憂。

    而原來每年支持關中的山南、南陽、蔡州和江淮這邊,情況都出現了急劇變化。

    山南西道的楊文昌虎視關中,已然成了朝廷心腹大患,根本不可能從其嘴裡拿到一點兒錢糧,如果想要,估摸著提出的要求都能讓長安城裡一幫貴人給羞死。

    黨項人也和朝廷撕破了臉,往年還要像關中朝廷供奉一些馬匹、獸脂、皮子這一類的玩意兒,今年不但沒有,還在仗恃武力向朝廷勒索,這情形也是前所未有的。

    河東、南陽、蔡州和江淮本來是最大的倚仗,但河東、南陽、蔡州現在都對大樑用兵,河東晉王李存厚已經明確向朝廷表示今年河東困難,恐怕無力向朝廷進獻,這就斷了朝廷的一條路。

    南陽和蔡州情況相似,都要用兵,估摸著南陽多少會進獻一些,但蔡州恐怕就沒有了。

    剩下就是江淮和兩川、潭岳以及鎮南軍這邊。

    潭岳、鎮南軍以及兩川估計還能有所進獻,但兩川這邊通道被楊文昌所阻,估摸著也會找藉口少進獻,或者就算是不減,但在路途上的消耗也會大許多。

    江淮本來應該是最重要的來源,但中原戰起,吳越又在與蟻賊大戰,淮右又在馬不停蹄的北伐,消耗巨大,這就不能不讓朝廷心慌了。

    吳越二地藉口路途遙遠,本身就對朝廷攻貢獻甚少,倒是江烽一直頗為恭順,哪怕還是在光澮壽防禦使時,也是四時供奉不斷,錢銀也未曾短缺過,否則朝廷也不會這麼爽快的先封郡公,馬上這接著又來郡王了。

    估摸著這若是和瑾公主的婚事真的能敲定下來,直接封國晉親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郭韜此次來見江烽也就肩負著幾個任務,一是撮合江烽與瑾公主的婚事,二是觀察淮右真實實力,三是要促成淮右北守南攻,經略淮南,積蓄實力。

    之所以要促成淮右北守南攻,也是朝廷樞密院和政事堂密議之後得出的這個意見。

    他們認為淮右根基還是太薄弱,雖然這幾年膨脹很快,但是這也是一個隱患,尤其是拿下的平盧鎮和泰寧鎮都應該是累贅而非馬上能夠轉化為實力儲備的地區。

    淮右以現在的力量要想和沙陀人爭鋒,勝算極小。

    朝廷政事堂和樞密院一致認為淮右將會是未來朝廷平衡入主中原的大晉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同時也是防止契丹人南下的一個有力屏障,那麼就不容出錯,積極壯大實力是當務之急。

    而要幫助淮右穩住陣腳,而富庶的楚揚二州若是為淮右所得,定能使得淮右抗衡沙陀人和契丹人的底氣足幾分。

    應該說黨項人的翻臉南下,給朝中諸公敲響了警鐘,原本在朝廷面前俯首帖耳的黨項人羽翼豐滿之後就突然變色,那麼勢力更比黨項人強幾倍的沙陀人呢?他們還會像以前那樣對朝廷恭順有加麼?還有那在東北虎視眈眈的契丹人,一直就對朝廷不太買賬,他們若是得勢,豈不是更是朝廷的威脅?

    還是那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在朝廷諸公心中反覆滾蕩,已成定律。

    當他們突然發現整個北地的諸胡都已經對中原乃至江淮和江南構成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包圍圈,甚至在不斷向中原發起進擊時,他們不能感到驚駭和不安了。

    他們覺得必須要做些什麼來對抗現在看起來已經坐大,甚至已然有勢不可擋的諸胡了,尤其是其領袖沙陀人。

    ****************************************

    「朝廷來使都走了?」靜靜的倚在窗前,許寧的目光在窗外流淌。

    「嗯,都改乘船,準備從運河北上到通橋再登陸到徐州。」

    許子清背負雙手站在門廳中,門窗敞亮,雖然二人是堂兄妹,但是許寧已經是明確的郡公平妻,他也需要忌諱一些。

    經過幾個月的休整,許子清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澮州那邊因為南陽軍主力轉向北進汝州、許州,已經平靜下來,若不是江烽嚴令不許妄動,許子清真的想藉機奪迴光州。

    「郡公還在青州?」許寧收回目光,婀娜娉婷的走回到房間中央,「聽說他把平盧軍調往鄆州了?」

    許子清知道自己這個堂妹的風格,對政治軍事極為關心,不過作為郡公的平妻,許家現在的利益已經牢牢的與江烽綁在了一起,倒也不為過。

    「嗯,這也是應有之意,原來的平盧軍也好,淄青軍也好,肯定不適合再留在平盧鎮中,調往天平鎮轄地也是正理,大樑說不清楚哪天就崩了,沒見這段時間從洛陽、汴州那邊過來的人都多了許多。」許子清若有所思的道。

    隨著中原局勢劇變,消息靈通或者嗅覺靈敏的人都已經開始尋找後路。

    這兩個月來,從洛陽、汴州那邊經運河乘船南下來壽州定居的士紳富戶激增,幾乎每天壽州碼頭上都能有幾艘船載著形形色色的老幼婦孺和大批家資停靠。

    而壽州的宅院屋地價格也是暴漲,原本東門一帶的房屋都是破舊低矮的宅院,這幾個月裡都被來自河洛的富商買下,全數拆毀重新新建,以至於東門一帶的地價也是飛漲。

    現在甚至從東門外沿著肥水兩岸以及東台湖、導公寺一帶的地價也都開始漲了起來,就是傳言壽州城要重新擴建,主要就是向東擴張,甚至可能要把肥水和東台湖都包入城中。

    應該說這也不算是謠言,江烽一直有意要擴建壽春城,想把壽春建成淮右真正的工商業中心,形成淮右壽春,淮北徐州這兩大水陸重鎮為中心的格局,現在既然有中原想要逃避戰亂的富紳巨賈們來湊成,他當然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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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