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無雙] 窮途 作者:子縝 (連載中)

吟雙 2016-9-14 10:03: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 9857
吟雙 發表於 2016-9-15 16:10
第二卷
第二章  太祖長拳的「君子」境界


    八月十一日,糧食蔬菜用的差不多的柳行風出門去採購日常用品,就要走出胡同的時候,柳行風忽然感覺耳畔有勁風呼嘯,慌忙一個懶驢打滾避過,然後伸拳展足,勁力沒有使足,就一式「猛虎開山」打出,對方不避不閃,伸掌硬接,柳行風被反震的蹬蹬蹬退出好幾步遠,還來不及定睛細看,對方又是揉身上前,刷刷兩腿,柳行風不及多想,順手就使出太極拳一招「白鶴亮翅」,手如鷹鉤,堪堪化解來人淩厲攻擊,然後借力退後十幾米,定睛一看,才發現此人一身唐裝,高鼻深目,身形高大,頗為英俊,竟然是個外國人。

    「龜孫子,這太極拳使得漂亮!」那人哈哈一笑,中國話說的字正腔圓,揉身上前,柳行風不及去想他話中含義,只是勾拳伸掌,子母拳和太極拳交相使用,漸漸得心應手。

    第五招上,那人屈肘橫撞,柳行風再難抵擋,只把雙手豎在胸前,硬接了這一記凌厲拳術,胸口一悶,直欲嘔吐。

    「龜孫子?擋不住了?」那人笑吟吟的看著他,束手不攻。

    柳行風何曾被人這樣侮辱過,氣血上骽,揚手就是拳腳合一的「子母連環」,那人見到這招,咦了一聲,隨即合身撲上,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雙掌推出。

    兩人雙手一撞,身子都是大震,柳行風一年多的煉氣功夫委實非同小可,就是以那人十幾年的外功修為,也是被震的氣血翻騰,一跤摔倒,柳行風也是雙臂酸麻,胸口氣悶。

    《金液還丹訣》初時修煉進境一日千里,到後來才慢慢緩下,柳行風一個月的修煉已經使他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不是這人偷襲他,勝負之數還是兩說。

    「等等,你練得不是太極拳?」那人有些疑惑。

    柳行風恨他罵自己龜孫子,辱及先人,呸了一聲,忍著全身酸痛,又是一拳遞出。

    那人側身避過,連連擺手道:「我對你沒有惡意的。只是想試一試你功夫,怎麼你練得是形意不是太極?」

    「什麼形意太極?這叫子母拳!」柳行風雙腳一蹬,子母拳法連招打出,那人擋過前面五招,最後不避不閃硬受了柳行風當胸一拳,痛得他弓下腰去嘔吐不止。

    柳行風有些愣神,按道理說這人該能閃避過去,卻硬受了他這一拳,顯然沒這道理。

    「作為一個武林中人,你莫非不知,姬隆峰於終南山中得《武穆遺書》之事?子母拳是岳家散手地前身,岳家散手經姬隆峰整理又成了形意拳,這些都不曉得?」那人伸袖抹去嘴邊殘汙,齜牙咧嘴地說道。

    「你是誰?」柳行風見這個外國人神神叨叨,儼然自居中國武林中人,不由好笑,這一笑也就消了大半地氣。

    外國人挺起胸膛。嘿嘿一笑:「我是道地中國人,正宗地江氏八極門人,江浩然!」

    「江氏八極傳人?」柳行風好像見到鬼一樣。

    江浩然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怎麼?不像嗎?我爸是江家地家主江豐。我們江家是武林世家!」

    柳行風道:「你……是外國人吧?「

    江浩然哼哼唧唧道:「我雖然有一半美國血統,但自幼讀得是《滿江紅》,背得是《正氣歌》,是地道的中國人!」別說,他這京腔說得還真好。

    柳行風覺得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來這裡偷襲我?又為什麼罵我龜孫子?」

    江浩然得意道:「我是聽我爸說起過你,說你是龜孫子,所以偷偷過來和你打一架。「

    「你爸?江氏八極門家主江豐?」柳行風有些詫異。江浩然羨慕的說:「你記性真好,我說一遍你就記住了。嗯,就是我爸說,北京城裡來了個大人物,住在這條巷子裡。」柳行風奇道:「什麼大人物?不會是我吧?你爸又怎麼知道的?」

    「大人物肯定不會是你,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會是大人物?那個大人物肯定還住在胡同裡的那間房子裡。大家都不敢去惹他,所以我只有等你出來再和你比武。至於我爸怎麼知道的,應該是我爺爺告訴他的吧…反正他最近都不肯我出門。」江浩然的話顛三倒四,但好歹讓柳行風聽出一絲端倪。這個江家顯然對他沒有好感,甚至有些害怕,但這個江浩然卻是個渾人,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只是純粹的想來驗證武學修為。

    柳行風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問道:「像你們這樣的武學世家,北京城裡多麼?」

    江浩然聽他說自己家是武學世家,高興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嘿嘿笑道:「我們這樣的武學世家不多,也就四五十家的樣子,形意拳啊,詠春拳啊,螳螂拳啊,猴拳啊,八卦掌啊什麼的,我們江家練得是八極拳。」邊說邊走,已走到柳行風身邊。

    「那這個來北京的大人物,是誰?」

    江浩然老老實實的道:「我只知道他姓柳,住在這條胡同的最深處。」

    「姓柳?」

    江浩然哈哈一笑:「你別逗我,你也姓柳,叫柳行風,不是麼?打從你第一天進京,就有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你。那個李毅本來想對你下手,結果被李老太爺抓住痛打了一頓,圈子裡的人有誰不知道?可大家不敢來惹你,我偏要來會一會你。嘿嘿,你也就這麼個水準,還打不贏我!」想了想覺得有些貶低自己,又道:「不過也不錯啦,在北京也能算一號人物。」江浩然這時已經完全接近柳行風,忽然低下頭來,在他耳邊低聲而快速地說道:「這裡危險人物太多,你呆房子裡別出來,否則有殺身之禍!」

    聽到「打從你第一天進京,就有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你」,柳行風就感覺毛骨悚然,再聽到忽然瘋瘋癲癲的江浩然說了那麼一句,他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寒颼颼的,第一次覺得魏長卿口中說的「氣息」兩字如此真實。

    果然,江浩然話音剛落,角落裡就閃出一個穿黑色polo裝的時髦青年,冷笑道:「江浩然你真是癩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氣。你叫柳行風?我姓趙,叫趙宗煒,練得是太祖長拳,請指教。」說著大步走上,柳行風心念電轉,通過江浩然的話以及靈台魏長卿強橫六識,柳行風瞭解到還有別的世家子弟潛伏一旁,這群人並非普通的紈絝大少,大多有絕技傍身,以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打退他們。

    於是他默運氣息,找魏長卿求助,片刻之後,他微微一笑:「趙老兄,我爺爺說過這套太祖長拳博大精深,崩勁、甩勁、抖勁更是非十年勤修苦練不能練全,更與《易經》乾卦息息相關,第一層就是初九的潛龍勿用,最高層則是九五飛龍在天,亢龍有悔卻不在這套拳法樊籬之內。呵呵,對趙老太爺我是仰慕的很的,你看我這樣使對不對?」

    趙宗煒一愣,駐足不前,他倒沒想過這個柳家傳人竟會他太祖長拳秘訣,崩勁、甩勁和抖勁,這些各路拳法裡幾乎都涵蓋,只要有點武功見識,大都說得上來,可「飛龍在天」的九五之意,《易經》乾卦的大境界,絕對是本族秘傳,他怎麼知道的?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就見柳行風身形如鬼魅,奔至一株大樹下伸足輕輕一點,躍起三米多高,掌緣如刀,刷刷刷三下連擊,喀嚓輕響,三截樹枝掉落地上。

    趙宗煒撿起一根樹枝一看,不由面若死灰,喃喃道:「君子終日乾乾,夕若惕!含而不露,狠而不昭。你…你竟然把我門中太祖長拳練至九三『君子』之境!」趙宗煒留過洋,有博士學位,智商不可謂不高,武力值更是值得稱,在京城的紈絝裡絕對是第一流的人物,江浩然比他差了老大一截,這時見他握著一截斷木怔怔出神,不由大感奇怪。

    原來柳行風斬斷樹枝所用的招法套路,正是太祖長拳中端坐金鑾的架勢,用的輕功,亦出自趙家本門「上青天」的身法,而斬斷的那根樹枝側面有如刀削般平整,竟如明鏡般光滑。這是非得崩勁、抖勁、甩勁三門勁力練到極高明境界才能有這種效果,趙宗煒哪裡想得到,對面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藏而不露的勁力!

    這讓心高氣傲的趙宗煒如何受得了?

    柳行風向四面八方團團作了個揖,笑吟吟文謅謅的道:「敝祖父在堂內恭候諸位多時,有意者不妨隨我前來,無意者可自行離去。」

    分明就是引蛇出洞之計!

    此話一出,江浩然臉色大變,拔腿就逃,四周草木搖動,所有潛伏在巷口的人霎時間走的乾乾淨淨。

    趙宗煒神色數變,四野一望,忽然大叫一聲,掉頭就走。

    柳行風不疾不徐的往回走去,步伐穩健,淡定而從容,眼睛平視前方,七分鐘後到達老宅,轉進內堂,朗聲道:「爺爺,有客來訪!」

    話音未落,酸軟雙膝再支撐不住百十斤軀體之重,柳行風扶助床沿,胸口肌肉一陣抽搐,背心額頭迅速滲出絲絲汗漬。

    十分鐘後,柳行風沒見半分跡象,才呼出久憋不散的一口長氣,大口喘息起來。

    短短十七分鐘,他感覺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吟雙 發表於 2016-9-15 16:24
第二卷
第三章  望氣之術


    趙家。

    練功房內,趙宗煒垂首站在一位老者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哼,柳老烏龜還是那個王八性子,把頭縮在硬殼裡隱匿不出,想陰人?」老者看起來七十來歲,身形高大,在房中反復踱步,神色陰鷙,忽然道:「你看清楚了,那個龜孫子用的是太祖長拳?」

    趙宗煒半是恭敬半是懼怕的說道:「是『坐金鑾,臨天下』的架勢,『上青天』的身法,九三『君子』心法,孫兒練了二十年的拳,絕不會看錯。」

    老者眉頭緊皺,半晌才道:「宗煒,韓鳳歌回來了沒有?」

    聽到韓鳳歌三個字,趙宗煒面肌微一抽搐,隨即道:「韓二公子方面沒有消息傳來,據說他上個月出了慈相寺就進五臺山,然後再沒出來過。」

    「上官家那方面怎麼說?」老者眉頭皺的愈發緊了。

    趙宗煒道:「爺爺,上官家說柳家與他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

    老者聞言怒極,一拍桌案,喝道:「跟柳烏龜井水不犯河水?上官采薇這女人也配?」

    趙宗煒噤若寒蟬,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心裡一直有個想法,就是柳行風是虛張聲勢,可偏偏柳行風架勢身法都是太祖長拳嫡傳,抑且氣度從容,絕類名家子弟,這虛實之間,他實在拿捏不準。柳家和趙家的恩怨,他做小輩的不清楚,他只知道當年那個人的霹靂雷霆手段,抗美援朝戰場上,美軍將軍頭顱不翼而飛,陳賡大帥的親自褒揚,全因此人而起。幾度想問為什麼去招惹這麼強大的敵人,卻怕了脾氣越來越暴躁的爺爺,一個不小心就吹了和上官婧的婚事。

    所以他寧願沉默是金。

    老者忽然坐下。道:「宗煒,你繼續守著那龜孫子,前後都要把守周到,但別靠近,柳烏龜最精暗殺之道!也別有所顧忌,多帶幾個人,他要再出來,一槍崩了他!老子就不信了,柳烏龜死了孫子還能縮頭!」

    趙宗煒硬著頭皮應命而去。

    「趙家如今家大業大,枝葉繁茂,中紀委加國務院地人一起,要動趙家也得掂量掂量!狗娘養地烏龜兒子王八蛋,你發狂又怎麼樣?你扳不倒地!趙蒼然今年七十八歲,行將就木。嘿嘿……這份大辱我銘記於心四十幾年呐!你既然不肯出來。那我就用我一條老命換你孫子地賤命,讓你柳家從此絕後,值!」等趙宗煒走了之後,老者喃喃自語道,眼睛裡地陰狠果決,讓人不寒而慄。

    然後他十分熟稔地換上一套黑色勁裝,摸出一柄手槍,打算趁夜深入柳家老宅,打死柳行風。

    ××××××××××××××××××××××××××

    雕飾彩紋地牆壁上懸掛著八大山人地一幅《眠鴨圖》,一尊銅雀在書桌上傲然昂首仿佛百禽之王,這間稍嫌昏暗地書房內,女人旗袍束身,靜靜翻看一本《納蘭集》。她大概有三十多歲。又似乎只有二十多歲。端起茶杯輕輕啜飲地姿態,足以讓任何雄性驚艷。

    「你不恨柳家?」男人推門而入,隨後懶洋洋的靠在黃楊木躺椅上,有些玩味的問道。

    女人目光不離《納蘭集》,淡淡道:「問可及,當年萼綠華。」聲音膩中帶澀,婉轉中帶三分果決,軟洋洋的,令人神為之銷,魂為之奪。

    「萼綠華堂是你一生傷心之地,如今情形,當然不及。」男人半玩笑半嚴肅道。

    女人抬頭,冷電一般的目光掃過男人,有如封凍萬載的寒冰,半刻之後又化作一泓暖暖清泉,她站起身來,道:「傷心人眼中一切事物無不傷心。鴻漸,你著相了。」

    被稱作鴻漸的男人眼光直視這個他本應該叫小姑姑的女人,絲毫不避讓,他帶了一種肆無忌憚的野性,笑道:「旁觀者清,我未必著相,你未必不著相。妙蓮花說試推詳,這八年你從來不敢往深處去想,因為你怕!」

    「我怕什麼?」

    「你怕他,也怕藏在他背後的那個人。還…還怕我。」男人有些急促的喘氣,站起來,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攬她的腰。

    嚓!鴻漸的手背出現一道白痕,忽然迸出鮮血,灑落在地。

    女人輕盈旋步,躲開鴻漸強有力的雙臂,右手兩根手指夾住半截鋒利的刀片,她寒聲道:「鴻漸,再有這種事發生,莫怪我取你性命。」

    鴻漸慢慢平復下呼吸,平靜的望了一眼腕上傷口,半是苦笑半是自負的道:「普天之下,我只有在你一人面前才會失去理智。就算是晴兒因我而死的時候,我這鐵石心腸也是八風不動。小姑姑,呵呵,小姑姑…這些年我殺人無數,眼光不差,看得出來柳烏龜七成沒來北京…我最近又接了一單生意,如果你真不忍心,希望能有機會幫你完成。」

    女人望著鴻漸緩緩離去的背影,手指一甩一抖,刀片有如巨弓開利箭般激射出去,竟然全部沒入紫檀木打造的房門之內。

    「你…你再提起他,我真會忍不住殺了你的。」

    女人猩紅的舌頭在結白齒縫間摩擦,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

    老宅之中,柳行風正運功調息,剛剛那一式手刀幾乎耗盡他內力,可說是強弩之末,任誰都能輕松取他性命。有《胎息經》能與天下真氣相融的至柔專氣,更有通曉百家武功的魏長卿,模仿出來的太祖長拳惟妙惟肖,連趙宗煒都給瞞了過去,但他甚至沒來得及得意,因為他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裡再出不去了。

    他或許應該慶幸,有趙宗煒這麼位一線紈絝出現,不然還真不容易驚走各方勢力。

    理智告訴他,現在必須表現的從容不迫,否則下一刻就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所以他坐在院子裡大樹下安然盤膝練氣,心裡卻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這種情況他不可能出得去,不用等人來殺他,四五天後糧食用光,也得餓死。

    魏長卿的六識極強,但卻被柳行風這具軀體所限,所能知覺不超過十二米,根本不知道遠處是否有人盯梢,不然的話事情也好辦的多。

    柳行風想過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柳抱樸或者林惠龍求救,但遠水難救近火,就算是搬來了救兵,也未必能真救得了他,魏長卿分析說,柳行風四方團團作揖的時候,他感覺到十幾個抵達練氣血境界的高手埋伏在一旁,呼吸悠長綿密,這麼多高手配上槍械,就算是林惠龍手下那些個牛逼烘烘的三帥九將齊至,搞不好還是全軍覆沒的場面,所以他只照常打電話向父親問好。其實他並不知道,對方根本不敢踏進胡同半步。

    現在的情形,用窮途末路來形容,未必不合適。

    「行風,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閑話我也不多說,我這就傳你望氣之術,能領會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說一段心法,你且記著。」接下來魏長卿滔滔不絕,說來字字珠璣,柳行風聽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云,但還是憑借比較強大的記憶力,反復聽了兩遍,給背了下來。

    「很好,你領悟了幾成?」

    柳行風老老實實的答道:「半成不到。」魏長卿嘆道:「也難為你了。望氣之術屬神虛法門,神者藏於軀殼關竅,虛者起於無中,天生萬物,皆有神意,練神返虛,謂之大道。你瞧那惹人煩厭的蒼蠅,莫看它小小一隻,其實它的神意極強,你隨便伸手一指,它便能感應到你的氣息,嗖的飛走。又看那水裡的遊魚,只須有石子投入泛起漣漪,只須它在兩丈之內,就必然驚走。天上飛禽,地上走獸,都有極強的感應能力,這種相互之間的感應,便是『神』。」

    魏長卿這麼一解釋,柳行風恍然大悟,卻仍是感覺玄之又玄,於是問道:「那『虛』是什麼?」魏長卿道:「『虛』自無中來,道門所謂太虛之境,儒家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佛家所謂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大概都有些味道。『虛』的學問,精要在『防微杜漸』四字上,你讀過《易經》,可明白天下事何以為天下事?」

    柳行風道:「天下人紛紛擾擾,各生事端,遂有天下事。」

    「那天下人為何紛擾?」

    柳行風一怔,好半晌才道:「人心有貪欲,有**,各式慾望紛飛,天下人於是紛紛擾擾。」

    魏長卿道:「你能有這份體悟,兩日之內,望氣之術可有一成火候。」頓了一頓,又道:「一件大事,是由許許多多的小事環環相扣而成,而這一件件的小事,相互影響相互決定,我只須破壞其中一件,這件大事便所謀不成。『虛』的神通,便是贈你一雙太虛之眼,洞悉陰陽萬物,對手每一個細小動作,都將在你眼中無所遁形,然後乾淨俐落的防微杜漸。」

    柳行風聽得連連點頭,魏長卿又道:「同理,一招武功,則是由邁步,推掌,橫肘,擊拳,伸足等等動作組成,你若是能一眼看出這招關鍵在何處,望氣之術就算成功了一小步,如果有本事搶先出手先發制人,那便算是小成。」

    柳行風問道:「那大成是什麼境界?」

    「非你所能窺測,莫生無妄之念。這兩日只消你能把望氣術練至一成火候,除非對方搬來機關槍掃射,否則你定然能逃出生天。你且先照著我傳你的心法修煉,然後運功於眼,記住,要用心眼去看,找一隻蒼蠅,用手指對準它,它飛到哪兒,你的手指必須跟著指到哪兒,不是讓你被蒼蠅帶著走,而是讓你依照心法學著預測它毫無規律雜亂飛行的軌跡,明白?」魏長卿諄諄告誡。

    柳行風第一次如此透徹又如此模糊的領悟「氣息」兩字的含義,在危機四伏的逼壓下,他振作精神,開始踏出邁向武道巔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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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雙 發表於 2016-9-15 16:31
第二卷
第四章  當年萼綠華


    趙宗煒在美國學過射擊,有自幼修煉太祖長拳淬煉出來的底子,上手很快,在他那個圈子裡號稱神槍手,多少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

    他心裡暗自比較,以自己不俗的武功修為配上現代化武器,能不能擋過那個老人雷霆一擊?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美國將軍的頭顱和陳賡大帥的褒揚絕對證明瞭此人比他還要精通槍械,虎爺無犬孫,無論柳行風是不是虛張聲勢,他都不想冒這個險。

    於是他守在這條必經之路,手裡緊握著美國讀博士時搗鼓回來的M1911。中國在軍火方面把關還是很嚴的,隨便抓出某某就能掏出把衝鋒槍狂轟亂炸,那是拍電影。

    六個趙家年輕弟子分別持槍,守住四面八方。

    趙宗煒十分怒火中燒,如果不是江浩然,他們會按照原定計劃,等柳行風走遠再突然偷襲,說不定就能拿下他。

    那個美國雜種怎麼在這個時候出現?還告訴柳行風這麼多事?當時的他和死黨李毅都覺得要抓狂了。

    後來見到這個神龜傳人也不過如此,連這個二流混血都打不過,李毅於是就鼓動如簧之舌,讓哥們下去刷一手太祖長拳。

    趙宗煒當時得意洋洋,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為什麼會被李毅那王八蛋鼓動?自己不是一向很沉穩麼?江浩然,江浩然,你個美國雜種死定了!如果不是看到這個渾人幾乎打贏柳行風,他是不會從隱身之地出來逞威風的。身為主將,決不能輕動,這些道理都懂,怎麼事到臨頭就沒把握好呢?

    發克!發克!

    這次趙家遍邀好手,來找柳家麻煩,最後卻鬧得個落荒而逃,趙宗煒的責任不可謂不大。他們趙家是領頭人,如果他很堅挺的沒被李毅所動搖,他就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這個臉。可柳行風當時的手段太過駭人,又有個大高手在後坐鎮,誰敢妄動?趙蒼然一甲子功力也才是九四「龍躍於淵」巔峰,柳行風才多大啊?就算是爺爺牛叉,孫子也不該牛逼到這個地步啊。

    趙宗煒不是怕輸,更不怕死,他和一干鐵桿哥們吹噓他的太祖長拳練到了「見龍在田」的境界,四十歲前絕對能突破九三「君子」之境,可誰料到柳行風年紀輕輕,竟然就達到這個境界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失態在所難免,大家一看趙宗煒都這樣了,又聽說大高手在堂內恭候,一下子都如驚弓之鳥飛也似的逃走。

    現在趙宗煒越想就越覺得柳行風可怕,先和江浩然比試,裝作不分伯仲地模樣。借這個渾人之手引出自己,然後不動聲色地立威!這與趙蒼然口中那人地手段。簡直如出一轍!

    天色將黑。

    一襲艷麗耀眼地大紅色晃過。趙宗煒一驚:「誰?」抬手就是極為犀利地崩勁,來人身形微晃,伸手一點。

    趙宗煒頷下3釐米處中指,奇痛入骨,卻竟然哼不出聲來。氣血陡然一滯,就這麼仰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渾身再無半點可動之處,就是開口說話發出聲音也不行。

    連對手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憋屈是趙宗煒心裡唯一地感覺。

    這是點穴神技!

    ×××××××××××

    老宅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柳行風睜開雙眼,看到一個旗袍裹身煙視媚行的女人,全身曲線玲瓏,堪稱尤物。女人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卻緊緊盯著柳行風,又是愛憐又是怨恨,神色說不出的復雜。

    「孩子,你爺爺呢?」女人媚惑眾生的一笑。

    柳行風坐在大槐樹蔭底下,神情淡定,他略微打量了下這個女子,絕對符合中國最傳統的審美標準,一顰一笑媚態畢露,又有三分像那粉面含春威不露的王熙鳳,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藏而不露的鋒利氣質。

    「敝祖父在堂內恭候大駕!」柳行風真沒料到會有人看破他緩兵之計,手心出汗,回了一句。「只要再有一天時間,給我一天!」柳行風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透不過氣來。

    「你爺爺果然沒到。」女人輕聲道:「你這孩子也真大膽,沒有柳前輩庇護也敢擅自闖入京城…你莫非不知道,每天起碼有八九個頂尖的私家偵探盯緊你們一家?」

    柳行風淡淡道:「我祖父到或沒到,你進去一看便知。」他手心全是汗漬,略微領悟望氣之術的雙眼看出這個女人絕非簡單人物。加之魏長卿說這女人有著極為深厚的養氣功夫,比上午見到的趙宗煒,或是火車上見到的那個背著蛇皮袋的老人,都要厲害的多,絕對臻至第一流的境界。魏長卿一雙太虛之眼被柳行風軀體所限,很難窺測出她武功修為,只知道起碼是練內臟的大高手。

    「不必。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世人只知神龜喜好玩弄玄虛,諸般花巧層出不窮,在人眼花繚亂之餘發出致命一擊。我卻懂他孤身一人深入千軍萬馬取上將首級的本事。」女人一步一步走上前,神情淡漠。

    柳行風一怔,心念電轉後猛地躍起,居高臨下的推出一掌,如虎之躍,如豹之撲,內勁十足。女人臉泛微笑,腳步一頓,裊裊婷婷的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待得柳行風掌風及體,才稍稍側過肩膀,身子微微後仰,然後順勢抬起右手,兩根手指夾緊一截鋒利刀片,無聲無息地架在柳行風頸部動脈之上。

    自始至終,她的腳步都沒有挪上一挪。

    從來沒有如此臨近死亡,柳行風覺得這個女人著實太恐怖。

    噗!

    一聲輕響,柳行風脖子被劃破一點皮肉,鮮血流出。

    他鎮定如,目光冷冷的望著這個極具女性陰柔特色,出手卻如羚羊掛角妙到巔峰的女人,心裡的震驚、害怕、疑慮糅雜成一團,臉上卻不露半分恐懼之色。

    旗袍裹身的女人搖頭嘆道:「你這孩子武功真差勁。連你爺爺的半成本事都沒有,卻偏偏能驚走大批世家子弟,心思機巧也算難得了。」女人漂亮的鵝蛋臉上有兩分恍惚,但只是一晃就過。

    柳行風死死盯住她,不敢妄動,吐出四個字:「我爺爺呢?」

    女人臉上有掙扎之色,聽到這句,終是輕輕嘆道:「我們從來都以為他還活著,可孫子遭受如此大難卻還不現身,怕是已經死了。」

    柳行風不屑冷笑道:「死?」

    「他今年都八十三歲了,為什麼不能死?」女人淺淺笑道,眼角稍稍露出淡淡的魚尾紋,她夾緊刀片的右手緩緩放下,抬頭望瞭望天,然後眉頭一皺,喃喃道:「時辰差不多了,你待會聽我安排,我帶你出北京。」

    「你帶我出京?為什麼?」柳行風驚詫交集,他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個女人,但對方舉手之間便能擊殺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

    女人眼神忽然空洞起來,神色又溫柔又纏綿,她瞥了一眼高懸正廳的龍爭虎鬥圖,然後似留戀似痛恨的望著這株參天大樹,輕輕道:「因為這個地方,叫做萼綠華堂。」

    萼綠華堂。

    嗖!

    柳行風手臂一緊,感覺騰雲駕霧般飛起,慌忙運起丹田之氣,盡力以太極一脈身法跟上步伐。

    胡同口的趙宗煒竭力運勁衝穴,能有這種點穴功夫的,在北京絕對算是第一流人物,趙家的太祖長拳不是沒有這類功夫,可就算是趙蒼然,也只能以拳頭擊打穴位,指力練到這個份上,莫非是韓鳳歌?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趙宗煒咬牙切齒。

    女人拉著柳行風一陣風也似的掠過,趙宗煒好容易衝開穴道,正好晚7點整,他氣得怒發衝冠,拔腿狂追,卻再看不見半點蹤影。

    在某間陰暗的停車場裡,柳行風上了一輛黑色的老式勞斯萊斯,一路直奔飛機場。

    這個時候,在柳家老宅院裡,一個黑衣勁裝的老頭尋遍老宅而無所得,紅了雙眼,仰天長嘯,嘯聲說不出的淒厲怨憤。
吟雙 發表於 2016-9-15 23:02
第二卷
第五章  西江月


    抵達目的地,女人把車停在路邊,點燃一根香煙,她招牌式的旗袍顯然不適合出現在大眾眼前,只能借助車裡沙發的紅色背景稍稍掩蓋,她遞給柳行風一張機票,漫不經心道:「回家好好待著,只要你在廣州或是杭州,他們就不會動手。」

    「他們為什麼不會動手?」

    車裡身著大紅色金絲紋邊旗袍的女人眼眸清澈,如同一壺上等洞庭碧螺春,她秋波流轉,淡淡道:「因為有黎木元、應道儒和李獵水在。」

    「你是誰?」柳行風早發現黎木元有武技傍身,只是沒想到會有如此牛叉,竟能敵住一干如狼似虎的世家子弟?應道儒、李獵水又是誰?這個女人又是誰?

    女人笑而不答,顯得高深莫測。

    柳行風沒能注意到她笑意中有三分苦澀味道。

    「回去吧。」女人微笑,似乎再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溫柔而慈愛,「別在你爸面前提起這些事,你爺爺一向是他的逆鱗。」

    柳行風默默不語,咀嚼這句話的含義,最終決定不提這事,畢竟這女人救了他的命,該不會害他。在女人的目送下,柳行風上了回杭州的最後一班飛機。

    他並不怎麼情願,他寧願留在北京,探尋爺爺留下的蛛絲馬跡,然後管窺蠡測當年的老人到底有怎樣的故事。這一天的經歷,比他生命裡的前二十年要波瀾壯闊的多,若非那個妖冶入骨的女人出現,他恐怕真要經歷一場生死惡戰,然後埋骨北京城。

    他只是在想那個女人救走他後會面對怎樣的危險,摸了摸脖頸上的皮肉傷痕,女人出手前的那句話又回蕩在耳邊。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世人只知神龜喜好玩弄玄虛,諸般花巧層出不窮,在人眼花繚亂之餘發出致命一擊。我卻懂他孤身一人深入千軍萬馬取上將首級的本事。」

    柳行風覺得蕩氣回腸。

    綽號「神龜」地爺爺真地已經死了嗎?

    他想到自己說完那一句「敝祖父在堂內恭候諸位多時。有意者不妨隨我前來」後,江浩然、趙宗煒等人瞬間色變地模樣,就覺得大快人心。

    嗯。江浩然這個人看起來傻乎乎地,卻不料竟然有如此心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身犯險通知我,看來他不是和趙宗煒他們一夥地。江浩然幫助了他,以後他自然要去回報這一恩情。只是,爺爺到底怎麼得罪了這麼多武林世家呢?

    原來便是在這高度科技化現代化地生活裡,依舊有著古老地傳承薪火不息。

    千頭萬緒理不清,柳行風覺得今天實在驚險之極,如果上午有一個應對不好,抑或是拖個兩天卻沒練成望氣之術,又或者是沒有那個古怪女人,自己這個半吊子水準絕對在北京被轟殺成渣。

    要抓緊時間練武功。

    柳行風想練成武功的心情愈發迫切。

    對於素未謀面的祖父,柳行風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以前是以為他已經過世,所以老爸不願提及傷心事。但現在從顯露出的一鱗半爪來看,卻並非這麼簡單。

    僅僅是冰山一角,就雄壯宏大到讓柳行風幾乎透不過氣來。

    柳行風想,那個女人說的不錯,爺爺或許真的是老爸的逆鱗。以前他或多或少問過關於爺爺的事,柳抱樸只是默然以對,反而是媽媽幫著圓謊,現在想起來,林惠美說的內容大多空泛,沒有實際意義……既然老爸不肯說,自己問了也是白搭,不如不問。至於在北京遭受襲擊的事,還是別再說出來刺激老媽絕對不算堅韌的神經了。他模糊的記得小時候老爸被困在某條小巷裡讓人捅了一刀,具體傷勢位置在哪他給忘了,老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就倒床上,一個多月形容憔悴沒起來過,給他的印象極深極深。爸爸那時候已經是縣委書記,手握極大權柄,柳行風沒林惠美帶著,根本不允許進去探望,所以並不清楚傷勢嚴重不嚴重。唯一有印象的是,爸爸在五天後精神奕奕的出現在他面前,媽媽卻身體虛弱的上吐下瀉。

    那時候柳行風不懂事,對刺殺這種事完全沒有概念,長大一點回味過來才覺得害怕,現在想起來,似乎柳氏家族,真的有很多秘密。

    在北京的一個多月時間裡,大都千篇一律毫無波瀾,每天練氣打拳,卻只有今天最為精彩。

    打了個電話,說已經下飛機到杭州了。柳抱樸沒有任何突兀的反應,只是平平淡淡略帶欣慰的說,平安回家了就好。

    經歷了某些事的柳行風對于老爹口中「平安」兩個字尤其敏感。

    是黎木元來接的柳行風,趁此機會,魏長卿仔細觀察了這位保鏢,卻意外的發現,這人的武功雖然厲害,達到了第二層練氣血的境界,卻還比那趙宗煒弱上一籌,他又憑什麼能得到那旗袍女人的如斯讚譽?

    柳行風微微迷惑,感覺需要解決的疑問,實在太多。

    路上他旁敲側擊,黎木元邊開車邊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絕口不提師承何處,柳行風不敢多提關於祖父的事,波瀾不驚的回到家中。

    林惠美把兒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中滿是驚喜,有些顧忌的望向淡淡微笑的柳抱樸,欲言又止。

    她很愛丈夫,所以事事遷就他,同時她又很愛兒子,所以她有些矛盾掙扎。

    於是柳行風剩下的十幾天暑假生活,又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每天清晨在小區裡跑足兩萬米,然後買了個沙袋吊在臥房,每天以不到一成的內勁練習發勁打勁之法,然後又在不同的時段開始打坐練氣的生涯,最後才在夜深人靜時修煉那魏長卿傳下的望氣之術,十分充分的利用到了每一秒的時間。

    魏長卿教給他融會氣息的法門,很簡單,只有一句話:「欲融會正氣如何?曰:宜屏息閉目正坐,以兩手抱雙膝,左右盡力而默運其氣,從小便而出,乃能脫體自尋仙道耳。」

    單憑這一句話,以及《金液還丹訣》的前四分之一,就讓柳行風花費了半個月去反復習練鞏固。

    這樣的生活無疑是枯燥的,也無疑是必要的,每個成功人物在崛起前都有一段極為漫長的修煉,他最近讀一本《明朝那些事兒》讀的頗有感悟,拿了柳抱樸書房的《明史》參照,明白了只有耐得住寂寞不浮躁有耐心的人,才能極快的那一刹那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朱棣,王陽明,徐階,張居正等人的姓名像漆了金粉一樣在眼前晃過,路漫漫其修遠兮,此話誠然。

    魏長卿對王陽明的「心學」頗為激賞,但卻不持同態度,他擁有一雙太虛之眼,可說萬事萬物在他眼中都算是平等,王陽明以己心為天地的修煉方法,是絕對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的。

    柳行風對於未來有著不詳的預感,他如大多數渾噩度日的學生一樣不知道畢業之後要做什麼,卻擁有著極為強烈的危機感,不得不說北京一行讓他長了見識,也長了心性。所以他瘋狂地汲取可能對他有幫助的知識,讀書習武,經濟學金融學也不落下。弄了本美國經濟學家馬斯格雷夫寫的《財政理論與實踐》,偶爾興起讀一兩段,還挺有感覺。

    他甚至萌生想利用經濟學裡「資訊不對稱」原理自創一套武功,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失敗。

    《胎息經》還只是小成,《金液還丹訣》才練到四分之一,甚至還在練筋骨中段的層次反復徘徊,就想自創武功?做夢吧您嘞。

    魏長卿為了稍稍鼓勵下柳行風,傳了一套「縛虎手」給他,這是他當年的一位天才小友隨意之作,說不上是上乘武功,卻自有一番激烈凌厲森嚴法度在裡頭,柳行風興高采烈,填了首歪詞:

    「豈貪黃金萬兩,何惜田壟千畝。座上諸公安放眼,看我單臂縛虎。

    彎弓鬥射天狼,三十年來辛苦。一生一世脫不去,憂國憂民包袱。」

    詞牌名是《西江月》,柳行風寫的不甚考究,前半闕大抵是想寫出祖父一鱗半爪的霸氣,後半闕則是想到了父親,他是真正憂國憂民的好官。

    這詞的練字功夫差強人意,平仄也多有不順,魏長卿在靈台中哼了一段古曲,把這首詞給唱了出來,卻讓柳行風血脈沸騰。

    中國的古音樂未必就比西方要差!

    唱畢,魏長卿笑著說如果那小友認識我這徒弟,絕對是一生一世的知己。

    柳行風樂呵呵的把縛虎手練了再練,問魏長卿那小友是誰,後者吐出的那三個字把柳行風嚇得夠嗆,辛棄疾。

    這位武功高強的大詞人魏長卿也只是稱小友,那魏長卿牛叉到什麼程度了?

    除了這點,望氣術的成功,無疑極大的激勵了柳行風的自信心。

    沒有逡巡生死之間的巨大壓力,柳行風愣是費了十天時間才把望氣術練得堪堪入門。

    好歹模模糊糊的猜中那只蒼蠅該會向那邊飛了,盡管手速完全跟不上。

    說實在的,那只蒼蠅真的可憐透頂,第一天無意闖入這間看起來頗為華美的房間,然後就被關在此處每天遭受空調冷氣的侵襲,晚上更被柳行風折騰的死去活來,估計它的小心肝已經嚴重內出血。人類相對於蒼蠅是絕對的龐然大物,平時它或許可以得意洋洋的憑借靈巧而無規律的飛行躲來躲去,現在卻被人類那種相對龐大的氣息給逼迫的疲於奔命,總是擔心下一秒那根碩大無比的手指會不會壓下來。

    人原來是可以嚇死蒼蠅的,柳行風玩的津津有味,若有所思的得出這個結論。

    初窺望氣術門徑後,柳行風大發慈悲的把這只可憐的蒼蠅放生了,有些唏噓感慨,有些戀戀不舍。柳行風忽然發現他著實有些惡趣味。

    估計以後這間房裡是蚊蟲不生的了,再生猛的蟑螂小強也經不起柳行風鈍刀子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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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00
第二卷
第六章  情變,唯惜淡然


    在家的十幾天裡,柳抱樸一如既往的忙忙碌碌進進出出,處理公文檔案,各方面傳來的資料極多,只要證據充足,便嚴加懲辦,不知道有多少處級縣級幹部遭殃,可水至清則無魚,柳行風擔心老爸終究會惹到麻煩,但兩年省紀委書記做下來,愣是沒人敢動他。這些天柳行風刻苦練功,魏長卿指點他對敵時發勁打勁之道,須如何出招,怎樣運力,一一傳授給這個徒弟。

    柳行風把《太極拳經》左下角的武功套路練熟,三十六式太極拳招如行雲流水。

    武功套路牽引氣機,是練法,也是打法。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歷代怪傑奇才不斷淬煉的結果,就算是百多年前,太極大師楊露蟬為取悅王孫權貴炮製出來諸如攬雀尾,如封似閉等等招式,都有大道理在裡頭,沒幾分修為根本不能體會到其間好處。

    所以招式雖是旁枝末節,卻也於練功有大益,當然,主要的還是發勁運勁打勁之道,練一分準,一分巧,一分剛,一分柔。

    而練功閑暇時候,柳行風摸出一部《黃帝內經》,細細讀下,對於經脈練氣之學愈發敬畏,也漸漸明白了為何魏長卿每日裡讓他打坐練氣的時候都不盡相同,這都是與節氣時辰相關,立秋時要怎樣搬運內力,白露時又要怎樣,看起來好像雜亂無章,沒有任何規律,其實各種法門繁復奧妙,洋洋大觀。

    八月三十號,柳行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在書房裡挑幾本書帶過去業餘讀讀。

    書房裡掛著一幅濃墨重彩的"忍"字書法,柳抱樸沉吟著處理公務,林惠美則在一旁織毛衣,柳抱樸一頁一頁迅速翻動,似乎看到什麼,忽然眉頭緊鎖,鐵青著臉拍案而起。

    林惠美一驚,手指被針刺到,一滴豆大鮮血迅速湧出,掉落在地。

    柳行風忙去拿創可貼。

    "怎麼了?"林惠美神色溫柔,走到丈夫身旁。

    "蕭山區教育局帳目嚴重虧空,可去年這位張局長才申請了六千萬教育資金,花地可真快啊!年初我調查他銀行存款,竟然沒有一分一毫,所以沒多注意,現在才知道他把兒子和老婆地國籍都轉到加拿大去了!那些錢在國外一洗,乾乾淨淨,全部變成私人所有,嘖嘖,好厲害!好厲害!"

    林惠美皺眉道:"厲害?你還是可以辦他地吧。無論如何他下半輩子只能吃牢飯了。"

    拿來創可貼給老媽貼上地柳行風道:"媽。這人典型地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地嘴臉。豁出自己下半生。也要給妻子兒女留下衣食無憂地生活環境。這才是他厲害之處。他就算是現在立即死了。那些錢也追不回了。"

    柳抱樸氣得渾身顫抖。大罵:"蛀蟲!蛀蟲!"臉色漲紅。大聲咳嗽起來。

    林惠美輕撫丈夫背脊。悠悠一嘆。柳行風默然不語。

    等柳抱樸氣稍微消了些。沉思準備怎麼辦理這事時。柳行風仔細觀察他地氣色。覺得現在或許正是時候。若有意若無意地說道:"哦。對了。老爸。問你個事。"

    "你說。"柳抱樸喝了口茶順順氣。

    "爺爺…是什麼人?"想到即將趕往學校,柳行風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沒聽那旗袍女人的勸告問出這麼句話。

    剛剛才暴怒過的柳抱樸很不正常的沉默良久,柳行風好像聽到父親長長呼出口氣,半晌柳抱樸道:"以後你會知道的。"

    等於沒說,柳行風本來就沒報多大希望柳抱樸會被火上澆油失去理智然後說出爺爺的姓名身份,他沒能等到這個答案,於是就扯開話題,說點別的。

    離開的時候很平靜,只有林惠美不舍留戀的目光以及柳抱樸招牌式的微笑。哦,或許還有一個,黎木元很欠揍的叼根牙簽嬉皮笑臉。

    車窗外的風景呼呼掠過,要說柳行風偶爾躥出的小念頭裡沒有楊淼,那絕對是不可能事件。

    愛有十三劃,不吉利的數字。

    初戀沒有任何理由。

    她讓你在愛上她的過程,忘記一句話叫自尊,忘記一個詞叫愚蠢。

    少數幸運的人能在花季的第一次戀愛定下終生之盟並且恩恩愛愛攜手到老,大多數人都只是這份愛情的受害者,一如柳行風,也一如楊淼。沒有人會不珍而重之的對待自己的初戀,即便其中某些人會在受傷之後心理變態然後糟踐自己,但那份深埋在心中的感情始終不會變。事實上,天下間任何一種真摯的情感,都不會變,親情友情愛情,可在漫漫人生路上,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會殘忍的操控時間把這些情感稀釋,然後變淡。

    真的,感情永遠不會變,只是會淡而已,最後淡到你根本沒辦法知覺。

    柳行風不想這樣,可又無法抗拒時間這位大神。

    女人啊,不要奇怪為什麼那些曾深愛過你的男人現在卻投入別人懷抱,如果說戀愛是互相愉悅的運動,分手就是相互傷害,或許,男人只不過把淡然融會貫通的太早。

    柳行風忍不住掏出一根煙,孑然走到吸煙區,點燃,深吸一口。盡管因為這東西會損傷身體精氣,魏長卿諄諄告誡他盡量少抽。柳行風覺得煙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能讓他輕易的感覺到時間在流逝,一晃神就過去了。

    索性就不去思前想後。

    身體靠在椅子上完全放鬆,柳行風輕輕哼著《dogmanstar》中某章內斂深沉的爵士樂,回想起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十八歲以前,高二的柳行風就是流行風,喜歡玩樂器,喜歡電子競技,喜歡聽陶喆周杰倫,喜歡賞梁靜茹陳綺貞。現在的他,或許已經變得不那麼鬧騰,但仍然是喜歡在雨天趴在陽臺上聽周董的《心雨》,喜歡在小區那株樟樹底下棋時聽陶喆《寂寞的季節》,在失戀後就喜歡反復咀嚼梁靜茹的《可惜不是你》,乃至於這次暑假到北京的途中,下意識的就把陳綺貞《旅行的意義》哼出聲來。

    魏長卿能理解柳行風。

    那個居住在汴梁城外小村中的女子,永遠是他不變的心事。她沒有風華絕代,沒有艷若桃李,對於魏長卿來說,只有一份緊緊握在手心的溫暖和感動。如果沒有在與鐘神秀會面之前天色大暗忽然穿越到這個世界,現在該已經了斷約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吧,魏長卿微微出神。

    柳行風,則是握緊鉛筆,閉著眼楮,在白紙上輕輕描畫。

    火車的震動根本影響不到他沉穩有力的手腕,一筆,一筆,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乃至於一根一根的頭髮,都細細描摹。他照著他心裡想像的樣子,畫出印象中最愛的那一抹笑容。

    睜開眼後,他並沒有去仔細端詳手中的畫紙,而是打開窗子一角,然後讓描畫了他從前以為能相守一生的女人畫像隨風而去。

    他臉上浮起淡淡笑意,心裡的痛慢慢淡去,無論她對他怎樣,他的那份情懷始終不變,在北京的兩個月裡每天瘋狂的練功讀書,恐怕,也有泰半是為了忘記她吧。

    她讓你在愛上她之後,忘記了自尊,忘記了愚蠢,忘記了怎麼去恨,但卻讓你學會了淡然。

    一切都已淡去。

    盡管它不會變。

    情變,唯惜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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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美國北方人說話的語速讓我有種想小便的衝動…靠之。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06
第二卷
第七章  來頭貌似很大的陳洗禪


    南安大學坐落在珠江邊,氣候宜人,校園裡百花盛開,一座座赭紅色樓掩映在枝葉繁茂的綠樹之中,有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從校園中穿過,鳥語花香並著遠處海浪滾滾波濤交相呼應。

    大學後邊有座小山,峰巒蒼翠,奇花爛漫,有松竹凜然之森森,又有雲霧遮蔽之渺渺,即便是三伏天一身臭汗的進入此山,也能頓覺涼風撲面,清新自然。

    山的西邊一角,有一所古刹,暮鼓晨鐘隨百川入海,香煙繚繞伴青天白雲。

    回到學校的柳行風有些唏噓,在北京的這段日子裡,哪兒都沒去,就在老房子裡一個勁的練功,又在家這麼半個月鞏固下來,堪稱脫胎換骨。太極拳的綿綿神意,縛虎手的兇悍大氣,他也能略窺到一點蹤跡。

    拖著行李往宿舍走去,他是住在十五棟318室,室友分別是:

    甲:李藏舟,廣東東莞人,二十二歲。

    乙:陳經緯,湖南長沙人,二十一歲。

    丙:徐南山,江甦昆山人,二十一歲。

    說起來,柳行風是最小的一個,他的名字貌似也最不講究。

    推門而入,柳行風聞到一股黴味,隨後聽到一聲奸笑,李藏舟搓著雙手從衛生間裡轉出,小眼裡精光一閃,嘿嘿道:"風風,MUA,你後面洗幹淨了沒,哥想你想的好苦……呀!"

    說完合身一撲,柳行風側身閃過,笑道:"就這麼歡迎兄弟盛大歸來?"

    李藏舟抓了抓蓬鬆地頭發。長嘆一聲:"唉。哥這兩天沉浸在馬克思地世界裡不能自拔。對我黨地中心指導思想有了更深地感悟。正準備潑墨揮毫鑄就一幅大作。沒想到你像惡狼一樣衝進宿舍。一副淫慾饑渴難耐地模樣。哥就琢磨著要不要小小地寵幸你一下…"

    柳行風忙擺手道:"老李。你沒發燒吧?倆月沒見。居然好男色了?我給你介紹個細皮白肉地小受。你攻他去吧。雨露恩澤咱承受不起~"

    李藏舟嘿嘿笑道:"算了。不跟你玩了。一點玩笑都開不得地人~沒意思。沒意思。"

    柳行風這才打量了下兩月沒見地李藏舟。鬍子拉渣。滿臉憔悴。於是他問道:"掛科了?"

    李藏舟動作一僵。機械地點了點頭。然後仰天長嘆:"悲劇啊悲劇。我風流倜儻大名鼎鼎文武雙全地李公子居然掛了這門馬克思。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扼腕惋惜!風風。答應我個事好不?"

    柳行風頭搖得像波浪鼓:"不答應。不答應。你絕對是想讓我幫你補考。"

    李藏舟哼哼兩聲,道:"誰讓你補考了,我都考完了,絕對過。我是…想讓你…幫我…問問…那個…謝嫿…嗯…"

    謝嫿,10國貿3班的五大美女之一。

    歷來國貿系和中文系出美女,所以10國貿3班的狼友們歷經一年艱苦卓絕的奮鬥仍是沒能選出班花來以正視聽,一方面的確難分軒輊;另一方面則是每個男人都有自己的審美觀,都有自己心中的美人,一個說沐穎清新脫俗,一個說張詩韻氣質動人,東一嘴西一舌,大半年下來還是未了之局,不得不說這乃是10國貿3班的大憾事。

    李藏舟這條橫行南安人見人怕花見花關的老狼饑渴的太久,某日在女生宿舍樓下遭遇水潑之厄,抬頭欲怒罵時看到一張清麗脫俗的笑臉,然後就徹底墮入愛河,對謝嫿死心塌地矢志不渝。雖然人漂亮學習也厲害的謝嫿從來不鳥李藏舟,但後者明顯具備極其茂盛的阿Q精神,能在一次一次受挫折的孤單深夜裡反復自我安慰,還威脅某夜正在讀詩的柳行風送了句"人間自是有情癡"給他。

    "謝嫿?"柳行風玩味的一笑。

    和李某人不同,柳行風很有女生緣,他不會像一般男生一樣大大咧咧,一踫上打籃球殺dota就忘乎所以。柳行風會在每個人生日都奉上一條自編的短信,大多數是短短的一首藏頭小詩,有時候是一篇精緻小巧的生日賀詞,男生大都覺得這種事婆婆媽媽,女生則覺得此人雖然低調卻又很有才氣,柳行風不管別人怎麼看,只是樂此不疲的盡上自己一份心意。

    謝嫿是眾多女生當中,和柳行風玩的很好的一個。

    "是啊,是啊,小風風,幫幫哥哈。"

    "老李,你說說,你看上她哪裡了?"柳行風一邊整理書架,一邊笑道。

    李藏舟愕然半晌,心想說她好看吧,好像又不是,說她人好嘛,她又對自己一點都不好,那自己究竟看上她哪裡了呢,尋思了好半晌,李藏舟嬉皮笑臉蹦出句:"她符合朕的口味嘛!"

    柳行風捂住喉嚨,作勢欲吐:"朕你個頭!人賤自有天收,李藏舟你等著!"

    李藏舟嘿嘿笑道:"朕乃天子…"

    柳行風忙制止住他長篇大論,然後道:"行行,我服了你了。你讓我幫你問什麼啊…"

    "呃,那個,她今年是不是準備選修'中國哲學史’?"李藏舟斟酌字句。

    柳行風笑道:"就這個啊,行,那你要怎麼報答大爺我?"

    "以身相許要不要?"

    "去你的,我柳行風有標準而正確的性取向。"

    "性取向其實不分正確與錯誤,佛洛德就說過……"李藏舟又要開始長篇大論。

    柳行風掉頭就走:"算了,不幫你問了。"

    李藏舟一把拉住柳行風,深情的呼喚了句:"哥!"

    柳行風眉開眼笑,摸摸李藏舟圓滾滾的腦袋:"乖,我這就幫你問哈。"

    "嘟。"柳行風按了免提,電話接通。

    李藏舟含淚點頭道:"哥們,你肯幫大爺這個忙,大爺下輩子給你當奴才。"

    柳行風再也忍不住,一腳踹在李藏舟屁股上,後者嘶聲慘叫,在聽到謝嫿清脆的聲音後,立刻就安靜下來,眼巴巴可憐兮兮的望著柳行風。

    "喂?謝嫿麼?"

    "柳行風啊,是我,有什麼事?"謝嫿明顯心情不錯。

    "呃,就是問下,今年學校開了哪些新的選修課程呢?我一暑假沒上網,這個不清楚。"

    "呵呵,我就準備選那門『中國哲學史』,講課的是陳洗禪老教授,據說是和當年社科院的錢鐘書先生,北京大學的吳組緗教授,南京大學的程千帆教授以及復旦大學朱東潤教授齊名的學者,似乎都快九十歲了。"謝嫿談到陳洗禪教授,如數家珍,似乎興致很高。

    柳行風一驚:"和錢鐘書,吳組緗齊名?不至於吧?"

    李藏舟得到確切消息,興奮的無以復加,嘻嘻哈哈的跳上跳下。

    "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啦。老一輩的學者大多凋零,陳洗禪教授確確實實是碩果僅存的幾位之一,咱們校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窮山溝溝裡拖出來,今年正式開課。"

    李藏舟在旁邊撇撇嘴,小聲嘀咕道:"九十歲…下半身都見閻羅王的人了,還勾引小mm去上他的課…哼哼,老而不死為之賊。"

    柳行風瞪了他一眼,然後"唔"了一聲,謝嫿又道:"你選這門課麼?我覺得很適合你呢。"

    李藏舟幾乎跳了起來,握住柳行風的手不住點頭,一邊點頭還一邊張嘴做出一個"選"的口型。如果柳行風沒選這門課,而只有李藏舟一個人選了,那謝嫿肯定會覺得是李藏舟有陰謀,於是李某人極力慫恿柳行風選課。

    選!一定要選!

    為了哥們的終身幸福,加上柳行風的確想見識一下這位號稱與錢鐘書齊名的古文大家,於是道:"好啊,我也很像見識一下這位老師。是中文系的課吧?"

    "嗯,是的。快點選嘍~"謝嫿有點俏皮的說道。

    李藏舟魂都酥了,一溜煙跑電腦前輸入學號密碼,然後把早就查好的課程代號輸入,然後再幫柳行風也弄好,二十分鐘後,電腦螢幕上彈出視窗:恭喜您選課成功。李藏舟覺得幸福的快要暈過去。

    柳行風則若有所思……陳洗禪?

    ps:這個要感謝"滄海二月"書友,我一個不小心就打成廣州昆山了…汗啊汗啊汗啊。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11
第二卷
第八章  名


    "中國有三個半人,兩廣人算一個,浙江人算一個,湖南人算一個,山東人算半個,而湖南人的影響似乎更深遠些。"

    錢鐘書先生語,陳經緯同學經常引用。

    陳經緯是個不折不扣的聰明人,心氣特別高,喜歡冒尖出頭,比起李藏舟的淫蕩,他要顯得莊重一點點;比起徐南山的書生儒雅氣,他又顯得十分猥瑣;比起柳行風的低調,他則顯得囂張飛揚。

    總之,這頭來自長沙的老狼和李藏舟一正一奇,配合起來,搭訕技巧出神入化妙入巔峰,讓徐南山和柳行風兩人嘆為觀止。

    15棟318的四個男人之中,李藏舟和陳經緯從來都是10國貿3班的話題人物。

    三千大千世界,能聚在一起總是緣分。

    柳行風覺得,這三個兄弟都能相交一生。

    九月二號淩晨零點時分陳經緯趕到寢室,四人在兩個月後聚首,密謀九月三號開學典禮接新生時的計劃。

    剛剛趕到的陳經緯興奮不已,深情並茂的長籲短嘆:"這是個學長勾引學妹,學妹吸引學長,學姐垂涎學弟,學弟攀附學姐,學姐嫉妒學妹,學妹憎惡學姐,學長拋棄學姐,學姐報復學長的季節…天乾物燥,大家小心火燭…"

    徐南山笑罵道:"去,你哪裡有點學長的樣子?"

    柳行風笑道:"他是想做學弟去攀附學姐來著,陳大少爺對熟女向來情有獨鐘。"

    李藏舟小聲地舉手發言:"錯。禽獸痿和本少爺可都是不折不扣地癡情蘿莉控…"

    陳經緯"嗤"地一笑:"謝嫿那女人都老成那樣了。還蘿莉~要我看。還是曾思瑜夠味。清純啊清純。蘿莉啊蘿莉。"

    李藏舟叫道:"人家才十九歲。老你個頭!"

    徐南山道:"我覺得吧。那倆姑娘都好。但……呃。你們還是把魔爪伸向下一屆地鮮花吧……"

    李藏舟一拍大腿:"廣撒網多撈魚!嘿嘿。好計。好計。"

    "就這麼定啦!"陳經緯正拿牙簽剔牙。

    柳行風滿頭黑線,明天又有的累了。

    ××××××××

    大二的學生可以毛遂自薦去接新生。聽到這個消息後,10國貿3班大部分單身漢都覺得渾身燥熱,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

    李藏舟對謝嫿的賊心當然未死,而且還相當雄熾,但是對於養眼的美女,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所以就陪著吊兒郎當的陳經緯四處搜尋美女學妹。

    渴望愛情渴望了二十年的陳經緯本著純純的心,在人海茫茫中搜尋那個她的身影,冀望發生一見鐘情美好而爛俗的橋段。所以三個多小時後,汗流浹背的陳經緯滿臉喜色的握著三星手機晃來晃去,柳行風一問李藏舟才知道在這兩百分鐘裡陳經緯接了十六位新生,呃,理所當然都是學妹,而且都是美女,然後問到了其中十五位的電話號碼。

    陳經緯用的方法很簡單,幫女生提重的東西然後在她新寢室裡坐著休息兩到三分鐘,好心的女同學大多會和你搭話,初入大學純純的小女生哪裡是厲兵秣馬整頓修煉一年之久的陳經緯的對手?幾句話下來就把電話號碼報出,十六輪番後,漏網之魚竟然只有一個。

    看著興沖沖來了又去的陳經緯,坐在帳篷底下乘涼的柳行風不由感慨,沒愛情滋潤的男人很難正常的起來啊…

    翻著本《國際市場營銷》,柳行風正預習這學期的課程,他的《胎息經》已有小成,至柔專氣時時在體內運行,帶動《金液還丹訣》的內力,心清神明,汗漬不生,在喧囂中啃課本的柳行風覺得效率很高。

    "柳行風!"一個驚喜的聲音乍然響起,柳行風抬頭望去,就看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背著大書包立在不遠處,笑容燦爛稍顯羞怯,在九月的陽光下明媚動人。

    正是火車上偶遇的顧盼兮。

    "好啊,你到了學校都不打我電話麼?"顧盼兮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問道,柳行風知道她的號碼,她卻不知道柳行風的。

    "呃,對不起,我這不昨晚上才到寢室麼,你剛到?"柳行風有些尷尬,兩個月的勤修苦練,他的確快要忘掉這個眼眸美的特別的少女。

    顧盼兮笑道:"沒怪你啦,不過你這人似乎記性不太好,把電話號碼報給我嘍,到時候我請你吃頓飯。"

    見到顧盼兮從驚艷中恢復過來的陳經緯興奮的直跳腳,走近之後卻驚訝到極點,我靠你流行風,老子辛辛苦苦跑來跑去都只有設套問別人號碼的份,你丫的艷福咋這麼好?

    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白襯衫的男人風度翩翩的走來,四十來歲,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溫文爾雅四字。

    腕上的IWC萬國表無言昭示著這絕對是成功人士。

    "盼兮,你朋友?"男人的聲音有著融化冰霜的暖意,挺直光潔的鼻樑加上一雙溫潤如墨玉的眼眸對女人的殺傷力絕對強大。

    "嗯,爸爸,這是我朋友,叫柳行風。"顧盼兮笑著拉過父親,指著柳行風介紹道。

    "你好。"男人微笑著伸出手來,和柳行風握手,"我姓顧,叫顧墨緣。"

    "顧叔叔好。"柳行風彬彬有禮。陳經緯見家長出來了,根據泡妞秘笈,貌似不好搭訕,於是忿忿不平的離開尋覓新獵物。

    兩只手握在一起。

    顧墨緣的手白皙而修長,看起來文文弱弱,貌似鋼琴師般指節嶙峋,可力道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柳行風本力根本招架不住,體內真氣自然而然生出抵抗。顧墨緣微微一笑,鬆開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柳行風,低低說了句話,前半句讓柳行風驚疑交加,後半句則讓他仿佛被雷擊了一般呆滯:

    "浩氣端行,沛然家風,好名字,好名字。"

    行風,行風。

    浩氣端行,

    沛然家風。

    每句末端之字恰巧就湊成行風之名。這就是他名字的由來。

    柳行風腦中轟然作響,呆呆的看著顧墨緣拉著女兒微笑告別,震驚之下竟沒想到拉住顧墨緣好好問清楚。

    他並不知道,在他被神秘女人救出北京之後金字塔頂層翻起了多大的波瀾。柳老烏龜回來了,某些人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某些人保持沉默漫看雲卷雲舒,某些人精打細算活泛點小心思,某些人拍案而起大笑神龜尚在人間……

    與此同時,一個約莫六十來歲的兇悍老人和一個散漫憊懶的年輕人正準備踏上來廣州的路途。

    ps:後天presentation,今天好容易抽出點時間搞定這章,呃,字數是少了點,以後補上。據說下周又換個老師集中授課,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18
第二卷
第九章  男人和女人


    某一部分女人所尋求的只是愛情,金錢和虛榮。其實這三樣東西可以合並為一樣:虛榮。愛情的滿足在於向旁人炫耀男友,金錢的滿足在於向旁人炫耀裝飾。這種女人並不壞,她們會利用手頭任何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打擊對手,不計後果的揚眉吐氣,楊淼就屬於這種女人,事實上從她十五歲時被初戀男友騙去身體然後狠狠拋棄之後,她就打定主意成為這種女人。

    最起碼,這樣很難被傷害到體無完膚。

    於是一個期待完美愛情的明媚少女,在某個夜晚獨自流淚後決意蛻變成鐘愛玩弄男人的妖女,她不壞。

    她以為她想報復,她以為她能做到。

    可她忘記了,男人憑借征服整個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卻只能通過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即便強大逆天到武則天這種程度的女人,也只能通過皇宮裡那個唯一的男人攀上金字塔頂峰。

    女人能征服男人,卻千萬不要準備去玩弄男人,洋洋五千年來,武媚娘卻只有一個。

    在被鄭鶴按倒在沙發上扒光衣褲的那一刹那,楊淼明白了這一點,也明白了過去的十四個男朋友裡,只有柳行風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會對她好,會對她呵護備至。

    肉欲橫流的社會啊,楊淼呆呆的托著腮遙望璀璨星空,心想柳行風這樣的傻瓜還蠻可愛的。父親苦了二十幾年,現在卻有房有車小日子滋潤的不得了,難得自己傍上了大款公子,婚事都準備在即,莫非真的還期許有那樣的極品傻男人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麼?她白皙的臉龐上有笑意掠過,他真傻。

    傻,真傻。有那樣的家世,卻不懂得飛揚跋扈,更不懂得甜言蜜語,甚至不懂得去暗示哪天來進行一次某種負距離活動。唔,好像只有他對自己的那份愛才如此的純粹,不加半分肉欲。誰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那個碰一下自己手就驚喜交加老半天的濫好人啊。

    啐,還想他幹嘛?

    哼。這傢伙一個暑假都不上qq。活該!楊淼有些恨恨的想道。又忍不住有些擔心…如果還記得他的手機號碼就好了。

    楊淼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

    我的新男友要雇殺手殺害我的舊男友。

    這是哪跟哪啊…

    事情的發展超乎她的預料。

    ————————————————————————

    狂妄的人自認為是命運的主人,謙卑的人則甘為命運的奴隸。

    柳行風卻不屬於以上兩種,他旁觀命運而不苛求,接受命運卻不卑怯,偶爾走狗屎運會嘻哈揶揄一下最近的好運氣,而運交華蓋的時候則是微笑調侃一下最近的厄運,翻滾了二十年交了大堆患難兄弟和狐朋狗友的他渾渾噩噩波瀾不驚,李藏舟笑評說這是個與命運結伴同行的傻瓜。

    其實柳行風的人生信條跟大多數人差不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母親從小灌輸給他的,"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則是老爸人生哲學體系裡十分重要的一條,"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則明顯出自大亨舅舅林惠龍的手筆。

    不要以為大商人大政客都有很超乎尋常的上位者氣質,脫去財富與權勢的外衣,大都沒有給人多天之驕子的感覺,氣質高華形容靚麗的不會是領導,那只是明星。所以上位者的座右銘大多不會有多出類拔萃讓人眼前一亮,這些都是很平常的句子,現在的年輕人幾乎全讀過,放口頭上誰都會說的漂漂亮亮,可大部分人只是把它們當作冠冕堂皇的藉口,但柳行風真的做到了,除了最後一條很欠火候。

    柳行風把顧盼兮約出去是第二天的事情,他想的確需要請這女孩吃頓飯,如果顧墨緣在的話那就更好了,這位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個陰柔文弱書生的男人絕對有著不俗的實力,魏長卿一語其筋骨極其雄壯,動手則有泰山轟崩之勢,柳行風從心裡感覺到他並無惡意。可惜顧墨緣把女兒送到學校之後就馬上飛回上海,並不笨的大腦告訴柳行風,顧家的老一輩絕對知道他爺爺的事跡。

    於是他只能對顧盼兮旁敲側擊。

    可顧盼兮只是眨巴著丹鳳眼,感覺莫名其妙。

    柳行風有些尷尬,揣測這個女生貌似並不知道某些事,於是提議登上無名山走走。

    除了生物系,園林系的學生,大概就只有中老年教師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登山了,柳行風大一的時候荒廢《胎息經》不練,在WOW吧廝混過一段日子,後來又迷上某單機遊戲,所以每天守電腦面前,對無名山是身不能至心嚮往之,今天算是第一次上山。

    爬山能給人以啟迪,魏長卿常常說如果柳行風大學畢業了,不要急著去工作,花兩三年時間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東臨碣石觀滄海,西去黃河捋源頭,憑吊古跡,登山舒嘯,絕對是開拓心胸武功大進的結果,對於以後的為人處世,也大有裨益。

    柳行風和顧盼兮有說有笑的往山上走去,不到十分鐘,柳行風就嗅到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有說不出的舒暢感覺蕩漾心頭。

    "好香啊,這怎麼回事?"柳行風心曠神怡之際,又覺得奇怪。

    顧盼兮顯然來過不止一次,聞言笑道:"是植物專業的學生在這裡種的,園林系的再來規劃,起碼有八百多種香草。"

    "香草?"

    顧盼兮笑著說:"是啊,香草。我猜你絕對認不出來。"

    柳行風微笑道:"我又不是學這個的,怎麼認得出來。"說著花園已在眼前,幾百種淡淡香味夾雜在一處,說不出的清新,說不出的自然。他覺得土地就是用來栽種花草樹木,糧食蔬菜的,人繁衍到現在這個程度,把地球弄得烏煙瘴氣,這究竟是對是錯?隔了半晌他又不禁好笑,居然考慮起這種問題來了,莫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也是一個錯誤?

    顧盼兮巧笑嫣然的欣賞這用來栽花種草一畝三分地,有些感慨的道:"許多外的人削尖了腦袋往上海鑽,可我卻覺得上海不是個好地方,這座城市從來不缺高樓大廈,山水花草卻大多是假貨水貨山寨貨,偶爾有真品,都被圈養在小小一方陽臺上呼吸不暢,就連鳥叫蟲鳴也顯得矯揉造作,暑假被我爸爸帶著走了幾個的方,還是覺得這裡的南安最好。"

    柳行風小聲道:"許許多多的人聚集到一個地方生活,彼此之間沒有距離可言,每天心煩意亂浮躁難當,消磨時間度日如年,無怪山水之樂使人忘乎所以。以前我喜歡喝酒,不是因為現實中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僅僅是因為『醉』的狀態最能觸及自然。太白斗酒詩百篇,中國人似乎特別偏愛酒,也特別痛恨酒。"

    顧盼兮眨巴著漂亮的丹鳳眼:"如果有兩條路讓你挑選,一條是光明大道在你面前鋪就,輕輕一步就能跨上金字塔巔峰,然後發號施令頤指氣使,用俯視的角度來看待芸芸眾生;另一條則是在山中默默無名的度過餘生,你會怎麼選擇?"

    "我當然選擇平步青雲!"柳行風表情誇張,一副利慾薰心的模樣,齜牙咧嘴的煞是滑稽,顧盼兮看得盈盈一笑,柳行風笑道:"剛剛是玩笑啦,人生沒有絕對,你說的兩條路都太絕對了,出世和入世根本就不能分割,一個人完全離了社會,活不成,完全離了自然,也活不成。我二十歲以前一心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攀爬,一步一步踏上巔峰,過完這個生日才明白很多事情,如果沒有許多人的幫助,你根本只能任由這個社會反復碾壓。"這話是他的肺腑之言,誠然,如果沒有林惠龍與柳抱樸在,根本沒可能鎮的住囂張跋扈的鄭鶴,自己和沈塵沈和兩兄弟的結局則可能是殘廢度過餘生。

    柳行風沒往打死的結局想,是因為他覺得鄭鶴該還沒壞到視人命於草芥的程度。柳行風一直敬畏生命。

    顧盼兮笑道:"好啦,這副模樣我們院男生每天都做,你就別再來了。我給你說說這些花?"

    柳行風呵呵笑著說好。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這些香草原來都能從《離騷》中查出,江離、申椒、白質、杜衡、木蘭……

    顧盼兮神情專注的輕輕誦讀,一段一段華美哀戚的字句如涓涓細流淌過心頭,柳行風有些恍惚。

    "嗨,柳行風!"一個穿著藍色背帶褲的清麗女生闖進柳行風視野,是李藏舟偷偷暗戀著的謝嫿。

    ps:明天第一次考試… …準備背英文段落去了…我也要用讓人有小便的語速吐出每一個單詞…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23
第二卷
第十章  胭脂扣


    開學那天,謝嫿在"殮詩房"坐了一整天,冀望看到柳行風的身影。

    邂逅的魅力就在於它的偶然性和一次性,完全出乎意料,毫無精神準備,兩具陌生的軀體突然互相呼喚,彼此共鳴。所以謝嫿癡迷於這樣的邂逅,所以她寧願守株待兔也要再塑造一次邂逅。

    可惜,從開學到現在,柳行風始終沒來。

    初次的邂逅是在大一剛開學的第一堂課後,忘記拿包的謝嫿走進教室,有些驚艷看到明媚陽光下坐在窗臺寫詩的他。

    從此之後,她便喜歡和他一起單獨在教室雕琢碎句短章,喜歡他描摹蒲公英那極淺極淺的淡淡一筆,喜歡他有如石籠山畔嫩竹的翠綠,喜歡他筆下那個推開空門卻跨不過紅塵的僧人。從第一次見到他,聽到"殮詩房"這個名字,她似乎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殮詩房"的名字是他的手筆,因為他喜歡把隨手成就的詩句付諸一炬。

    他從來不像其他所謂才子一般鋒芒畢露,偶有文章就急不可待的通告全班,然後煞有介事的裝訂成冊大言不慚說馬上出版。在她看來,去參加什麼"十大才子"活動的學生各個都浮躁淺薄的太難堪,但在他身上她能找出一種叫做"靜"的特質。

    他能讓她平靜,卻又像一顆拋落湖心的石子,陣陣漣漪泛開讓她不能自已。

    謝嫿有時候會竊喜,因為,除了她,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有這樣的一面,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殮詩房"這個名字,這是他和她的兩人小天地。

    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但那又怎樣?偷偷的喜歡他就是了。

    可是當她看到顧盼兮神態親密的立在柳行風身畔竊竊私語,心裡忽然湧起不詳的預感,這就是他的女朋友麼?果然…果然很般配。

    謝嫿有些黯然。覺得這次地邂逅雖然是絕對地偶然。卻真是糟糕透頂。難怪。難怪他再不去"殮詩房"寫詩填詞。

    她原本在山上漫無目地地散步。可卻偏偏碰到他。她原本想不聲不響地離去。可卻偏偏忍不住去和他說話。情之一字最難琢磨。就算是當事人。也未必說得清楚。

    柳行風地朋友來了。顧盼兮似乎有些拘束。當即閉口不語。聽到謝嫿問出那句"這是你女朋友?"。臉上立刻浮起兩朵暈紅。扭過頭去。柳行風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傢伙死要面子。除了寢室裡三個。班上大多不知道他失戀地消息。所以謝嫿當然不曉得。

    "呃。這是我剛認識地女性朋友。叫顧盼兮。是金融學院地高材生呢。"

    謝嫿才不管顧盼兮是哪個學院地高材生。一聽到"女性朋友"四個字。那顆聰明秀氣地腦袋念頭幾轉。哪裡還不明白柳行風地意思?她現在的心情用大起大落來形容也殊不為過。好容易忍住眉開眼笑避免某種突兀場景。她伸出白地晃眼地手掌。眯著眼睛笑嘻嘻地道:"你好。"

    顧盼兮臉上暈紅未消。臉皮白又嫩且薄或許就這麼個壞處。但好歹顧大小姐久經各式各樣男生猛烈轟炸。交際應酬得體又大方。連老爺子都嘆孫女成長地煞是迅速。兩個女生熟絡地很快。

    魏長卿是過來人,慧眼如炬,但情之一事無由而始,順其自然最好,這事還是讓寶貝徒弟自己處理的好。

    三人結伴在無名山上亂逛,往上有個大平臺,許多老人在這裡練劍打拳,柳行風一眼掃過,大多都是太極劍的路子,這路劍法牽引氣機活絡筋骨,委實是養生妙法。眼角餘光瞥到角落裡一株大樹下做操的和尚。

    這和尚一身灰色僧袍,看起來似乎是四十來歲,又仿佛五十來歲,鼻直口方,紅光滿面。真正吸引柳行風目光的是他做的操,看起來似乎是五禽戲一類養生功法,可又像是猴拳雁功,更像中小學生做的廣播體操,騰挪進退,稀奇古怪。

    鑒於身旁有兩個美眉,柳行風決定下次來一定要與這和尚談兩句話。

    胡亂走了一通,年輕人說說笑笑,日落西山也就散了,柳行風回到寢室,陳經緯馬上一個箭步把門一關,搓著手掌嘿嘿奸笑。

    "幹啥?"柳行風下意識的雙手抱胸。

    陳經緯哼唧道:"小柳柳,今天約會爽不,乖乖的把那個美眉電話交出來,哥饒你一把。"

    "看上她了?"柳行風拿起水杯來喝了口水。

    李藏舟哈哈一笑:"老痿這兩天魂不守舍,還不是那個無名美眉給害的。"

    陳經緯抓了抓頭,對柳行風道:"你對她有意思不,如果有的話,那就算了,如果沒意思,讓哥去追她回來洗衣掃地…"

    柳行風險些沒被水噎死:"這可是千金大小姐級別的人物,洗衣掃地?做夢吧你…"

    陳經緯眼睛放光,喃喃道:"千金大小姐,哇塞,如果她看上爺,少二十年奮鬥啊…"

    "老痿,你真想清楚要追她?金融學院不知道多少帥哥公子都給栽了來的。"徐南山從門外走進,一派氣度昂然胸有成竹之態。

    "你知道?"柳行風三人異口同聲。

    徐南山搖頭晃腦得意洋洋:"本帥何等人也,門生故吏遍佈天下,想打聽點事還不容易,此女名叫顧盼兮,和咱一個年級,金融院院花,深圳那個袁大紈絝苦追不果,發誓要把顧大小姐正法,動員黑社會人手準備來次霸王硬上弓,結果是袁大紈絝被打斷了腿吊在3棟大門口那棵樹上哭爹喊娘。據傳聞還驚動了胭脂扣,這事去年年末的時候傳的沸沸揚揚,咱們隔得比較遠可能還不怎麼知道,顧mm在金融學院可是鼎鼎大名啊。"

    聽到胭脂扣三個字,李藏舟一個激靈:"真的假的?這麼牛逼?"他是地頭蛇,本地有哪些厲害人物自然是一清二楚,胭脂扣典型的黑道大梟,珠三角三大巨頭僅此一家是婦道人家做主。一介巾幗,壓服麾下七百鬚眉,這女人本領多大,手腕多硬,可想而知。

    徐南山笑道:"講不定就是以訛傳訛,胭脂扣何等厲害角色?為了個紈絝少爺出頭,想想也不大可能。"

    姑且不去管胭脂扣多厲害,總之柳行風是明白了,顧盼兮家族之牛叉程度絕對比鄭鶴之流要強上百倍,遠程遙控毀滅一個黑幫有預謀有組織的綁架計劃,需要多強悍的能力?筋骨極其雄壯,出手即山崩地裂的顧墨緣,博通古今經史子集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的顧盼兮,莫非在隱隱在昭示著這個家族無比深厚的底蘊?

    那麼,爺爺與顧家相比,孰高孰低?孰強孰弱?

    柳行風感覺心驚動魄。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29
第二卷
第十一章  袁大紈絝


    湖南漢子陳經緯琢磨老半天,覺得這塊肉想下口的人絕對數不勝數,自己若要出手,柳行風反倒不是主要競爭對手。南安什麼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又帥又有錢的公子哥,跟他們一比自己的劣勢就在於一擲千金為紅顏這種事是只能出現在夢裡,但優勢也有,一張天花亂墜嘴鐵尺銅牙,一條如簧鼓動舌三寸不爛,靠才氣去吸引mm是不大可能,這種事或許柳行風和徐南山玩一玩可以;長相的話他只能說是普通中等、憑體魄殺出一條血路也不大說得通,雖說陳同學體壯如牛,但強中自有強中手,袁大紈絝據說每半月吃一條鞭,可人家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不是四五十歲的虎狼阿姨,這個貌似也行不通。

    所以他把顧盼兮歸為"待定"一類了,決定把目標鎖定在本院大一某班的小mm身上。

    李藏舟繼續癡戀謝嫿,每天絞盡腦汁的想像當在"中國哲學史"課上相遇時他要怎麼表現,是虎軀一震王八之氣盡顯,還是故作知識分子吟詩作對,或者買通某人半路劫道然後自己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估計都能寫上一部長篇小說了。

    徐南山非常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他的讀書計劃,這是個極其生猛的人,最近正 攻英文,大小名著,商務營銷,早中晚就沒一個時間段是閑著的。這傢伙準備考雅思出國,目標定位在英國Cambridge大學工商管理MBA,這個可是需要院長級別以上教授親筆寫就推薦信一封,外加雅思75分以上才能獲得通行證,最後錄取不錄取還得看面試結果。

    柳行風是四人中最悠哉悠哉的一個,每天早上五點騰地起床,然後繞著學校跑上一圈,偶爾爬兩次樹,把學會的第一門輕功身法練熟,這是趙家"上青天"的輕功,本無甚出奇之處,可紮根基的效果卻不錯,魏長卿心中所記與《太極拳經》裡所載的輕功都要求太高,只能循序漸進而來。開學前五天,每天就是上課,練功,讀書三件事,不得不說這小子仰仗《胎息經》平心靜氣的功效太多,三天之內把一本厚厚的《國際市場營銷》讀完,書上全是筆記摘錄外加重點劃線,可以說,這個學期,這門課他完成的差不多了。

    之所以這麼早就把課程搞定,是因為柳行風知道時間緊迫,如果不快些練好武功,將來爺爺的敵人來襲,自己只有束手待斃的份。或者還等不到敵人來襲擊,他沒能耐消化伏龍菩提,就只能經脈爆裂死翹翹了。

    輕功的要訣,還是"借力"兩個字,要使百多斤的身子身輕如燕,筋強骨壯還在其次,借厚德大地之力,借體內氣息流轉之力才是關鍵。"上青天"的輕功直來直去,沒有花巧,長途奔走起來還是關乎腿力強健與否,內力雄厚與否。

    有一年多打坐練氣的基礎,這輕功練得不難,很快魏長卿就傳授給他第二套輕功,同樣的飛速成就,這讓柳行風很奇怪,武功這麼好練?

    這一日清晨快七點時,長跑歸來的柳行風額頭微汗,正準備回宿舍擦一遍身子,忽然一堆人轟然而出把他圍住,清一色黑衣黑褲,為首是一個鮮衣怒馬長相帥氣氣勢跋扈的公子哥。

    來往學生見是這位大少爺,大多急匆匆的走開,少數好事而不怕死者才敢躲在某處看熱鬧。

    "你就是柳行風?"公子哥斜眼睥睨。

    "我是。"來者不善。柳行風心想又哪裡得罪了人?

    公子哥嗤笑一聲:"小七。顧盼兮會看上這種人?"

    唯一一個沒穿黑衣黑褲地瘦小男生畏畏縮縮地囁嚅道:"前天我親眼在無名山看見地。我們系的人集體下山。都看見這兩個人有說有笑。神態親密……"

    公子哥目光一寒。道:"柳行風。我不管你和她進展到那個階段。總之以後必須斷絕往來!你碰了她的手。我就砍你一雙手。你碰了她的臉。我就割你鼻子挖你眼睛。我袁煌從不說笑!"

    柳行風素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地原則。二十年來奉公守法連柳抱樸都說他是良民。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佛祖還會發無名之火。良民又怎麼樣?於是柳行風皮裡陽秋地說道:"原來是袁大紈絝。我記得3棟門前有棵大樹……你很威猛嘛。"

    "你找死!"袁煌臉色漲紅。怒氣沖沖。俯身一個絆腿。速度竟然不慢。

    柳行風這幾天勤修輕功身法,身形靈便,搶先向左退後兩步,不多不少的避過袁煌一腿,然後對準袁煌掃出的右腿,伸足輕輕一挑。

    這一腳他自覺沒用多大力,可袁煌竟是被挑翻了個跟頭,袁大紈絝灰頭土臉,只覺顏面大失,惱羞成怒之下,一揮手讓身後小弟頂上。柳行風有些錯愕,這是他勤修兩月之後第一次出手,比之與鄭鶴交手時,勝了不止一籌。

    十幾個人抽出棍子,一擁而上,可柳行風只是東一閃西一躲,好似一條滑不留手的遊魚,誰也抓不住他,周圍那群八卦男好事者又驚又喜,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個男生是哪個院的?"

    "據說是袁大紈絝的情敵,金融院那個顧盼兮的準男朋友!"

    "真的假的?顧盼兮從來對男生不假辭色,貌似背景還特別大,你記得不,袁大紈絝去年被打斷右腿可住了兩個多月的院…"

    "貌似顧盼兮這個準男朋友會點武功,你看,這些人連他衣角都踫不到。"

    "火爆大新聞啊,袁大紈絝預定的女人也敢踫,這男的真有種!"

    "哇塞,這小子牛逼,連續打倒兩個,莫非是武術協會的?"

    柳行風挑翻袁煌之後,就覺得有些後悔,梁子算是結下來了,怎麼麻煩事一樁接一樁?

    但這些人出手狠辣,每一拳每一腳每一棍都是往眼睛,喉嚨,下陰等要害打來,而且力道都不小,柳行風被壓著打,圈子越縮越小,心想這袁煌於自己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為一個女人就要打殘對方,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還真以為自己好欺負。

    於是他雙足不丁不八的立定,右手四指並攏向下蜷曲,大拇指抵在中指處,成鶴嘴之形,在一人肩頭輕輕一點,那人只覺奇痛入骨,"嗷"的一嗓子慘號出來。柳行風左手彎肘側掌,肘尖在另一人小腹猛地一撞,那人只覺一股大力湧來,騰騰騰退出十幾米遠一跤坐倒,半天爬不起身來。

    這是縛虎手中"鶴形"並"熊形"的手筆,仙鶴骨骼清奇,昂首闊步,攜高空墜落之勢,啄瞎虎眼亦不在話下,老熊身大力大,手掌拍出就是山崩地裂,老虎也經不起一下。柳行風沒那份內力,只能以肘代掌,先以鶴嘴之尖銳,再以熊掌之威猛,連續擊倒兩人,當場立威。

    這兩下技驚四座,一群黑衣黑褲的男人不敢妄動,柳行風左手垂下,右手保持鶴嘴姿勢,森然道:"讓開,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一個高大漢子啐一口唾沫,掄起棍子就往柳行風頭頂打來:"媽媽的,囂張是吧?"

    柳行風步法轉動,避過這一棍,子母連環絕技使出,連續兩拳打在那男人胸腹之間,那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倒地不起。

    "死人了!"

    黑衣黑褲貌似黑社會的一干人傻眼了,旁觀者八卦者好事者傻眼了,袁煌大少爺也傻眼了。

    柳行風冷冷瞥了袁煌一眼,揚長而去,竟沒一人敢攔。

    ps:說過會抽時間加更,奉上一章先。今天下午輕鬆了一下子,下禮拜又是七天的集中授課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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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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