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太祖長拳的「君子」境界
八月十一日,糧食蔬菜用的差不多的柳行風出門去採購日常用品,就要走出胡同的時候,柳行風忽然感覺耳畔有勁風呼嘯,慌忙一個懶驢打滾避過,然後伸拳展足,勁力沒有使足,就一式「猛虎開山」打出,對方不避不閃,伸掌硬接,柳行風被反震的蹬蹬蹬退出好幾步遠,還來不及定睛細看,對方又是揉身上前,刷刷兩腿,柳行風不及多想,順手就使出太極拳一招「白鶴亮翅」,手如鷹鉤,堪堪化解來人淩厲攻擊,然後借力退後十幾米,定睛一看,才發現此人一身唐裝,高鼻深目,身形高大,頗為英俊,竟然是個外國人。
「龜孫子,這太極拳使得漂亮!」那人哈哈一笑,中國話說的字正腔圓,揉身上前,柳行風不及去想他話中含義,只是勾拳伸掌,子母拳和太極拳交相使用,漸漸得心應手。
第五招上,那人屈肘橫撞,柳行風再難抵擋,只把雙手豎在胸前,硬接了這一記凌厲拳術,胸口一悶,直欲嘔吐。
「龜孫子?擋不住了?」那人笑吟吟的看著他,束手不攻。
柳行風何曾被人這樣侮辱過,氣血上骽,揚手就是拳腳合一的「子母連環」,那人見到這招,咦了一聲,隨即合身撲上,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雙掌推出。
兩人雙手一撞,身子都是大震,柳行風一年多的煉氣功夫委實非同小可,就是以那人十幾年的外功修為,也是被震的氣血翻騰,一跤摔倒,柳行風也是雙臂酸麻,胸口氣悶。
《金液還丹訣》初時修煉進境一日千里,到後來才慢慢緩下,柳行風一個月的修煉已經使他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不是這人偷襲他,勝負之數還是兩說。
「等等,你練得不是太極拳?」那人有些疑惑。
柳行風恨他罵自己龜孫子,辱及先人,呸了一聲,忍著全身酸痛,又是一拳遞出。
那人側身避過,連連擺手道:「我對你沒有惡意的。只是想試一試你功夫,怎麼你練得是形意不是太極?」
「什麼形意太極?這叫子母拳!」柳行風雙腳一蹬,子母拳法連招打出,那人擋過前面五招,最後不避不閃硬受了柳行風當胸一拳,痛得他弓下腰去嘔吐不止。
柳行風有些愣神,按道理說這人該能閃避過去,卻硬受了他這一拳,顯然沒這道理。
「作為一個武林中人,你莫非不知,姬隆峰於終南山中得《武穆遺書》之事?子母拳是岳家散手地前身,岳家散手經姬隆峰整理又成了形意拳,這些都不曉得?」那人伸袖抹去嘴邊殘汙,齜牙咧嘴地說道。
「你是誰?」柳行風見這個外國人神神叨叨,儼然自居中國武林中人,不由好笑,這一笑也就消了大半地氣。
外國人挺起胸膛。嘿嘿一笑:「我是道地中國人,正宗地江氏八極門人,江浩然!」
「江氏八極傳人?」柳行風好像見到鬼一樣。
江浩然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怎麼?不像嗎?我爸是江家地家主江豐。我們江家是武林世家!」
柳行風道:「你……是外國人吧?「
江浩然哼哼唧唧道:「我雖然有一半美國血統,但自幼讀得是《滿江紅》,背得是《正氣歌》,是地道的中國人!」別說,他這京腔說得還真好。
柳行風覺得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來這裡偷襲我?又為什麼罵我龜孫子?」
江浩然得意道:「我是聽我爸說起過你,說你是龜孫子,所以偷偷過來和你打一架。「
「你爸?江氏八極門家主江豐?」柳行風有些詫異。江浩然羨慕的說:「你記性真好,我說一遍你就記住了。嗯,就是我爸說,北京城裡來了個大人物,住在這條巷子裡。」柳行風奇道:「什麼大人物?不會是我吧?你爸又怎麼知道的?」
「大人物肯定不會是你,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會是大人物?那個大人物肯定還住在胡同裡的那間房子裡。大家都不敢去惹他,所以我只有等你出來再和你比武。至於我爸怎麼知道的,應該是我爺爺告訴他的吧…反正他最近都不肯我出門。」江浩然的話顛三倒四,但好歹讓柳行風聽出一絲端倪。這個江家顯然對他沒有好感,甚至有些害怕,但這個江浩然卻是個渾人,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只是純粹的想來驗證武學修為。
柳行風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問道:「像你們這樣的武學世家,北京城裡多麼?」
江浩然聽他說自己家是武學世家,高興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嘿嘿笑道:「我們這樣的武學世家不多,也就四五十家的樣子,形意拳啊,詠春拳啊,螳螂拳啊,猴拳啊,八卦掌啊什麼的,我們江家練得是八極拳。」邊說邊走,已走到柳行風身邊。
「那這個來北京的大人物,是誰?」
江浩然老老實實的道:「我只知道他姓柳,住在這條胡同的最深處。」
「姓柳?」
江浩然哈哈一笑:「你別逗我,你也姓柳,叫柳行風,不是麼?打從你第一天進京,就有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你。那個李毅本來想對你下手,結果被李老太爺抓住痛打了一頓,圈子裡的人有誰不知道?可大家不敢來惹你,我偏要來會一會你。嘿嘿,你也就這麼個水準,還打不贏我!」想了想覺得有些貶低自己,又道:「不過也不錯啦,在北京也能算一號人物。」江浩然這時已經完全接近柳行風,忽然低下頭來,在他耳邊低聲而快速地說道:「這裡危險人物太多,你呆房子裡別出來,否則有殺身之禍!」
聽到「打從你第一天進京,就有無數雙眼睛緊盯著你」,柳行風就感覺毛骨悚然,再聽到忽然瘋瘋癲癲的江浩然說了那麼一句,他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毛孔都寒颼颼的,第一次覺得魏長卿口中說的「氣息」兩字如此真實。
果然,江浩然話音剛落,角落裡就閃出一個穿黑色polo裝的時髦青年,冷笑道:「江浩然你真是癩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氣。你叫柳行風?我姓趙,叫趙宗煒,練得是太祖長拳,請指教。」說著大步走上,柳行風心念電轉,通過江浩然的話以及靈台魏長卿強橫六識,柳行風瞭解到還有別的世家子弟潛伏一旁,這群人並非普通的紈絝大少,大多有絕技傍身,以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打退他們。
於是他默運氣息,找魏長卿求助,片刻之後,他微微一笑:「趙老兄,我爺爺說過這套太祖長拳博大精深,崩勁、甩勁、抖勁更是非十年勤修苦練不能練全,更與《易經》乾卦息息相關,第一層就是初九的潛龍勿用,最高層則是九五飛龍在天,亢龍有悔卻不在這套拳法樊籬之內。呵呵,對趙老太爺我是仰慕的很的,你看我這樣使對不對?」
趙宗煒一愣,駐足不前,他倒沒想過這個柳家傳人竟會他太祖長拳秘訣,崩勁、甩勁和抖勁,這些各路拳法裡幾乎都涵蓋,只要有點武功見識,大都說得上來,可「飛龍在天」的九五之意,《易經》乾卦的大境界,絕對是本族秘傳,他怎麼知道的?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就見柳行風身形如鬼魅,奔至一株大樹下伸足輕輕一點,躍起三米多高,掌緣如刀,刷刷刷三下連擊,喀嚓輕響,三截樹枝掉落地上。
趙宗煒撿起一根樹枝一看,不由面若死灰,喃喃道:「君子終日乾乾,夕若惕!含而不露,狠而不昭。你…你竟然把我門中太祖長拳練至九三『君子』之境!」趙宗煒留過洋,有博士學位,智商不可謂不高,武力值更是值得稱,在京城的紈絝裡絕對是第一流的人物,江浩然比他差了老大一截,這時見他握著一截斷木怔怔出神,不由大感奇怪。
原來柳行風斬斷樹枝所用的招法套路,正是太祖長拳中端坐金鑾的架勢,用的輕功,亦出自趙家本門「上青天」的身法,而斬斷的那根樹枝側面有如刀削般平整,竟如明鏡般光滑。這是非得崩勁、抖勁、甩勁三門勁力練到極高明境界才能有這種效果,趙宗煒哪裡想得到,對面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藏而不露的勁力!
這讓心高氣傲的趙宗煒如何受得了?
柳行風向四面八方團團作了個揖,笑吟吟文謅謅的道:「敝祖父在堂內恭候諸位多時,有意者不妨隨我前來,無意者可自行離去。」
分明就是引蛇出洞之計!
此話一出,江浩然臉色大變,拔腿就逃,四周草木搖動,所有潛伏在巷口的人霎時間走的乾乾淨淨。
趙宗煒神色數變,四野一望,忽然大叫一聲,掉頭就走。
柳行風不疾不徐的往回走去,步伐穩健,淡定而從容,眼睛平視前方,七分鐘後到達老宅,轉進內堂,朗聲道:「爺爺,有客來訪!」
話音未落,酸軟雙膝再支撐不住百十斤軀體之重,柳行風扶助床沿,胸口肌肉一陣抽搐,背心額頭迅速滲出絲絲汗漬。
十分鐘後,柳行風沒見半分跡象,才呼出久憋不散的一口長氣,大口喘息起來。
短短十七分鐘,他感覺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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