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無雙] 窮途 作者:子縝 (連載中)

吟雙 2016-9-14 10:03: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 9856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34
第二卷
第十二章  突破境界


    柳行風回到宿舍,洗了把臉,也不跟兄弟們說今早上這晦氣事,拿了書本照常有說有笑的去上課。他才懶得去想那位袁煌大少爺會有什麼招數使出,總之自己接著就是。

    剛才那招子母連環絕技,前面一拳打在神封穴上,後面一拳又補在肩井穴上,兩穴其封,那人要是再能動上一動,哼上一哼,還真是奇了怪了。不過柳行風的力道仍是稍嫌不足,不到半個小時穴道自解,與那個用手指頭點穴的神秘女人相比,更是天壤雲泥之別。

    現如今點穴的功夫已經失傳泰半,就是趙家如此顯赫門庭武學世家,也沒出一個能用手指頭點穴的人物,只因練就指力太難。趙宗煒雖說和趙蒼然差了三十幾年的功力,前者只能用拳頭點穴,後者亦然。

    畢竟練得是太祖長拳,不是太祖長指。

    況且點穴的功夫博大精深,智力稍微低一些的人終生難窺門徑。因為點穴是封氣血,氣血不到喉嚨,你便講不得話,氣血沒到下身,你就走不了路舉不起來,氣血沒到手臂,你想動一個手指頭都難。

    而氣血運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故而點穴需要推算才能發揮最大效果。人體自成一個小宇宙,有它自己的規律,每個人大同小異,所以點穴之法大都能普遍適用。比如柳行風剛才點中神封穴後,那人仍有小部分氣血上行,所以再封住他肩井穴,那氣血便滯留此地再上不去了。

    四人到一樓的時候看見一大堆人圍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嘰嘰喳喳,李藏舟興趣大漲,一路小跑過去率先探路,柳行風等三人隨後就來。

    每一棟宿舍門前都會種一排樹,15棟由於排的比較後,這一排樹於是就比較瘦弱矮小,現如今大門口這棵更是不堪重負。一個人被倒吊著一晃一晃,腦袋離地不過二十釐米左右。柳行風走近一看,樂了,這不是袁大紈絝麼?

    袁煌現在都快哭了,去年就被吊樹上丟人現眼了一次,今年居然還要再來一次,老天爺你真狠…他正恨恨不已的咒罵著不公平的老天爺,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倒立著的笑吟吟的人,正是剛剛交過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柳行風。

    國貿學院的諸位圍著這株兩米多一點高的小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有的想測試一下這棵樹啥時候斷掉,有的則心疼小樹被人如此淩虐。忽然一聲大吼打破寂靜,大家把目光都匯聚在大少爺袁煌身上。

    袁煌左看右看,確定沒有熟人之後,深吸一口氣,可憐兮兮的小聲道:"柳行風同學,柳行風大哥,幫個忙把我放下來好不?"

    大家刷地一下把目光全都射向陳經緯身上。後者摸著腦袋呵呵傻笑。耳邊忽然一個聲音響起:"老痿。讓讓。"

    柳行風解開綁住袁煌雙腳地粗繩。一把托住他脖子。然後一提他衣領。袁煌騰地就站起來了。

    "哇。這人好大力氣。哪個班的?"已經有女生很花癡地眼睛放光。打聽柳行風同學住址姓名去了。

    袁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好歹是大戶人家地公子哥。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就拖著受傷地右腿迅速地逃離現場。

    這回輪到柳行風奇怪了。誰把這小子吊樹上的呢?

    ——————————————————————

    "李獵水或者應道儒。"柳行風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解釋問題了,魏長卿的答案和他一致,絕對有人在暗中保護他,只是前二十年來柳行風與世無爭與人無尤,沒人找他麻煩,這一次卻終究出手了。

    袁煌家大業大,飛揚跋扈,不給點顏色瞧瞧,以後柳行風的麻煩絕對一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所以李獵水或者應道儒要教訓他。

    "只要你在杭州或者廣州,他們就不會動你。"

    神秘女人的話言猶在耳。

    李獵水和應道儒是誰?

    他有時候又在想,這伏龍菩提會不會是爺爺種下的呢?

    應該不是,如果是爺爺種下的,那他一定會來幫助他消化這渾厚猛烈的內力。

    但那會是誰?

    柳行風強迫自己不去追究這些事。

    現在的主要目的,是練功,練功,再練功!

    把伏龍菩提消化掉,然後走遍名川大河開拓胸襟,再然後,才能有資本去尋找爺爺。

    兩個月來,內力飛速進展,《金液還丹訣》不愧是道家上乘密法,修煉起來一日千里。九月七日,柳行風趁其他三人熟睡,在寢室修煉《金液還丹訣》,正要把真氣納入丹田,忽然小腹一陣火熱,一道粗大真氣和《胎息經》內力糅雜,在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諸大關竅裡都走了一遍,柳行風渾身劈啪作響,體內濁氣翻湧,都從肛門處放出。

    劈裡啪啦,像爆竹一樣的聲音響徹整個3樓,柳行風原本渾身酥麻,輕飄飄的仿佛在雲端,但聽到這個聲音,老臉騰地就紅了,慌忙提起被子,裝作蒙頭大睡,這個"爆竹聲"登時變作悶響。

    "發克,誰他媽這麼晚還玩鞭炮?"李藏舟睡眼惺忪,騰地坐起來,柳行風堪堪放完這一串長達兩分鐘的長屁。

    徐南山揉了揉眼,猛地捂住鼻子:"我靠!是放屁!"

    陳經緯悶聲不語跳下床,把門窗都打開,柳行風這時很無辜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坐起來:"啥事?"然後 地捂住鼻子。

    李藏舟捏著鼻子甕聲甕氣道:"他媽的,誰他媽放屁像鞭炮一樣,不是響屁不臭臭屁不響嗎?這個屁還臭的要死,放屁的人真是天才!"一次性把這麼多濁氣全都排出來,要是不臭不響,簡直對不起柳行風過去二十年消化過的食物!

    陳經緯把頭伸出窗外,長長吸了口氣,忽然回頭,陰森森的道:"外面空氣很好,就寢室和走廊裡臭氣燻天,絕對是附近寢室的人幹的!"

    李藏舟也跳下床,吸氣吐氣,徐南山嘆道:"人家也不容易啊,說不定是吃壞了肚子。"

    柳行風忙道:"老徐說得對,咱們就別追究了…"

    最終,陳李徐三位同學沒去找麻煩,小柳同學全身舒適的順利進入了夢鄉。

    他終於突破練筋骨的境界,進入練氣血的初段水準。
吟雙 發表於 2016-9-17 10:42
第二卷
第十三章  心齋論


    廣州火車站走下來兩個人,一個老頭,一個青年。

    老頭眼睛裡滿是暴戾之色,青年則顯得波瀾不驚。

    "姓于的,咱們這就去那個狗屁南安大學!"老人脾氣顯然不好,青年則悠哉悠哉:"陳老伯,論打架殺人,您人如其名,是上上之才。不過,如果論到怎麼無聲無息把人給陰死,還是暫時聽我安排吧!"

    陳上才聽他恭維,心裡順暢了一些,冷哼一聲:"誰他媽要陰死他?老子一拳就能把他打死!娘的,真不曉得鄭鶴那娃為啥請你來!"

    青年哈哈一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鄭家大少爺花兩百萬買省紀委書記公子的命,傳出去非同小可,陳老伯,這個錢可是為您花的,所以也請您做事的時候,多多考慮,別只考慮到自己。"

    陳上才一凜,哼道:"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姓于的青年詭異一笑道:"先去天倫萬怡酒店好好睡一覺,吃頓飽飯,如果您還寶刀未老,我再叫兩個小妞來爽一把!"

    聽到這話,陳上才覺得無名火起,他娘的,這小子一路強過來,存心跟我作對呢?我兒子命根子都斷了,你還敢拉我去嫖娼?揚手就在青年肩上一推,狠狠的道:"要去你自己去,大爺上過的女人能排兩公里,對紅燈區的貨色沒興趣!"說完掉頭就走,才走兩步又回頭喝道:"你他媽再跟大爺提那事,大爺把你那玩意切下來下酒!"

    青年看著陳上才走遠的背影,揉了揉被推疼的肩膀,嘴角劃過一抹笑意。

    ————————————————————

    "中國哲學史"這門課,在星期五下午,柳行風抱著書本和李藏舟一起往教室走去,謝嫿早早的佔好了兩個位子,最前排,李藏舟暗暗叫苦,但還是搶先一步坐在美女旁邊,柳行風不覺好笑,他又不會跟老李搶,激動個啥?

    陳洗禪教授眉毛鬍子全都白了。瘦瘦小小地坐在籐椅上。閉目養神。仿佛對周圍地事物都毫不關心。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陳洗禪站起來。晃悠悠走到講台旁邊。清了一下嗓子。道:"同學們好。我姓陳。本名是二滿。一二地二。滿足地滿。後來學了文化。改名叫做洗禪。"

    台下掌聲和笑聲一並響起。陳二滿。許多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只知道這是個大學者。卻沒想到這個學者還有個這麼有趣地名字。

    陳洗禪表情平淡。語調毫無波瀾:"我們的課名叫做『中國哲學史』。同學們。我跟你們說。其實中國沒有哲學。如果要說有哲學。那卻不是獨立地專科。我們中國地哲學。素來是文哲不分、文史不分、史哲不分、學用不分、文武不分。無論是研究中國的哲學或者佛學儒學。它都不能與歷史,文學,哲學,為政四門脫離關系。所以。『中國哲學史』這門課地名稱本身就是錯的。但我來講課。卻要把它講對來。所以比較難講。"

    "既然是『中國哲學史』。那範圍就限定在中國了。哲學。我上面說了五個『不分』。以後都要講地。所以。歷史,文學,為政將是其中重點。"

    這段話把一干同學說地昏昏欲睡。暗道這老頭不過浪得虛名。什麼和錢鐘書齊名?最起碼《圍城》還能入眼。這老頭都講得些什麼?

    謝嫿聽了一段,也覺得大失所望,但還是準備認真聽聽講課,可是李藏舟涎著臉說些不著邊的笑話讓她沒心情聽下去,這男生真討厭。她偷偷瞄了一眼柳行風,後者聽的津津有味。

    這個陳洗禪的底蘊,真不是一般的深厚,只是,或許拙於言辭吧。

    對中國的古文化,年輕人大多沒啥興趣,所以台下講話的講話,玩電子遊戲的玩電子遊戲,有的偷偷打電話,有的大張旗鼓的玩撲克牌,大教室裡聲音嘈雜,陳洗禪依舊八風不動。

    "劉琦同學,你來說說對我剛剛提到的心齋論有何感想。"陳老頭一雙渾濁老眼半眯著,眼神困頓,慢吞吞地道。

    一個男生不知所措的站起來,臉上表情茫然若失,大教室整個安靜下來。劉琦支支吾吾,好半晌憋出一句話:"心…心齋論,跟聊齋志異一樣,就是講發生在心齋裡的故事!"

    全班哄堂大笑,陳洗禪搖搖頭,揮手示意他坐下:"有誰知道心齋論是什麼嗎?"

    偌大一間教室,洋洋數百餘人,鴉雀無聲。

    陳洗禪臉上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咳嗽兩聲:"台下邊的諸位同學,我今年九十一歲了。"這話一出,登時有不少人驚呼,科技極為發達的今天,活到九十歲以上的,也是少之又少,能站在講台之上講課的,更是鳳毛麟角,吐字如此清晰,話聲中氣如此之足的,恐怕就臺上這位老人家。

    "這門課程,總共有三十六個課時,每一節課,我當老師的都得站著,板書。『台下邊的諸位同學,請坐,台上面的老頭子,請站著,這不公平』。你們南宮校長來如皋找我再當教師的時候,我就以這句話來回絕。可南宮校長說,『如今國學衰微,稀奇古怪的有趣東西又一大堆,孩子們大多沉溺進去,不可自拔,再過兩年,老祖宗的東西都要帶進土裡去了。』我知道,有人拿錢鐘書先生,吳組緗先生和我比,我當然遠遠及不上兩位教授,他們都是有大才華,大智慧的人,是國學大師,是古文大家,是碩果僅存的文化傳承者。但華夏祖輩傳下來的真東西,我還是有三分心得,於是就想把這點東西給大家說說,我拙於言辭,不知道怎麼表達大家能接受的最好,只希望諸位能認真聽講,不要辜負了南宮校長一片苦心。"

    說完,陳洗禪退後兩步,深深鞠了一個躬。

    百來號人,其中不乏桀驁不馴者,但面對這樣一個原本頤養天年不問世事的老者,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被打動了。

    柳行風瞬間肅然起敬,胸口好像被一團熱火灼燒,他不忍讓這位老人家失望,於是舉手道:"老師,我知道什麼是心齋論。"

    陳洗禪"哦"了一聲,道:"那請這位同學說說。"

    "莊子的《人間世》裡,借用顏回與孔子的對話為寓言,是這樣的:

  回曰:『敢問心齋』?仲尼曰:『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陳洗禪渾濁老眼一亮,問道:"此段話重點何在?"

    柳行風道:"在『聽之以心』,『聽之以氣』。"

    "何謂聽之以心?"

    "所謂聽之以心,就是用心去傾聽自然之聲,聽自己內部的心聲。這有些玄,但與佛家止觀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洗禪眼睛越亮:"你竟然還知道止觀法?那何謂聽之以氣?"

    柳行風胸有成竹:"所謂氣,就是息。佛家所說的地水風火,息屬風。這個息,指的就是一呼一吸之間那不呼不吸的短短一瞬。聽之以氣,就是把握住這短短一瞬,體會大自然純粹博大之美。諸葛孔明抱膝長嘯寧靜而致遠,阮籍喟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大抵有這份感悟。聽之以心、聽之以氣之後,才能體悟虛的境界,耳根不向外聽,完全返之內在,這樣內心才真正持齋,心齋之名由來如此。"

    這個"息"字,就是內息的息,柳行風每天打坐兩小時,這話問到點子上來了,他答得酣暢淋灕,陳洗禪聽的也舒適無比。

    整個教室好像炸開了鍋,不少人都忍不住再次竊竊私語,討論的話題大抵是這男生哪個院的,人文院的高材生?說的話都文縐縐的大半聽不懂,但陳洗禪教授臉上的欣喜神色卻不會作假,這人真牛逼。

    謝嫿看向柳行風的目光柔和而溫潤,滿是盈盈笑意,心裡說不出的自豪。李藏舟則興奮地跺腳,拉著柳行風小聲說真給咱318長臉。

    陳洗禪連連點頭,道:"你很好,請坐。"柳行風依言坐下,老人家又要開講,可皺眉一想,問道:"剛剛回答問題的那位同學,你什麼名字?"

    柳行風依言答了。陳洗禪古井不波的老臉上驚色一閃而過,點頭笑道:"下課之後,柳同學你留一下。"

    ps:第二章。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0:01
第二卷
第十四章  圭年往事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各院學生陸陸續續魚貫而出,李藏舟心裡對柳行風的感激簡直無法言喻,哥們多好啊,為了咱的終生幸福,竟然主動離開去跟那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談論啥啥的。

    現在年輕人大多有種心態,對行將就木一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家大多持敬而遠之的態度,生怕沾染上兩分死氣,所以小輩面對祖輩大都覺得壓抑,有代溝,老人家則是無可奈何寵溺的笑著,可寵溺中的孤單落寞,卻又有幾人知曉?

    謝嫿猶豫了一會,她想在門口等他,可畢竟臉皮薄這種事做不來,所以最終還是抱著書本急匆匆的走了,李藏舟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樂呵呵的如飄雲端。

    "孩子,你叫柳行風。那你知道『浩氣端行,沛然家風』八個字麼?"陳洗禪神色柔和,好像在端詳自己的親孫子一般。

    柳行風心頭一震,點了點頭,脫口問道:"老師,您…您認識我爺爺?"

    陳洗禪枯瘦的雙手微微顫抖,橘皮一般的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圭年有後,圭年有後。你爺爺如果見到你,定然老懷大慰。"

    "我爺爺,他叫柳圭年?"柳行風心臟怦怦狂跳,問道。

    陳洗禪道:"不錯,龜鶴延年,他今年應該也八十三歲了,那『浩氣端行,沛然家風』八字,是你柳家世代相傳祖訓。"

    柳行風道:"我爺爺現在還活著麼?"

    陳洗禪道:"我這殘弱之身都有九十高壽,你祖父武功蓋世,筋強骨壯,得盡百五天年,又有何難?"

    柳行風一陣激動,道:"那,那他現在在哪裡?"他需要解決的問題太多,仿佛無形之間對祖父的親近還要勝過二十年來朝夕相伴的父母,想問又不敢問的話這時候已經蠢蠢欲動。陳洗禪搖頭道:"二十年前我見過他一面,現在杳無音訊。孩子,你在北京鬧得動靜很大啊,我僻處山村都是如雷貫耳,原本以為圭年重出江湖,把你給救了出來,如今看來卻不是了。"

    柳行風猶豫一會。問道:"老師。是一個女人把我帶出北京的。您知道她是誰麼?"

    陳洗禪道:"我在如皋一住三十年。不問世事。如今格局怎樣。天下何如。老頭子像瞎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頓了頓道:"孩子。我們出去走走。對你祖父你心中有何疑問。我這老頭子大概能解答一二。"

    一老一少慢騰騰地在校園裡漫步而行。柳行風沉吟一會。問道:"我們柳家是做什麼地,有很多仇人麼?"

    陳洗禪道:"柳家世代書香,你曾祖父是位博學鴻儒,也是位有錢地鄉紳,在戰亂中不得已委曲求全,四方結納豪強以求平安,卻偷偷和國軍遊擊隊互通聲氣,暗地裡支援錢糧果蔬。你祖父柳圭年天生地剛烈性子,年輕氣盛,不懂父親地一片苦心,以為你曾祖父做了漢奸,一怒之下憤而離家。他那個時候才剛滿十一歲。此後便一個人在戰火中到處闖蕩,一晃十年。練就一身非凡地武藝。這個時候日本人已經投降,國共兩黨幾度大戰,圭年經同鄉之口知道誤會了父親,於是火速趕回家中。可江蘇那時候是國民黨的地盤,查出來柳家和國軍有聯繫,於是你柳家上下兩百餘人,最後只剩下你父親一個。"

    柳行風"啊"了一聲。他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心中不是滋味。但只默然不語。

    "你祖父怒恨滔天,提了三尺長劍便要去砍下蔣介石人頭。他當時地武功已是天下頂尖一流,可蔣介石身邊卻恰巧有一位足以和他旗鼓相當地人物。兩人這一相會,就鬥了一甲子六十年。圭年自然沒有行刺成功,相反被子彈擊中胸口,躺了三個多月才好。後來他參加國軍,戰場上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兩年下來因功升遷到第三野戰軍125團團長。"

    "50年七月的時候,已經是大校的圭年跟隨陳賡大將趕赴越南,他孤軍深入,幾度徘徊生死之間,卻在最後關頭鼓起豪勇冒著槍林彈雨斬殺敵酋,七百解放軍一鼓作氣,幹掉敵人一個師的兵力,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這一戰現在還被軍事科學院列作經典戰役,以不足千人之眾牽引敵軍主力,讓我方大軍取得階段性的勝利,這份孤勇豪氣,我是極為佩服的。"

    "圭年視功名利祿如糞土,對軍銜官位不甚放在心上,51年又隨陳賡將軍轉戰朝鮮,由於你祖父驍勇善戰,彭德懷大帥和陳賡將軍差點鬧起來。他一人一劍,砍下李沃克等十幾位大小軍官頭顱,上至少將,下至上尉,麥克亞瑟恨他入骨,懸賞三十萬美金只為殺柳圭年一人。彭德懷元帥和陳賡將軍對你祖父大是欣賞,無論是用兵方面的綿裡藏針,還是孤軍深入取上將首級的豪氣,都是數百萬解放軍裡數一數二的。"

    陳洗禪語調平淡,但柳行風卻能從這平平淡淡的字句中聽出許許多多的驚心動魄,家破人亡一怒之下行刺蔣介石,並世英傑一鬥六十年天干地支輪回,三年內戰所向披靡無人可當,助越南抗法戰爭孤軍獨勇大勝而歸,抗美援朝砍下十幾個美軍軍官的人頭讓敵方首領心驚膽戰。

    走著走著,這一老一小兩人談興漸濃,柳行風知道了許許多多當年柳圭年的事跡,只是問到陳洗禪如何認識爺爺的時候,老人笑而不答。

    兩人話題漸漸轉向學術方面,這幾年柳行風勤讀道藏佛典,雖說有魏長卿這位大宗師指點,但畢竟術業有專攻,陳洗禪在這方面的造詣指不定還要高出魏長卿兩分,所以頻頻發問,陳洗禪一一指點,未有不盡心之處,只是談及佛教梵文經典,老人頗為惋惜。

    "現在世界的大流是提倡白話文,人們交流起來固然輕鬆許多,但白話文發展極速。孩子,你該知道韓愈吧,他提倡古文運動。可他那個時候的白話文,放到現在我們來讀,就是艱深奧妙的古文。《紅樓夢》《三國演義》這四大名著,我們小時候看起來很輕鬆,可現在的年輕人卻不一定看得懂,一百年後,估計就只有專家才能看懂了,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好在只要漢字還在,中國的文化就不會斷了傳承,莊子說薪盡火傳,這是一種精神,也是一種榮耀。你看莎士比亞寫的戲劇,現在有幾個英國人讀得懂?可一個中國小孩,只要認識了三千個漢字,那他就能讀懂《唐詩三百首》,把《紅樓夢》讀個大概。可惜的是,大多數年輕人,都認不得三千個漢字。印度的情形更糟,這是個沒有歷史的國家,因為他們數學不好,所以渾渾噩噩。佛陀傳道時候用的古梵語,瑜伽的古奧秘術,現在的印度文字專家也看不懂,我能看懂幾分,卻不及前幾年歿去的季羨林先生,他在這方面是大師,可也有很多不可考據處。再過個百十年,說不定就完全失傳了。"

    陳洗禪語氣惋惜,喟嘆道。

    一脈文化傳承的失落,普通人看起來或許覺得與自己生活毫不相干,可在學者看來,卻是天塌地陷的災難。

    柳行風心念一動,氣息轉念入靈台,問道:"老師,你可會梵文?"

    魏長卿怎麼不知道這徒弟想什麼,道:"你若想學,我便教你。佛陀捨身相勸世人,又豈能致令佛法失傳?"

    柳行風大喜道:"我不求學會梵語,只須告訴眼前這位陳洗禪老師,讓他弘揚佛經典籍就行。"

    魏長卿沉吟道:"中國的佛法大抵在一部《大藏經》裡,但已近禪門,與純正佛法有些出入,我先教你一部《金剛經》,把這些音節都記準了,再轉告這位陳先生。"

    於是柳行風對陳洗禪肅然道:"老師,我會古梵語。"

    ps:第三更,七千字更新,看在集中授課不容易的份上,大家多給兩張票票…明後兩天繼續堅挺…

    感謝"光影中"書友提出bug,是50年抗法戰爭,不是62年,那個時候陳賡將軍已經逝世了…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0:09
第二卷
第十五章  白光一道


    接下來的兩天,柳行風把整部《金剛經》用梵文讀出來,陳洗禪又驚又喜,他是第一流的學者,卻不是一流的講師,所以記誦了這篇經典中的經典之後,只是閉門研讀。這位教授住在無名山畔那間小小寺廟裡,柳行風趁著週末把《妙法蓮華經》、《楞嚴經》和《金剛經》三部經典翻譯成古梵語,陳洗禪在這方面本有不凡造詣,得到柳行風…哦,是魏長卿只言片語的解釋,頓時茅塞頓開,數十年疑惑不解處豁然開朗。

    這份喜悅當真無以名狀,陳洗禪也顧不得去追問柳行風怎麼會懂失傳久矣的古梵語,只是覺得這少年給他的驚喜太多,先是心齋論的不凡見地,再到故人之孫,最後這個古梵語更是石破天驚,南宮峰說南安絕對有能讓陳洗禪眼前一亮的學子,此言果然不虛。

    小寺廟裡除了陳洗禪外,還住著三個和尚,俗話說"三個和尚沒水喝",但此三位貌似和和睦睦大家庭,每天誦經念佛,打坐練功,其中一位,正是柳行風前幾天在無名山上踫見的那個做稀奇古怪體操的僧人。

    這僧人笑容可掬,可就是不說話,柳行風和他打了半天啞謎,愣是沒弄清他做的操是什麼,還是陳洗禪替他回答:"這位大師是個啞巴,可修為高深,玄機妙法都在行動之中。他做的操是我這些年在如皋閑極無聊創立的,叫『彭祖功』,當然不能與圭年殺敵斬首的霹靂手段相比,但益氣延年的效果是有的。"

    彭祖歲八百而終。好大的口氣。

    柳行風在這兩天裡把架勢學會了,魏長卿說似三分五禽戲,但功效似乎尤甚。比華佗還厲害?他把彭祖功打了七八遍,渾身登時精力充沛,才明白這套功法是以身體動作牽引氣機,與印度瑜伽密乘有異曲同工之妙。

    星期天晚上,柳行風從寺廟裡出來,準備回寢,夜已黑了,他走在林蔭小道上,微風徐來,讓人很是舒適。現在是晚八點,離情人出沒的時間早了些,大多數學生都在自習室或者上課,加之小路又挺長,所以人煙十分稀少。

    柳行風哼著小曲,本來悠哉遊哉,忽然渾身毛孔一縮,他慌忙一個懶驢打滾。

    火光一閃,泥土濺起。

    襲擊自己的人手裡有槍!柳行風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他望氣之術已窺門徑,對氣息的感應殊為不弱,似乎感覺到那人又要開槍射擊,他慌忙伸足一點,上青天輕功使出,嗖嗖爬上一棵大樹。

    殺手手中的槍明顯裝上消音器,他連擊兩下不中,自然有些焦躁,但現在見柳行風爬上樹,不由冷笑一聲,慢騰騰的走出藏身之地,手槍對準樹上的柳行風。

    這人真蠢,殺手心想,他莫非不知道上了樹躲避更難?還真以為這是駭客帝國世界呢?

    他正準備射擊,手腕卻忽然一麻,手槍頓時掉落在地,殺手一驚。

    柳行風扣住一枚石子,彈中殺手拿槍手腕穴道,他當然沒有隔空打穴地神技;但讓殺手麻上一麻,痛上一痛地本事是有地。一擊即中,柳行風如大鳥一般飄落,橫拳直搗,殺手面門吃了一拳,仰天跌倒,只覺痛不可遏。他知道柳行風勢必有無窮後手,慌忙翻身後退,從腰間又掏出一柄手槍,對準柳行風開了一槍。

    這一系列動作熟稔無比,顯然是職業殺手,柳行風急閃之下,手肘終是被擦到。鮮血迸出!

    殺手獰笑著又準備開槍,柳行風鎮定下來。剛才那殺手是瞄準了他開槍,所以他能知覺,但現在這人拿槍地手下垂,不知他何時抬手、何時扣動扳機,所以柳行風只能選擇不變應萬變。

    但子彈速度太快,殺手槍法又準,柳行風要躲過千難萬難。他索性一咬牙,腳跟用力,沖上前去,合身撲上。殺手冷笑,抬手,扣扳機,準備射擊。

    想到家中病重的母親,以及嗷嗷待哺的嬰兒,廣州軍區退役出來的殺手急切的想要看到子彈擊中這個學生胸口後綻放出來的淒艷鮮血之花。那二十萬花花綠綠的票子讓他呼吸一陣急促。

    部隊裡學到的格鬥射擊的技巧,原本是為了保家衛國,現在……殺手有些慚愧,他覺得愧對教官的教誨,但是……為了維持這個好不容易的家,他不得已擊殺眼前這個學生,他有些恍惚。

    於是離地半米空中的柳行風忽然看到一幅極為奇特而血腥的場面。

    一道白光掠過。

    殺手的頭顱頓時與身體分家,脖頸一腔熱血噴薄而出,濺了柳行風一臉。

    柳行風忽然記起魏長卿說的那句:"劍術三千**,至人白光一道。"

    落地之後,柳行風擦去臉上鮮血,四下張望,發現一道極淡極淡的灰影往東方奔去。他不及思索,拔腿就追,遠遠吊在那道灰影之後,兩分鐘狂奔出一公里外,柳行風有些接不上後力,那道灰影晃得幾晃,忽然就消失在他視野之中。

    柳行風見這人輕功之高明遠在他之上,但為何之前不擺脫他呢?念頭急轉,他記起林蔭道上殺手的屍體,不由恍然大悟,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他趕忙往回趕去,果不其然,路上只剩一灘血跡,在月光下淒厲莫名,頭顱和屍體都被人移走。

    看來,無論是經驗還是智術或者武功,自己還需要很大很大的磨練。

    悵然過後,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化成兩截屍體,柳行風生生忍住作嘔的衝動,他知道有人救了他,也知道有人想殺他。

    但他沒注意到三十米外,隱在大樹後沉吟不語的俊美青年。

    ps:今天還有第二章。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0:27
第二卷
第十六章  愁又愁,樓上樓,九月九


    九月八號,南安大學門外出現了一個擺著算命攤子的青年男子。

    在這一天時間裡,他憑借他英俊的外表,神乎其神的算命技巧,征服了無數少女的心,風靡整個南安。

    李藏舟狼一樣衝進寢室,拉起徐南山和柳行風就往學校外走,柳、徐二人莫名其妙,問他啥事,李藏舟氣呼呼的道:"有人砸哥場子,我靠,本來哥約了謝嫿出去吃飯,半路忽然殺出個狗犢子說給謝嫿算一卦,謝嫿在他那個破爛攤子面前一坐就是一個多鐘頭,還讓不讓哥活了,兄弟們,一定給哥出口氣啊!"

    徐南山聞言連連擺手:"算命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我向來是持相信態度的,對這種玩意我敬而遠之,別拉上我,我要背單詞。"於是就很不講義氣的掙脫李藏舟的手,一溜小跑回寢室大聲朗誦英文。

    李藏舟靠了一聲,可憐兮兮的看著柳行風,柳行風聳聳肩道:"人家算得準謝嫿才會坐那裡的,你拉我去我也沒辦法。還出氣,這怎麼出氣?"

    李藏舟攥住柳行風手臂:"哥,你別騙我,去年我還看見你翻本《易經》,你去跟那人嘮嗑,談這個,謝嫿就能跟我去吃飯了…"

    柳行風徹底暈菜,經不起李藏舟這只老狼狠拽,最終還是被拉到校門口某條小巷裡那個算命攤前。

    果不其然,謝嫿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秀美的臉龐眉峰蹙起,皺起的鼻子上有很好看的紋理。那個帥帥的青年左右手快速無比的四根四根的放下竹簽,嘴唇微微開闔,似乎是在記錄數字,他的手有著不屬於男子的優雅嫻靜,渾若象牙雕就,粒粒滾圓佛珠掛在手腕上,每一顆上都刻有繁奧莫測的古佛圖,竹簽擺在小小一方褐色藤木椅上,香灰墊底,每一根竹簽幾乎都沾染上毫釐灰塵,整整齊齊的分作兩堆。柳行風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專心致志的計算,心道這人還真有幾分本事,他知道易術占卜之道,卻從沒試過,但這青年手法精湛,顯然深得箇中三昧。

    "這一卦是坤卦,上六之爻變咸卦初六之爻。"青年的眼神古井不波,輕輕吐出這句話,氣度說不出的淡定從容。

    "什麼意思?"剛剛試探性卜問過家庭,事業的謝嫿只覺這個男子預測的奇準無比,所以才珍而重之的問卜姻緣,聽到青年說話,她懸著的一顆心才略微放低一些。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這是坤卦六爻卦辭。陰陽龍戰,大是不吉啊。唔…六爻變咸卦,咸卦上兌下艮,兌者陰柔之卦,代表女子,艮者陽剛之卦,代表男子。這當是陰陽龍戰之後,少男追求少女,曲意承歡之象。謝嫿,你是在問姻緣麼?"

    聽到這個聲音。謝嫿心尖兒一顫。回過頭來。眼珠裡像是蒙了一層薄薄地水霧。楚楚動人。她忍不住低低輕呼一聲。李藏舟聽懂柳行風話中深意。一顆心不由砰砰狂跳。只想:"少男追求少女。曲意承歡。謝嫿問地是姻緣?天哪。我要流鼻血了…"他卻沒想過。前面「龍戰于野,其血玄黃」地卦辭是何等地凶險。

    青年見來了新客人。點漆似地眼眸中似笑非笑。道:"你也懂《易經》?"

    柳行風笑道:"略懂一點。"青年變戲法一般掏出張小凳子:"請坐。"柳行風依言坐下。他首先是被李藏舟唆使過來。現在卻真被這人吸引住了。懂得國粹地人。他都打心眼裡尊重。

    "《易經》博大精深。自古分為義理和術數兩派。前者講哲理。後者重卜筮。你出口成章。把卦辭背地如此熟稔。想來是義理一派了?"青年言談舉止之間從容不迫。竟然帶有三分雍容華貴之氣。

    柳行風搖搖頭:"我不是義理一派。也不是術數一派。只是閑來讀讀《易經》。順帶背了點小玩意。今天脫口而出。貽笑方家了。"

    青年擺手笑道:"小玩意?這可不小。國粹之大大過天地。你能推出兩卦之象。就證明你我有緣。我免費為你卜一卦如何?"

    "一卦多少錢?"

    青年有些錯愕,道:"五十元整,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柳行風笑道:"也不貴。"說著推了一把李藏舟,後者念頭一轉,會過意來,掏出張五十塊的票子遞給青年。

    青年怫然不悅:"我說過免費,你們何必執著?"

    "對我免費,可對謝嫿不免費。"柳行風微微一笑,李藏舟心裡大這哥們夠義氣,介面道:"對,對,這五十塊你就收下。"

    青年啞然失笑:"原來你們認識,也好。"把錢收入囊中,瞥了一眼謝嫿,後者神思不屬,顯然在深思卦辭,臉上偶爾浮上兩朵暈紅,羞羞怯怯,明艷不可方物,把個李藏舟看的血脈卉張。

    "那我為你卜一卦?"

    柳行風按住他去拿竹簽的手,笑道:"我也會卜筮之法,讓我試試?"他心裡好奇,也想試試這新奇玩意。

    青年奇道:"哦?你也會?"

    "略懂一點。"柳行風笑道,"你這竹簽太不嚴謹,用蓍草會準很多。"

    英俊青年傲然一笑:"舉世滔滔,能讓我用蓍草卜卦的人,不過一個巴掌人物而已,餘子皆不足道。況且用竹簽用蓍草相卜相差不大,如今太平盛世,又無兵凶之災,無端求個減壽之厄,豈非自討苦吃?閑話少說,這卜筮之法,你懂幾分?"話語間已帶了兩分考究之意。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九,不用的那根叫太極,取不變應萬變之意。占卜的時候將四十九策任意分成兩部分,這就是『分而為二以象兩儀』,這個一分為二極為重要,直接決定了往下每一變的發展,成一個卦要歷經十八變,這個動作也就要重復十八次。巴比倫密傳的高級占星術,用撲克牌占運,也有類似操作,叫做『切牌』,天下之理頂尖處原本該是互通的。"柳行風不管這人牛逼烘烘的前半段話,泰然自若的伸手拈出一根竹簽,放在身前,然後把剩下四十九根竹簽分作兩部分,動作或許有些生疏,但看在旁人眼裡,還真像那麼回事。周圍圍了越來越多的旁觀者,對這個侃侃而談的男生滿是佩服。

    有人已經認出,這個男生,似乎就是前兩天打的袁大紈絝沒半點還手之力的人。

    青年拍手笑道:"好,好!衝你這番話,當浮一大白。"說完變戲法似地從攤子底下掏出一瓶酒,仰頭灌下。這個少年總能給他驚喜,不知道在今後的對決中,會有何等精彩表現?

    "你問卜何事?"青年喝完這瓶酒,哈哈笑道。

    柳行風覺得與這人對話,大有盎然古意,仿佛眼前的不是個穿著nike套裝的現代青年,而是青衫磊落,蕭疏軒朗的黃藥師,於是他笑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奈何本人並非大小丈夫,只願效仿古人英烈俠骨,遊遍五湖四海,所以此一卜不問錢權,不問男女,只問前路如何。"他口中邊說,手上邊動,見青年飲過酒後俊臉紅光泛起,忍不住又道:"有酒單人飲,如何成歡?最怕七分落寞三分狹隘,還有酒否?"興頭一來,話也說得文縐縐了,這都是魏長卿教的好徒弟。

    青年雙眸中奇光閃動,俄頃道:"我本以為廣州唯有李、丁、王三人堪稱奇傑,陳、謝兩位能當高士,不料年輕一輩中竟還有你這等人才!也罷,這瓶酒我破例贈你!"

    兩人自顧自旁若無人的說話,大千世界相逢此道便是大緣,人生在世,滔滔沉浮,三千丈情愁鬢發,五十年春夢繁華,總不敵孤單落寞,問如今煙柳人家,誰堪話英雄?有人能解我話中六分真意,當以醇酒相待。

    柳行風雙手不停,快速切換竹簽,把圍觀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最後一根竹簽啪的放下,柳行風伸手接過深褐色酒瓶,拍開封泥,仰頭喝了一大口:"好酒!"

    "珍藏百年的紹興醇酒,不好才怪。"青年笑罵道,剛才柳行風算卦之時,他也在默記數字,這時見他放下最後一根竹簽,心中卦象已成,於是道:"這卦並無變數,大凶。"

    柳行風皺眉不語,又飲了口酒:"莫愁前路無知己,如此而已。"

    青年搖頭道:"若是剝極來復,你必定龍騰九天之上而不居亢龍之位,整個中華大地任你馳騁。只是……可惜,可惜。"

    他話說到一半,圍觀眾人都是心癢難耐,都想這青年擺了一天的攤子,算出的卦都是小打小鬧,吉凶都有化解之方,怎麼到了柳行風身上,就無化解之道?

    "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這一秒的我已非上一秒的我,那吉凶之說,亦不過大概,前路若無變數,就算是死路一條,窮途半道,我亦願做那開路之人。魯迅不是說過麼,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柳行風思量之下,心胸為之一豁,笑道。

    青年雙目炯炯,伸手按住藤木小桌,一字一句道:"走的人多了才成路,那第一個走路之人定是做了大道之旁森森白骨。你進不得也退不得,這大凶之兆唯以不變應萬變。大衍五十,太極勿用,可現在的你,除了太極,根本無自救之道。動,則開路是死;不動,蝸居也是死。"

    柳行風一怔,隨即笑道:"既然是我親手卜出來的卦象,我便能親手改之。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縱觀古今,置之死地而後生者不可勝數。"

    青年冷笑道:"說人定勝天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狂妄自大無知愚昧的愣頭青,一種是平步青雲逆天改命的生存強人,我當然希望你是後者,有緣再會。"說完把攤子一合,裹成一個大包袱,藤木椅子夾在手臂之間,飄然離去。

    "落帽風,登高酒。人遠天涯碧雲秋,雨荒籬下黃花瘦。愁又愁,樓上樓,九月九。"青年邊走邊唱,歌聲在嘈雜中清亮高遠,李藏舟恍惚記起,今天是陽曆九月九日,卻不是農曆的重陽老人節。

    柳行風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腳步頓了一頓,隨即道:"姓于,單名一個陸字。"

    ps:第二章,五千字。求票票~~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0:35
第二卷
第十七章  謝蒼生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癡兒不解榮枯事。攢家私,寵花枝,黃金壯起荒淫志,千百張買張招狀紙。身,已至此;心,猶未死。"

    二胡弦聲太痛,老人閉緊雙眼,左手中指晃顫按弦,曲意蒼涼空曠。

    啪啪。

    門外有人鼓掌,老人弦音斷卻。

    "貴客遠來,一杯濁酒何如?"老人的聲音蒼然空洞,輕輕放下二胡。

    "一百四十載的賴府茅臺,此物若濁,天下再無美酒。"女人裊裊娜娜的走進門來,風姿如玉,曲線玲瓏,嘴角之下一顆淡淡的美人痣,道盡說不出的香艷。她端起老樹墩上早備好的一杯醇酒,湊近鼻端聞了一聞,道:"香氣如餘音,未入口已齒頰酥醉。"一口飲盡,背影被夕陽在黃泥地上拉成一條淒麗的斜影。

    老人微微一笑,轉身走入土房,拂了拂油兮兮的桌子,動作極輕極輕。女人仔細看他每一下輕拂,注意到老人用手拂去了灰塵油污,但肌膚卻始終未與桌面相觸,這份拿捏的手段,放眼天下,也足以自傲。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好手段。"女人嘆道。

    老人淡然一笑:"『胭脂扣,訣別詩,笑白馬西風,三杯兩盞淡酒。女諸葛,玉玲瓏,看星漢燦爛,一枕東籬花瘦。』女中南北豪傑,以你與上官采薇為最,如今再臨陋室,想必又有精進了。"

    胭脂扣臉上浮起淡淡一抹微笑,道:"不謝鬼神謝蒼生,得儒門耆宿謝老爺子一語之,與女諸葛並稱,小女子不勝之幸。"頓了一頓,又道:"《論語》分寸拿捏之學,謝老爺子寶刀未老,這場架究竟無須再打,我輸了。"

    謝蒼生神情淡定,仔細把桌椅拂拭幹淨,佝僂著身子道:"請坐。"

    胭脂扣娉婷走入土屋之中。在長板凳上坐下。一個行將就木皓首橘皮地老人。一個煙視媚氣度雍容地女人。一張黑黝黝沉甸甸八仙木桌。一縷金色地夕陽斜暉投射進屋。構造成一副奇異妖艷地畫面。

    謝蒼生忙活著端來一把古意盎然地茶壺。倒入兩只滿是茶垢地杯中。竟然是很上等地雲棲龍井。老人地手很慢。他端著微微傾斜地茶壺。細細白白地一線水柱從茶嘴中吐出。注入茶杯之中。渾無半分聲息。

    "神龜似乎重出江湖了。"胭脂扣打破寂靜。

    老人聽到這消息。似乎頗為震驚。手腕一抖。一點水珠濺到木桌之上。啪嗒。

    胭脂扣細細打量這個老人。想從他驚愕神情中看出破綻。但始終不得其要。只得輕輕一嘆:"北京趙家傳來消息。神龜地孫子。一個叫做柳行風地少年。在重重包圍之下逃離京師。大家都不相信這孩子有這份本事。唯一地解釋就是神龜重出江湖。"

    "他自重出江湖。春水池皺。干卿何事?"謝蒼生神色恢復古井不波

    胭脂扣微微笑道:"趙蒼然老先生致電小女子,懸賞五千萬買那少年一命。"

    謝蒼生道:"區區五千萬,也入胭脂扣法眼?"胭脂扣笑道:"錢財事小,關係事大。我一介女流苦撐大廈,朝中若有人,辦事也方便許多。"謝蒼生瞥了她一眼,道:"只怕是與虎謀皮,飲鴆止渴。"

    胭脂扣輕笑道:"老爺子融《論語》之學於武功,拿捏精準絕倫,我不過弱質女流,心有餘而力不足,武功是登不上巔峰的,但為人處事的分寸,箇中精奧卻有幾分心得。"

    謝蒼生閉上眼睛品茶,道:"是麼?柳圭年若在廣州,諒你也不會過來與我說這番話。想必是你已有確切消息,神龜未必復出江湖。"

    胭脂扣一怔,隨即笑道:"言多必失,看來我比謝老爺子還差了老大一截。"

    "柳家人個個命硬,四十六年前柳圭年在趙蒼然婚宴上奪了新娘就走,三天之內連殺十五位高手毫髮無傷,彭德懷,**,羅瑞卿等個個都要保他。二十三年前柳抱樸被韓、趙、葉、楚四家人圍殺堵截在小小一方破廟之內,現在卻手握一省生殺大權。嘖嘖,我很期待這個孩子會被逼著走出怎樣一條路來。"

    胭脂扣聽的悠然神往,大人物大都不是一帆風順,沒遭遇過窮途末路,就不會知曉柳暗花明的可貴。胭脂扣嘆道:"此番又與寶物無緣,也罷,也罷。"

    謝蒼生道:"我師兄弟三人守護的這件東西,武林中人人欲得之,胭脂扣,你也算是第一流的人物,我不怕告訴你,這件東西,於你半點用處都沒有,對大多數人來說也只是談資。別說你拿趙蒼然那五千萬來威脅我,就算是你把那孩子抓到我面前,拿刀架住他脖子,我也不給你。要得到東西,行,打贏我這半死的老頭子,不難。"

    後半句話已有挑釁意味,胭脂扣聞言也不動氣,淡淡道:"老爺子,此地無銀三百兩,你不這般說我未必會動手,既然你說要我把他抓到你面前,拿刀架住他的脖子,那我便試一試,也好瞧瞧神龜後人,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

    謝蒼生乾脆把眼睛一閉,再不說話。

    胭脂扣恨得牙癢癢,謝蒼生只把話說到三分,她根本拿不準到底哪句是虛哪句是實,又實在不敢挑戰刀筆春秋五行雷電的精微手段,更不能確定柳圭年是否一命嗚呼,她想或許這位神龜的莫逆之交謝蒼生會知曉內情,孰料他聽到柳老烏龜復出的消息也是驚詫莫名,雖然她也拿不準這驚詫是偽裝還是真實。

    但她情願相信神龜還在人間,也不願去觸犯這樣一個人的逆鱗,當年江南楚家何等顯赫?只因受了挑唆圍殺柳抱樸,家主楚長河一夜之間就被摘了腦袋掛在自家門口。猛虎雖老,可爪牙仍然鋒利,柳家人……還是不要輕易惹的好。趙蒼然家大業大,但總不及柳圭年神出鬼沒。

    有這樣一柄利刃時時刻刻懸在頭頂上,胭脂扣不敢輕舉妄動,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選擇。

    "謝老爺子,那我便告辭了。"胭脂扣盈盈起身,含笑告退。

    謝蒼生睜開眼來,微笑道:"走好。"

    胭脂扣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謝蒼生,卻無法從那張老臉上看出半分破綻,最終還是半帶自嘲半帶不甘的緩緩離去。

    謝蒼生目送胭脂扣離去的背影,輕輕道:"一石激起千層浪,我自巋然不動,
趁機混水摸魚,這倒有些像上官采薇的手筆。"

    老人的垂下的手微微顫抖,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坐了半個鐘頭之後,才抬起手來,一道深紫色痕跡微微凸起,蜿蜒蔓延,與一條青筋虯結糾纏,煞是可怖。

    謝蒼生忍不住搖頭苦笑,他神色似悲還喜,低低呢喃道:"一甲子苦修化作飛灰,未必是好,未必是壞。好在那女人絕非玄門正宗,只消她懂一分望氣之術,今日也只能是任其宰割。儒門衰頹,自顧不暇。圭年兄,我妄動不得,也只能幫他到這裡了,真正的路,只能由這孩子自己來走……"

    ps:二十三道題目…今晚上就這一更了,要做外教布下的作業…暈啊暈啊…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0:44
第二卷
第十八章  一流殺手


    生活忙碌而平淡,柳行風勤勤懇懇的上課加練功,像海綿一樣吸收周圍密布的養分,魏長卿對這個徒弟還是比較滿意的。

    本是良才美質,更兼勤奮刻苦,斷斷續續三年下來,魏長卿一番心血總算沒有白費,徒弟漸漸上路。但讓他感到遺憾的是,江湖,這兩個字在大千世界仿佛銷聲匿跡一般,俠客,在如今更顯得多餘而累贅,每個人眼前不是吃喝玩樂就是金錢權利,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柳行風性格裡那一點點缺陷,不經磨練,總是如鯁在喉。

    子曰三十而立,指的是三十歲就當決意"立"己,有的人是"天下為公",有的人是"舍得一身膽,博取一世榮華",總之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柳行風前天和那算命青年的對話,"效仿古人英烈俠骨,游遍五湖四海。"明顯不知"俠"之真意,只是為爭一口氣的隨性之言。

    俠的確是自由的,但游遍五湖四海逍遙無待,一雙冷眼遍觀世事無常,這是高士隱者,卻不是俠者風範。

    於是,柳行風和于陸的對話,在魏長卿眼中,未免就顯得可笑了。

    如君子多數只存在於士大夫文人雅士的口中,俠大多數時間只存在於街頭巷尾茶坊酒肆喁喁私談,君子習文,俠客練武,君子英風,俠客鐵骨,一居廟堂之高,一處江湖之遠,似乎背道而馳,卻又不謀而合。武俠,武俠,大多數人只關注第一個武字,以為大俠必定是高來高去武功蓋世,其實不然,就算是街頭掃地的老大爺,也可能是俠。魏長卿就親眼見過那麼一位絲毫不會武功的俠客,卻敢為天下之先,提三尺劍保家衛國,冒如雨矢石上陣殺敵,采石磯大捷,泰半此人之功。讓魏長卿平生敬服者有三,此人居於第二。

    如魯迅先生,文辭如刀口誅筆伐,他可會半點武功?縱然小節有虧,但就稱不上俠了?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並不是說"俠","拔劍為不平"或許可得三分精髓,似那魯智深三拳打死鄭屠戶,大快人心,雖然其人渾噩,但已得俠者三昧。

    五千年的如鐵脊梁,是由兩個人艱辛無比的苦苦支撐,一個人儒雅翩翩,叫做君子,一個人風霜烈骨,叫做俠客。君子或許還流於教條,俠者卻教人大快人心,教人扼腕悲慟,教人歡天喜地…

    越是末路窮途,越是艱難困頓,就越見俠者之風範,歷朝歷代,永不缺乏這等人物,就拿一部辛酸血淚近代史來說,有多少仁人志士英風俠骨?林則徐虎門銷毀鴉片海外震懾;譚嗣同頭顱一擲天下為之悲慟;陳天華蹈海赴死同盟會空前團結;黃興、宋教仁、黃花崗七十二烈士……

    哪個不是為國為民的大俠?

    金庸先生說得對。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君子地手段太過溫闊。俠者們則多了三分激烈。何為俠?俠者萬古不滅之明燈。照亮古今昏暗。滌除人世污濁。

    魏長卿在想。我天下劍主地徒兒。定要承襲中華勇烈之氣。

    柳行風哪裡曉得魏長卿心裡地念頭。他現在是個快樂而忙碌地大學生。每天上網地時間都沒有。以前那個渾噩玩耍度日的他已經成為過去式。現在的柳行風像從岩石底下攀爬出來地一株小草。瘋狂地汲取各方面地養分。

    每一天都有所得。無疑是枯燥生活中讓人感到愉快地事。

    只是他似乎還缺少一個信念。因為他是被命運之手推著往前走。而不是佔據主動地位。只是柳行風不知道而已。

    那天卜出的卦象不吉,柳行風或者對這個不大相信,但浸淫其道二十余年的魏長卿卻深信不疑,柳行風手法並不熟稔,但卜卦步驟卻未曾出錯,或許會有變數,或許會有轉機,但大凶之兆是絕對的了。

    《易經》不是小打小鬧,那是一門絕大的學問,包羅萬象,在大街上算命者大多只窺其皮毛,像于陸這樣的人已是鳳毛麟角。

    子曰:假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無大過矣。

    大致是不會錯的,小細節上或許可以撥弄過來,所以,未必沒有轉機。那個叫做于陸的英俊青年如此篤定毫無變數,足見他《易經》沒學到家。

    韋編三絕,歷來被人說成是孔子治學勤奮嚴謹,也能由此看出《易經》何等博大精深。

    按部就班卜出這卦,兌上離下,壓根就是進退不得,

    命運之輪推動太快,就連魏長卿也無法爭取哪怕一點點的時間。

    魏長卿大可以喟嘆,假我數年,吾徒功成,可無大難矣。

    或許,不得已處,還得動用那個辦法…

    靈台之中,魏長卿長嘆一聲。

    *****************

    陳上才從未住過這樣好的酒店,一天花掉五位數以上的人民幣,雖然不是他付賬,但這也無疑讓苦了半輩子的老頭大為肉痛如坐針氈。他本是個渾人,只因年輕時在部隊里得到垂死的異人傳授三招永春白鶴絕技,一篇練氣心訣,才有如今筋強骨壯百病不生的陳上才。

    如果按照柳行風和魏長卿制定的標準來說,陳上才已臻至練氣練血的巔峰,甚至可以說內息渾厚,滌蕩臟腑,跨入練內臟的門檻,可惜他半輩子渾渾噩噩,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但論根骨的確是得天獨厚,只有如今的成就,讓人惋惜,但也在情理之中。

    豪華總統套間里布置的頗為古典,一個圓滾滾的青花瓷瓶擺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四面牆上都掛著不知是仿是真的古畫,一張紅地毯從門口鋪到床邊,床頭櫃上擺著個碩大無比的水晶煙灰缸,其中滿是銀沙,就連百葉窗都是金光閃閃,或許是鋼板漆了金粉,十分堅韌。

    于陸愜意的品嘗總統套間贈送的君山毛尖,清香入喉,久久縈繞不散,他那顆腦袋瓜裡琢磨著如何布局,如何殺人,武力從來不是他所擅長的,因為他殺人從來不過多動用武力。

    "姓于的,什麼時候動手?"陳上才忍不住道。

    于陸微笑的吸了一小口茶水,燙的齜牙咧嘴:"再等三天。"

    陳上才暴跳如雷:"這什麼意思?"

    于陸笑道:"柳行風身邊有高人照應,那天你親眼所見,甚至跑了個馬拉松也沒趕上人家,貿然動手,似乎有輸無贏。"

    陳上才冷靜下來,殺手是他雇來的,他親眼所見柳行風幾乎被殺手逼到絕境,但卻突然柳暗花明,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從一株大樹上飛將軍一般騰空而下,從腰間抽出一柄與他裝束極不相配的白晃晃的軟劍,霹靂雷霆般掣出一道洗練白光,切菜砍瓜一樣,斬下殺手頭顱,然後飛奔而走。柳行風追了兩分多鐘追不上人家,但陳上才內息頗厚,又不似柳行風沒經驗不知回氣之重要,他是看著那人背了兩截屍體,然後抄小路上高速拋屍荒野,這二十分鐘趕了十多公里路,還是把人給跟丟了,悻悻回到賓館又見到于陸那張欠揍的臉。但經過這次事件,陳上才對這個拿了兩百萬來殺柳行風的青年,有了三分信服。

    "你要幹什麼?"

    "等一個女人回覆,再去抓一個女人,然後布置一個大大的局。"于陸笑眯眯的道。

    "女人女人,你他媽除了女人能不能說點別的?天底下女人全都是賤貨!陳上才口不擇言亂罵一氣。

    于陸臉色一寒,眼中耀出駭人精光,他冷冷道:"你罵女人可以,但不該罵盡全天下女人,把這句話收回去,否則,在下一分鐘,我有一萬種可以殺你的方法。"

    陳上才瞥到他目光,心里不由有些發毛,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在後輩面前哪里能丟了臉面?他站在床邊,踩著軟綿厚實的紅地毯,冷笑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老子我站在這兒讓你打,你能奈我何?"

    于陸眼中殺機顯現,他微笑道:"誰說殺人要用打的?"

    于是,他飛快的蹲下,掀起地毯一角,用力一扯。

    陳上才雙腳尚在其上,這一下登時讓他立足不穩,他忙退後兩步,身子搖搖晃晃,好容易穩住身形,卻有風聲傳來,一個碩大無比的水晶煙灰缸襲來,陳上才忙抬手一架,擋開煙灰缸,但撲面而來的銀沙卻再擋不住。陳上才見機得快,知道被打中了就是瞎子的命運,於是慌忙閉眼。這時間,耳畔風聲傳來,他性子悍勇,只道是于陸來襲擊他,呼的一掌就打過去,卻打了個空,他心裡一慌,隨即聽到腳步聲在前方,冷笑兩聲,往前走來。

    忽然腳下一滑,卻是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他猝不及防,頓時摔了個大馬趴。

    陳上才還沒反應過來,正準備爬起來,喉頭忽然一涼,頓時不敢妄動。原來是于陸的雙指夾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釘子懸在半空等他,只要陳上才再往前一分,頓時會送了性命。

    陳上才冷汗涔涔,覺得這青年委實太過恐怖。

    他環視四周場景,地板上側躺著的青花瓷瓶還在微微轉動,水晶煙灰缸卻在扭曲翻滾的紅地毯上,牆上一幅古畫掉落在地,有些銀沙還在空中飄蕩。

    于陸陰森森的道:"我說過,我是全中國第一流的殺手。你把話收回去,我不殺你。"

    陳上才喉頭蠕動兩下,好半晌才道:"我收回我的話。"

    于陸如釋重負般舒出口氣,拿開放在陳上才喉頭的釘子,轉身到窗口桌上,端起還熱氣騰騰的那杯君山毛尖,小小的飲了一口,微笑道:"這不就好了?打打殺殺的,俗不俗?"

    陳上才默默站起身來,忽然一掌擊出,這一掌用上十足內勁,猛烈異常,擊向于陸胸腹之間要害,速度快捷無倫,就是胭脂扣在這里,也只得稍避鋒芒以圖後戰。但胭脂扣武功高絕,能閃的過去,于陸武功極弱,又怎麼避得過著勢在必得的一掌?

    但于陸好像料到陳上才會這樣打出一掌一般,趁早滴溜溜的轉個身,陳上才這掌便打在百葉窗上,于陸冷笑一聲,早放在那處的右手用力一拉,百葉窗驟然收緊,不知是金是鋼的窗葉刮過陳上才手背手心的皮肉,食指更被緊緊夾住。

    十指連心,陳上才右手皮肉被扯掉大塊,食指被夾得白紅相間,仿佛遭受了滿清十大酷刑,殺豬一般慘叫。

    于陸把熱氣騰騰的茶水潑出,濺了陳上才一臉,陳上才下意識的緊閉雙眼,慘哼一聲。于陸一腳踢歪陳上才還空著的右手,左手放下茶杯,那根釘子又奇跡般出現在兩指之間,然後抵在陳上才眼皮之上。

    "如果不是你還有些用處,在這裡我就會取你性命。陳上才,不要妄圖和我鬥,除非練氣入臟腑返璞歸元的一流高手,你們這種人在我手下只能死無葬身之地。"于陸英俊的臉上滿是冷酷之態,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慘白兮兮的牙齒,冷冷一笑:"李獵水,這次無緣一會,某……甚是遺憾。"

    "柳行風,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有個好爸爸…"于陸咬牙切齒,心里怨恨滔天。

    ps:這章我掙扎了30分鐘才發上來…破網速…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17
第二卷
第十九章  白雲山篝火晚會


    周六,秋高氣爽,10國貿3班的諸位同學準備到郊外弄個篝火晚會。

    一群人騎著單車在公路上悠悠閑閑看著湖光山色,由於男女比例正好是一比一,所以每個男生都能帶一個女生,陳經緯如願以償的載到了曾思瑜小mm,徐南山也和沐穎勾搭到了一起,李藏舟巴望著能和謝嫿共度單車美好時光,可謝mm卻主動坐在他鐵桿哥們柳行風車後。

    想到那一卦,李藏舟頹唐的心情又轉為晴朗,嘻嘻哈哈的把班上的另一大美女楊姝釣上車來,一溜風似地往前飛馳,把楊姝嚇得驚聲尖叫。

    柳行風騎車很穩,他不快不慢的吊在一伙人的中間位置,和伙伴們打趣說笑話。謝嫿則摟住他的腰肢,柔滑臉龐貼在他背上。今天柳行風穿的是襯衫,很薄,謝嫿很輕易的感覺到柳行風背部結實的肌肉,聽到他心臟強有力的跳動,她把頭扭過去裝作看風景,卻悄悄閉上眼楮,她臉紅了。

    李藏舟哇哇怪叫著在前方秀車技,陳經緯有了美女滋潤大不相同,車騎得快而穩,想必讓曾思瑜mm有了充分的安全感,徐南山悠然帶著沐穎跟在大家後邊,方便說些悄悄話嘛。

    徐、沐兩位,在其他人眼里已經成了,每天早上沐穎會打電話叫徐南山起床,中午兩人會在牽手與不牽手間距離微妙的出去吃飯,晚上則是一起泡咖啡館自習寫作業,徐南山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財力雄厚的很,318寢已準備趁這次篝火晚會套問出老徐和沐mm到底進展到哪一步,然後再狠狠宰他一頓,寢室兄弟也瞞,活得不耐煩?

    號稱南越第一峰的白雲山林木參天,森然古廟潺潺溪流間或其中,四十二人團體購票上山,柳行風難得有戶外活動機會,本想盡興試試腳力,把魏長卿傳授的回氣之法運用熟練,但想到這樣未免驚世駭俗,搖頭一笑,究竟作罷。

    其實天下任何一門學問練到頂尖處,總歸是"神而明之"四字,光筋骨強壯內力深厚,不懂運用,也只能是草包一個。所以武功的練法,大多數是用腦袋臆想,意念所至,真氣如臂指使,才算是上乘境界。就好比打台球,這並不需要多大的力氣,但準頭和細節卻要求把握的很準,高手玩台球指哪打哪,計算精微,一桿打到底,對手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人,"神"一定不會弱。

    所以柳行風臆想自己在山林中狂奔,鍛煉呼吸回氣之法,全身心投入,額頭竟然滲出一層汗漬。

    白雲山巔一覽廣州輝煌,觀夜景最合適不過,所以大家也不急,楊姝mm興頭一起,竟然唱起了山歌,豫劇朝陽溝,她能唱老生,也能唱青衣,秦腔也會,大家轟然叫好,北京人周思達嚎起了京劇,他聲音高不上去,但字正腔圓,也別有一番風味。柳行風悠然超卓眾人,只覺得愈是登高,愈能覺出滌蕩塵囂的逍遙,一行人打打鬧鬧,慢慢上山。

    到山頂已經是晚七點,夜色漸漸降臨,大家伙各自找了幾塊稀稀落落的大石站住,向來愛好采風的楊迪嬌負責用心愛的單反照相,楊mm死黨張安琪更乾脆把電腦帶來,方便ps傳人人網。

    折騰了老久。一群人嘰嘰喳喳。信步走到白雲山中心廣場。這地方他們來了五六遍。熟門熟路。廣場當中立著一個碩大地火爐。火爐上堆滿木柴。嗶啵而響。電腦高手陳若滿頭大汗調試音響設備。張安琪大美女已經興高采烈地ps單反相機傳過來地照片。對自己當然濃墨重彩楚楚動人。

    李藏舟拉過一堆人去玩真心話大冒險。謝嫿神思不屬地被老狼扯過去。徐南山和沐穎自然也在其列。李藏舟當然是要玩點小把戲套這家伙地話。哼哼。瞞著老大哥泡了這麼個大美女悶聲不吭。看哥怎麼教訓你……

    柳行風湊過去看張安琪這台MacBook。他垂涎蘋果電腦不是一天兩天了。可老爹柳抱樸就不肯給他買一萬以上地電腦。於是乎柳行風就挑了台九千七地華碩。現在還鎖在寢室保險櫃里。算算日子。起碼有三個月沒打開了。

    張安琪這台MacBook隨時隨地都能上網。雖然網速慢點。柳行風想好久沒上q了。指不定有好多人來找自己。於是就可憐兮兮地問道:"angle姐姐。電腦借我用下好不。我三個月都沒上網了…"

    他和張安琪開慣玩笑地。後者白他一眼。直接把電腦遞過來。論年紀張安琪地確比柳行風大一個月。但要承認是姐姐卻是萬萬不能。而若說不是姐姐。眼前這個深受李藏舟陳經緯毒害地牲口鐵定會蹬鼻子上臉叫妹妹。那臉可就丟大了。所以張安琪只能又好氣又好笑地把電腦交給這家伙。

    轟笑聲傳來。柳行風打開qq。把電腦還給張安琪。然後湊過去。原來是徐南山說出了前天已經正式和沐穎確定關系。李藏舟攥住徐南山地手。怪笑說你什麼時候請客。大家哄鬧起來。沐穎臉色緋紅。北京爺們周思達起哄說要徐南山親沐穎一口。結果徐某人還是忸怩不動。最終徐南山還是當眾在沐穎側臉上輕輕啄了下。然後宣布國慶之後請大家到南安蒸菜館吃一頓。

       柳行風會心一笑,邊看張安琪ps照片邊等qq登錄,校內人人網網頁也打開,緩衝很慢。

    全班人都很開心,謝嫿安靜的抱膝坐在篝火旁邊,羨慕地望了一眼甜蜜中的徐南山和沐穎,然後呆呆的看著火蛇吞吐不休,她想,如果我和他能像徐南山和沐穎這樣,多好啊…

    她偷偷看了眼抱著張安琪電腦的柳行風,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

    火光映照在她忽喜忽憂的清秀臉龐上,頗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韻味。李藏舟目光從來就沒離開過她,看謝嫿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於是就琢磨著下次抽牌讓謝嫿給抽到好了,能博佳人一笑,多好。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忽然響起,是陳若調試好了音響,遠處大堆人圍攏過來,圍著火爐唱歌跳舞。

    圈外李藏舟主持著下一輪的游戲,謝嫿抽到了牌,李藏舟本意是想讓謝嫿玩個大冒險,和自己跳段拉丁吃根麵條什麼的,可經周思達挑撥,大家卻一致通過,問謝嫿說,你最喜歡的人是誰呀?

    張安琪見可以趁機八卦,連忙把電腦扔給柳同學飛奔而去。謝嫿這妮子才貌雙全,沒嫁出去真讓人惋惜,現在不把這事給定下來,更待何時?柳行風qq已經登上了,可還是有點卡,不停的有滴滴滴的聲音傳來,他打開一個窗口,是沈塵這家伙,日期是七月二十八號,他回了一大段話,再打開下一個。

    謝嫿芳心可可,如鹿亂撞,心里只想著前幾天那一卦的卦辭,少男追求少女,曲意承歡…那天之後她對李藏舟旁敲側擊,李某人本來口風甚緊,但也得看是誰問,謝嫿開口問他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管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柳行風那點子破事早給捅摟出來。

    原來他在七月就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啊…

    謝嫿握緊雙手,手心滿是汗漬,心臟噗通、噗通的亂跳,想一鼓作氣說出口來,卻總是開不了口,大家越是起哄,她臉色就越是紅潤,最後一張俏臉酡紅酡紅,但還是忸忸怩怩說不出話。

    這麼一來,全班人都知道這妮子鐵定有心上人了。

    張安琪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喁喁說著什麼,李藏舟捏了一把汗,心里不停禱告上蒼:這個人一定要是我,是我,是我!

    音樂轉為勁爆搖滾,四處都是哄鬧,柳行風抱著電腦在角落里回信息回了個不亦樂乎,打開最後一個窗口,他心頭一震。

    楊淼。

    關於她的點點滴滴,又如流水一般在腦海中放映。

    他胸口有些疼痛,有些恍惚。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29
第二卷
第二十章  表白


    忽然,柳行風臉上一痛,似乎吃了一拳,隨後感覺到衣襟被人抓住,柳行風下意識轉身護住MacBook,然後出拳,順勢一腳連挑,竟是子母拳陰陽連環的絕技!拳腳擊實,他看清眼前的人竟是李藏舟,連忙收回大半勁力。

    李藏舟沒練過哪怕一絲一毫的武功,哪里承受得住這般大力?柳行風一拳打的他劇痛入骨,隨後更十分乾脆的被一腳挑翻在地。

    柳行風連忙去扶他,急道:"老李你沒傷著吧?無緣無故幹嘛打我?"李藏舟臉色鐵青,"啐"了一口,恨恨的看著他,忍痛站起,走到一邊,陳經緯和徐南山都是一臉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好明顯偏幫,他們都知道,李藏舟就這麼個性子,誰挖牆腳他都能忍受,可偏偏就不能是兄弟!但男歡女愛本來就不能勉強,陳經緯想,過了這陣氣頭,那兩人也就和好如初了吧。

    只有柳行風莫名其妙。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抱著電腦孑然而立的柳行風身上,有的鄙夷,有的羨慕,有的嘲諷,有的驚愕,有的高興,有的嘆息。

    楊迪嬌笑盈盈的走過來,她顯然是真心為閨蜜祝福的,拍拍柳行風肩膀,似乎是讓他不要在意李藏舟,然後低聲道:"還不快表態,人家女生都先說了。"

    這一句話讓柳行風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他奇道:"表什麼態?"

    謝嫿身軀一顫,臉色酡紅的走過來輕輕道:"柳行風,我喜歡你。"

    柳行風猝不及防,退後兩步,他總算明白了李藏舟為什麼突然大反常態,明白了陳經緯徐南山為什麼尷尬不語,也明白了為什麼全班人用各式各樣的眼光看著他。

    "我?"柳行風顯然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他念頭數轉,深吸一口氣,道:"謝嫿,我只當你是好朋友…"

    謝嫿嬌艷欲滴的臉龐刷的一下就變得慘白,李藏舟怒道:"柳行風,你這什麼意思?!以前你如果說要追她,我把你當兄弟,絕對二話不說靠邊站。好啊,你不敢明裡出手,躲在暗處偷偷摸摸也就算了,現在誰又要你假惺惺做好人!"

    柳行風道:"我沒有…"

    長沙妹子楊迪嬌柳眉倒豎。冷哼一聲:"我家謝嫿哪里配不上你了?別管那姓李地家伙。你明明白白說一句。你要不要謝嫿做你女朋友?"寢室裡地另兩位給他打手勢。柳行風一看就清楚了。很明顯。剛剛陳經緯和徐南山已經公布了柳行風和前女友分手這一事實。

    柳行風覺得這簡直是兵臨城下大逼宮。誰他媽沒事大庭廣眾下鬧這麼一齣!他要是拒絕人家。謝嫿以後還怎麼在班裡抬起頭來?要是曲意接受。這更是一個彌天大謊。這樣虛無地愛情會有什麼結果?

    "對不起…"長痛不如短痛。他斟酌再三。長長吐出口氣。話才出口。臉上就已經挨了楊迪嬌重重一耳光。

    謝嫿身軀一晃。張安琪連忙扶住她。全班四十二人一哄而散。幾個和李藏舟要好地男生跑過去安慰失戀者。女生們大都恨恨瞪著柳行風。陳經緯和徐南山猶豫兩下。走過來拍拍柳行風肩膀。然後跑去陪受傷更重些地李藏舟。

    篝火晚會熱鬧非凡。許多趁周末來尋樂子地人們圍著火堆。歡聲笑語不斷。可柳行風卻覺得。這一瞬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孑然獨立在蒼穹之下。

    楊淼發過來那長長地一大段文字。他沒心情去看。回了個笑臉表情。把電腦還給張安琪。默默往北邊走去。

    他心中一股鬱氣無法發泄,拳腳繃緊,憋悶至極,這事怪誰?他自嘲一笑,月色如水,柔柔一層輝光照在他身上,如銀紗覆體,老天仿佛特別憐惜他,把天下九分月色給他,餘下一分月色才普度世人。

    柳行風信步而走,在山中林間邁開大步,呼吸間不自覺就運用上魏長卿傳授的訣竅,不多時便登上北邊巔峰,他索性坐在一塊大石上,俯瞰廣州雄奇。柳行風胸口起伏,做了幾次深呼吸,心中鬱悶稍退。

    夜景輝煌,燈火闌珊,他側身橫躺在冰涼的石頭上,晚風陰陰吹來,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想,現在回去,徒然受人家白眼,還不如在這裡呆著。

    他卻沒注意到,離他三十米外,一株大樹上,身穿唐裝的中年人胡子拉渣,腰間繞著一根耀著盈盈輝光的腰帶。他提著個葫蘆醉醺醺的仰頭喝酒,饒有興致的看著柳行風頹唐、落寞、氣憤、憂愁。

    孩子們都在一天一天的長大啊…

    沒什麼過不去的。

    中年人無聲咧嘴笑笑,仰頭灌下大口美酒。

    *********************

    謝嫿泫然欲泣的跟眾姐妹解釋,這事根本和柳行風沒半點關系,純粹是自己一廂情願,可她越是這樣解釋,女生們越是嘰嘰喳喳的罵柳行風負心薄倖沒眼光;李藏舟那邊哥幾個則顯得理智許多,陳經緯和徐南山都知道這事跟柳行風沒關系,但這時候李藏舟正在氣頭上,多說反而幫倒忙。

    張安琪正準備關掉柳行風qq,她沒那麼義憤填膺,畢竟兩方都是她的好朋友,可接下來那個窗口里的一大段話,卻讓她觸目驚心。

    "在麼?"

    "隱身?"

    "你生我的氣?"

    "真不在?"

    "求求你快出來好麼?"

    "鄭鶴雇了殺手來殺你!我不是說著玩的!"

    "好吧…"

    "真的,鄭鶴雇了殺手來殺你,和那個陳光榮的父親一起來殺你!"

    "他花了兩百萬,天哪。那個陳光榮的父親79年上過越南戰場,很厲害,你打不過他們的。"

    日期從七月過渡到九月,每天都是重復的段落,可張安琪越看越驚,她掩住小口,胡亂摸出手機,撥通柳行風電話,結果卻是"對不起,你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她大聲嚷著讓大家安靜下來,可女生依舊是喋喋不休,男生故作不理。

    所以她把謝嫿拉過來。看到這麼大段話,洋洋灑灑上萬言,謝嫿心驚膽戰,四下尋找柳行風的身影,卻遍尋不到,一堆男生也圍過來,問清情況後,也是大驚失色。在這之前,他們或許存了幾分幸災樂禍,現在卻不由自主擔心起來,李藏舟死鴨子嘴硬說呆這裡休息,一轉眼也跑下山找人去了。

    四十一個人分頭行動,山上山下到處找人,柳行風卻獨自一人在山頂吹風賞月,今夜星光燦爛,月色極好,靜謐的好像要滲出水來。

    ps:生活依舊忙碌…下周沒集中授課了…會盡量保持每天兩更的速度…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35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失蹤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沒人會有嚇唬人的嗜好,楊淼每天重復發過來的段落加起來足足上萬字,連篇累牘全是一樣的內容,謊話說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何況楊淼說的是大大的真話。

    三千大千世界相逢即是有緣,這話說的真的再在理不過。10國貿3班諸位同學三三兩兩結伴在小小一方山上搜索柳行風一人的下落,東南西北上下周流六虛無所不至,半個晚上嗖地溜過指尖,可就是找不到柳同學的蹤影。

    謝嫿急的快要哭了,幾個穩重一些的男生已經打電話報警。李藏舟鐵青著臉一馬當先在林中急速奔走,陳經緯和徐南山跟在他身後,不停打柳行風電話,可每次都是"暫時無法接通"。

    柳行風卻悠哉游哉在山頂上睡著了。

    于陸那方面沒有任何動靜。

    天色漸漸亮了,警方也介入搜索,甚至還撥通了柳行風家中電話,柳抱樸聽到消息後沒多大反應,反而是打電話的警方受寵若驚,這可是省部一級的高官顯貴啊。林惠美卻想方設法聯系到了弟弟林惠龍,林惠龍勃然大怒,一個怒火衝天就對鄭家下了斬草除根之令,盡管鄭玄庭背後的靠山京華韓家不能輕易得罪。

    他身旁那個穿著布鞋姓應的男人卻輕輕道:"林爺,李獵水在,該不會有事。"

    林惠龍臉色鐵青,冷哼一聲,他知道李獵水的本領,對外甥的安危擔憂倒還在其次,在江浙滬一帶崛起之後再沒人敢逆他的意,這次鄭家所作所為,無疑在他臉上重重扇了一個耳光。

    "把那個鄭玄庭宰了,抓他兒子過來,讓這小子嘗嘗杭州極品老雞,然後閹掉。"林惠龍說的波瀾不驚。

    男人佝僂著身子點頭退下,一年四季穿著同樣的長袖襯衫,如果仔細看的話,不難看出他手臂上附了一條會發光的軟軟瑩帶。

    而于陸和陳上才,也踏上了去白雲山的路途。

    這是一對極其奇怪地組合。老的筋強骨壯武力驚人卻俯首帖耳。小的瘦弱似無縛雞之力卻氣度從容。于陸早已來到白雲山。現在正在台球室里玩台球。秀了一手一桿打到底的球技。陳上才不敢造次。但卻看不慣于陸洋洋得意。于是抄起一根桿子。學著于陸地樣子。用力推來推去。鼓搗了半個多小時才弄進去兩個半色球。陳上才這才知道。這游戲自己學是學得會。也能成為箇中裡手。但就算再練一輩子都別想跟于陸相比。

    陳上才忽然道:"我們能找到他?"

    于陸笑著一撥額前亂髮。道:"能。怎麼不能?你以為胭脂扣真不肯幫忙?那女人想利用我們。可又不願落了痕跡。所以只提供信息卻不幫助殺人。說白了。這場游戲已經開始。地點是柳行風挑的。時間則由我們決定。所以時間上地這個度是關鍵。現在警方介入搜索。那再好不過。等這群笨警察發現柳行風平安無事地下山時。陳老爺子你已經把那姓謝地女孩兒給抓來了。然後浙江省紀委書記公子柳行風會被警察帶走例行公事。再然後班裡同學發現謝嫿不見了。我們再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柳行風。要他單刀赴會。以他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性子。加上對那女孩地愧疚。再仗著兩分本事。必定會來救人。警察們折騰了一晚上。就算責任感很強。也不免生出兩分消極怠工地情緒。可乘之機愈大。嘿嘿。到時候陳老爺子你埋伏在路口。我帶著那女孩去廟裡布局。"

    陳上才不滿道:"埋伏?直接出手不就行了。幹嗎這麼麻煩?"

    于陸眼楮微微眯起。緩緩摩挲手中那根台球桿。冷然道:"因為那個守護著柳行風地人。實在太難對付…"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陳上才。嘶聲道:"該你出手了…"

    時間如水。天已經大亮。柳行風睜開眼楮。見天邊雲海翻滾。隱隱透出一層金色。紅日冉冉破雲而出。他雙手捧著腦袋。翹著個二郎腿。仰頭眯眼看這日出勝景。不少游人也已在這時登上山來。扯開嗓子。對著太陽大叫。

    柳行風抄起背包一躍而起,往山下奔去。

    他一晚上沒睡好,全在想這事,最後還是朋友大過面子,丟人就丟人唄,無論咋樣,還是跟老李把話說明白。

    而這邊,謝嫿憂心忡忡的跟著警察在山間搜索柳行風的下落,楊迪嬌,張安琪等女生都抵擋不住睡意陸續由男生護送回賓館休息。謝嫿一個人在山間走著,不遠處警察在小心翼翼地搜索著一處草叢,她一個勁的往上攀登,因為她隱隱覺得,柳行風就在最高處等她。所以她拒絕了好友的勸說,披了件警察給的大衣,忍著風寒露重不眠不休的苦楚,跟著幾個警察往上登山搜索柳行風的下落。

    畢竟柳行風不是那種具有非常鮮明外貌特征的帥哥,警察單憑高中畢業的照片辨認有些難度,所以要有柳行風同班同學跟著,謝嫿以及318寢室的三個都主動要求警方帶上他們,謝嫿、李藏舟、徐南山往北,陳經緯往南。

    謝嫿根本忘記了傷心,只想著柳行風會平安無事,會好好的蹦出來站在她面前笑,會寫詩填詞然後掏出打火機付諸一炬。謝嫿忍不住鼻子發酸,兩行熱淚怔怔流下,她伸臂擦去眼淚,雙腳明明早已經累得不能再動,但還是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

    一陣冷風吹來,謝嫿只覺頭重腳輕,忽然一雙粗糙大手扶住她後背,她轉過頭來想說謝謝,話還沒出口,身子就陡然一輕,被那人倒背起來,如風馳電掣,眼前景色仿佛飛一般逝去。謝嫿昏昏沉沉,模糊覺得自己似乎在往山下走,她回頭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通往山頂的小路,努力吐出模糊地幾個字眼,可警察們還在專心致志的搜索草叢,男生中僅剩的李藏舟和徐南山在不停的輪流撥柳行風電話號碼,大家都好認真地在找他啊,謝嫿仿佛徹底置身事外,呆呆的看著一群人忙忙碌碌,而自己卻越走越遠。

    她偶然瞥見剛才被荊棘劃傷的手臂,鮮血凝聚指尖,緩緩滴落,腦中忽然跳出一句她從來沒注意過的話: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

    柳行風大步流星的下山,他內力已經有一定火候,加上白雲山也不算險峻,所以奔走如飛而內息愈旺。當然,倘若是華山這等險峰絕壁,武功稍差一些的人就登不上去,柳行風也只能望山興嘆。

    一路往賓館奔去,柳行風手機忽然響了,他掏出手機,竟然是李藏舟的電話。

    李藏舟這邊從來就沒停止過給他撥打電話,這次真的讓人喜極而泣,李藏舟小心翼翼的道:"喂?"聽到柳行風聲音之後,這條老狼展開天狼嘯月絕學:"你他媽一晚上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一晚上?媽的,有殺手要殺你,你知不知道?在哪裡?快他媽給我過來!"

    一干警察面面相覷,隨即大松一口氣,這次行動本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但畢竟牽扯到浙江省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雖然不是頂頭上司,發起飆來也能要人老命。

    柳行風被李藏舟一通亂嚎吼得莫名其妙:"我昨晚在山頂上睡了一覺,你們找我幹嗎?殺手殺我?呵呵…或許吧…你們在哪裡?我馬上過來。"

    前幾天才遭受到殺手襲擊,柳行風對李藏舟這話倒不感覺到突兀,只是在想,李藏舟這厮怎麼知道有人要殺他。

    見李藏舟又要大吼一通出怨氣,徐南山連忙搶過手機,說:"我們在公園西北方向,你快過來。"

    柳行風"哦"了一聲,徐南山又問道:"昨晚沒出事吧?"柳行風道:"沒,誰告訴你們有殺手要來殺我的?"徐南山意味深長的道:"是你那位楊淼小姐,人家每天問你在不在線好幾遍,都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叫鄭鶴的什麼人雇了殺手來殺你,可你貌似很久都不上q了。哦,對了,咱們班人找你一晚上,現在很多人撐不住回去了,男生裡我、老李和老痿還在,女生麼,就只剩謝嫿一個了。"柳行風步子一頓,臉上露出極不自然地神色,嘴裡只說:"我馬上到。"

    警方也在聯系負責人說找到柳行風,平安無事。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竟然沒人注意到謝嫿的失蹤。

    負責這次行動的警官叫做賀洪韜,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明顯是處級以上的干部,他神色和藹笑眯眯地與柳行風說著話,大抵是去某某區公安局坐坐,以求解決安全問題云云。

    柳行風嘴巴不笨,但哪里拗得過久歷宦海的賀洪韜?三言兩語就被對方拿話僵住,無可奈何的下山。這次篝火晚會鬧得不歡而散,罪魁禍首大概是柳行風,班上人聽到這小子大晚上爬到山巔乘風睡覺,自己卻找了大半個晚上心急如焚,而那小子甚至連感冒都沒得一個。有公安局的庇護,料想柳行風不會出事,大家心裡大石落下,怨念卻滔天崛起,東一嘴西一舌的大罵,負心薄幸有之,不講義氣有之,總之名聲是全臭了。

    在柳行風要被帶上車之前,李藏舟發現謝嫿不見了,急紅了眼,猛嚎一嗓子,四十個人神經又一下子繃緊,奶奶的,這年頭怎麼大家都玩失蹤?

    實在是找不動了,於是又得找警察叔叔,柳行風怔忡之下也決定留下,任賀洪韜怎麼鼓動如簧之舌勸說也是不肯離去,他心裡涌起一股強烈的負罪感,想到謝嫿一個女孩家在樹林里,蛇蟲鼠蟻荊棘叢生,萬一給傷到哪里,那這輩子自己絕對睡不踏實了。

    見柳行風跳下車子,賀洪韜皺眉道:"柳同學,我看你還是別去了。"

    柳行風搖了搖頭,道:"她為了找我,從昨晚九點撐到現在,我……"說到這裡,他也不知還要說什麼好,一轉身,掉頭就走。

    賀洪韜長嘆一聲,下令警察分頭跟上。

    隱在某株大樹上的中年男子眉頭緊皺,摸著腰間那根瑩瑩軟帶,仰頭喝了一口酒。

    他嗅出了幾分不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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