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無雙] 窮途 作者:子縝 (連載中)

吟雙 2016-9-14 10:03: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4 9933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44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怪叔叔


    柳行風和一個叫劉常龍的年輕警察一起,正準備上山,電話卻忽然響了。

    "柳行風?"這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大概快三十歲了,柳行風感覺似乎在哪裡聽過,卻又想不起來。

    "你是?"

    "謝嫿現在在我們手裡。"男人輕輕吐出這九個字,不啻晴天霹靂。

    劉常龍看見柳行風驚愕表情,不由問道:"是誰?有消息了?"

    "別告訴警察,照我說的做,否則我很難保證那個女孩的生命安全。"殺手語氣中含有戲謔笑意。

    于是柳行風對劉常龍擺擺手,道:"我姪子,剛學會說話。"劉常龍恍然大悟,識趣的走到一邊。

    年輕男子對柳行風趁機佔他便宜沒有任何不滿,只輕輕的道:"旁邊有警察?呵呵,很好,你如果想讓那個警察活命的話,現在就甩掉他。"

    柳行風小聲道:"謝嫿在你手裡?"

    "不信?"電話裡登時傳來一聲悶哼,聽聲音的確是謝嫿。

    柳行風可以想象到那殺手對謝嫿做了什麼,才使得女孩發出如此壓抑而又痛苦的聲音,幾乎要吼出來,他握緊拳頭,壓低嗓子吼道:"你他媽敢對她做什麼,老子把你碎屍萬段!"說著又忍不住問道:"謝嫿?你怎麼樣,還好麼?"可電話那頭再沒有謝嫿的聲音。

    劉常龍站地遠了。聽不清柳行風在講什麼。但語氣中地憤怒還是能聽出來。他有些奇怪。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柳行風。後者臉上正洋溢著無害而純潔地笑容。

    待得劉常龍又轉過頭。柳行風才低低問道:"你想怎樣?"

    "殺你。你乖乖過來讓我宰了。我完成任務馬上放了這女孩。"

    柳行風冷笑道:"這種爛俗橋段用在我身上。你以為管用?"

    "你大可以試試。沒人攔你。來。還是不來。生或者死。全在你一念之間。"殺手平靜道。

    柳行風心念電轉。好半晌才咬牙道:"在哪裡?"

    "先到白雲索道,給你一個小時。"

    柳行風展開身法,嗖地躥出老遠,劉常龍吹著口哨轉過頭來時,柳行風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大驚失色,連忙呼叫長官,賀洪韜抽著煙沉思不語,他申請上級,調來了另一大批警察。

    不停的有電話打來,柳行風見不是殺手的號碼,統統都按掉不接,關乎謝嫿生命安危,他實在不敢亂來。畢竟對方針對的是自己。

    白雲索道霧氣繚繞,現在才不過早八點,陽光稀稀落落的投影下來,幾許敗葉靜悄悄的躺在泥土上,褐色與黑色構成無比灰暗的色調。

    柳行風額頭冒汗,顯然體力消耗不少。

    一個老人靜靜的坐在索道口打坐,聽到腳步聲,老人睜開眼,柳行風第一次明白小說裡"精光四射"是怎樣的場面。

    老人的嗓音沙啞:"你就是柳行風?"

    回想起剛剛看過的聊天記錄,柳行風冷笑道:"你就是那個陳光榮的老爹?"

    陳上才陰陰地道:"你我苦大仇深,我不宰了你這王八羔子,怎麼回去見光榮?"

    柳行風凝氣于掌,準備迎敵。魏長卿一雙太虛之眼已經看出,這個老人內功大是不弱,根骨更是強健堅韌,雖不及顧墨緣雄壯絕倫,但比之柳行風,卻是勝上一籌。

    電話鈴聲又響起,柳行風眼楮不離端坐的陳上才,餘光瞥到是殺手號碼,於是接通電話,嘴裡道:"我到了。讓我跟謝嫿說話。"

    "行,作為男人,我滿足你這個要求。"殺手似乎把電話交給謝嫿,忽然噼噼啪啪地脆響傳來,電話驟然中止。

    柳行風莫名其妙。

    一分鐘後,柳行風再度接到電話:"很遺憾,那位謝小姐不領我情,把我的n81摔壞了,所以你們沒有通話機會了,想必她是想讓我再聯繫不到你,然後你就找不到我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柳行風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氣憤,他聽到電話那邊謝嫿大叫道:"柳行風,你不要……"隨即就變成嗚嗚悶哼,顯然被封住了嘴。

    "你要我怎樣?"柳行風深吸幾口氣,冷靜下來,說道。

    "很好,這才乖嘛。你要做的,就是打敗陳老爺子。"殺手哈哈一笑。

    柳行風哼了一聲,道:"要是我打不敗呢?"

    殺手拖長語調:"那……你就要死在陳老爺子的手下,然後我會好好享用這位含苞待放的小姑娘,放心,她不吃虧,我可還是處男哦~~哈哈。"

    柳行風臉色漲紅,終于忍不住大吼道:"你他媽要殺我,行,衝我來啊,對女人下手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一對一的單挑!"

    他已經運轉《胎息經》進入空明之境,卻依舊減不了滔天怒火,魏長卿在靈台告訴他要冷靜方能成功救人,可驟然遭受這種情況,的確讓柳行風分寸盡失。

    殺手的語調依舊充滿戲謔,但也不經意帶上兩分恨意:"對女人下手?呵呵,這不是你們柳家歷來的殺手鐧麼?柳行風,我不和你扯閑話了,能否過得了這一關,就看你的本事了。哦,對了,提醒一下,這也是有時間限制的,限時……十分鐘。"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而陳上才見他電話中止,緩緩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來。

    柳行風心急如焚,他畢竟只是個大學生,連社會都沒走入,風風浪浪經歷的太少,被那殺手三言兩語激得暴跳如雷,也顧不得審時度勢,揚手就是子母拳的陰陽連環絕技。

    陳上才不閃不避,一掌擊出,猶如天雷乍起,脆響不斷,正好切入柳行風拳法破綻之中。

    靈台中,魏長卿喝道:"向左退後兩步,用太極拳,攬雀尾!"

    柳行風不及細想,身體已經按照魏長卿說的去做,陳上才這一招是白鶴拳裡的三大殺招之一,寸勁勃發,動如雷震,靜若太虛,動靜切換的巨大反差足以使山石碎裂,血肉之軀若被擊中,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柳行風避實就虛,退後兩步,但攬雀尾卻沒來得及使出。

    原因是一個穿著舊唐裝的中年男人提著個葫蘆攔在他身前。

    柳行風從側臉仔細打量這個男人,不帥,輪廓卻顯得剛毅果決,面貌很普通,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氣質,下巴胡子拉渣更顯現出怪叔叔的潛質,但就這麼隨隨便便往那裡一站,陳上才就寸步不能前進。

    中年怪叔叔轉過頭來,陽光燦爛的一笑:"我來殺人,你去救人。"手一揚,掣出腰間那根瑩瑩腰帶,運勁一抖,瞬間成為筆直一柄長劍。

    柳行風本來憋了一肚子問號想向這個男人問個明白,但他也明白救人如救火,對著男人點了點頭,快步走到一邊。

    陳上才注意力被中年怪叔叔吸引過去,他右腿膝蓋微屈,腳尖點地,左腿筆直站立,左手駢起四指如鶴嘴,右手屈肘豎掌于胸,姿態架勢中規中矩,筋肉虯結間仿佛有無窮力量急于爆發。怪叔叔一抖軟劍,劍身在不多的陽光照射下呈現出瑩白的輝光,他橫劍一斬,一道雪亮的白光耀人心魄。

    劍術三千**,至人白光一道。

    柳行風踏上索道,回頭看了一眼,怪叔叔一柄軟劍青光如幻,如同一個碩大雪球罩住陳上才。

    "能擋我一招,你功夫不錯。"唐裝男人哈哈一笑,刷的一朵劍花斬下陳上才兩根手指,另一只手提起葫蘆,仰頭飲了口酒,饒有閑暇的對柳行風道:"你先去救人,我隨後跟上。孩子,你很不錯。危難臨頭,記住『冷靜』二字。"

    柳行風放心的離開。

    "我過橋了。"柳行風撥通殺手電話。

    "哦,很好,向右邊走,直到見到寺廟,然後進去。"

    "我要確認謝嫿是否平安無事。"柳行風咬牙切齒。

    殺手無所謂態度:"我說過,這個小女孩弄壞我手機,你們已經沒有通話機會。來與不來都隨你。放心,我那方面能力很強,短短七分鐘發生不了什麼事。"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柳行風哼一聲,盡力平復怒火,往右邊一條小路奔去。

    急速跑了四分多鐘,掌握了回氣要訣的柳行風大氣也不喘,眼前已經浮現出斷壁殘垣,在坡下的林木衰草之間,無路可通。這是一所小小的破廟,牌匾,石像,金剛,香爐什麼都沒有,唯有一塊石碑立在寺前,碑上字跡被風霜雨雪侵蝕難以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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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49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破廟


    柳行風跳下小坡,往寺廟中走去。

    相對來說,這是一所很小的廟宇,看不出有什麼特異之處。林木參天蔽日,這裡光線不足,顯得很是昏暗幽惑,柳行風氣凝全身,嚴加戒備,他為求保險,早早的運起《胎息經》心法,有魏長卿這位大高手指點,對敵之時也多三分把握制勝。他一步一步踏進廟中,寺門和大殿距離很近。

    院落里有一株老樹,不高,卻根枝虯結。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泥,該是年深日久,敗葉腐化而成。泥土上有一排腳印,從寺門到大殿。

    柳行風躡足前行,憋緊呼吸,往大殿里走去。

    大殿里孤燈如豆,懸在佛陀之前,火光照耀如來金漆斑駁的側臉,全然不似慈悲佛祖,卻恍若陰惻鬼魅。

    香案上三炷香燃起,裊裊青煙升騰。一只碩大木魚靜悄悄的躺在香案右邊,興許是年深日久,木魚油漆幾乎全部剝落,案幾上淨瓶中插著一束樹枝,仿佛觀世音菩薩像手中輕拈的楊柳玉淨瓶。

    整個殿堂約莫有四十個平方,長寬都在二十米左右,有六七米兩層樓高,地板上陰冷潮濕,倒不會有太大灰塵激揚,兩邊有怒目金剛,十八羅漢雕塑靜靜矗立,每尊雕塑都有四米來高,佛像右側有一瓶滿滿的農夫山泉。

    柳行風知道,殺手肯定在這裡了。

    於是他悄悄往佛像右邊走去,猜想殺手肯定在佛像後邊。

    可就在這時,佛像後轉出一個笑意吟吟的青年,拍手道:"柳行風,歡迎來到抱樸寺。"

    柳行風一驚,抱樸寺?他鎮定下來,看清那個青年的面目,正是那天卜卦所遇見的于陸。

    竟然是他。

    于陸今天穿著大有古風。上身是玄衣長褂。下身是黑色練功褲。渾然老北京廣場上打拳練劍地武者。他站在香案旁邊。臉上掛著戲謔笑意。謝嫿卻不見蹤影。"很驚訝麼?白雲山不是有傳說說葛洪曾在此處煉丹嘛。這就是葛洪煉丹之所。"于陸侃侃而談。渾然沒有半分肅殺氛圍。

    柳行風心下稍安。看來這間寺廟與老爹沒啥關系了。可在這時候于陸又道:"不過……"

    "不過什麼?"任誰也不習慣處處被人壓制。這于陸言辭語句看似隨意。卻句句擊在柳行風心頭。柳行風勉力拆招維持不亂。

    于陸意味深長地笑道:"不過…二十三年前。你父親被韓、趙、楚、葉四大武林世家圍殺堵截。機緣巧合就逃到了這間小廟…"

    "這人眼神不亮。腳步不穩。太陽穴不鼓。全然不似高手模樣。徒弟。他現身而不動手。要麼就是意存貓捉老鼠。要麼就是虛張聲勢靜待援兵。你走近他身前三丈。我便能知他根底。這時還是不要貿然出手。"魏長卿道。他一身神通。都被柳行風這具肉身拘囿。倘若柳行風也把內功練到返璞歸真之境。有魏長卿在。則不啻多了一雙靈慧耳目。瞬間就能探得謝嫿下落。

    "我父親?武林世家?"柳行風本想問謝嫿下落,聞言雙掌凝氣,走近兩步,饒有興致的問道。

    于陸笑道:"你那狼心狗肺的父親肯定不會跟你說這些,他會說的肯定是現在是法制社會,法律大過天地,大過親娘,是不是?哈哈,哈哈,他連爹都可以不認,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俠以武犯禁,武林世家都是藏污納垢之地,真要這麼說誰都無法反駁,但這就可以抹殺在滔滔歷史長河中麼?八國聯軍殺入北京,韓家以一門之力,殺了多少洋鬼子?抗戰八年,趙、楚、葉三家哪一家不是精英才俊盡出,最後卻一一死傷殆盡?就是你祖父柳圭年,這位天底下最頂尖的武者,為國家立下的大功莫非就因為他枉法殺了二十八人生生抹去?如果沒你爺爺威名罩著,沒武學高明之士護著,你父親有今天的地位?哦,不對,他能活到今天,都是奇跡中的奇跡。"不知怎的,他越說越是憤慨,仿佛要把柳抱樸貶的一無是處。

    柳行風覺得這個人對老爸的恨意滔天蹈海,字字句句都是好像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他抱元守一,只存近于陸身旁三丈這一念,其他無關的信息都被他強行摒除腦外。

    于陸說這麼多,好像純粹是在發泄,柳行風則趁機又走近兩步,靈台中魏長卿忽然道:"這人根本不會武功!"

    柳行風聞言身軀一震,下意識的一拳晃出,身如虎豹躥出,迅捷非凡。

    于陸本待開口,見狀冷笑兩聲,目光一凝,抓起香案上的木魚就擲了過來,柳行風下意識的伸掌撥開,于陸則趁機退後兩步,柳行風被這一擲阻了一阻,在于陸身前五米左右停下,他知曉于陸不會武功,于是毫無顧忌的大踏步走上前。

    于陸緩緩向右邊挪動,柳行風冷笑一聲,想起之前被此人處處壓制,言語上佔盡了便宜,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冷笑道:"你不是會卜卦麼,今天出行可卜出吉凶?"

    于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醫者不自醫,卜者不自卜,這個道理都不懂,虧你還是柳抱樸的兒子!"抄起那瓶農夫山泉,喝了一小口水。

    這一瞬間,于陸仿佛又恢復了那個嬉笑怒罵的殺手做派,泰然自若,柳行風只當他是虛張聲勢,大步流星而來。

    兩人相距14米,很微妙的數字。

    柳行風右腳落地,左腳抬起,他知道,只要邁出這一步,于陸就能手到擒來。

    于陸忽然蹲下,伸長右手把礦泉水瓶輕輕側放在地上,然後順勢打了個滾,閃到一邊。柳行風左腳堪堪邁出。

    魏長卿悚然而驚。

    天下之大,英杰輩出,這姓于的不過二十七八年紀,居然是練神高手!

    柳行風收腳不及,左腳踩在裝滿水的礦泉水瓶上,頓時一個趔趄,好容易穩住身形,一尊碩大雕像卻直直砸下,如果要設計師畫一個圖來詮釋現在的情形,就是那尊金剛像劃過一個半圓,頭顱正好可以砸到柳行風頭頂。

    柳行風抬手一架,只听得喀嚓一聲,小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忙借勢跳開,左臂已軟軟垂下。

    這尊泥塑起碼有幾百斤重,加上下落的勢道,足以讓武功剛剛跨入練氣門檻的柳行風臂骨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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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1:56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大火


    劍是百兵之君,使劍時心中須坦坦蕩蕩。從李獵水6歲時在山中學劍的第一天起直到現在年過不惑,他始終沒忘記師傅說的這句話。

    李獵水在老婆眼裡是個好丈夫,所以他享受的待遇非常不錯,白天出去工作晚上回家就抱著老婆顛鸞倒鳳,他對人生沒有多深入的剖析,不像哲學家之流每天考慮生啊死啊的問題,也不像野心家整日琢磨怎樣往上爬,他只要吃飽穿暖,老婆平安健康就好。

    可是現在老婆有了,孩子無疑是他瀟灑人生的一大羈絆。

    對這顯而易見的陰謀他卻無從招架,二十八歲的女人母性泛濫,迫切的想要個粉嘟嘟的胖娃娃,于是趁他不注意把套套刺穿一個小孔,這是欲火燒壞大腦的李獵水始料未及的。

    于是他決定,向柳家,向林爺好好把話說清楚,但始終都不好意思開口。這個男人自始至終秉承著從大山裡出來的淳樸,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外界的污染(當然某種床上動作片除外),對信義和愛情看的比什麼都重,就好比仙劍四裡慕容紫英那句"承君一諾,必守一生"一般。

    不管他好不好意思開口,總而言之,這是李獵水最後一次庇護柳行風了。

    這個孩子從小循規蹈矩,似乎缺少某種讓人眼前一亮的特質,但李獵水知道,這就像是一塊裹在大石裡的璞玉,需要某種力量破開堅硬無比的石頭,才能煥發出玉石的瑩潤和光澤。

    李獵水劍術極精極純,他這一身氣焰被山裡那老道士打磨了十八年,在看過那場燦爛如流星般的劍器舞後悟出屬於自己的東西,三十七歲回山練劍,偶爾也能有神來之筆,白光一道,這是"劍在意先"的上乘境界,現在卻又勤練"意在劍先"的練神法門。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如果道家劍法非要和禪宗扯上關系,那這條佛理恰巧可以精當地描繪出李獵水的練劍之途。

    渾渾噩噩的陳上才哪裡是他對手?

    李獵水下手狠、快、準。絕不吝惜絕招大招。砍、劈、撩、抹、刺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陳上才擋地左支右絀。遍體鱗傷。

    這個老人武功頗有獨到之處。往往能於不可能處避開他精妙劍招。若論內息之綿長。自己只怕還及不上他。李獵水心道。

    兩人鬥了七招。連兩分鐘都不到。陳上才敗象全露。李獵水一劍如雲端飄來。卻又顯得樸實無華。陳上才伸掌一夾。拔腿就逃。

    李獵水緩緩收劍。見陳上才往林中逃去。足尖輕輕一點。如大鳥般縱躍入林。

    這一入林。李獵水發現大不尋常。腳下大大小小石子左一堆右一堆地擺放。幾株大樹橫倒在地。巧妙地構成某種說不清道不明地溝壑迷陣。他抬頭一看。東北方隱有迷霧騰起。他猛然轉頭往後看。竟然是灰蒙蒙地一片。

    ***********************

    武學一道,大抵就是精氣神,精氣之修煉,柳行風師徒歸納出練筋骨、練氣血、練內臟、練骨髓四層,層層遞進,但沒涉及到練神之法,神之一物最難說明,奧數競賽的天才少年的"神"就很強,這大都和天分掛鉤,望氣之術也屬于神法一種,大抵可以推出神是用來「望」、「聽」、「算」的。

    于陸天生的根骨差,經脈窄,內功外功無法修習,所以精氣較之常人還有不及,可是,自幼苦研四書五經的他有超乎常人數十倍的神念,十二歲時圍棋就能與國手相較不落下風,能「聽」能「算」,周圍十米內的細節都能被他把握住,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殺人的利器。

    所以,他能在豪華總統間裡把陳上才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于陸把《易經》研究的很深,不敢說洞明陰陽,功參造化,但他不會說出"沒有變數"那樣的話,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太過自負,自信能把握所有細節,可他忽略了最小的一個變數,柳行風也懂一分望氣之術,能夠十分微妙的感應到某些對自己有危險的元素。

    畢竟,那半個多月對著嗡嗡亂飛的蒼蠅經歷還是非常有用的。

    抱樸寺大殿裡狼藉一片,柳行風在于陸驚濤駭浪般的攻擊裡東躲西藏,泥塑雕像紛紛倒地,支離破碎,佛前那盞油燈忽明忽滅,好像隨時要滅似地,柳行風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可他知道,只要自己扛過一段時間,于陸就只能任他宰割。

    魏長卿已經覺出謝嫿在佛像背後微弱的呼吸聲,但這時柳行風只能先把這個武功極差的殺手打敗,才能順利把謝嫿給救出去。

    于陸在打鬥中又趁機把那瓶農夫山泉抄起,站在大殿門口呼呼喘氣

    "我倒是沒料到,你還會練神的法門,柳行風,你是個人物。"于陸站在大殿門口,彎著腰,喘氣道。

    柳行風平復氣息,現在他左臂受傷,一只右臂凝力不發,只待貼近于陸,就發出太極拳炮錘之法。

    可于陸說完話後卻不施展他變幻莫測的攻擊手段,只是突然燦爛一笑,打開礦泉水瓶,側著倒了一線水珠在門上,然後由上往上的迅速一撩,漫天都是淅淅瀝瀝的水滴。

    不,柳行風忽然嗅到油的味道。

    他大驚失色。

    于陸已經把仍裝了些許油的瓶子甩出,正中佛陀身像前那盞油燈。

    嘩。

    大火燃起。

    于陸神情淡然,站在大殿門口,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廉價打火機,小心翼翼的點燃門沿,然後推開大門,輕輕巧巧的一跳。

    柳行風看見于陸在門外痛快而憤怒的大笑。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2:05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反抗


    這個人的心計好深。他之前的那個喝水動作,起到了很好的迷惑作用,只這樣一個細節,就足以讓柳行風葬身大火之中。

    那一盞并不大的油燈摔碎,燈裡的油很多,濺出老遠,火順著地上一條線路燃到木架旁,又是”嘩”地一下,躥起老高的火苗,火苗觸及香案,如同毒蛇一般又纏上去,蔓延開來,觸目驚心。

    佛像旁的木架和香案上,也被于陸抹遍了廚房做菜用的清油。

    柳行風不會拋下謝嫿,他會想辦法救她,所以他必死。

    按道理說,不到一升的油根本無法有如此威力,但實際卻恰好相反,大火熊熊燃起,這間大殿陰冷潮濕,地板上的,木料點燃后一股濃濃的煙霧涌來。

    柳行風轉到佛像背后,謝嫿被吊在佛像背后,雙腳離地,長長秀發披散開來,臉色慘白,原本光潔的手背上滿是血痕,應該是攀爬時落下的傷痕。她已經暈了過去。

    忽然,佛陀座下蓮花也涌起一陣大火,這里也被抹上清油。

    柳行風感覺到心抽搐似地疼,他不顧火勢,一腳踏上被點燃的木架,幫謝嫿解開手上緊綁著的繩索,橫臂把她抱下,見前門火勢正大,就要往殿后小門走去。

  謝嫿在這時悠悠轉醒,用力扯了扯他的衣服,咬著嘴唇虛弱道:”後門不能去,不能…”

  柳行風一怔,他沒問為什麼,只是望了望那已燃起熊熊烈火的大門和漸漸燒著的大梁,進退維谷。

    柳行風再一次感受到了于陸用心之細密險惡,那木架和香案是唯一可以借力踏上解救謝嫿的東西,一旦被火燒垮,他將再不可能救下謝嫿。而于陸單只在這兩樣東西和佛像背后抹上清油,意圖很明顯,就是要你顧此失彼,要救人,就必須立刻爬上去,否則謝嫿將會被燒死,而這段時間,足夠大門口那并不旺的大火蔓延開來;要活命,也行,謝嫿就此香消玉殞,而我還在門口布置新的陷阱等著你。

    門口那株老樹,那塊石碑,都有可能是于陸手中的殺人利器。

    一環扣一環啊…

    謝嫿發現自己躺在柳行風懷中,本來的害怕和恐懼霎時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她覺得就算是這樣死也很不錯。

    ”后門有什么?”柳行風忽然咬牙道,不能再拖了。

    謝嫿輕聲道:”是一個類似于沼澤的濕地,踏錯一步就可能陷進去。”

    兌上離下,陰陽龍戰,柳行風和謝嫿對視一眼,腦中不約而同掠過那天卜出的卦辭。

    莫非真是天命?

    靈臺中,魏長卿道:”徒兒,望氣之術的精義,在于看清事物的虛和實,如今火勢,你可看出什麼?”剛才和于陸交手,間不容髮,根本不允許魏長卿出言指點,現在這位大宗師終于再度發話。

    柳行風大喜,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師傅,往哪里走?”

    魏長卿道:”往正西北方走五步。”

    柳行風抱著謝嫿走到那個位置。魏長卿又道:”在這里等二十秒,再往右前方走六步。”話音剛落,柳行風原先所在之處,那個木架轟然崩塌,房梁上掉下一小塊鐵釘,恰恰掉落在剛剛走過的路途中心。

    柳行風靜待時間流逝,心中默數到第十三下時,丹田忽然涌上一股剛猛異常的真氣,瞬間肆虐到他全身上下。柳行風”啊”的一聲慘叫,仰天栽倒。

    伏龍菩提。

    魏長卿推算的日子本在兩天后,現在卻提前發作。

    謝嫿掙扎著爬起來,扶起柳行風,急切問道:”你怎麼了?”

    柳行風頭上豆大汗珠滴落,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伸出手指,道:”往…往右前方走六步。”柳行風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這窮途末路上竟使不出半點力氣,莫非只能等死?

    他心中不平之氣頓時湧了上來,憑什麼?那個姓于的要殺我,我就死給他看了?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努力拖著他往前走的謝嫿頓時一驚:”很痛麼?你、你到底怎麼了?”謝嫿急的快哭了,她從小到大被父母寵著,經受這樣的驚嚇,能撐到現在已屬奇跡,但被柳行風這麼一吼,她心中的委屈、不平、恐懼等等情緒驟然迸發,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她竟趴在柳行風身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柳行風卻忍住全身劇痛,憑著一股絕強意志,顫悠悠的站起身來,全然沒注意到,靈臺中那股浩然神意巍巍然騰起。

    你要殺我,我偏活著走出來給你看!兇卦又怎樣?命運又怎樣?他骨子里一股硬氣騰起,丹田運力,竭力和那菩提大能相抗,竟然恢復本力,抱起謝嫿,一步,一步,在烈火中緩緩前行。

    那股博大神意頓時消了下去。

    魏長卿嘴角噙著一絲欣慰笑意,指點著徒弟一步一步走出破廟。

    他能撐下去。

    人人都有傲骨,往往于不可能處爆發。

    武功的確是用來強身健體的,也的確是用來修身養性的,但更多的,卻是用來反抗,用來奮起的。

    走到門前,柳行風面容猙獰,右手抱著謝嫿,伸足抵在滾燙滾燙的門上,猛力一踢。

    一股大力突然襲來,柳行風被擊倒在地,壓在謝嫿身上,他渾身內氣驟然一散,伏龍菩提猛烈勁氣四溢,他臟腑受創,吐出一口鮮血。

    一根燒著了木頭掉下,柳行風下意識的想避過,但想到身下的謝嫿,連忙伸出僅剩的右手一撥,火在他手臂上燙起一溜水泡。

    以手撐地,他冷冷注視走進來那人,是白云索道上碰到的陳上才,后者明顯被伏龍菩提真氣震了個措手不及,柳行風右手摟緊謝嫿,狀若瘋魔的奔上前來。
吟雙 發表於 2016-9-23 12:10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堅持






    陳上才站在門口三步之外,眼中閃過報復的瘋狂快意,三大絕招連環轟出,擊打在柳行風肩上、胸口、小腹。

    內憂外患一齊發作,柳行風哪里經受得起?但他卻硬扛下來不退一步,把謝嫿推出大門,在大殿門口和陳上才纏鬥。

    于陸卻不見蹤影。

    一分鐘不到,柳行風便被再次打進火海之中,身上衣服燒著,他連忙打了幾個滾撲滅火勢,身上被燙起好幾個大泡,內傷外傷齊頭並進,讓他疼得一陣齜牙咧嘴。

    大殿里溫度漸高,門沿上,大梁上,佛像前,牆壁上都燃起大火,濃濃煙霧刺得他連睜眼,呼吸都不能夠。他忍住不呼吸,沒成想這一閉氣,體內的衝突竟減弱許多。要知道內息內息,”息”之一字指的便是一呼一吸間那不呼不吸的瞬間,如今他連呼吸都沒有,可以說每一時每一刻都是息,也都不是息,他本身的內力登時處于一種”虛”的狀態。這種玄之又玄的情狀下,體內截然不同的兩種真氣爭鬥之勢立減,伏龍菩提真氣佔得上風,循著經脈走向流遍全身,竟無半分阻礙。

    柳行風只是閉眼咬牙大踏步走出門外,陳上才見狀,冷笑一聲,刷刷兩掌擊在柳行風胸口。”哇”的一聲,柳行風把昨晚吃的喝的穢物全都吐出,陳上才一腳直踢,又把他踢進門裡。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體內真氣衝突起來,柳行風痛的想罵娘。火蛇又再度攀上他背部衣服,噬咬著他背上每一寸的肌膚,柳行風臉色愈發猙獰,現在謝嫿在殿門口昏迷不醒,陳上才卻不敢去動,唯恐一離開大門就讓柳行風逃了出來。柳行風再無後顧之憂,他閉緊呼吸,一扯短衫,赤裸著上身,合身一撲,不再講什麼招式,只隨意揮拳踢腳,但陳上才卻被這拳腳給迫退。

    現在的勁力不是他本身之力,而是伏龍菩提二十年以上的精純內勁,陳上才哪里抵擋得住?

    陳上才眼中狠厲之色劃過,這人打傷我兒子,讓我老陳家絕後,他娘的,不宰了他怎麼回去見光榮?旋腰擺手,白鶴拳寸勁勃發,與柳行風襲來的右掌相撞,”砰”地一聲大響,柳行風右手臂骨又斷。

    ”來啊?小子,你不是很厲害嗎?來打老子啊?”陳上才面容猙獰扭曲,一腳踏在柳行風胸口,腳尖用力在他喉嚨間一抵。

    柳行風死死望著陳上才,雙腳不停的用力狂蹬,但這一用力,卻讓體內衝突愈勝,。

    靈台中。魏長卿一聲長嘆。

    ”媽地。你算個什麼?老子現在隨便一腳就能要了你小命。但我就要先罵你。然後再打你。再殺你!”

    ”你他媽就是個狗娘養地雜種!你媽是婊子。老子當年上地時候她叫地那叫一個歡。哈哈。柳行風。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畜生。你爸是烏龜。看著老子上你媽……”陳上才嘴里污言穢語層出不窮。心里滿是報復地快感。你不是高官公子麼?你不是富豪外甥麼?你不是天之驕子大學生麼?那又怎麼樣?還不是在捧著老子臭腳苟延殘喘?

    柳行風身後烈火熊熊。心里也怒火衝天。你要罵我。要打我。要殺我是麼?行。我讓你罵讓你打。只要你殺不死我。我就罵回來!打回來!殺回來!

    ”你現在如果肯叫我一聲祖宗。我就放了你。放心。于陸那小子已經走了。我有權決定你地生死。”陳上才哈哈大笑。收回腳來。

    劇痛陣陣傳來。柳行風胸口劇烈起伏。陳上才見他似乎動搖。斜眼問道:”怎樣?叫不叫?”

    柳行風”呸”的吐出一口唾沫:”我操你妹!”

    陳上才勃然大怒,一腳踹開柳行風,揚起醋缽大小的拳頭,一拳打在柳行風肚皮上。

    砰!

    陳上才被震退好幾步,胸口一陣氣血翻騰。

    他頗為震驚,但看著柳行風在地上翻滾掙扎,才明白這或許不過是巧合。陳上才再次用腳踏在柳行風胸口:”你很厲害嘛?柳行風,我剛剛說過要先罵你再打你再殺你,你不是讓我老陳家絕後麼?我他媽現在就閹了你!”

    說著他用手卡住柳行風脖子,一腳往下直踹。

    柳行風雙腳用力,奮力一掙,翻了個身,陳上才這一腳就踹在了地上。

    ”喲呵?還有力氣?”陳上才既快意又憤怒,快意是因為能一次又一次的把這個少年踩在腳下凌辱,憤怒卻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躲開了自己具有傷害性的攻擊。

    柳行風咬牙站起,罵了一句:”老子日你全家!”旋即又被陳上才擊倒在地。

    柳行風躺在地上呼呼喘氣,心里一陣快意,我說過我會罵回來的。

    陳上才臉上眼中全是瘋狂之意,一把抓起柳行風,喝問道:”你投不投降?”他竟仿佛再回到越南戰場上了。

    柳行風哈哈大笑:”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妄想要大爺投降?”

    陳上才大喝一聲,掄起柳行風往那大樹上一抽,柳行風只覺渾身骨骼欲散。

    ”投不投降!”

    柳行風大叫道:”滾你丫的!”

    陳上才狠狠把他摜在地上,喝道:”你投不投降?我他媽閹了你!”

    柳行風”呸”了一聲。

    陳上才怒火大盛,一拳往柳行風下身打去。

    柳行風情知避不過,但還是竭力一扭身軀,這一拳正好打在柳行風腰間。柳行風”啊”的一聲慘叫,緊接著渾身一震,辛苦修煉三年的修為瞬間化作飛灰。但與此同時,他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之中卻忽然涌起一陣奇異大力,伏龍菩提真氣經神闕走百匯,自督脈一路往下,轉腎俞至會陰,納于丹田,浩浩蕩蕩,綿綿泊泊。

    柳行風深吸一口氣,精力大復。

    他雙足用力一甩,騰地躍起,對準陳上才心窩一腳側踢。陳上才橫拳展足,拳頭剛剛觸踫到柳行風腳部,一陣沛然大力猛然襲來,他身不由己,退後數步,胸口一陣氣血翻騰。

    柳行風想,我要罵回來!打回來!殺回來!

    他雙手已不能動,于是雙腳連環踢出,渾無招式,陳上才輕松躲過,魏長卿在靈台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徒弟神志已模糊,于是喝一聲道:”看好。”忽的騰空數尺,雙腿如閑庭散步,一環接一環迅捷無倫,如狂風之掃落葉,似怒濤之搏巨礁。

    柳行風心里只存一念,對這腿法招式沒多揣摩,就這樣照搬使了出來,陳上才見他腿法陡然一變,精奇奧妙,哪里能擋?柳行風飄飄忽忽的一腳踢出,正中陳上才心窩。

    陳上才一聲大叫,哇的吐出口鮮血,他怒火衝天而起,這個柳行風明顯是強弩之末,怎麼突然變得這般厲害?想著合身一撲,拳腳並用。

    柳行風卻只心想,我打回來了。想著就照魏長卿招式蜷腿縮身,橫足一絆,陳上才仰天栽倒,柳行風再一腿直踹,正正擊在陳上才咽喉之上。

    陳上才悶哼一聲,雙眼凸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柳行風心神一鬆,也倒地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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