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青蓮劍說 作者:華表 (已完成)

 
mk2258 2016-10-1 21:10: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2 1007821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0:33
第61節-誰的末日

   
    馬蹄聲隆隆,聲勢浩大,入營的騎兵至少有千騎。

    望著大搖大擺前去迎接封狼道節度使林大人的甦尚卓背影。

    丁智心底登時咯噔了一下,眼下千雉軍由左果毅都尉衛思航把持,由他撐腰的甦尚卓要風得風,要水得水,顛倒黑白,栽贓陷害還不是他們的一句話。

    「糟糕!小郎!我們怎麼辦?」

    他一直擔心,自己與李小白恐怕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人頭落地,死的無比憋屈。

    「莫慌!有人的末日確實到了,不過不是我們的,卻是甦尚卓與衛思航的。」

    李小白冷笑起來。

    依然洋洋得意的甦尚卓完全不知道,他與衛思航搗鼓出來的奪功與栽贓之謀,從一開始就是自尋死路。

    「小郎,你莫要哄我!如果能有來世,咱們還做兄弟!」

    丁智根本無法想像,甦尚卓與左果毅都尉兩人在節度使大人面前顛倒黑白,只會成為他與小郎的催命符,怎麼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

    「老丁,附耳過來……」

    李小白笑了笑,覺得時機漸已成熟,沖著丁智招了招手。

    「什麼?」

    丁智疑惑的湊過來,待聽清小郎在他耳邊的低語,突然間眼楮瞪得老大。

    「……如此……這般……必定可行……」

    小郎真是所圖甚大。



    千雉軍中軍大帳。

    封狼道節度使大人突然離開坎兒井軍鎮的節度府,蒞臨千雉軍大營,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不過依然還是能夠理解,畢竟一軍之主的俞大人依舊昏迷不醒,千雉軍群龍無首,作為封狼道各支邊軍的上官,節度使大人必然需要作出安排。

    只是親自率隊到來,讓千雉軍的三駕馬車之一,左果毅都尉衛思航有些措手不及。

    一入大帳,節度使大人便毫不客氣的佔據了主座。

    千雉軍的校尉們在第一時間全數抵達。

    「誰是甦尚卓?」

    林冕目光在大帳內掃了一圈,沒有過多客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入主題。

    「下官甦尚卓見過節度使大人!」

    聽到節度使大人叫自己名字,沒有多想的甦尚卓當即從校尉隊列中站了出來,向主座上的林冕行了一個軍禮。

    他心中暗自竊喜,左果毅都尉大人為自己請(奪)功,多半是有了著落,林大人親自來到千雉軍,也許是當場宣佈升賞。

    剛剛坐穩的校尉一職或許有機會再往上升一升,這一升的話……

    甦尚卓熱切的望了左果毅都尉衛思航一眼。

    都尉大人啊!

    哪怕只是二三把手,也是匪夷所思的晉升速度了。

    「來人!拿下!」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節度使大人突然抬起手指著甦尚卓就是一聲大喝。

    千雉軍眾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隨著林冕的親衛一擁而上,按著甦尚卓的腦袋和肩膀,再往腿彎處狠狠踹上一腳,將他死死摁跪在地上。

    什,什麼?拿下?

    甦尚卓當場就懵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卻毫無任何反抗能力的被親衛們按住,完全動彈不得。

    「大人!這,這是……」

    左果毅都尉衛思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節度使大人竟然下令拿下甦尚卓。

    「還有你!一並拿了!」

    禍不單行,林冕再次指向衛思航。

    親衛們蜂擁而上,將猝不及防的千雉軍左果毅都尉摁倒,與甦尚卓並肩跪在一起。

    在場的千雉軍校尉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拿下甦尚卓倒也罷了,竟然連僅剩的一個左果毅都尉也給拿了,加上折沖都尉俞鴻依舊昏迷不醒,豈不意味著千雉軍將徹底陷入群龍無首。

    「哼!你們兩個真當本官是傻子嗎?可以為所欲為的愚弄!」

    林冕重重冷哼了一聲。

    他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甦尚卓與衛思航兩人耳邊炸響。

    愚弄?

    節度使大人竟然知道了,怎麼可能?

    衛思航竭力驚詫的抬起頭,似乎無法相信,自己明明編得天衣無縫,怎麼會被節度使大人看穿,他當即叫了起來。

    「大人,在下冤枉!」

    「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

    甦尚卓也終於反應過來,跟著一起大叫。

    林冕氣得不輕,指著兩個不知悔改的傢伙喝斥道︰「混帳東西,顛倒黑白,陷害忠良,竟然還敢叫冤枉,給本官掌嘴!」

    他從坎兒井節度府帶來的親衛毫不客氣的抬起手,啪啪幾個大耳刮子狠狠抽了下去。

    衛思航與甦尚卓兩人左右臉平頰迅速浮起幾個鮮紅的五指山,喊冤聲戛然而止,連痛叫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氣勢迫人的節度使大人打量了帳內眾人一眼,當即說道︰「小郎何在?」

    小郎?

    校尉們面面相覷。

    千雉軍內能夠被眾人一起親切稱呼為小郎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林冕再次喝道︰「還不速速帶來!」

    「大人請稍等!」

    一名校尉出列,直奔帳外。

    在等待的當口,甦尚卓與衛思航兩人心頭驚疑不定,果真是事發了,可是節度使大人究竟從哪裡看出破綻,為何又會像千雉軍內大部分人那樣,將李小白喚作小郎。

    片刻之後,李小白被那名校尉帶了進來,多日未梳洗,又是露宿囚籠,因此有些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李小白看到林冕並不驚訝,從容的做了個揖,道︰「李小白見過節度使大人!」

    「小郎,你怎麼弄成這般模樣?」

    看到李小白滿身邋裡邋遢的模樣,林冕皺起了眉頭,他甚至能夠聞到這個年輕子佷身上飄過來的異味。

    聽出節度使大人語氣裡那幾分關心,甦尚卓臉色微微一白,糟糕,兩人竟似有舊。

    這怎麼可能?

    「呵呵!林伯父,當然得拜這位甦少爺和左果毅都尉大人的功勞。」

    李小白的溫和笑容在甦尚卓與衛思航眼中,就像惡魔在獰笑。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便是李小白一貫的行為準則,他才沒興趣當什麼被抽左臉,還要送右臉讓人抽的聖母婊。

    一般不記仇,有仇當場就報了,誰敢惹本公子,直接弄死他全家。

    甦尚卓若是沒有把李小白關到木籠子裡,或許還有寰轉的餘地,但是現在……正如李小白此前所預料的那樣,便宜伯父大人眼中燃起了怒火。

    伯父?竟然稱呼伯父!這是怎麼回事?

    甦尚卓幾乎當場呆掉了,連衛思航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個姓李的跟封狼道節度使大人不僅有舊,竟然還有親!

    甦尚卓在千雉軍的靠山是左果毅都尉衛思航,可是與封狼道的封疆大吏比起來,連渣渣都不夠資格。

    姓李的明明就是一個大坑哪!

    天可憐見,自己居然還傻傻的往裡跳。

    裝凡人,裝毫無背景的平民,這人到底是什麼臭毛病啊?

    中軍大帳內的校尉們都是一臉同情,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小郎,竟然能夠跟節度使大人搭上關系。

    他們這些小兵頭別說喊林大人伯父,就算是喊親爹,親爺爺也願意。

    「搶功,顛倒黑白,陷害同僚,爾等該當何罪!」

    林冕才不在意帳內這些人心中轉著什麼樣的念頭,再次厲聲喝道,將始作俑者甦尚卓與衛思航推入深淵。

    「大人饒命!下官一時糊塗!大人饒命啊!」

    衛思航知道這一次真的要壞了,節度使大人在盛怒之下,自己恐怕要人頭不保。

    「林大人,請看在同為世族的份上,網開一面,在下願意作出補償。」

    甦尚卓自然也不會甘願受死,他的話與衛思航又不一樣。

    封狼道節度使林冕是大武朝八大世族林家的人,八大世族雖然互有競爭,但是終歸是同氣連枝,互為援引,以世族之間的情份,對方多半不得不有所寬宥。

    「甦尚卓,你也知道自己是世族子弟,可是你幹的這些事情符合自己的世族身份嗎?簡直就給所有世族抹黑!」

    林冕終究還是顧忌一些,犯蠢不要緊,蠢到讓人抓住把柄就無可救藥了。

    八大世族在私底下也沒少幹一些齷齪的事情,但是總能將首尾處理好,可是像甦尚卓這般吃相難看,真是愚不可及。

    「在下願意承擔責任,請大人從寬發落。」

    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人情又大不過對方,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一頭撞在了鐵板上的甦尚卓最後還是不得不選擇了比較光棍的方式認栽。

    他十分清楚,再硬撐下去已經毫無意義,自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笑話,甦家同樣顏面受損。

    西延鎮李家,本少爺記住你了。

    「好!既然你提出了同為世族的情份,那麼我就給你一次心服口服的處置。」

    林冕看著這位甦家子弟,再次說道︰「衛思航臨陣脫逃,不能及時穩定大局並組織反擊,造成重大傷亡,是為失職,事後侵奪他人功勞,反而栽贓陷害,離散軍心,是為失德,既失職又失德,來人,拖出去,斬!」

    作為掌管封狼道軍民兩政的封疆大吏,斬殺一個小小的果毅都尉就跟宰雞殺犬一般,殺氣騰騰的宣判令所有人噤若寒蟬。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0:46
第62節-啪啪啪


    「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一個「斬」字入耳,早已面如土色的衛思航驚駭欲絕,四名節度府親衛直接將他架起來往帳外拖去。

    為了活命,衛思航竭力扭頭望向跪在地上的甦尚卓,希望他能夠替自己求情,大聲叫喊道︰「甦少爺,甦少爺!幫我,幫我……」

    如狼似虎的親衛們根本不理會他的垂死掙紮,硬生生將他拖了出去。

    然而甦少爺卻低著頭,恍若未聞。

    這件事總得有一個人出來背鍋,只好死道友不死貧道。

    節度使大人的判決何嘗不是將大部分罪責都扣在了左果毅都尉衛思航的身上,一個死人自然沒有人再會為他翻案。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

    帳外的哀嚎聲戛然而止,帳內的校尉們和甦尚卓齊齊一哆嗦。

    隨著森寒的刀光斬下,千雉軍左果毅都尉大人當場一命嗚乎。

    滿身殺氣的親衛提著頭顱走進大帳,給眾人看了一眼,隨即又提了出去。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雖然是殺雞儆猴,感同身受的校尉們一個個無不臉色煞白,果毅都尉大人說殺就殺掉了,節度使大人威嚴不容侵犯。

    「甦尚卓!」

    聽到節度使林大人叫到自己的名字,出於敬畏的緒情,甦尚卓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顫,盡管確信自己並不會和衛思航一樣拖出去砍掉腦袋,可是心中依然充滿著忐忑不安。

    「身為世家子弟,不思盡忠報國,卻勾結上官,窺覷他人功績,心生妄念,來人,拖出去重責四十軍杖,取消軍藉,驅出封狼道。」

    千雉軍左果毅都尉衛思航用自己的性命擔下了主要罪責,被劃為協從犯的甦尚卓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竟被林冕斷了從軍的前程,直接驅逐。

    甦尚卓難以置信的抬起頭望向林冕,張了張嘴,自己投軍歷練竟然這樣的方式收場。

    可是哪怕他萬般不願,卻依然無可奈何。

    大武朝八大世族,若是按照實力排名,甦家僅僅只是墊底的吊車尾老,連前朝皇族楊家都多有不如,而林家卻能夠排到第三。

    現如今能夠保得一條性命已是謝天謝地,即便是家主來求情,也沒可能讓節度使大人收回成命。

    「在下領罪!」

    這一句話出口,甦尚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委頓在地。

    為今之計,只能想辦法威逼利誘執行軍杖的人,讓他們下手輕些,最好能夠掩人耳目,別真把屁股揍開花,再被趕出封狼道,即便回到家族,在同族人眼中,自己恐怕也將無地自容。

    仿佛猜到了甦尚卓的心中所想,李小白忽然開口道︰「呵呵,甦少爺,我會安排專人伺候你享受軍杖,保證服務周到,童叟無欺,記得要給好評哦!親!」

    他在對方心頭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後,還不忘再踩上一腳,相信那些一同被關進木籠內多日的軍士們十分樂意於好好伺候這位世族少爺。

    呵呵,別的軍士或許會忌憚世族的威脅,可是那些滿腹怨氣的丁智麾下卻未必會賣帳。

    封狼道節度使林冕看著李小白借題發揮趕盡殺絕,當即哭笑不得的直搖著頭,雖然沒有開口反對,卻是默認了。

    甦尚卓臉色大變,聲嘶力竭的嚎叫起來。

    「姓李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莫要做的太絕!」

    「你要殺的頭點地?好呀!」李小白樂了,這個倡狂的傢伙居然還有怕的時候,他當即再次說道︰「林伯父,甦少爺想要殺頭,我們不要辜負了他這一番好意,乾脆就滿足了他吧,讓劊子手磨利刀子,送他痛快的上路!」

    這完全是順桿上的落井下石。

    「啊!姓李的,你莫胡說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結,你想要什麼,咱們都好商量,我甦家會記得這個人情!」

    甦尚卓白的嚇人,生怕節度使大人受了李小白的蠱惑,當真把他拖出去一刀剁了,為了活命,他甚至不惜放下世族少爺的架子,願意許諾補償。

    「小郎莫鬧!」

    林冕直想笑出聲,卻又不得不強忍著,當真是好辛苦。

    「我想要把你的屁股揍開花!楞著幹什麼,拖出去,扒下褲子趴好了!對了,先把我的兄弟都放出來。」

    李小白才不會放過這個小人,不給他好好長長教訓,這廝絕不會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不要,不要,不要脫我褲子!李小白,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服了墮仙丹,沒有解藥,這輩子都休想恢復如初,哈哈,當一輩子凡人吧!」

    瘋狂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林冕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這個甦家子弟竟然這麼歹毒,給李小白服下墮仙丹,難道這不知道這種丹藥是術道修行的大敵嗎?

    「無妨!伯父請放心,對小姪沒什麼影響!」

    李小白撇了撇嘴,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術士,原本就沒有一絲靈力,墮無可墮,所謂的墮仙丹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卵用,就當仁丹一樣吃了。

    「哼!小郎盡管放心,伯父一定會替你向甦家討個公道。」

    即便李小白本人不在意,卻並不代表著林冕會視若無睹,竟然敢用墮靈丹,未免也太過了些。

    節度府親衛們一點兒也沒給這位世族公子面子,直接將他拖出帳外,依著李小白的話,直接把甦尚卓扯成了光腚。

    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下的光腚,太有愛了。

    被關在木籠裡風吹日曬了好幾天的軍士們終于有了報仇的機會,一擁而上,代替了節度府親衛,將甦尚卓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給我挑最粗最長的棍子。」

    「再上點鹽!」

    「今天大爺不把這娘娘腔的屁股抽開花,大爺就跟他姓!」

    「哥幾個輪他!」

    「好嘞!排隊排隊!四十軍杖人人有份。」

    「我不識數,我來計杖!」

    「不識數,這個好!數好嘍,只能多不能少!」

    ……

    又粗又長的木棍子在空氣中掄起駭人的呼嘯聲,照著甦尚卓白白嫩嫩的屁股蛋子狠狠罐子下去。

    「啊……」

    養尊處優的世家少爺哪裡見識過這幫殺才的黑手,這可不是尋常軍杖,一棍子下去,血花飛濺。

    屁股當場變成兩瓣,不,屁股原來就是兩瓣的,應該是變成三瓣,再一棍子就是四瓣。

    偏偏計算軍杖的傢伙又是個算術除了數學老師以外,不知道是哪家夫子教的三腳貓。

    「……十三、十四、十五,不對,應該是十二,嗯,沒錯了,十二、十三……二十,誒,又錯了……」

    這幫子黑心肝的殺才歡快的啪啪啪,將甦尚卓給掄了,最後到底有沒有揍了四十棍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絕對只多不少。

    聽著帳外傳進來的慘叫聲,李小白幸災樂禍的咕噥了一句︰「這貨叫得還挺起勁兒!」

    「小郎!現在千雉軍群龍無首,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林冕一句話將小白同學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校尉們齊齊支楞起耳朵,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他們望向李小白的目光立刻變得熱切起來,節度使大人分明是將果毅都尉一職的授命交到他的手上。

    李小白若是毛遂自薦的自取,那麼他就會當場成為一支折沖府邊軍的都尉之一,若是轉授他人,這個天大的人情將會收獲一支折沖府邊軍的友誼。

    無論哪一個選擇,都會有巨大的收獲。

    「伯父,小子正好有一個合適的人。」

    李小白微微一笑,這位便宜伯父果然給力,不枉他一番苦心設計。

    在此之前,李小白就已經預料到,千雉軍無論如何至少都會空出一個果毅都尉的位置,而節度府的反應則決定這位置究竟屬于甦尚卓,還是他李小白。

    與甦尚卓拼軍中背景,一個是已經變成了死鬼的左果毅都尉衛思航,一個是封狼道一言決生死的最高長官,這場不公平的較量從開始就沒有了任何懸念。

    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節度使林冕竟然親自蒞臨,毫無疑問的決定了這場較量的勝利者。

    聽到李小白的話,在場的千雉軍校尉們無不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們甚至已經能夠猜到這個果毅尉都一職將落入誰的囊中。

    果不其然,當林冕問是誰時,李小白早有預謀的會心一笑,說道︰「丁智,丁校尉!」

    「那個跟你一起沖擊風玄國主陣的千騎校尉?」

    林冕立刻知道了丁智是何許人也。

    他麾下兩支千人隊都相繼全軍覆沒的情況下,千雉軍依然有一支千人騎兵英勇無畏(不知死活)的殺入戰場,並且成功狙殺了敵軍主帥。

    能夠豁出性命陪著小郎一起瘋的傢伙,絕對是過命的交情,由此看來,這小子也算是沒有辜負他的一番好心,沒讓這肥水流了外人田。

    「多謝伯父!」

    李小白在心底還多說了一句,多謝櫻兒。

    若非是這個居摩湖畔的漁家小妹子,他也不會有幸與封狼道的封疆大吏搭上關系,讓世族子弟甦尚卓與左果毅都尉衛思航的陰謀詭計破滅。

    得了消息的丁智走進帳來,沖著節度使大人一拜到底。

    「下官見過節度使大人,謝大人提拔。」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0:54
第63節-離去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此時此刻的丁智心情十分激動,甚至比親自拿棍子抽世族少爺甦尚卓的屁股蛋子還要興奮,只是沒想到幸福竟然來的這麼快,小郎再一次證明瞭自己沒有食言。

    至於是左果毅都尉,還是右果毅都尉,對他而言並無任何區別,他已經踏入了軍中高級將領的圈子,前途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因為甦尚卓與左果毅都尉衛思航的陷害,被囚於木籠內那幾日,已然在千雉軍上下心中形成了剛正不阿的良好形象。

    以退為進之後一旦晉升,自然是人心所向,更為將來的前程打下了基礎。

    「恭喜丁大人!」

    「恭喜大人高升。」

    帳內的校尉們知機的送上恭賀,欲與這位新任果毅都尉大人打好關系。

    眼睜睜看著果毅都尉一位被他人輕而易舉的佔據,他們卻沒有辦法怨天猶人,要怪就怪自己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前幾日坐看甦尚卓在千雉軍裡胡作非為,卻沒有為李小白和丁智說上一句好話。

    既然如此,就莫怪李小白將這個機會送給與他關系最好的丁智。

    不過還剩下一個果毅都尉卻讓他們重新生出信心,暗中較著勁兒決一雌雄。

    「好好幹!不要辜負了小郎的期望。」

    林冕捋著下巴上的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只要有小郎這份人情在,就不用擔心這個新晉果毅都尉的為封狼道和節度府效死命。

    「大人,下官一定不會辜負大人和小郎的期望。」

    丁智也算是個聰明人,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這會兒哪裡還不知道李小白與這位節度使大人的關系莫逆,心中越發躊躇滿志,欲好好大幹一番。

    中軍大帳外,世族子弟甦尚卓的四十軍杖業已超額保質的執行完畢,兩片白生生的屁股蛋子完全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原本挺有節奏感的嚎喪現如今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呻吟,一條性命十成也去了六七成,也難怪,木棍上面沾了鹽水,傷害有加成。

    這還是丁智麾下那些殺才們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毫不留手的四十棍子若是抽不死人,他們這些殺才還不如解甲歸田,回家啃老米飯算了,當個鳥兵,打個鳥戰,滾犢子算球。

    傷患營的醫士趕了過來,這是慣例。

    「來,給本少爺用最好的傷藥。」

    真心被抽狠了的甦尚卓勉強抬起頭,有氣無力的嚷嚷。

    「呵呵,甦少爺,小的手上哪裡有什麼好傷藥,您還不知道咱們傷患營裡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東西,嗨,我要開始了,先忍一忍,過去就好。」

    醫士笑眯眯的抬起手中木桶,一大桶濃鹽水直接澆到了甦尚卓開了花的屁股蛋子上。

    鹽水雖然殺菌消炎,卻對傷口有極大的刺激,這一桶下去不啻於暴擊。

    「啊……」

    這貨叫的真個兒銷魂!

    察覺到醫士臉上笑容是那麼的陰森,甦尚卓便知道自己又落到了姓李的算計裡面,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呸!搶人功勞的玩意兒,還想要最好的傷藥,作夢去吧!」

    醫士扔下倒空鹽水的木桶,啐了一口。

    醫者父母心,卻不是給白眼狼的,全體醫士都成了李小白的鐵桿擁躉,得罪了李小白就等於得罪了整個傷患營。

    從設計請君入甕,事發被啪啪啪屁股,再到落入醫士的魔掌,世族少爺甦尚卓渾然不知自己從頭到尾都在享受小白同學的一條龍服務,最後再被趕出封狼道,黯然回返家族,果然是服務到家。



    次日清晨,天剛放亮,李小白騎著一匹戰馬,背著包袱,單人匹馬的離開了千雉軍大營,一路向東,再也沒有回頭。

    從軍刷資歷的目的已經達到,再無繼續留下去的必要。

    身後有封狼道節度使和在千雉軍前程不可限量的老丁撐腰,再挾以兩件大功,李小白已不是皇家秘情司可以隨便拿捏的白身。

    待抵達帝都天京,若是能夠尋到白櫻兒,面對連劉縣尉都避之不及的大老虎,未必沒有較量的機會。

    老丁沒有挽留小白,因為他知道千雉軍這汪水潭子太小,容不下小白這對遲早會騰飛的龍,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往上爬,遲早有一天成為小白的靠山,哪個不長眼的犢子敢斜眼看他們兄弟倆,就懟死他!

    身為封狼道節度使的林冕與剛剛成為千雉軍左果毅都尉的丁智並不知道,他倆已經被李小白拖進了對抗皇家秘情司的陣營裡,註定會有一場難以預料的爭鬥。

    騎在馬上悠然而行,李小白忽然心有所覺的往道路左側望去,就見一裡地外的小坡頂部,一個人影正遠遠的目送著自己。

    左手拿著厚厚的奧數集,右手握著一隻木質算盤,赫然正是性情冷漠孤僻的夜泣。

    風玄國的反撲行動使千雉軍的異士營遭到重創,老瞎子、鳴山道長與大覺禪師在戰鬥中身隕,陰舉人丟了一條胳膊,只剩下夜泣一人完好無損。

    闖了一次生死玄關,夜泣冰封已久的心靈終於打開了一條縫隙,即便沒有老瞎子和李小白的制約,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動輒驚懼發狂,變得理智了許多,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看到夜泣的身影,李小白臉上浮起了笑容,遠遠的沖著他揮了揮手。

    夜泣在遲疑了片刻之後,猶豫的抬起手,機械僵硬的揮動幾下,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保重,兄弟!」

    以這麼一位自走人形冰塊和殺戮機器而言,會有這樣人性化的舉動已是難能可貴。

    這世上,一旦過了命,那就是兄弟!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用性命驗證出來的交情更加牢固更加可靠。

    「保重,兄弟!」

    隨著拂過小丘的習習涼風,李小白的聲音遠遠傳來。

    夜泣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提起,盡管他此時的表情在旁人看來比哭還可怕,但是……或許這就是一個真正屬於夜泣的笑容。

    李小白的突然離開,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明明可以在千雉軍混得風生水起,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玩什麼「功成身退」,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不過倒是有一個人十分明白李小白的心思,並且給予了鼓勵。

    這人便是封狼道節度使,便宜伯父林冕林大人。

    在他看來,安置好千雉軍的兄弟,再去帝都天京尋找白櫻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最感到冤枉的是屁股被揍開花的世族子弟甦尚卓,姓李的前腳剛收拾完自己,後腳就拍拍屁股走人,仿佛對方來到千雉軍就是專門來整他的一般。

    不過趴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的甦尚卓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小白就像沒事人一樣施施然離開,而自己卻拿對方完全無可奈何。

    剛剛經歷了兵災的封狼道顯得格外冷清,一路上看不到行人,只有李小白一人一馬,不,還有一妖,孤零零的趕路。

    即便是沿途經過的村莊,也是十室九空,只剩下一些無法遠行的孤寡老人留守。

    這一路上,李小白倒也不寂寞,青蛇時不時從錢袋裡竄出來,盤在他的肩頭,一人一妖鬥鬥嘴,不過妖女總是把小  氣得七竅生煙,然後洋洋得意的鑽回錢袋,繼續消化富含帝流漿的血液。

    直到三日後的黃昏時分,在抵達一處官驛時,李小白才看到一支商隊正盡快著卸貨準備歇腳。

    官驛的食宿雖然比民棧稍稍貴上一些,但是有兵丁駐守,尋常肖小之輩不敢輕易騷擾,因此更加安全一些,行商之人為求方便,往往不在意多靡費一些,就當作花錢免災。

    一人一騎的身影在官驛內顯得十分格外突兀。

    「這位公子!你是一個人嗎?」

    商隊內一管事模樣的人看到李小白牽著馬走入驛站,當即吆喝起來。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意圖,李小白還是十分有禮貌的拱了拱手道︰「在下正是一人!」

    「在下鄙姓春,忝為義善祥商號的庚字商隊管事,不知公子往哪裡去,若是方便的話,可與我們同行,路上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管事模樣的人當即揖手回禮,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瞭自己的來意,卻見李小白依然沒有什麼反應,便繼續說道︰「公子切莫誤會,我義善祥向來做和氣生財的生意,與人結善,出門在外,助人一分便是助己一分,這是老東家一直以來的教誨,現下兵荒馬亂,公子孤身一人恐有不便,可隨我等一起上路,總歸能夠安全些。」

    李小白當即明白了自己竟然遇上「活雷鋒」,再次一拱手道︰「原來如此,多謝春管事,在下打算前去京城,貴商號若是不嫌麻煩的話,請多多照顧一二。」

    果然是義字當頭的商號,這份古道熱腸也算是難得。

    義善祥是大武朝北境數一數二的大商號,曾經就是靠著這般熱情助人,逐漸廣積人脈,這才將生意一點一滴的不斷做大,有名號的山匪盜賊更是從不輕易劫掠。

    數支商隊南來北往做的不僅僅是生意,還有人情。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0:56
第64節-商隊


    「哪裡哪裡,與人方便即是與己方便,我們這支商隊將經過碎葉城前往關華道的樂州,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在下可以想辦法安排公子與前往天京的商隊一同出發。」

    作為義善祥商號的管事,春博處事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替李小白提前想到了。

    李小白怔了怔,隨即說道︰「那麼有勞了!」

    有一隊人同行,總歸是方便些,比孤身一人與妖女一路鬥嘴強。

    他掏出一錠銀元寶,遞了過去,說道︰「這錠銀錢備作其他開銷,若有打擾,還請多多見諒。」

    春管事也是助人為樂,哪裡肯收銀子,連忙擺手道︰「公子無須多禮,這是在下應該做的,請速速收回,否則便是瞧不起我等。」

    銀兩雖然沒能送出去,卻因為李小白表現出來的這份豪爽而迅速拉近了雙方之間的關系。

    次日天色剛剛放亮,義善祥商號的庚字商隊便已經收拾完畢,為了照顧新加入同行的李小白,春管事刻意安排晚出發了一個時辰。

    將戰馬和包袱交給商隊,李小白悠哉遊哉的坐在商隊的貨車上,輕松安逸的進行著自己的旅程,就像一位正在遊學的學子。

    事實上他的路引憑條上也正是這麼寫的,在入駐官驛時,很容易就能夠得到優待。

    主動與李小白結伴而行的這支商隊剛剛從風玄國滿載而歸,擁有上百輛大車,百餘位車夫,三十多名夥計和近百名彪悍的商隊護衛。

    能夠在風玄國與大武朝小規模局部開戰的節骨眼兒上安然行走,完全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足見義善祥在兩國的人脈和實力。

    碧藍色的天空金烏高掛,看不到一絲雲彩。

    沿著官道緩緩而行的商隊內回蕩著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話說那法海,祭起紫金缽,一道佛光灑下,將白素貞籠罩在其中,無論許仙如何求情,法海依舊置之不理,不斷催動法力,將白素貞收入紫金缽……」

    庚字商隊春博陪著李小白一路閑聊,或許是聊興大發,小白同學乾脆講起了故事,嗯,也就是大武朝民間所稱的俗講。

    這一開腔便一發不可收拾,上至管事,下至車夫夥計,所有人無不支楞起耳朵聚精會神的傾聽,仿佛枯燥的行程也出乎意料的開始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白蛇妖倒也有情有義。」

    「是這個理,法海禿驢恁得不講道理,真想好好問問他修得是什麼佛,竟然拆散好端端的夫妻。」

    「別吵吵,李公子還在講。」

    《白蛇傳》這個故事在人妖共存的大爭之世裡頗具一定的叛逆性,聽者剛開始會覺得一白一青兩條蛇妖對許仙不懷好意,可是隨著故事情節的進展,漸漸沉入了進去無法自拔,個別感性一些的甚至眼眶都紅了起來,暗自詛咒著禿驢不是東西。

    「……今天的故事就先講到這裡,欲知後事,且聽明日下回分解。」

    無良的李小白可恥地壓著高∣潮∣斷章了。

    周圍的人無不聽得意猶未盡,隊伍前後最遠處的人聽得有些隱約不清,紛紛詢問離得近的人,這時商隊裡面又平空多了一群說書先生。

    「 ! !公子良心大大的壞了,這般編排奴家,竟然弄個不知事的小丫頭。」

    李小白腰間的錢袋一動,一條青蛇鑽了出來,盤在高高的貨堆上吐著鮮紅蛇信,向小白同學表示抗議。

    好端端的化形境妖族,距離真丹境大妖只差一步,卻在故事裡面當個丫鬟,應該當主角才對,那個不知所謂的白素貞才是丫鬟,而男主角應該是李小郎,許仙是個什麼鬼,趁早當點心的說。

    蛇,會說話的蛇?!

    看到青蛇,商隊管事春博第一時間瞪大了眼楮,張著嘴久久不能合攏,好歹他也算見多識廣,當即明白過來,這是一條蛇妖。

    尋常的青蛇怎麼可能會說話,只有妖才會說話啊!

    聽這口氣似乎還是一條雌蛇!那豈不是……

    李小白與春管事所在的大車上突然傳出千嬌百媚的女子聲音,立刻引起了周圍商隊夥計,車夫和護衛們的注意,他們一個個眼楮瞪得溜圓,連接大叫起來。

    「青蛇!」

    「是蛇妖!」

    「是小青!真是小青!」

    「居然真有小青姑娘!」

    「這個俗講故事是真的!有小青,就一定有白娘子和許仙,還有那法海。」

    剛剛聽完《白蛇傳》的人盡皆情不自禁的將青蛇妖代入到故事裡面,各種聯想不斷湧了出來。

    這個俗講變文代入感極強,然而俗講來源於寺廟,大多宣講佛道經義,像李小白這般把佛道黑的不要不要的,聽眾們由粉轉路人,路人轉黑,還真是絕無僅有。

    「小青是青草的青,你是清水的清,怎麼可能有關系,莫要胡鬧,快快回去!」

    橫豎也是閑的,李小白跟面前的青蛇開始習慣性抬杠較真,真不知道這妖女是怎麼想的,竟然將自己比作小青。

    雖說小青姑娘脾氣也不咋的,可是眼前這位小清姑娘卻是吃人不眨眼的妖怪,本公子已經不知道被她咬了多少口,幸好皮糙肉厚,不然早就被啃沒了。

    「李公子,它,它是妖!」

    被嚇得不輕的春管事好心提醒李小白,莫要被妖怪給吃了。

    李小白沒好氣地回答道︰「當然是妖,難不成還是泥鰍黃鱔?春管事,她叫清瑤,是我從昆侖妖域裡帶出來的。」

    看到春管事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清咳了一下,補充道︰「我是人,不是妖!管事盡管放心。」

    誰敢到昆侖妖域裡頭帶個妖出來,春管事險些就崩潰了,這可是妖,不是尋常野獸。

    難道就沒人管管麼?

    對於旁人看到清瑤時,當場一臉生無可戀的反應,李小白早已習以為常,妖族的可怕,世人皆知,像他這般隨身養著玩的,恐怕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公子又編排奴家,奴家是蛇,怎會是泥鰍黃鱔?不信你摸摸!」

    青蛇妖嬈的扭著身子,儼然與小白同學鬥嘴成為了她的一大樂趣並且樂此不疲。

    「去去去,快回袋子裡去。」

    李小白才不上當,伸手說不定被咬上一口,未免也太不值當。

    「李公子,妖可是要吃人的。」春管事小心翼翼的提醒,他差點兒就毫無義氣的滾下大車逃跑了,能夠堅持到現在,還強自鎮定已是非常不容易。

    「當然是要吃人的,難不成還吃素包子?」李小白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解釋道︰「春管事莫怕,她又不會吃掉你我,她只吃壞人,嗯,越是十惡不煞的壞人,咬起來雞肉味,嘎 脆。」

    不知說了多少遍,這妖女總是要吃人,李小白無奈,只能替她遮掩一二。

    好吧,吃壞人不犯法,是伸張正義,他總算給自己和清瑤找了個理由。

    謝天謝地,自己可是好人。

    腦門子上見了汗的春管事在心底自我安慰了一句,暗地裡又在吐槽,好人和壞人難道吃起來不是一個味兒,咋還有雞肉味兒呢,難道這位李公子吃過?

    想到這兒,他的冷汗又下來了。

    李小白張開錢袋的袋口,青蛇卻始終不肯再回去,只好由著她盤在貨堆上曬太陽。

    這妖女真不好伺候。

    春管事的聊興卻因為清瑤的存在而出現了一絲拘謹,始終無法放開。

    「前面有禿驢,呃,有大和尚!」

    隊伍前方有人喊了起來,這是剛剛吃完《白蛇傳》,又見到高仿版小青的後遺癥,看到個和尚就喊禿驢,待到反應過來時,卻是滿臉的尷尬。

    商隊眾人無不汗顏,李公子的俗講簡直太好聽了,以至於分辨不出故事和現實,鬧出這麼個大烏龍。

    「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遠遠傳來,倒是個真和尚,只不過無辜躺槍罷了,真心冤枉。

    「混帳東西,還不道歉!」

    春管事一聲喝斥,聽俗講就是聽俗講,怎麼能隨隨便便把別的和尚當成法海呢!

    亂喊禿驢的那個蠢貨前去連忙倒歉,商隊隨即停了下來。

    「公子且先坐著,在下先去向那位大師致歉。」

    下人闖的禍,他這個做管事的就得背鍋,春管事向李小白連忙拱了拱手,下了大車。

    說到底,這始作俑者,還是剛才講得眉飛色舞的李小白,這故事編的害人不淺,臨下車的時候,還不忘幽怨的望了小白同學一眼。

    李小白遠遠的看到春管事沖著隊伍前方,站在路旁的那個和尚,又是作揖,又是雙手合什,正在誠心誠意的道歉。

    片刻之後,春管事與和尚走了過來,李小白卻瞪大了眼楮,那僧人似乎有幾分眼熟。

    哦,是了,他忽然想起來,對方不正是自己曾在居摩湖畔看到的致篤大師嗎?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03
第65節-摩訶缽蘭


    致篤大師住在西延鎮外的草屋裡,想必那些劫掠了鎮上的馬匪們應該對一個身無分文的老和尚沒有半點興趣,卻不知道這位清修精持的大師怎麼跑到這裡,要知道商隊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西延鎮足足有一百多裡。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好久不見。」

    一見到李小白,致篤也同樣認出了他,居摩湖畔捧鯉放生,亦算是善行,南無阿彌陀佛!

    「大師也是好久不見!」

    李小白從大車的貨堆上跳了下來,拱手回禮。

    他不信佛,所以不像他人一樣虔誠的合什。

    不過以對方的清修方式,確實配得上大師這樣的尊稱,世人說他修得是野狐禪,恐怕是以訛傳訛。

    「你們認識?」這回輪到春管事感到驚訝了。

    一個編排詆毀佛家的公子哥,一個精修苦行的僧人,兩者相識,莫不是什麼仇家吧!

    聯想翩翩的春管事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李小白笑著解釋道︰「在下是西延鎮人士,致篤大師就住在鎮外,我們倆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一面之緣,誰知道呢?反正他也就是這麼一說。

    「小郎與我佛有緣,阿彌陀佛!」

    面容清臒枯瘦的致篤大師微笑著回應。

    「呵呵,還真是有緣!」

    春管事這才將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這時突然有不長眼的傢伙遠遠問道︰「大師,你是否聽說過一個叫作法海的和尚?」

    這貨絕對是聽李小白的《白蛇傳》,聽得走火入魔,依舊念念不忘白娘子和法海,竟想從致篤大師那些求證一番。

    不僅僅是這個夯貨,商隊裡不少蠢蠢欲動之輩盡皆眼楮一亮,似乎是同樣的心思。

    「嗯!胡說什麼?滾!」

    春管事卻保持著清醒,十分清楚俗講變文與現實的分別,哪像那些蠢貨,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指不定哪天說妖怪是人變的,他們多半也會相信。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可惜商隊裡大部分都是這等渾渾噩噩的庸人。

    「法海?」

    致篤大師也被這個突然襲擊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先是楞了楞,隨後搖搖頭說道︰「貧僧不曾聽說過法海這個名字。」

    李小白笑了起來,這位大師要是認識法海,那才叫活見鬼。

    春管事理所當然地說道︰「就是說嘛!俗講就是俗講,怎麼可能是真的。」

    他才不是那些庸人,所以才能夠做這支商隊的管事。

    完全是一頭霧水的致篤大師疑惑的望向李小白,後者尷尬的笑笑,卻什麼也沒有解釋,這位大德高僧依舊茫然無解。

    長袖善舞,精於交際的春管事時刻謹記著自家商號的優良傳統,很快說服了致篤大師與他們同行。

    一輛裝貨較少的大車稍稍清理了一下,春管事、李小白和致篤大師三人一同乘坐了上去,略有閑餘的空間甚至還擺上了一張小幾,一尊紅泥小爐煮著不斷冒出魚眼泡般的茶水,在空氣中彌漫的茶香使枯燥無聊的旅程平空多了幾分雅趣。

    小幾上擺著四隻粗劣的黑陶小盞,卻在紅亮清澈的茶湯襯托下,意外的生出些許返璞歸真之意。

    三個人,三隻茶盞,至於第四只茶盞,不消說,它屬於死賴在外面,不肯返回錢袋裡的青蛇。

    這個來自於昆侖妖域,嚮往人族世界的妖女非得要跟著附庸風雅,它怡然自得的盤在李小白的懷中,吞吐鮮紅色蛇信,時不時將腦袋伸進茶盞,裝模作樣的舔|舐口味。

    他喵的,這年頭的妖怪也真會玩,李小白頗有一種被玩壞了的即視感。

    致篤大師慢慢的撥拉著手中佛珠,嘴唇無聲張合,默頌經文時刻修持自身,對面前的青蛇妖視若無睹,不喜不悲,不驚不訝,完全不像他人一樣恐懼驚詫,這使得商隊管事春博對這位有道之士越發敬重。

    行至日落時分,商隊幾乎是踩著點正好抵達一座小鎮,並且熟門熟路的找到一家客棧。

    庚字商隊長年累月往返于大武朝和風玄國,為兩國互通有無,一路上自然有不少相熟的落腳點,以義善祥的名望和實力,基本上是這些客棧飯莊茶水鋪子的最大恩主,每次到來都得會到最熱情的招呼。

    車夫們安置好牲口,隨行夥計卸下最貴重的貨物放入專門的房間保管,護衛們自行安排好值夜與守衛工作,負責與客棧打交道的春管事三言兩語便安排好了所有人的食宿與明日啟程的準備。

    客棧的幹淨,安全,食物,價錢和服務都已成為慣例,並不需要耗費多少唇舌。

    片刻的喧鬧之後,客棧很快恢復了井然有序。

    與商隊同行的李小白與致篤大師也沾光享受到了這些便利。

    用罷晚飯,李小白回房洗漱,青蛇便從掛在床頭的雲蛇紋蜀錦錢袋內鑽了出來,飛快跳到客房內的四方桌上,妖氣微微一放,一直存放在頸下某片蛇鱗內的蛟鱗瞬間出現在桌面。

    由於創造力有限的緣故,妖族並不像人族那樣擅長於製造各種法器,它們更習慣於依賴自己的本體,當修為達到化形境時,便可以利用本體的一部分,例如皮毛爪牙,煉化成專屬於自己的法器。

    蛇女清瑤便將自己頸下一片蛇鱗專門煉製成儲物法器,可以隨身攜帶自己的全部家當。

    由此可見,恐怕她早就在謀劃著偷偷潛入人族國度,恣意遊戲人間,小白同學卻不幸自投羅網,不僅成為了長期飯票,還成為了她的護身符。

    從封狼道皇庫內得到的蛟鱗雖然只有一片,依然殘留著那頭蛟的本體氣息和一絲駁雜稀薄的龍氣,由於種族等級上的差異,清瑤想要將那一絲幾近於無的龍氣提取出來,卻並不容易。

    她渾身妖氣流轉,時而高漲,時而蟄伏,如同磨盤一般不斷消磨著蛟鱗上的大蛟氣息,欲行雀巢鳩佔之事。

    想要煉化這片蛟鱗又不破壞其完整性,只能依靠這水磨功夫,一點一滴的蠶食。

    白天消化從李小白處得到的富含帝流漿的血滴,晚上便全力煉化蛟鱗,在李小白面前撒嬌或撒潑之餘,妖女的勤奮幾乎不輸於任何人或妖。

    要麼成就大妖,要麼被比自己強大的妖族吃掉,物競天擇的殘酷規則早早讓她懂得了生存的艱辛,有些時候與小白同學開的玩笑,未必只是玩笑而已。

    當清瑤安安靜靜煉化蛟鱗的時候,李小白也坐到了四方桌旁,捧起一本書細細讀了起來。

    「……薩曼波多羅,伊思麻裡,濕衍奢毗閣,哲陀摩訶,耶塞魯斯克,猜多甦曼……」

    盡管一直看不懂手中這本《摩訶缽蘭經》梵文音譯,可是他卻並沒有輕易放棄,這份執著或許與大兄李默有些相似。

    晦澀難懂的經文雖然不解其義,但是讀著讀著,與尋常佛道經文一樣,同樣能夠使人漸漸寧神靜氣,在這方紛紛擾擾的俗世紅塵之中,尋找到一方清靜。

    整間客房裡回蕩著李小白的聲音,然而在片刻之後,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也從隔壁客房裡傳了進來。

    「……唵,阿婆盧醯。盧迦帝。迦羅帝。夷醯唎。摩訶菩提薩埵,薩婆薩婆。摩囉摩囉,摩醯摩醯、唎馱運……」

    致篤大師就住在李小白的隔壁,早晚誦經是雷打不動的修持習慣。

    一個年輕的聲音,一個蒼老的聲音,兩人雖然念誦著不同的經文,卻並未互相幹擾,兩個各自抑揚頓挫的聲音反而彼此完美的交融在一起,隱隱互相呼應,漸漸形成了某種奇特韻律的共鳴。

    李小白並未發現這一點,他已經深深沉浸入手中這本《摩訶缽蘭經》經文中,自顧自讀著上面的音譯。

    兩人的聲音明明不大,在彼此糾纏後仿佛擁有了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不僅輕而易舉的傳入李小白和致篤大師的房間,更傳入周圍越來越多的客房。

    這家客棧內的每一個角落,都開始回蕩起交織在一起的誦經聲。

    不論是店裡的掌櫃和夥計,還是入住的客人,無不瞪大了眼楮,或彼此對視,或茫然四顧,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誦經聲卻飄忽不定,仿佛就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難以捉摸來處。

    漸漸的,誦經聲越傳越遠,整個鎮子陷入人畜鴉雀無聲,所有人敬畏的傾聽著,更有者跪倒在地,雙手合什,默默誦念。

    一枚枚散發出金色毫光的文字從《摩訶缽蘭經》書冊內飛出,源源不斷的投向李小白的眉心,他恍然失神的機械念誦不休,手上卻沒有繼續翻頁,反而毫無阻礙的誦讀了下去,似乎這本《摩訶缽蘭經》的所有音譯經文儼然全數深深烙印入他的心裡,可以毫無困難的張口背誦。

    李小白心中那朵蓮花花苞無論是已經綻放,還是仍未綻放的花瓣上,可以看到《摩訶缽蘭經》的音譯經文文字不斷流動,最終烙印在了「曦和」花瓣上。

    眾多字元明滅不定,使花瓣原有靈光更盛了幾分。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09
第66節-打開方式


    無形的波動在客房內擴散,蛇女清瑤首當其沖。

    每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圈自李小白的身上綻放出來,傾刻間沒入客房牆壁飛快遠去,她渾身繚繞的妖氣立時被沖淡了大半。

    清瑤不得不停止繼續煉化蛟鱗,驚詫地望向發生在李小白身上的異狀。

    擾人清修歷來是大忌,天曉得若是打斷了對方的當前狀態,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不過那些古怪的光圈卻讓清瑤感到十分不舒服,每一次掃過蛇軀,都會使她的妖氣就會消散不少,雖然不會生生打落境界,但是妖氣賊去樓空的感覺卻會讓她很沒安全感。

    沒有妖氣的化形境妖族,恐怕也就比靈犀境小妖強上一些,若是踫到本體天生強大的妖族,恐怕就會淪為送菜的份兒。

    不過她卻驚喜的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的妖氣正在經歷莫名「蕩滌」,連身下那片蛟鱗所殘留的大蛟氣息竟然也在飛快消散中,每一次沖擊足以抵過她的數月苦功,或許要不了多少次,她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那一絲駁雜龍氣。

    隨著時間推移,蛟鱗殘留的大蛟氣息越來越弱,最終消失不見。

    李小白與致篤大師兩人共鳴般的誦經聲持續了約一個時辰,因為前者停止吟誦,這才漸漸消失,只剩下隔壁客房內的後者誦經聲依舊未停,致篤大師仿佛對方才的異相完全毫無所覺。

    「呃!妖女,你看著我幹什麼?」

    李小白仿佛大夢初醒,瞳孔漸漸聚焦,發現青蛇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這妖女要幹嘛?

    李小白被盯得心頭直發毛。

    「公子再念念經唄!」

    碎金色蛇瞳幾乎快要漾出水來。

    「……」

    李小白啞然無語。

    「奴家覺得甚是好聽,多給念幾遍唄!」

    若是能夠將蛟鱗蘊含的那一絲駁雜龍氣提純了,豈不美哉?

    大蛟氣息消散後,從李小白身上散發出來的光圈依舊不停的沖擊著泛著金屬光澤的蛟鱗,駁雜稀薄的龍氣隱隱有凝聚精純的趨向。

    準確的說,龍族並不算是妖族,它們是上蒼的寵兒,天生神秘而強大,棲息于山川水澤,極少有暴虐為禍的存在,也從不吃人,憎惡妖族的人族並不排斥龍族的存在,因此偶爾可以看到化為人形的龍族在人間行走,不會像妖族那樣被喊打喊殺。

    雖然不知道這妖女究竟打得什麼鬼主意,李小白總覺得沒什麼好事,他沒好氣地說道︰「胡鬧,你是妖,不是佛門中人,難道想當尼姑,妖怪尼姑,倒也奇怪的很!」

    「奴家才不想當尼姑,只是覺得公子念得很好聽,總想多聽幾遍!」狡猾的妖女才不想讓李小白知道緣由,接著反問了一句︰「公子也不是佛門中人,為何還要念這本經書呢?」

    李白聳了聳肩膀,學著妖女的口氣說道︰「念著好玩唄!」

    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心中那朵蓮花的變化,略一沉入心神,便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第一片花瓣上的經文,赫然與手中的《摩訶缽蘭經》內容一模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在無意中找到了《摩訶缽蘭經》的正確打開方式?

    李小白自然想不到,突然出現在心中那朵蓮苞花瓣上的經文與隔壁致篤大師的誦經聲存在某種關聯。

    「……」

    這回輪到青蛇瞠目結舌。

    她氣急敗壞的吐著蛇信,說道︰「公子若是肯為奴家念誦,奴家可以,可以……」

    「可以什麼?」

    李小白好奇的反問。

    「可以輕輕的咬公子。」

    清瑤又偷笑,她是橫豎不肯吃虧。

    「哼,等明日吧!」

    李小白臉黑如鍋底,收起手中的《摩訶缽蘭經》顧自躺到床上,再也不肯念了。

    心中琢磨著《摩訶缽蘭經》,卻沒有多少心思理會作怪的妖女,在某種程度上,或許這也算是無欲則剛。

    「壞人!欺負奴家!」

    清瑤想要幻化人形扮作楚楚可憐的模樣,然而無奈妖氣耗盡,徒剩蛇形嗚呼奈何,只好長身而起,躍上房樑後再穿過層層瓦片,來到月光如霜的屋頂,面向天空中那一輪皎月,吞吐凝聚清冷的月華,煉化恢復妖氣。

    枕著《摩訶缽蘭經》,放空心靈的李小白漸漸沉入夢鄉,心中那朵蓮花的花瓣上,經文字元依舊光華流轉不休。

    周圍空氣中似有什麼東西緩緩匯聚過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靈氣出現在他的身上。

    盡管此前曾服下過一顆墮仙丹,可是此物僅對術士有效,原本就是凡人之軀的李小白自身根本就是一個大漏勺,不曾有過任何靈脈,因此靈氣也漏,藥力也漏,過了幾天便點滴不剩。

    然而這一絲稀薄的靈氣卻聚而不散,就像有生命一般不時鑽入他的身體,轉瞬又從哪個部位冒出頭來,如此反反復復,樂此不疲。

    聚引靈氣卻只是副帶的,李小白的心神則在潛移默化中逐漸壯大起來。

    在屋頂格外明亮的月華籠罩下,妖氣逐漸升騰,由弱及強,附近若是有術道修士,一定會驚訝於這座客棧裡竟然盤踞著實力如此強大的妖族。



    天邊剛剛泛出一抹魚肚白,隨著此起彼伏的雞鳴聲,家家戶戶屋門大開,煙囪裡很快升起裊裊炊煙,百姓們彼此打著招呼,紛紛出門討生活。

    凡間世俗獨有的煙火氣,使這座從夢鄉裡醒過來的小鎮如同有生命般活了過來,變得越來越熱鬧。

    半大少年的店小二腳步很是輕快,在走廊裡一路飛奔,不斷敲著客房緊閉的門扉,這是商隊獨享的特殊服務,叫早。

    房門即將被敲響的前一剎,沉睡的李小白忽然睜開眼楮,這時客房的木門上恰好響起拍擊聲。

    「客人起床啦!」

    少年的聲音隨即遠去。

    李小白從床上坐了起來,搖了搖頭,總覺得似乎哪裡有不對勁兒。

    貌似周圍的世界莫名異常清晰,房間裡的擺設,遠去的腳步聲,略有些寒意的清晨微風穿過窗子的縫隙鑽進客房,無數細碎塵埃在空氣中蕩漾,就像雨點般緩緩落下,客房門外店小二遠去的腳步聲,衣服摩擦聲,附近其他客房內的客人呼吸聲與說話聲等各種聲音莫名出現在他的感知中,仿佛周圍方圓十數丈內的現實世界在他腦海中投影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世界。

    等等,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他卻知道。

    來了!

    坐在床邊發楞的李小白條件反射般瞬間往後一仰,一道青光閃電一樣掠過他的胸前,有驚無險的躲過了突然襲擊。

    「清瑤!」

    李小白看到突然掛在床頭錢袋上的青蛇,感到莫名其妙。

    這妖女正咬在錢袋上,真是不知道一大早在發什麼瘋。

    撲了個空的青蛇一鬆口,直接掉在了床邊,委屈的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公子欺負奴家!」

    欺負?李小白終於反應過來,幸災樂禍的笑道︰「誰讓你不聲不響的偷襲我,哈哈哈!」

    妖女的早安咬還是頭一次落空。

    一片清光湧現,擷取了一夜月華的青蛇眨眼間幻化作人形,毫不遲疑的縱身撲來,將猝不及防的李小白撲倒在床上。

    驚心動白色的36d與十頭身毫無花假的壓在李小白身上。

    姑娘,你這是要拼命啊!

    壓死本公子了!

    幽香襲來,脖頸處傳來一陣刺痛,李小白倒吸了一口冷氣,終究還是沒有躲過例行公事的早安咬毒手,只是與往日相比,顯得格外香艷一些。

    然而恁的冰冰涼,  得幾乎快要靈魂出竅,這妖女肯定在屋頂上曬了整整一夜的月亮,蛇可是冷血動物。

    被生生佔了便宜的李小白怒道︰「妖女,請自重!」

    出門在外,小心野蛇投懷送抱。

    「不要,公子身上很暖和呢!」

    清瑤仿佛十分享受似的眯起眼楮,蜷在李小白身上舒服的扭了扭,儼然將他當成了一個溫暖的人形大肉墊子。

    「……」

    李小白一大早的好心情完全被這妖女給攪沒了。

    心中那朵蓮花瓣上,莫名烙印上去的《摩訶缽蘭經》經文依舊光華流轉不休,僅僅一夜的功夫,就讓他的精神力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老瞎子所言這上半冊經文具有淬煉心神,壯大精神力的效果似乎所言非虛。

    《摩訶缽蘭經》原本就是佛道秘典,李小白並不信佛,以一個外行人想要強行入手,自然是不得其門而入。

    當初給他這冊專修精神力之術的老瞎子恐怕也沒有想到李小白並沒有將太多心思花在如何找到修煉之術上,僅僅只是用來尋求清靜寧神,反而符合了經義精髓的空明之意,恰好隔壁客房內致篤大師開始晚課,至虔至誠的誦經,引發了這冊《摩訶缽蘭經》暗藏的修煉之術,並且烙印入李小白心中那第一片綻放的花瓣內。

    雖然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鬼使神差的歪打正著,致篤大師。

    即使沒有致篤大師無意中的相助,李小白也會遲早有一天勘破這冊經文的奧義。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34
第67節-大黃嶺


    初升的太陽隔著縷縷雲霞,將一道道金燦燦的光芒毫不吝嗇的撒入客棧裡,四處忙碌的人們,牲畜與房舍就像被鍍上了一輪薄薄的金光。

    清晨時分是小鎮與客棧最熱鬧的時間段,早早餵過草料的牲口依次從畜舍裡牽了出來,溫馴的套上車轅,貴重貨物被裝載上車,義善祥的商隊正在作出發前的準備。

    「公子早!」

    正在前前後後檢查紕漏的春管事看到李小白,當即揖了一禮。

    然而善於察顏觀色的他隱隱覺得這位年輕公子似乎與昨日又有所不同,究竟是哪裡不同,卻說不出來。

    李小白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表情和反應有些異樣,這與春管事察顏觀色的能力完全不同,不止是依據視覺和聽覺,反而更像是一種直覺,哪怕對方不在自己的視線內。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並未發現衣衫沾染上任何塵泥汙漬,連一絲明顯的皺紋都沒有。

    「呃!沒有沒有!」

    生怕引起誤會的春管事連忙搖頭帶擺手。

    「哦!那就好!」

    李小白微笑著拱了拱手,轉身走向車隊,尋找座位。

    望著邁著方步遠去的背影,春管事恍然有了一絲明悟,昨日還像鄰家小郎,親切翩翩,今日卻莫名多了一絲出塵的意味,就像那些仙家修士,淡泊飄渺,俯瞰蒼生。

    由於致篤大師加入商隊隨行,李小白的《白蛇傳》俗講不得不暫停了下來,因為接下來的段子佛門不宜,指著和尚罵禿驢,即便致篤大師不在意,也總歸是一件沒有禮貌的事。



    義善祥商號的庚字商隊滿載著貨物順著蜿蜒的官司道,漸漸進入封狼道與關華道交接的大黃嶺山區。

    前方朦朦朧朧,連綿起伏的群山並非是什麼風水寶地,因為遠離兩道治下的城鎮,又不像邊境那樣關隘重重,在這片窮山惡水中,總是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不法之徒出沒。

    群山重巒間常有許多地勢險惡之處,這些地方便成了這些山匪們的巢穴。

    無論是封狼道,還是關華道,都對這裡的匪患有心無力。

    派兵圍剿若是人少了,多半被山匪們群起而攻之,人多了撒下去就像石沉大海,更容易被各個擊破,只得任由這些無法無天之輩盤踞山中,伺機打劫過往客商。

    大黃嶺這片方圓百里便成為了兩不管地帶,在大多數時候,能夠平安通過這裡來往兩道的要麼是軍隊,要麼就是自恃實力強大的商隊。

    散商平民往往會選擇多繞三百三十裡,從劍隘城往返兩道,盡管會多耽擱半個月,卻更加安全的多。

    只有對大黃嶺匪患茫然無知或心懷僥幸的人才會貪圖近道,冒冒然進入盜匪叢生的大黃嶺山區。

    是否會遭劫,完全是聽天由命。

    是否會留得性命,更是只有老天爺才知道。

    春管事並不是第一次帶隊進入大黃嶺,他在山口前就吆喝起來。

    「把義善祥的旗子統統插上,警醒著點兒,那些山大王手裡的傢伙事可不是吃素的,護衛們,把號子吼起來!」

    一支支紅旗黑邊白字的  字旗紛紛插在大車的貨堆最高處,隨著不時吹過的微風而輕輕拂動。

    行走在尋常官道上,義善祥的商隊很少會主動打出旗號,過于高調並不利於和氣生財的長久生意,反而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窺覷。

    但是現在,亮出旗號卻是為了防止發生不必要的沖突和誤會。

    為了保證商道暢通,義善祥每年都會交上一筆豐厚的「過路費」打點各路英雄好漢。

    綠林道有綠林道的規矩,若是依了規矩,自然是和氣生財。

    「四海之內皆兄弟!」

    「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義字當先,和氣生財!」

    三三兩兩的護衛們開始輪番合力大喊,聲音傳向道路兩旁的大山,在群山之間回蕩。

    這號子喊得可有講究,聲音必須中正平和,不卑不亢,否則便是向群山中的山匪們示威,或者告訴他們這支商隊是一群戰戰兢兢的軟腳蟹。

    無論哪一種都會招來一場廝殺,山匪們一旦動了歹心,哪裡還會在乎什麼義善祥不義善祥,先搶一把再說。

    即便明知商隊已經與沿途各位山大王結過善緣,隊伍裡的夥計與車夫們依然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待平安出了大黃嶺,管事往往會給他們備上十幾桌壓驚酒,喝得酣暢淋灕的盡興後,才會在次日午時後再出發。

    當商隊正式踏入大黃嶺地界,春管事便不再陪著李小白與致篤大師,他來到車隊最前面,親自帶隊。

    由於匪患猖獗,導致來往旅人客商漸少,在山間隨著地勢彎彎曲曲深入群山的官道上長滿了各種不知名的野草。

    道路兩旁的排水溝早已淤積填滿,只有在偶然間才能尋找到些許昔日存在過的痕跡,或許要不了多久,這些痕跡也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被流動的水土完全掩沒。

    繁盛的草木使群山披上了一層綠衣,灌木叢深處掛著一簇簇野果,鳥雀歡鳴,不時可以看到野豬與野鹿的身影,若非這裡還有山匪出沒,恐怕很容易會讓人以為這片原生態的自然風光儼然是一處安靜祥和的世外桃源。

    不時可以看到路旁山體坍塌滑坡後堆疊殘留的泥石,商隊每每遇到這種地方,總會停下做些疏通清理的工作,以方便車隊通行與後來者。

    事實上不止是義善祥的商隊這麼做,甚至連山匪們也會主動承擔一些粗淺的道路維護,使得這條不得不被大武朝官府放棄的官道沒有被大自然和時間從群山中抹去,若是沒了路,自然不會再有肥羊可供下手,大黃嶺內的道路便這樣勉強維持了下來。

    走了約摸一個時辰,春管事忽然跳下大車,提著一隻鼓鼓囊囊,看上去沉甸甸的布袋走到路邊,將袋口掛繩套在一棵歪脖樹低低斜探出來的斷枝上。

    咦?這是在幹啥?

    李小白左右望瞭望,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好端端的把一隻口袋掛在樹上,難道是供拜山神嗎?

    他的注意力剛放到那只口袋上面,前幾日起床後莫名出現的敏銳感覺再一次被啟動,便隱隱約約聽到輕輕來回搖晃的布袋裡傳出清脆摩擦聲,裡面似是裝滿了銀錢。

    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買路錢。

    「山裡的好漢!義善祥庚字商隊這裡有禮了!」

    春管事沖著山林一抱拳。

    自從進入大黃嶺,他的說話行事便多了幾分草莽氣息,仿佛與在這片群山中傲嘯山林的綠林們是同類。

    「義善祥的好朋友們一路好走!」

    枝繁葉茂的山林中遠遠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竟是早就有人盯上了庚字商隊,要不是春管事守規矩的「上貢」,一方求財,一方求平安,各取所需,免了一場刀兵之災。

    春管事心頭松了一口氣,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前面二郎山有些不太平,好朋友要小心!」

    剛剛安下心來,山林裡又傳出聲音,春博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這是示警,代表著前方二郎山出現了不可預料的意外,甚至是有危險。

    「多謝好漢提醒!」

    同為山匪,像這樣的提醒不啻于拆同行的台,因此這個人情彌足珍貴,否則商隊或許會在茫然無知中陷入危險。

    對此十分感激的春管事又拿來一袋錢掛在樹枝上,表示自己的謝意。

    商隊的護衛頭領對臉色陰晴不定的春博說道︰「春管事,我們還要往前嗎?」

    他同樣聽到了此處山匪的預警,商隊處境開始變得危險起來。

    夥計和車夫們開始不安起來,他們不像那些護衛,還能抄起傢伙跟匪人幹仗,即便自己手中有兵器,可是在那些刀尖舔血的慣匪們面前,依然和待宰的雞羊沒什麼分別,拼命和送死完全是兩個概念。

    「讓我考慮一下。」

    商隊突然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春管事很快額頭見了汗。

    護衛頭領忽然向李小白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壓低了嗓子說道︰「小的有一個主意,要不借一下李公子的蛇妖,若有蛇妖保護,無論什麼樣的山匪強盜都不用在意。」

    李小白身邊有一條青蛇妖,現如今在商隊裡面已是人盡皆知。

    許多人在驚詫之餘,最初還有幾分畏懼,但是連續幾日下來,那條小青蛇不是待在大車上曬太陽,就是藏身于李公子腰間的錢袋裡,既沒有吃人,也沒有咬人,一直安安份份,讓那些原本擔心妖怪作祟的人漸漸放下心來。

    或許是李公子調教得當,那青蛇妖已經修身養性,自此安份守己了呢。

    誰能想到這妖女在不久前就生吞了一個大活人,若不是李小白生氣,說不定她還有胃口再吃上十個八個。

    自從天地初分,妖怪就哪有不吃人的道理。

    李小白可以肯定的是,清瑤肯定不是吃素包子長大的。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42
第68節-山匪


    「借妖?」

    春管事身體微微一顫,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膽大包天的護衛頭領,這傢伙還真敢想!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哪有這麼依賴妖怪的!我們退出大黃嶺,走劍隘。」

    盡管商隊上百輛大車,將近兩百人,每天人吃馬嚼的耗費不小,但是春管事寧可繞遠路,也不願意讓貨物與所有人置身于不可知的危險中。

    「可是,那可是妖啊!只是讓它亮亮相,又不需要做什麼,大不了我們重謝李公子便是。」

    前面有妖族開路,想想就威風的緊,護衛頭領也是在替商號著想,畢竟繞路不僅費時間,還費錢。

    「不!你不要再勸了,我主意已定,不能走大黃嶺!我們回頭。」

    帶隊行商雖然會在途中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但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將這些意外納入可以控制甚至是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作為商隊的管事,春博同樣也是在為商號負責,商隊不是軍隊,遭一次劫都嫌多,若是出了人命可怎麼辦,他不單單是為了保證商隊安全與利益,同樣也是為了自己能夠活著回去。

    「是!」

    護衛頭領見管事大人態度堅決,當即一抱拳,轉過身大聲喊道︰「隊伍掉頭,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繞走劍隘!」

    拖拽大車的牲口在車夫們的引導下,開始緩緩原地掉頭。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山間傳來,飛快的由遠及近。

    「馬蹄聲?」

    此前勸春管事向李小白借蛇妖的護衛頭領先是一怔,連忙撲到在地,將耳朵壓在地上傾聽了片刻,隨即跳起來,臉色有些難看的拉過春管事,小聲道︰「至少有上百騎,也許是麻煩。」

    能夠成為義善祥的商隊護衛頭領,往往都是有本事的,僅憑著從地面上傳過來的震動就能夠分辨出來騎的數量,這一手算得上是真材實料。

    「百騎?!」

    春管事瞬間面無人色。

    商隊不過區區近百護衛,面對一百名騎馬的強盜,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大黃嶺一帶什麼時候冒出這麼一夥山匪?

    護衛頭領慘然道︰「希望不是山匪!」

    來往於大黃嶺官道的不止是盜匪與商隊,還有官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分散在車隊內的護衛們大聲道︰「全體負甲,弓箭上弦!集合!」

    民間私藏鎧甲是殺頭大罪,不過義善祥的東家還是憑借著自己的人脈關係,爭取到了一定數量的半身甲,至少在遭遇山匪強盜等宵小時可以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然而禍事總是在人最不願意遭遇的時候迎面而來。

    一群服飾雜亂,手持刀兵的騎者氣勢洶洶地策馬出現在庚字商隊所有人的視線中。

    「哈哈哈,好大的肥羊!休要放跑了!」

    為首者欣喜若狂的一句話,讓商隊的所有人一顆心跌入無底深淵。

    「二郎山的,你們撈過界了。」

    附近山上的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叫起來,來者顯然是壞了大黃嶺一帶不成文的規矩,若是都像這樣,恐怕大部分人都得餓死。

    上百騎馬山匪中,為首那人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屑一顧的吐了口唾沫,囂張的大聲回道︰「去∣你∣媽∣逼∣的!現在這裡老子說了算!不想死的,就趕緊滾球!」

    「好,好,好,我青牛山的爺們就跟二郎山的好漢見個真章!」

    藏身在山上的青牛山山匪幾乎快要氣瘋了,連道三聲好,隨即一言不合就要開片兒。

    不僅被人撈過界,還受到這般羞辱,無論是誰都沒可能忍氣吞聲,今天若是慫了,恐怕明天就會被趕出大黃嶺,再無半寸立足之地。

    「春管事!」

    商隊護衛頭領悄悄拉了拉春管事的袖子,趁兩虎相爭,他們這些人最好趕緊逃之夭夭。

    「好!我等速走!」

    春管事這一回聽了勸,現下自然是能有多遠就逃多遠,最好能夠逃出大黃嶺,躲到最近的鎮子裡。

    「老大,他們要逃。」

    商隊的動作無論如何都沒可能瞞過兩方山匪,騎馬山匪中當即有人提醒他們的首領。

    為首的騎馬山匪看了一眼從來路返回的商隊,漫不在乎地說道︰「哼!沒關係,他們逃不遠!」

    路旁的山坡上一陣草木亂晃,兩百多個拿著長矛、釘耙、木棍和刀劍等各色兵器的山匪現出身形,緊接著十余支利箭從林中竄出,向騎馬山匪們飛射而來。

    藏身于山林中的山匪竟然人數不少。

    「上!」

    騎馬山匪首領絲毫不吝嗇坐騎的馬力,驅馬沖向路旁的山坡。

    數支利箭將幾名騎馬山匪射落下馬,慘叫聲立時響了起來,但是更多的騎馬山匪則嚎叫著沖進了樹林裡,兵刃交擊聲與慘叫聲傾刻間此起彼伏。

    青牛山的山匪雖然佔據著地利優勢,但是這個優勢卻被對手的坐騎給抵消,來自二郎山的山匪們不僅數量眾多,似乎還更加兇悍一些,轉眼間二郎山的山匪們便開始支撐不住,連忙往山上退去。

    「殺!殺!一個不留!」

    騎馬山匪揮著直刀氣焰囂張的大喊。

    「放滾石!」

    隨著山上一聲大喊,潰散的青牛山山匪們手腳敏捷的拼命往附近大樹後面沖去,緊接著就像天崩地裂一般,數十塊大石頭順著山坡滾了下來,最小的一塊也有上千斤重,速度越滾越快,甚至直接跳起數丈高,重重砸向那些騎馬山匪。

    青牛山的山匪們在自家地盤並沒非沒倚仗,他們在暗中打下了不少埋伏,在山坡上壘起許多大石頭,用木樁和浸了油的藤油束縛住,一旦拔去木樁或砍斷藤條,立刻兇猛的翻滾而下,除非是一人合抱的大樹,根本沒有東西能夠阻擋它們。

    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壘石堆這一次大發神威的對象,竟然是山匪。

    路旁山坡並不是很陡,但是滾石的沖擊力依然十分駭人。

    騎馬山匪首領臉色大變,驅馬向坡下沖去,他知道不能直著往下逃,必須往斜下跑,不然一定會被那些滾石給追上,直接壓成肉泥。

    林中連續響起幾聲慘呼和馬匹嘶鳴,十幾名躲閃不及的騎馬山匪直接被滾石碾過,連人帶馬被壓得筋斷骨折,血肉噴濺,死狀極慘,哪怕只是被蹭到,並沒有當場喪命的也沒能好到哪裡去。

    「虎力!打碎那些石頭!」

    在躲閃之餘,騎馬山匪首領不忘大喊。

    「吼!」

    隨著一聲暴喝,緊接著猶如平地起驚雷,在一聲巨響中,一塊磨盤般大小的石頭崩成無數碎片。

    騎馬山匪中有一個身高近丈,虎背熊腰的巨漢,揮動有如西瓜般大小的八稜金瓜錘硬生生砸碎了一塊滾過來的大石頭。

    石頭與八稜金瓜錘爆發出來的沖擊力極大,巨漢身下的馬匹發出一陣唏律律的哀鳴,後腿齊折,當即癱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

    巨漢粗聲粗氣的咕噥著舍棄了斷腿傷馬,握著八稜金瓜錘直接沖上山坡,左一下,右一下,將迎面滾來的石頭生生擊碎,一下不夠就兩下。

    在一片殺傷力巨大的滾石當中,竟然獨自一人逆勢而上,不論踫到什麼東西,全部都是一錘轟殺,躲在大樹後面的一個青牛山山匪,莫說抵抗,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直接被一錘砸成了肉泥。

    附近的山匪們無論是屬于哪一方的,盡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巨漢的兇悍程度超乎所有人想像,竟然能夠硬悍挾帶千鈞之力的滾石而絲毫不落下風。

    青牛山的山匪們無不看得汗毛直豎,他們根本沒有人是巨漢的對手,哪裡還剩下什麼戰意,甚至顧不得依然有壘石在滾動,發一聲吶喊風緊扯呼,便四散奔逃而去。

    「哈哈!殺!給我殺!」

    騎馬山匪首領狂笑著回過身來,帶領手下們再次沖上山坡。

    這一回,青牛山的山匪們完全沒有了壘石可用,哪怕是手腳並用的拼命爬坡逃跑,兩條腿的人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更何況他們所在的山坡還沒有陡峭到連馬匹都上不去的程度,沒一會兒功夫就被騎馬山匪們追上,紛紛砍翻在地。

    望著遠遠逃走的小貓兩三隻,騎馬山匪首領揮了揮沾血的直刀,指著官道大聲道︰「弟兄們,去殺肥羊啊!」

    「殺肥羊!哈哈!」

    「幹上這一票,可以吃很久了!」

    盡管與青牛山同行火拼一把,折損了十幾個兄弟,但是這夥騎馬山匪們依舊興高彩烈的歡呼起來。

    當匪自然是把腦袋系在腰帶上,不知在哪一天就送了性命,這些悍匪們根本沒有把自己和別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我要把他們的腦袋一個個全部砸爛!」

    方才揮錘砸碎壘石,硬生生扭轉交戰形勢的巨漢揮著八稜金瓜錘隨手砸斷了一顆需一人合抱的大樹,率先向官道沖去。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45
第69節-路窄


    「兄弟們上啊!大秤分金,大塊吃肉,大塊喝酒!」

    騎馬山匪首領用快活的享受刺激著這些山匪們的貪婪。

    上啊!做完這一票,又能快活些時日了。

    滿載貨物的庚字商隊僅僅只來得及退出三四裡,後方馬蹄聲再次傳來。

    「完了!」

    春管事臉色變得煞白,到底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二郎山的這夥山匪未免也太厲害了些,竟然連青牛山的好漢都沒能攔住他們。

    面對即將到來的廝殺,在商隊護衛頭領的指揮下,大多數護衛都留下來斷後,為商隊撤離盡可能爭取寶貴的時間。

    為阻礙山匪們的沖擊,春管事也不得不壯士斷腕,留下數量貨物價值並不高的大車將蜿蜒的山路堵得嚴嚴實實,山匪們想要沖過來,至少也要費一番力氣。

    這一次或許九死一生,但是為了一家老小以後的著落,食東家之祿,自然忠東家之事,下定了決心的護衛們在最初的恐懼後,反而一個個鎮定下來,握著刀兵嚴陣以待。

    人心惶惶的車夫與夥計們拼命驅趕著力畜,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向遠處逃去。

    然而在這個時候,李小白卻跳下了大車,牽著自己的馬,向準備與山匪們拼命的商隊護衛們走去。

    「李公子,李公子!你去哪兒,快回來,跟我們走!」

    不斷催促所有人加快腳步的春管事看到李小白突然離隊,連忙大叫起來。

    李小白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李公子!你快回去,商隊就拜託您了!」

    聽到春管事的叫喊聲,留下斷後的商隊護衛頭領一轉頭,看到了施施然走過來的李小白,對方仿佛沒有看到已經來到視線裡的山匪們。

    「我來會會老朋友!」

    李小白面帶笑容,腳下卻沒有絲毫放慢的意思。

    老朋友?護衛頭領茫然不解,難道這山匪裡面還有李公子的朋友。

    或者說李公子也是山匪裡的一員?不,這根本沒可能!護衛頭領在第一時間就排除了這個可能。

    單單是李公子身邊那條青蛇妖就足以將整支商隊屠得幹幹淨淨,沒必要這麼大費周張。

    不知道該如何相勸的護衛頭領只好看著李小白走了過來,然而他卻沒來由的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古怪,仿佛會使人不由自主的遍體生寒。

    「呔,那邊的肥羊,速速把路讓開,然後引頸就戮,大爺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如若不然,哼哼!老刀把子有千百種方法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解決掉青牛山山匪的騎馬山匪們氣勢正盛,根本沒有把眼前這些商隊護衛放在眼裡,或許只需要一個沖鋒,再加上頭兒在路上撿來的那個大塊頭狠狠砸上幾錘子,就能夠摧枯拉朽般將這些當作路障的大車撞得粉碎。

    「老刀把子,真是好久不見了!」

    李小白直接踏在了作為路障的大車上,無視眾匪的威脅,將目光投在了騎馬山匪首領身上。

    「你是……」

    騎馬山匪首領臉上從左眼到右嘴角的一條長疤狠狠抽搐了一下,他覺得對面大車上那個年輕公子有幾分眼熟。

    「西延鎮一別,你們這些王八蛋可別來無恙?」

    李小白咬牙切齒的打量著這些馬匪,當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頭,沒想到在這裡能夠遇到當初使李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李家小郎!」

    老刀把子終於認出了李小白,就覺著一股子寒氣從自己的尾椎骨處猛然竄了上來,當即整個人仿佛都凍結了,他努力從牙縫裡面往外蹦著字。

    「你,你不是被妖怪吃了麼?你是,是人,還是鬼?」

    當初在西延鎮李家大宅門前的街上,突然妖風大作,飛沙走石,十幾個馬匪葬身妖腹,還有上百個馬匪的傷亡,僥幸逃得一條性命的老刀把子帶著所剩無幾的手下逃出鎮外,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趁著封狼道官軍與風玄國三萬精騎開戰,他帶著殘餘的馬匪到處東躲c逃過折沖府兵的追殺與清剿,卻沒能逃回戈壁荒漠,反而誤打誤撞的來到封狼道與關華道交界的大黃嶺一帶。

    由於一次偶然的機會,強佔了二郎山的山匪大寨,這位縱橫荒漠的馬匪改行幹起了山賊,不過依然還保留著做馬匪時四處奔襲的習慣,卻沒想到這一次撈過界,竟然遇到了昔日的冤家對頭。

    老刀把子又驚又懼,要知道這位年輕公子可是不僅擊殺過一位仙長,還將西延鎮狠狠劃了一道,連城牆都消失了一小段,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神完氣足,恐怕絕非是當初自己所想像的那樣,定然是得了什麼造化。

    「妖怪?呵呵,妖怪被我吃了!」

    李小白露出一口白牙,他的話讓老刀把子的肝兒都開始發顫,當初若是知道會招惹到這麼可怕傢伙,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打西延鎮的主意。

    由於吞過一枚妖熊膽,自稱吃過妖怪,倒也不算說謊。

    「你想怎麼樣?」

    老刀把子儼然將李小白當成了他所認為的仙長。

    「怎麼樣?」

    李小白冷笑著踏過大車,一步步走向這些騎馬的山匪,右手悄然捏成劍指,繼續說道︰「當然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本公子一向不記仇,有仇通常當場都報了,現在他要向老刀把子連本帶利收回西延鎮的債,人命債!

    「冤家宜解不易結,以往就此作罷,大家交個朋友怎麼樣?」

    老刀把子著實有些吃不準李小白的路數,潛意識中並不願意與這樣的傢伙放對,在語氣裡不自覺的慫了。

    聽到首領這般說話,山匪們紛紛驚詫的望過來,一向張狂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的老刀把子怎麼會如此忌憚這小子,方才收拾青牛山的那些窩囊廢時可沒這麼好說話過。

    只有曾經跟老刀把子一起洗劫過西延鎮的馬匪或許才能夠理解首領的此刻心情。

    「老大,怕那個娃作甚,待爺一錘子把他砸個稀巴爛,咱們再搶他個痛快!」

    棄了坐騎,徒步追上馬隊的巨漢揮動著手中的八稜金瓜錘,凶相畢露的打量著李小白,無論對方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他都有信心砸碎砸爛。

    「虎力說的沒錯,他只有一個人!」

    「把他牽在我的馬後面,一路拖到死!哈哈哈!」

    「我要砍下他的腦袋做夜壺!」

    「不如當球踢!」

    「好主意,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

    大部分山匪們不知死活的瘋狂叫囂。

    「妖女!下午茶的時間到了!」

    李小白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錢袋。

    關門,放清瑤!

    「又喝茶嗎?能不能加些糖,奴家怕苦!」

    青蛇懶洋洋的從錢袋口探出腦袋,這個文青妖女裝模作樣的喝了幾天茶水,結果受不了茶湯苦澀,很快又原形畢露。

    「你可以添些點心!」

    在距離那些山匪們還有十多步時,李小白停下了腳步。

    「點心?點心在哪兒?」

    青蛇吱溜跌落到地上,她並不介意享用一頓點心就茶水,茶湯雖苦,但是配上點心,還是別有一番滋味。

    對於人族的點心,對她來說,永遠是多多益善。

    「你看到的都是!」

    李小白沖著鴉雀無聲的山匪們不住的冷笑。

    那條蛇會說話?十余步開外的山匪們死死相著李小白腳邊的青蛇,他們身下的馬匹不安的打著響鼻,在一陣驚惶失措的騷動中不由自主向後退卻。

    但是不少山匪因為生活環境遠離妖域,對於妖族的可怕僅限於傳聞,盡管明明知道不好惹,心中依然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什,什麼鬼東西?」

    巨漢虎力瞠目結舌的望著青蛇妖,心頭沒來由生出一陣惶恐。

    「妖!竟然是妖!」

    老刀把子倒吸著冷氣,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李小白身上竟然還藏著一隻妖族。

    山匪們的臉色漸漸變了,他們或許能夠死拼一隻靈智初開的小妖,可是像這般談吐清晰的妖怪恐怕絕不止是靈犀境那麼簡單。

    巨漢虎力渾身一顫,手中的八稜金瓜錘當場跌落在地,直接砸出了一個小坑。

    「妖!額的娘哎!俺要死了!」

    他兩眼直往上翻,嗷嘮一嗓子, ,若大的一條漢子,竟然當場嚇昏了過去。

    這傢伙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光是看到一隻妖怪就嚇成這般模樣,很難讓人想信方才他將壘石和活人統統砸爛時的所向無敵。

    「跑!」

    縱橫戈壁多年的經驗讓老刀把子對危險有充分的清晰認知,他毫不猶豫的勒轉馬頭,往大黃嶺深處跑去。

    一直跟著他的老匪沒有任何遲疑,跟著一起掉頭就跑。

    其他山匪則完全是茫然無意識的跟著首領跑,仍舊還惦記著身後的商隊肥羊,因此「逃」的並不積極。

    「公子不是不喜歡奴家吃人麼?」

    青蛇扭動著身軀,驟然變大了數十倍,昂起頭的身形一下子高過了李小白。

    由於從蛟鱗上吸收到了那一絲龍氣,雖然有些駁雜,數量又少,但是依然勝過妖氣太多,使她的滿身青鱗越發翠綠,猶如最頂級的帝王綠翡翠一般,而妖氣也越發的精純凝聚。
liolee 發表於 2017-2-6 11:47
第70節-吞匪


    「那些畜牲也能算是人嗎?」

    在李小白眼中,山匪也好,馬匪也罷,只要不幹人事,滅絕人性的,統統都沒有資格算人。

    不是人的玩意兒,誰在乎他們是否被妖怪當點心吃掉。

    「那麼,奴家就不客氣了。」

    清瑤的身形陡然再次大了幾分,吐著鮮紅的蛇信,直接縱身沖了上去。

    落在最後面的一名山匪忽覺頭頂上空陰暗了下來,下意識的抬起頭一看,當即嚇得魂飛魄散,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就被張大了嘴的巨大青蛇連人帶馬一起吞了下去。

    「啊!」

    吃人!

    這就是妖族在活生生的吃人,直接一口吞。

    聽到後面的慘叫,跟在老刀把子身後的山匪們終於醒悟過來,妖怪就是妖怪,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

    但是對他們而言的這場悲劇才剛剛開始。

    馬兒們一個個嚇得直腿軟,山匪們拼命揮動馬鞭,將馬屁股抽得皮開肉綻,劇痛刺激的身下馬匹拼命邁動四蹄,即便如此,奔跑的速度也依然比往常慢了三分。

    身如水缸般粗細,長達十餘丈的巨大青蛇行動如風,轉眼間追上了那些山匪,左一口,右一口,絕望的慘叫聲不斷響起,一名又一名山匪不是被青蛇從馬背上咬住甩上天空,然後自由落體墜入蛇口,就是連人帶馬直接被吞下,蛇軀表面可見一個明顯的隆起慢慢往後推移,卻很快消失不見。

    一些不甘心就此葬身妖口的山匪懼極生勇,轉過頭來舞揮著兵器向清瑤反沖過來。

    在化形境的妖族面前,尋常凡人的匹夫之勇卻完全沒什麼卵用。

    利箭射在蛇鱗上,連個白點都不會留下,刀劍斬擊更是連撓癢癢都不夠資格,清瑤完全無視這些小點心的反抗,張開毒牙猙獰的蛇口照例吞了下去。

    「跑!快跑!」

    老刀把子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喊,一邊將馬背上所有能夠扔掉的東西全部拋去,盡可能減輕負重,可以讓馬匹跑得更快些。

    從戈壁荒漠一直跟著他的馬匪們有樣學樣。

    直刀,鎧甲,水囊,幹糧袋,甚至是隨身的金銀,悉數拋去,眼下保命要緊,其他的根本顧不得了。

    只有在封狼道與大黃嶺收下的山匪依然捨不得自己那點兒家當。

    逃跑的隊伍漸漸分成兩個部分,沒有隨著老刀把子減負的山匪們漸漸落在了後面,只有老刀把子帶著自己的心腹跑在了最前面,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老刀把子等人的坐騎是經過千挑萬選的駿馬,哪怕稱作為寶馬也不為過,全力奔跑時的速度與臨時湊給山匪們的駑馬與劣馬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當即將大部分山匪甩在了身後。

    一陣哭爹喊娘和絕望的慘叫後,除了老刀把子帶著五六個心腹倉惶逃往大黃嶺深處外,其他的山匪盡數葬身蛇腹,只剩下十幾匹馬屁股尿流的嚇癱在路旁。

    「有幾個跑了!」

    吃了個痛快的青蛇有些不滿,意識到自己光顧著吞食山匪,竟然讓幾個小點心趁機溜走了。

    有心想要繼續追擊,可是望著妖生地不熟的茫茫群山,滿目植被覆蓋,完全找不到方向,畢竟她是蛇妖,而不是狗。

    蛇信可以分辨味道,甚至辨識熱量,卻無法像狗鼻子那樣精確定位與持續追蹤。

    「算了,窮寇莫追,只要還在山裡,遲早會把他挖出來。」

    李小白騎著馬施施然追了上來,讓清瑤放棄了窮追不舍的念頭。

    轉型山匪對老刀把子來說同樣是一種挑戰,註定了他在這片群山中不會像在戈壁荒漠時那麼如魚得水。

    如此深仇大恨,怎麼可能讓對方死個痛快,讓老刀把子陷入惶惶不可終日,才合李小白的心意。

    「可惜了呢!」

    清瑤意猶未盡的吞吐著蛇信,這樣的機會很難得。

    她重新變回三尺長的小蛇,跳到馬背上,鑽入錢袋。

    山匪還剩下一個,就是那個最先昏倒的巨漢,商隊護衛們沒閑著,一擁而上,毫不客氣的把他捆成了粽子,等到了晚上給蛇妖大人當夜宵。

    正如李公子所說的那樣,他的妖奴果然專吃壞人,真是謝天謝地!

    一瓢涼水澆在了巨漢的臉上,當場把他激醒過來。

    「妖,妖怪吃人了!吃人了!」

    巨漢一睜眼,當即撕心裂肺的嚎叫起來。

    這傢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妖怪。

    「喊什麼喊,都吃完了!」

    商隊護衛頭領一鞭子抽在了巨漢身上,這近一丈的大個子真是白長了。

    「還剩一個?」

    李小白騎馬回轉,看到商隊護衛們正對一個綁得結結實實的俘虜拳打腳踢。

    山匪人人得而誅之,護衛們自然也沒有客氣。

    這位李公子與他的妖奴解了商隊之危,護衛們對他恭敬有加,當即說道︰「公子,此賊該如何發落?」

    義善祥的商隊雖然一貫與各路綠林交好,秉持花錢消災,和氣生財之災,卻並不意味著可以任人劫掠。

    因此落到他們手裡的盜匪恐怕不會比落到官府手上會好多少。

    「嗯,挺大個兒的!」

    李小白低下頭去撿巨漢的八稜金瓜錘,沒提動。

    西瓜般大小的錘頭連帶著精鋼錘柄,少不得有一兩百斤的份量,掄在人身上,恐怕不死也殘。

    原本還有些擔心,卻看到自己的八稜金瓜錘依舊紋絲未動,腦子就像缺弦兒的巨漢頓生輕視之心,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恁得一個小白臉子,想要動爺的錘頭,下輩子吧!」

    「閉嘴,死到臨頭了,還敢囂張。」

    「兄弟們,收拾他!」

    商衛護衛們再次拳腳相加,將巨漢揍得滿臉是血。

    「好重的傢伙,正好用來賣廢鐵,大概夠得上一桌酒席。」

    李小白根本不在乎巨漢的嘲笑,依舊打量著沾滿了石粉和血漬的八稜金瓜錘。

    像這等重武器放到戰場上,絕對是摧枯拉朽的利器,哪怕是戎人引以為傲的沖城騎恐怕都架不住一錘子。

    同樣的,只有猛士才能駕馭得住這樣的重錘。

    「不,不要賣我的錘頭!殺了我也不要賣我的錘頭!」

    在劈頭蓋臉的拳腳中,巨漢一聽到要賣自己的寶貝錘子,當即急得大叫起來。

    這二貨,居然把這破鐵錘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李小白收回放在眼前這支八稜金瓜錘上的目光,望向正在挨揍的那個巨漢山匪,笑了笑說道︰「還是先顧顧你自己吧!這麼大的塊頭,晚上等著當夜宵吧!」

    巨漢皮糙肉厚似乎十分扛揍,雖然表面上被揍得血赤拉糊,卻依然生龍活虎。

    「晚上有夜宵?這感情好!有圓子不,爺喜歡酒釀圓子,還喜歡,喜歡,呃!」巨漢驚喜的叫了一嗓子,旋即發現不對,聲音打著顫道︰「當夜宵,爺不要當夜宵啊!不要吃我!」

    原來不是有東西吃,而是喂妖怪!

    小巨人一般的漢子又嚇尿了。

    「先停一停!」

    李小白叫停了滿頭大汗的商隊護衛們,好整以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胳膊比他腰還粗的大漢,說道︰「殺過人沒?」

    巨漢甕聲甕氣地說道︰「殺過!」

    「殺過良善沒?」

    李小白又問。

    商隊護衛頭領沒好氣的插話道︰「公子,山匪哪有不殺傷良善的?這廝手上一定沾著不少罪孽。」

    「什麼是良善?」

    巨漢滿臉不解。

    眾護衛們盡皆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這些惡賊根本不識好歹,不分善惡,否則怎麼可能會當山匪,但凡稍有些良心的,都不會在這太平盛世落草為寇。

    「來往的商人,種地的農夫,趕車的馬夫,做工的工匠,治病的郎中,當兵的士卒,老弱婦孺之流。」

    人往往存在多面性,沒有辦法完全界定實際意義上的良善,李小白還是大致圈定了一部分群體,基本上是依靠勞動為生的人群。

    巨漢不疑有他,皺起眉頭想了想,說道︰「一個都沒有,爺只殺過一個騎著馬從北邊戈壁來的傢伙,有二郎山的人,還有方才青牛山的,大概有,有……快把爺身上的繩子解了,掰不了手指頭,怎麼知道殺了幾個青牛山的?」

    商隊護衛們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曾經死在這個巨漢手裡的竟然大多數都是匪類。

    護衛頭領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李小白與巨漢身上來回轉著,隱約猜到了李小白的一些想法。

    「你是怎麼當山匪的?」李小白擺了擺手,對那些護衛說道︰「給他解開吧!只是一個缺心眼兒的渾人!」

    商隊護衛們遲疑了一下,光是這個大塊頭就知道這傢伙不好對付,解開繩索後若是發起狂來可怎麼辦?

    「解開!」商隊護衛頭領給手下們使了個眼色,他對李小白已是無條件信任,連那些窮凶極惡的山匪都被解決了,還不差這麼個傢伙。

    「老娘死了,爺肚子餓,老刀把子手下一個人被我打死了,所以老刀把子讓我跟著他混,爺能上吃飽飯!快點解開,爺還要數手指頭!」

    巨漢任由商隊護衛們解開了綁在自己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繩子,剛獲自由,就盤坐在地上,撥拉起自己的手指頭,想要算清楚到底有幾個青牛山的山匪死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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