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8992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1章 面膜
               
    老錢今天上午早飯後已經被許廣陵趕了回去。

    雖然他下次再打車或坐車的時候不免會想起老錢高超的車技,但這樣一個國家衛士,可不是為了給他來當一個隨從和服務員而存在的。

    他用不起。

    而且基本上也無所用。

    老錢在他這兒,只能是寶劍入匣,鐵戟沉江,大海游龍臥水池,做起魚蝦。

    所以住了兩天後,他就讓老林,以及老錢自己一起動手,到菜園裡摘了一麻袋的蔬果,嗯,就是裝在老林以前從家裡拿過來的大麻袋裡,然後讓他扛著這個麻袋開著車滾蛋了。

    半天的時間,錢紹友已經回到了家裡。

    領導給他特批了一個月的假!

    以前,因為職業的關係,老錢一年中能回家的次數不超過五次,待在家裡的時間不超過十五天,所以不論是對父母,還是對妻子,他都是心懷深深歉疚的。

    老錢父母,以及妻子父母,都可謂是退休高幹。

    嗯,他們雙方的家庭都屬於是大系統裡同質的小系統,老錢和妻子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青梅竹馬,雖然這青梅和竹馬之間在婚前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兩人婚後,鑑於都是退休,所以雙方父母也就住到了一起。

    早早就打了電話,所以老錢到家的時候,妻子及四位老人樓下相迎。

    老錢也不顧雙方父母都在場,把妻子緊緊地擁抱在懷裡,妻子廖清如也是一樣。

    兩對父母卻也不避,只是笑看著小倆口親熱。

    飯還沒有做,但晚上要吃的菜,之前廖清如卻是和媽媽以及婆婆一起準備妥了大半。主要是時間還早,這個時候才三點多,要是老錢再晚點到家,等著他的肯定就是熱騰騰的飯菜了。

    和妻子上樓後,看到妻子和老媽岳母又開始準備飯菜,老錢才想起他是帶了東西回來的!

    「你們等等,今晚的蔬菜換一下,已經收拾好的放冰箱!」老錢說著,然後就急急忙忙地奔下樓去,很快,提了一個大麻袋上來。

    麻袋還是比較乾淨的。

    但再怎麼幹淨的麻袋也還是麻袋,放在他們家的客廳中,還是顯得頗為「粗獷」。

    也沒待家人詢問,老錢三下兩下解開麻袋,然後,麻袋裡的幾樣蔬菜便顯露了出來。老錢一樣一樣地往外拿,「如如,來,搭把手。」

    他把一棵大白菜遞給妻子。

    然後客廳裡其他的五個人全都驚訝了起來。

    「小紹,這大白菜怎麼長這麼大?還有這些蔬菜是從哪來的,公司發的嗎?」錢紹友的岳父道。

    基於一些常規的保密原則,他們都是把工作單位稱為是「公司」的,也算是緊跟時代步伐。而附近的一些老人等也都知道,老錢和老廖家的小錢,是在中海的一家家具製造廠打工。

    「不,是許先生送給我,讓我帶點回來讓你們嘗嘗的。」錢紹友道。

    一提起「許先生」,客廳裡幾個人全都肅然起敬,那是一種綜合著尊重、敬畏以及感謝等的情緒,而其中感謝的成分無疑是最重。天知道,當初他們是怎麼經歷從地獄到天堂的感受的!

    「許先生他不是醫生嗎?」廖清如道。

    許先生是醫生嗎?

    毫無疑問地是。

    但接近的這兩天,錢紹友卻覺得許先生其它都可以是,卻偏偏不怎麼像是一個醫生,那感覺特奇怪。

    「對,許先生是醫生。」錢紹友道,「可是他也種菜。」

    廖清如及四位家長:「……」

    接下來就是處理錢紹友拿出來的這些菜,而一些異狀,在處理的過程中就出現了。

    大白菜很香,清香。

    西紅柿很香,香甜。

    那種味道一點都不濃,但偏偏讓人一聞,就覺得實在是清香清甜得不得了。明明中午才吃過飯不久,這時一聞,肚子居然就咕咕叫了起來,再然後,就是感覺很餓!

    「這西紅柿真香,像是小時候吃的那種味道。」錢紹友岳母說著,然後切的時候,情不自禁就拿起一片放到嘴裡。

    下一刻,她就呆住了。

    這不是小時候的味道。

    哪怕食物再貧乏的年代裡,吃過的任何東西,經過回憶的加成後變得美味得不得了,但也依然沒有一種「美味」,能比得上現在口中這片西紅柿的十分之一。

    「我的天,這西紅柿怎麼能這麼好吃!」

    一片嚥下,整個口中開始生津,然後那種饞人至極的香甜再次在口腔中瀰漫,錢紹友岳母都顧不上怎麼驚嘆,對錢紹友母親道:「親家,你也來嘗嘗,是我這嘴裡出毛病了,還是這西紅柿真這麼好吃?」

    錢紹友在洗黃瓜。

    針刺那麼多的黃瓜,也只能是由他這個大老粗來動手了。

    但錢紹友同樣也高估了自己,之前看許先生洗的時候就是隨意用手一抹,他這時也跟著隨意地一抹,然後小小的杯具就上演了。——整個手掌都麻麻的,此外,不少針刺還扎進了手掌裡!

    那叫一個酸爽!

    沒有驚詫,錢紹友只是苦笑,笑自己的「天真」。

    不過這時他卻顧不得這個,而是向妻子獻慇勤,「如如你過來,讓娘和媽她們先弄,我給你做個面膜。」

    「做什麼面膜啊!」廖清如嗔笑著,卻還是走了出來。

    「老婆大人,來,坐好,閉上眼睛。」錢紹友單膝支跪在沙發上,給愛妻「上妝」。

    看到他手裡拿的黃瓜了,廖清如也沒奇怪,但聽話地閉上眼睛小半晌後,她又重新把眼睛睜開。

    「老錢,黃瓜不是這樣敷臉的!」廖清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還以為丈夫是在網上哪裡的學了,回來討她歡喜,卻原來還是毛手毛腳的什麼都不懂。嗯,廖清如看到丈夫手裡的小碗,以為他是把黃瓜榨汁給他涂臉。

    嗯,黃瓜榨汁能涂臉,但是最好還是加點其它東西。

    「我懂的!聽話,乖,閉上眼睛!」老錢拿出丈夫的威嚴,卻又柔情似水地對妻子這般說道。

    「好,聽你的啦!」廖清如白了他一眼,重新閉上了眼睛。

    黃瓜汁塗在臉上清清的,也涼涼的。

    但廖清如此時心裡,卻是甜如糖蜜,暖如春夏。

    此生此世,沒有什麼時候,能比像現在這一刻,更美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2章 夢遊仙境?
               
    錢紹友為妻子做著面膜,同一天的異時異地,伊藤真桐為妹妹做著面膜。

    錢紹友有樣學樣,當然沒有做錯,但他實際上也確實什麼都不懂,妻子廖清如並沒有冤枉他。

    但伊藤真桐不一樣。

    女人是要保養的,更不用說像是伊藤真桐這樣的「麗人」。

    而且,家族商會涉及的領域裡,有一個就是美容,伊藤家族旗下有好幾個在國內外都比較有名的美容化妝品牌。

    這黃瓜從頭到尾都是奇怪地與眾不同的。

    那麼多密密麻麻的針刺很奇怪,除掉針刺後立即滲出大量的汁液更是奇怪。如果不是明明白白地看著這是黃瓜,伊藤真桐更懷疑她看到的是外形特殊的蘆薈或仙人掌之類。

    按許君說的,她開始給妹妹做面膜。

    但手指只是才一接觸那黃瓜的汁液,她的心中就是一驚,但暫時地她按捺住了那驚異,還是小心地把這汁液往妹妹臉上塗抹。

    直到塗抹完畢,阿梨小臉上已經被塗得厚厚實實,像是包了一層果凍,她才取碗中剩下的一點,塗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明明是黃瓜的汁液,卻有點像是薄荷汁的感覺。

    但也只是部分地感覺像而已。

    才一塗抹上去,清涼便迅速地在整個手背上擴散開來,並一點一點地向內滲入。

    伊藤真桐能清晰無比地感受到!

    不知是否錯覺,才一兩分鐘的時候,伊藤真桐就感覺手背上被塗抹的地方比別處要清爽、潔淨了很多,以至她都能感覺到一種別樣的細膩。

    然後,這隻手有點莫名地難受。

    伊藤真桐就感覺右手除了被塗抹的地方,其它地方都有點「髒」,就像接觸過油污之後沒洗手一樣,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手給好好地清洗一下。

    那難受勁兒簡直別提了。

    不過此時此刻,伊藤真桐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妹妹臉上。

    因為心臟的緣故,妹妹的臉色是比較蒼白的,從小到大一直如此,而且雖然從不缺保養,甚至是重點地養護,但她臉上的膚質也依然不是很好。——缺血的關係。

    但這時,伊藤真桐看到了彷彿奇蹟般的一幕。

    被她塗抹於阿梨臉上的那層「果凍」,就像是落在地面上的雪一樣,一點點地融化,並滲入下去。

    伊藤真桐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

    阿梨臉上的果凍層,從一毫米厚,漸漸地變薄,九分、八分、七分、六分、半毫米、四分、三分……

    與此同時,伴隨著的,卻是阿梨本來有點蒼白也有點黯淡的臉色,漸漸地有了光華。雖然還是蒼白,但看起來已經是截然不同。

    之前的蒼白,像石頭。

    而現在,石頭變成了玉。

    這簡直太誇張了!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著,並且還是自己動的手,伊藤真桐絕對懷疑這是什麼激素或其它類化學產品,而且是有很大後遺症的那種!

    要知道,哪怕是被譽為最親膚最適合做膚質保養的蘆薈提取液,效果也絕對比不上這萬一。

    是的,萬一!

    只有這個詞,才能傳達伊藤真桐此刻的感受。

    「阿秭,臉上好舒服哦,你也來做一次吧!」伊藤真梨此時睜開眼來,很高興地對姐姐說道。

    伊藤真桐又怎會不想!

    但她總還是記著這裡是什麼地方的。

    這個奇怪的黃瓜,讓她完全看不懂的許君這個人,還有更早前,那被她們姐妹兩人先後聞到卻始終都透著奇怪的香味。這一切,都讓她此時有點恍若置身錯覺。

    她們一行人是不是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來到了「仙境」?

    然後,這一晚,是他們之間僅有的接觸?

    過了這一晚,別說這個地方,是不是就連許君這個人,都完全地再不復尋?

    伊藤真桐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很荒謬,但她就是止不住地這樣想。

    然後,雖然想像妹妹說的,給自己也做一次面膜,非常想!但也只是止於想,她不敢做。

    許君剛才可是說過,讓她為阿梨做。

    可沒讓她給自己做!

    雖然就算做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後果,但伊藤真桐真的哪怕是一絲一毫,也不敢有違許君的心思,以至於讓他心中產生不快。

    萬一許君真的是「仙人」,是某種大神通者,那她任何不適當不應該的行為,後果都是極其嚴重的!也許,救治和不救治妹妹,就在那麼極其微妙的一念之間!

    前天,和妹妹三盤棋下完之後,他不是就那樣走了麼?

    如果不是這次巧遇於此,伊藤真桐不覺得他們還會有什麼再次見面的機會。

    許廣陵的動作很快。

    就在伊藤真桐的心思輾轉和恍惚間,他的幾個菜就全都一樣樣地做好了,本來也很簡單。

    一種種清香瀰漫。

    雖然都是「清香」,但大白菜的清香和黃瓜的清香是不同的,黃瓜的清香又和空心菜的清香是不同的……總之,名義上是清香,但其實是各種香。

    除了許廣陵,其他四人,不論是老林老譚,還是伊藤姐妹,鼻翼都是不自覺地嗅動,而且是接二連三的。

    那完全是一種本能性的動作,都不怎麼受自我控制的。

    按理說,伊藤真桐什麼美味沒嘗過?她想吃什麼沒有?本不應該表現出這種饞態的,但這一刻,她的表現也就是比妹妹稍好一點而已。

    伊藤真梨可誇張了。

    她的眼睛大睜,嘴巴也大張,然後直接跑到桌邊,把頭朝桌面中間湊,當然,倒是很「知禮」地沒有靠得很近,然後陶醉地閉上眼,鼻子不停地嗅著。

    好半晌,她才直起身子,又連連嚥了咽口中過多的口水,然後簡直是讚歎到無以復加般地對許廣陵道:「哇!許哥哥,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菜!」

    她都還沒吃呢。

    對這小姑娘,許廣陵確實算是比較欣賞的,所以也沒有故意裝作高冷什麼的,而只是淡淡笑道:「那只是你逛了半天山,現在肚子餓了。好了,趕緊坐下來,開動吧。」

    許廣陵說著,最後這句,也是對其他三人說的。

    接下來的場面,無需過多描述。

    老林老譚兩人的表現,一如既往,雖然已經吃過很多次許廣陵做的菜了,但他們絕沒有「習慣」哪怕一點點,還是像第一次吃一樣。

    伊藤真桐略有控制,但也只是「略有」而已。

    伊藤真梨麼,小孩子吃到特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樣,她就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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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針灸,以及邀請
               
    八個菜,而且一樣也只是一盤。

    四個人吃,當然不會有什麼剩下,是真的「一滴」都不剩。

    菜吃見底,然後就被清盤了,就連伊藤真桐,都把那盤焯空心菜,當盤中還剩下幾根的時候,給倒進了自己的碗裡。

    許廣陵依然老樣子。

    「許哥哥,你怎麼不吃?」伊藤真梨雖然貪吃,但還是記得關心地詢問一句的。

    「我喝果汁就夠了。」許廣陵展示了一下他手中的大白菜汁。

    許廣陵的果蔬汁種類很豐富,他一次喝一樣,早上蘿蔔汁,晚上白菜汁,明早黃瓜汁,明晚番茄汁……輪換著來,都不帶重樣的。

    飯後,伊藤真梨的小肚子果然鼓了起來。

    其實以她的心臟情況,是不宜吃多的,但許廣陵也未阻止。主要是他確定,園裡的這些蔬菜,被消化吸收的速度極快!

    「許君,之前聽林大叔說,您是醫生?」飯後沒有兩分鐘,伊藤真桐這般地問道。

    許廣陵平靜地點點頭。

    「阿梨的心臟從小就有點問題,您能不能幫她看看?」伊藤真桐又道。

    伊藤真梨眨巴著眼睛偎依在姐姐身邊。

    「心臟問題是很麻煩的。」許廣陵道,「要不我用針灸幫真梨小姐稍微調理一下?」

    伊藤家族,不會缺針灸師,更不會缺什麼調理師。

    許廣陵並未隱藏什麼,也不可能故意欺騙什麼的,那不是他的行為宗旨。但他這一說,也確實是在墜下去的天平上的另一端,放上了一個小小的籌碼。

    然後,出手還是不出手,由伊藤姐妹一言而決。

    而以他的這個說法,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拒絕的吧?

    她們對他的瞭解,也最多就知道他是一個棋手,然後是聽老林或老譚說上那麼一句,他是醫生。

    「許君,那太好了!」伊藤真桐的反應是,聽到這話後,她立即驚喜萬狀地站了起來,甚至帶得伊藤真梨都有點踉蹌,差點摔倒在地,「許君,千千萬萬地拜託!」

    說著,然後是一個深深的鞠躬。

    許廣陵目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下伊藤真梨。

    「許哥哥,你的針灸疼不疼啊?」伊藤真梨道。

    「疼,非常疼。」

    「嘻嘻,疼我也不怕!」伊藤真梨跑過來,直接就把衣袖往手肘處拉,「是在這裡針嗎?」

    十分鐘後,伊藤真桐一行離開,帶著已經陷入熟睡的伊藤真梨。

    許廣陵一成不變地上山而去。

    今天的時間略有點晚,伊藤姐妹的到來是其一,之前他回來的就較往常稍晚,稍晚的原因是今天他又集中品嚐了某些種類的藥草。

    卻說伊藤一方。

    回到景區的賓館後,伊藤真梨被安放在床上,伊藤真桐和其他的四個醫護,給她安裝生理狀態檢測的儀器。

    再熟稔不過的流程,所以也沒什麼好說。

    然後,幾個人就在床邊靜靜地等著。

    前面的整整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變化。變化在一個多小時後發生。

    伊藤真梨的心跳,突然變得紊亂,隨後血壓也是如此,然後手腳處的血液流速,全都出現了很大的偏差。此外,其它的所有生理指標,沒有一項和之前是一樣的。

    都在急劇的跳躍和變化中。

    「小姐……」醫護中的一個,瞠目結舌之後,帶著震驚及惶恐地對伊藤真桐說道。

    只是他才開了個口,便被伊藤真桐抬手止住。

    於是,五個人再次靜站在伊藤真梨床前,不時地看著伊藤真梨的面色等,然後又不時地緊盯著儀器指示。

    伊藤真桐兩手緊握,握了又鬆,鬆了又緊,但她面上的神情卻始終是平靜。

    又是差不多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是無比的漫長。

    好在,過去了。

    伊藤真梨睫毛扇了扇,然後醒來。

    「咦,我怎麼睡著了?」初醒來後的她還迷糊著,視線轉了轉,定在了伊藤真桐臉上,「阿姊,我們已經從許哥哥那裡回來了嗎?」

    「對,回來了!」伊藤真桐示意幾個醫護解開儀器,她自己坐在伊藤真梨身邊,「阿梨,你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伊藤真梨醒來的前一刻,其心率已經平穩,血壓也已經平穩。

    以前,她的心率正常在38到44之間搖擺,血壓也是在60/40之間,而且一天之中差異極大。這也是她稍微情緒不穩,就會暈厥過去的原因。

    但剛才,她的心率一下子上到了58!

    那是以前,從她出生到現在,從來都沒有過的一個可怕數字。

    而她的血壓,也已經上升到了81/56,以她的身體情況來看,已經完全可以說是恢復了正常!

    「不舒服?沒有啊。阿姊,我現在的身體很舒服呢,暖暖的,像是曬了太陽一樣。」伊藤真梨依然還有點小迷糊地道。

    「好,阿梨,你等會起來走走,然後再去泡個溫泉,我先給家裡打個電話。」伊藤真桐道,然後她就走了出去。

    電話是打給祖父伊藤靜石的。

    這是伊藤真桐非常尊敬也非常信賴的一位老人,是祖父一手培養了她,也是祖父在幾年前力排眾議,讓她逐步接掌了家族的商業大權。

    這大權之前大半是在伊藤真桐的大伯手上,小半是在她父親手上,而現在兩人全都是她的副手。

    在電話裡,伊藤真桐無比詳盡地報告了今晚的一切,甚至連她對許廣陵可能是「仙人」的猜測都說了。

    電話那頭,開始很平靜,隨後,伊藤真桐聽到了明顯無比的氣息聲,昭示著那邊持電話者情緒上的激動難抑,然後,慢慢地又復歸平靜。

    伊藤真桐一直靜靜等著。

    而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五分鐘。

    然後,她的祖父開口說話了,而這一說就是一大串:

    「大桐,邀許廣陵君來日本發展。」

    「盡最大努力。」

    「伊藤家族可以提供的條件是,起始十億美金,後續視情況可以陸續追加,初步上限一百億。如果確有建樹,伊藤家族可以聯絡其它家族以及政府,全力扶持,把這個上限提升到沒有上限。」

    「這是資金,而他需要的人手,要多少,我們提供多少,只要他開口。」

    「其它一切資源,皆如此類。」

    「他要做的,就是作為首腦,作為核心,建立漢方醫學體系。」

    「大桐,你告訴他,伊藤家族開始是資助,中間可以是協助,最後可以是追隨!」

    主事家族商業幾載,伊藤真桐見過的場面不可謂不多,不可謂不大,但這時,她卻依然還是被祖父的這手筆和決心給震驚了,哪怕之前她本人對許君也是極其的重視!

    但現在看來,她的重視,和祖父的重視,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祖父,需要這樣嗎?」伊藤真桐難掩心悸,強抑著心跳地這般問道。

    「大桐,在一年前我就已經對你完全放心了,你已經有了駕御伊藤家族這艘船的智慧和手腕。」伊藤靜石在那邊靜靜說道,「但你的高度終究還是差了那麼一些,目前還不理解,什麼叫做一身即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4章 藐姑射之山
               
    一身即國,一個人就是一個國家、國度。

    許君去了日本,他會成就一個醫的國度,而日本也將成為一個醫的國家?

    儘管不是很理解祖父的話,但「一身即國」這個詞中依稀透出的氣魄和格局,依然讓伊藤真桐聽得心潮澎湃,難以自抑。但她還是勉強抑著,冷靜地問道:「祖父,許君為什麼要去日本而不留在中國呢?」

    「因為中醫在中國,已經沒有根了。」

    「以許君的本領,在中國,會很寂寞的,而若來到日本,他會如魚得水。」

    伊藤靜石靜靜說道,「大桐,關於這一點你不必提,許君本人,想必比你要清楚得多。他的本領不可能沒有傳承,而他的老師也不可能沒對他講及過這一點。」

    「站得越高的人,會看得越清楚,看得越清楚的人,會越絕望。」

    「他的老師不會耽誤自己的弟子的。」

    伊藤真桐道:「祖父,那要不要試圖把許君的老師也……」

    「不必了。」伊藤靜石在那邊淡淡笑著,「大桐,你是年輕人,老人的一些心念,你不懂,我懂。若我所料無差的話,你就是奉上任何條件,其也絕不會有任何動心的。」

    「而且,你不是讀過宋人王安石的那首《古松》麼?」

    「豈因糞壤栽培力,自得乾坤造化心。」伊藤真桐低低說道,「我懂了,祖父。您的意思是,許君的本領,已經超過了他的老師?」

    「超過,還是沒超過,略超過,還是遠超過,這些目前來說都不重要。凡一代宏偉之士,必出於私,必出於自。其師遠遜,其弟子遠遜,其父祖遠遜,其子孫遠遜,前越古人,後邁來者。」

    「這也是我剛才對你說的『一身即國』的另一種層面。」

    「以許君如許年華,便有著如許的本領,他的未來,遠非其師可比。」

    伊藤靜石淡淡說著,「大桐,你也是一樣。現在,你還在我的庇護之下,但總有一天,你會衝出我,衝出伊藤家族,以至衝出日本的樊籬,龍騰四海,鳳舞九天。」

    「而那一天,並不會太遠。」

    「祖父,我會一步一步,認真做到的。」伊藤真桐對祖父,也是對自己,這般說道。

    「我相信你。」伊藤靜石說著,「關於對許君的邀請,你只要把誠意拿出來就可以了,務必恭誠之至,但不必強求,當然,也無法強求。此等之輩,心中自有方圓,非任何外力可以動搖。」

    「祖父,我懂的。」伊藤真桐道。

    「當然了,中國那句話說得很好,盡人事,而聽天命。」伊藤靜石的語氣就如靜石又或大山那般沉穩,這沉穩從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地感染著伊藤真桐,現在也是一樣。

    「天命非我們所能動搖,但人事我們一定要做好。若許君對前來日本發展存在某方面心結的話,你便代我轉告一句話。」

    「人有國界,醫術也可以有國界,但是仁心沒有國界。」

    「以許君的本領,加上伊藤家族的全力配合,必可造福於全世界。他的研究,他的成果,將會直接推動全人類在健康方面的進展。」

    說完這話,再度沉吟了會,伊藤靜石又道:「若這番話仍然不能讓許君的心意有任何動搖的話,大桐,你便盡力邀請他來日本一行,一天就好。」

    「祖父,您的打算是?」伊藤真桐問著。

    「一年一度的針灸祭,就要開始了。」伊藤靜石的聲音,這一刻,飄忽而又悠遠,「我會協調一下時間,讓活動在你們到來的第二天舉行。」

    「祖父,我盡力。」伊藤真桐說道。

    電話便通到這裡。

    第二天,伊藤真桐帶著伊藤真梨去感謝許廣陵。

    她們得到了老譚熱情的招待。

    在森林保護站足足等著大半日之後,她們方等到了從山上歸來的許廣陵。

    「阿梨小姐,有好一點了沒有?」許廣陵問道。

    「許哥哥,我感覺現在很舒服,很舒服,就在躺在雲上面,曬著太陽一樣。」伊藤真梨跑過來給許廣陵鞠躬著,明明她的動作和昨天伊藤真桐的動作一樣,但她姐姐做來是讓人感覺有禮而尊重,但她……

    她就像一隻小猴子。

    而且只是一彎腰,下一刻她很快地就蹦了起來,喜不自勝地道:「許哥哥,我以後不會再暈過去了嗎?」

    「我也不知道。」許廣陵搖搖頭,還是和伊藤真桐打交道比較輕鬆,「伊藤小姐,你們打算在中國逗留多長時間?」

    這是,留客,不,逐客?

    逗留,短時間停留。

    伊藤真桐對漢語是非常精通的,所謂聽音而知義,聞得這話,她心裡便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還沒有開始邀請呢,她便收到了許君一盆似有似無的涼水。

    偏阿梨那傻子已經樂呵呵地和小譚去菜園裡摘菜去了。

    他們吃飯時老林還沒有回來。

    而且今晚的菜也只有六個。

    但其實哪怕只有一個,也足堪稱得上是「豐盛」了,不是數量上的多,而是味道上的殊勝。

    這是伊藤真桐從來都沒有吃過的美味。

    而且這種美味,已經是遠遠地超出了正常的「好吃」的範疇。

    吃著飯菜的同時,伊藤真桐不自禁地又是猜測著,而且許君今晚還是沒吃飯,依然只喝著一杯果蔬汁。——許君是只有晚上這樣,還是一天都這樣?

    「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由眼前這事,伊藤真桐不期然地便想起書中這話。

    而由這句話,下一刻,伊藤真桐便想到了《莊子》「逍遙游」中關於這句話的全部: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

    對中國的《莊子》這本書,伊藤真桐向來並不是很喜歡,因為很晦澀,又很「飄」,總之在伊藤真桐看來,沒有太多的用處。

    但這時,想著書中的這段描述,再對比眼前的許君,她的心中,越來越驚愕,越來越……

    藐姑射之山。

    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

    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

    ……

    長白山,世界惟一的生長著「本草第一」人參的聖山。

    前兩天初次見面,上樓梯時,她找不到任何合適形容的許君的手。

    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這些味道好到不可思議完全超出正常範圍的菜蔬以及外邊的那菜園。

    四個描述中,可能只有一個不符合的,便是那個「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5章 真正的價值

    許君會飛麼?

    或者說,他可以「乘雲氣,御飛龍」麼?

    伊藤真桐還真不知道!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認為這非常的荒謬,但現在,她有的只是一肚子的狐疑。

    其實對莊子這話原本她就是不理解的,不管是「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還是「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管是「不食五穀,吸風飲露」,還是「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又或是最後的「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

    這幾個說法,無一例外地都像是神話,像是寓言……

    總之,像什麼都好,伊藤真桐惟獨沒有把它們當成是現實。

    而且這段話中,還有兩個幾乎可以說是自相矛盾的說法,那就是,「不食五穀」,以及「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

    既不食五穀,遠離塵俗,為什麼又要提到谷?

    難道這個神人還專門為山下的居民之類的當豐收之神的?

    但現在,一個幾乎完全符合的例子,擺在伊藤真桐的面前,讓她一下子就既瞭然又茫然了。

    這般的嚴絲合縫!

    世間事,有這麼巧合的麼?

    世間巧合的事確實有,而且還不少,但接二連三的巧合就很少了,而連三之後又連四……那就如同小貓從鋼琴的琴鍵上跑過,然後響起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一樣。

    「許君,您一天都不吃飯,只喝果汁的嗎?」

    伊藤真桐是個很冷靜的人,但這一刻,她實在是精神上有著很大的恍惚,於是難以自抑地就問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最近胃口不太好,不怎麼想吃飯。」許廣陵道。

    這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

    只不過一般人正常的理解,和許廣陵所說的,會有那麼一點偏差而已。

    「許哥哥,你沒找醫生看看麼?」伊藤真梨吃得歡快,這時難得聽清了一兩句話,這般問道,然後這話才說完她就哎呀一聲,「嘻嘻,我忘了,許哥哥你自己就是醫生嘛!」

    「嗯,沒什麼問題。」許廣陵對姐妹倆點點頭,「其實果汁也挺好喝的。」

    邀請在飯後到來。

    伊藤真桐並未避著自己的妹妹和那位小譚,而且也沒有條件避開。不過也無所謂了,一個是傻子,一個是無論足跡還是見識都囿於這個小地方的人,也用不著避開他們。

    「許君,您所種植的這黃瓜,美容效果極其驚人。」

    伊藤真桐說道,「您有沒有考慮過,將其商業化?小妹家裡有幾個美容化妝品牌,所以對此方面略有諳熟。以小妹觀之,一支黃瓜的原液,如作為尖端產品推出,哪怕售價一百萬美元,也足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其實一百萬美元無異白送。

    哪怕一千萬美元,也依然可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至少,若體驗過其效果,伊藤真桐自己會買,她那個階層上下的所有夫人小姐,都會買。

    而真要能擁有這樣的產品,拿來售賣,無論售價多少,卻又都是最愚笨的選擇。這樣的東西,它的價值不在售賣,而在贈送。

    或許送出一支原液,就能打開一扇門戶。

    這樣的情景和可能,昨晚在給阿梨做面膜之後伊藤真桐就想到了。

    伊藤家族哪怕再家大業大,也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所以伊藤真桐的心中是無比熾熱的。但這種熾熱還不足以熔燬她的冷靜,所以此時,說著這話,她依然是表現出一派冷靜。

    她冷靜,作為聽眾之一的老譚可冷靜不了。

    老譚文化水平是不高,見識也確實不多,甚至一美元折合多少人民幣他也不是很清楚,但「美元比人民幣貴,一美元至少好幾塊錢」,這一點,他卻是絕對知道的。

    剛才,這位姑娘說什麼?

    一根黃瓜能賣到一百萬美元?

    幾百萬塊錢?

    老譚完全傻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天天吃的黃瓜,一根,值這麼多錢?而且吃的還不止黃瓜,還有蘿蔔,還有茄子,還有大白菜……

    那他一頓要吃多少錢在肚子裡?

    真的,這一刻,老譚腿肚子在很沒有出息地抽著筋,抖嗦個不停。

    另一位聽眾,被伊藤真桐視為傻子的伊藤真梨,剛才吃得飽飽的,現在正是小迷糊呢,姐姐的話,她自動就從耳朵裡過濾了,根本就是一種聽而不聞的狀態。

    然後,第三位聽眾,許廣陵。

    聽了伊藤真桐的這話,許廣陵也是有點愣的。

    原諒他,在這方面,許廣陵同樣也沒有什麼見識,他的見識不會比一邊的老譚好多少。而且對美容什麼的,他也只是七竅通了六竅而已。

    他知道這黃瓜的汁液用來美容很不錯,之前也有考慮過給周師母和周藍蘭以及鄭琴給弄過去一些,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弄,是寄黃瓜還是提取液什麼的,又及,這玩意兒保質期是多長?

    但是。

    有伊藤真桐說得這麼誇張麼?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誇張,都誇張到天上去了好像!

    不過在這方面許廣陵也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也許周藍蘭的發言權都比他更大,畢竟女人才瞭解女人,而他對此則一點都不瞭解。

    只是無論如何,這也都只是身外事而已。

    會讓他驚詫,卻絕不可能讓他震驚什麼的,當然更不可能讓他失態,所以許廣陵也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淡淡說道:「園裡的這些菜蔬,只是我一時興起,通過一些特別的手段種植出來的,條件很苛刻,它們不可能大規模種植。」

    「所以伊藤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聽到許君的這話,伊藤真桐心中很失望,但其實,這個回答並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早先,祖父對她說許君「一身即國」。

    之前,她忽然聯想起的莊子中的記載,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對許君新的猜測,——很可能接近事實卻又非常不可思議的猜測。

    這兩者,都讓伊藤真桐這一刻,毫不意外於許君的回答。

    甚至剛才,在說出的時候,不需要直覺,她都已經預料到許君會如何回答了。

    而結果,一如所料。

    伊藤真桐平復心情,雖然這事很重要,伊藤家族若能得到它,絕對可以獲得飛躍性質的發展。但這事也只是一個引子而已,更重要的,還是她後面的邀請。

    「許君,您有考慮過,去日本發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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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前往
               
    伊藤真桐並沒有太多的迂迴,而是直接地這般說道。

    這不是商業談判,任何的迂迴都是對對面最大的不尊重,而且,在一個自己完全看不透,相反,自己卻好像完全被對方看透的人面前,搞什麼迂迴,又或應用什麼策略,無異於是自取其辱。

    所以,直白,就是最好的方式。

    先是提出邀請,然後一二三四。

    伊藤真桐基本是按照和祖父的談話而進行。

    許君此人,金錢不可動,那基本上地位也不可動,因為名利往往是牽纏在一起的,所以伊藤真桐的邀請重心,還是放在仁心或者說「大義」上。

    捧出條件,捧出誠心,然後能做的,也只是等待回應而已。

    伊藤真桐對她的邀請並不看好。

    介乎直覺與非直覺,有直覺的因素,也有正常判斷的因素。

    果不其然,聽了她的話之後,許君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淡淡對她說道:「伊藤小姐,非常感謝你及伊藤家族的看重和熱情,說真的,我確實有點受寵若驚。」

    伊藤真桐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望著面前的男子。

    然後她就看到面前的男子也是對著她些許歉然地一笑,繼續著說道:「只是我這個人向來懶散慣了,素無仁心,亦無大志。是以,梁園雖好,非我所戀啊。」

    搖搖頭,伊藤真桐依然是苦笑,然後道:「許君,我懂的。其實剛才在提出邀請的時候,小妹就已經明白您會做出的選擇了。只是雖然知道,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心存奢望。許君,還請您見諒!」

    「沒有什麼,又有誰會因為別人對自己的看重而生氣呢?」許廣陵微笑道,「伊藤小姐,我沒有見怪,有的只是感謝。」

    「這就是許君您的仁心。」伊藤真桐淺笑著,「許君您就算不答應小妹的邀請,又何必自污呢?」

    「其實這個邀請是我祖父的意思,我昨天把您救治了阿梨的情況說於祖父聽後,他非常地感念,祖父對許君您的看法是『一身即國』,所以只是聽了小妹的隻言片語,便斷然截然地投下了這樣的重注。」

    「說真的,我也很震驚呢。」伊藤真桐笑著道,「小妹一直都聽說著大手筆、大氣魄,也一直為古今記載著的那些事蹟所動,卻沒想到自家祖父,也是此中人呢。」

    「令祖確然不凡!」許廣陵點頭說道。

    「那這個不凡的人想見一見許君,以表示對許君治好她孫女的感謝,除了感謝之外,絕無其它任何用心。不知許君能否滿足這個糟老頭子一個小小的請求呢?」伊藤真梨笑道,「許君,這還是祖父的意思,小妹只是轉達。」

    「祖父說,希望小妹能邀請許君去日本一行,讓他作為地主,好好地當面表示一下感謝。而如果許君您不方便的話,他會立即趕到這邊來,只要您同意。」

    伊藤真桐這幾句話中提到了阿梨,所以伊藤真梨也就從小迷糊中暫時地清醒過來,並聽清了她姐姐接下來的話,這時便嘻嘻地樂呵著道:「那太好了!許哥哥,我們一起過去吧,我說過要請你泡溫泉的,請你一次,兩次,不,至少三次!」

    伊藤真梨興奮地說道,並一二三地亮出她的三隻小爪子。

    許廣陵笑了笑,就想搖頭拒絕,但就在這時,卻是心中一動,想起了以前老師說過的話,關於中醫在日本、美國等地的方興未艾的情況,然後臉上就露出了一點沉吟之色。

    這個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機會,如果伊藤真桐還不能抓住的話,那她也就不是伊藤真桐了。

    「許君,拜託了,如果您能答應的話,祖父一定會欣喜若狂的。」伊藤真桐道。

    「伊藤小姐你的漢語學得不太好啊,欣喜若狂這個詞可不是這麼用的,老人家哪有那麼容易欣喜若狂,那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專利。」許廣陵糾正她的錯誤。

    「小妹的欣喜若狂很容易,就像現在,就是了。」伊藤真桐伸手撫著胸口,輕笑著說道,「小妹倒是很想知道,許君您在什麼情況下,會欣喜若狂呢。」

    話已說開,許廣陵也不會故意拿捏,接下來他便道:「令祖想來年事已高,不敢勞煩奔波,還是我過去吧。」

    真真切切地聽到這話,伊藤真桐這才是真正地欣喜若狂,她站起身來,又是深深一躬,「許君,多謝,多謝!」

    「那麼,拜託了,許君!祖父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伊藤真桐說著,「許君,關於簽證方面的事,要不要小妹代勞,我可以讓家族和領事館方面協調一下,讓您免簽入境。」

    「那倒是不用了,真要拒簽了我再找你。」許廣陵笑道。

    伊藤姐妹離去後,許廣陵再次撥打了客服電話,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也算是某種知會吧。

    而就在兩天後,護照並簽證都已辦妥,老錢送過來的。

    「許兄弟,要不要我跟你一起過去?」老錢問道。

    「你們領導的意思?」許廣陵笑道。

    「不不不,許兄弟你誤會了!」老錢臉都嚇白了,忙不迭地搖手,「要是領導聽到你的這話,能把我的皮都給剝了。許兄弟,您也是首長啊,出行怎麼可以沒有隨從呢,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拎包,還可以當你的翻譯,我的日語很棒的!」

    「那就一起吧。」許廣陵道。

    許廣陵也是會日語的,而且絕對比老錢要好得多,此外,韓語,英語,他都很擅長,法語不擅長但也算是會的。

    當然是因為音樂的關係。

    這幾十年來,國內那些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大約至少有三分之一,或曲或詞,來源於日本,而且看情況,再翻抄上二三十年也沒什麼問題。

    因此甚至都可以說,日本的音樂庫,簡直就是中國流行音樂的半個娘家。

    當然,日本音樂界,肯定是不大樂意自己有這麼個「女兒」就是了。

    三天後,許廣陵和老錢,並伊藤真桐一行,通過輪渡前往日本。

    他們到達當晚,棲息於伊藤家族的一處莊園中。伊藤家族三代相迎,晚宴簡單卻極隆重。次日,伊藤家族大家長伊藤靜石攜孫女伊藤真桐,邀許廣陵參加活動。

    一年一度,於湯島聖堂亦即東京孔廟舉行的針灸祭。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7章 針灸祭
               
    湯島聖堂,人山人海,而以大成殿為中心的周圍,則氣氛肅穆。

    大成殿側,斯文會館中。

    幾幅掛軸堂前高掛,這也是這次活動要祭祀的對象。

    位於最正中的,是「公孫軒轅黃帝神位」,然後位於左右的,分別是「岐伯天師神位」、「玄晏先生皇甫謐神位」,「神應王扁鵲神位」、「太倉公淳于意神位」。

    祭祀之前,一位分事主持者,向著所有賓客,簡單介紹著五位祭祀者,也兼引導著賓客一起緬懷他們的成就和功績。

    公孫軒轅黃帝,統天下,育文明,勵農事,開醫道,作為醫道源頭的《黃帝內經》因其而生。

    岐伯天師,黃帝在位時的一代御醫,本為野人,被黃帝邀請並尊之為師,二人共同完成了內經一書,亦奠定了醫之一道源流,世稱「歧黃之術」。

    玄晏先生皇甫謐,著有《針灸甲乙經》,為內經之後的第一部具體而微的針灸學專著。

    神應王扁鵲,奠「望、聞、問、診」四法,擅針,擅灸,起死回生,活人無數。

    太倉公淳于意,從黃扁之道,留下了最早的醫事詳錄。

    這便是祭典的第一部分,述平生,頌功德。

    隨後,雅樂升起,在肅穆莊嚴彰顯著沉靜追思的樂曲聲中,修禊、降神、奠饌等一項項儀式有條不紊地展開,這是祭典的第二部分,也是正禮部分。

    如果說一二部分是「懷往」,那麼接下來的第三部分便是「呈今」。

    一位位代表走上前來,拜祭神位,並呈上貢品。

    日本內經醫學會。

    日本針灸學會。

    日本針灸研究會。

    日本中醫藥學會。

    日本中醫藥研究會。

    日本藥膳學會。

    日本中醫食養學會。

    日本臨床中醫藥學會。

    日本傳統及現代醫學研究會。

    ……

    許廣陵木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當祭典進行到這一部分的時候,整個禮堂的氣氛都很凝肅,沒有任何一絲話語之聲,所有人都莊嚴並神聖著。

    也許,他們中有著酒鬼。

    也許,他們中有著惡棍。

    也許,他們中有著放浪形骸之輩。

    在平素的時候,他們可能各種各樣,但在這裡,至少在這一刻,他們全都同一個心,同一個意,同一個步伐,甚至同一個心跳,藉助這樣的一次祭典,一種儀式,祀往古之先賢,呈今朝之盛事。

    這個部分後,祭典宣告完成,但這一次的活動卻並沒有到此結束,也可以說,真正的活動,從這個時候才開始。

    整個湯島聖堂,大大小小的場所,水平、層次高低不等的演講,同步展開。

    《從黃帝到孔聖,古之大賢的「為萬世之開太平」》,日本漢學研究會會長,加藤治一。

    《黃帝與醫道》,東京大學教授,前田大和。

    《針灸在臨床上的侷限與突破》,日本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主任,安藤久。

    《針灸的新發現》,日本針灸研究會,武田松。

    《針和灸的應用界限和交叉》,日本臨床中醫藥學會,山本龍之介。

    ……

    許廣陵天眼打開,縱覽著近乎整個聖堂,而他的聽覺,也足以讓他聽清楚來自四面八方的演講。

    往往是前頭一人演講,而對面或底下無數人認真地傾聽著,不少人拿著紙筆手機又或錄音筆之類,邊聽邊全程記錄著,這是一個真正的數以萬計的人海。

    不是狂歡,但氣氛無比地和諧而又高漲。

    一道道聲音傳入耳中,漸漸地讓他產生著恍惚,恍惚間,他好像被老師帶著,在參加著國內的一次醫學研討會。

    但下一刻,左右四顧,才發現沒有老師,而只是他自己一人。

    這裡也不是中國,而是日本。

    應該是中國的,應該是。

    可惜。

    不是。

    真的不是。

    黃帝不是中國的嗎?岐伯不是中國的嗎?皇甫謐不是中國的嗎?扁鵲不是中國的嗎?淳于意不是中國的嗎?可是為什麼,會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被一年一度地,被這麼多人地祭奠著,追思著,以及在他們的注視下,展開著這麼的一場盛事?

    在中國。

    農村,或者城市。

    任意一條街道,任意一個地方。

    問一個人,有知道這五位的嗎?問十個人,有知道這五位的嗎?問一百個人,問一千個人,問一萬個人,問一百萬個人,問一億個人……

    有知道的嗎?

    有多少?

    今時今日,許廣陵縱然距大宗師尚遠,尚有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但卻實實在在地,已經是一位「准大宗師」了,他的四心已通,他已可以不藉口鼻來呼吸。

    哪怕在幾百米深的天池之底,他也可以安然地待上一夜,待上幾天。

    但這一刻,他卻那麼輕易地就感受到了窒息。

    他想離開這個地方。

    或者不光彩地說,逃離。

    他的腳步自然地向外,而伊藤靜石與伊藤真桐以及錢紹友等,自然也是依隨著他的步伐。

    「許君,邊上的這便是『大成殿』,也即「先聖殿」,是我們奉祀孔聖的地方,除了孔聖,還有聖人的四位弟子,顏子,曾子,思子,和孟子。」伊藤靜石在邊上為許廣陵和緩地介紹著,「聖堂每年除了有針灸祭之外,還有孔子祭和神農祭。」

    許廣陵點點頭,「每年都有這麼多人參加嗎?」

    「最初的人確實不多。」伊藤靜石點頭道,「連主祭人員在內,也只有幾十個。但慢慢地,人越來越多。」

    「就像關於針灸的研究,最初也只是一個小協會,就在這裡,在醫學所,也就是現在東京大學的醫學部,成立。而現在,大大小小的相關研究協會,已經四處開花,多達幾百個。」

    許廣陵再次地點著頭。

    然後伊藤靜石就沒有更多的介紹了,一行人幾乎是沉默著,回到了伊藤家族的莊園。

    再一次地晚宴。

    晚宴後,伊藤靜石和許廣陵有著一次談話,這也是賓主間的第一次正式對話,伊藤真桐和伊藤真梨在一邊侍茶。

    「許君,不知您對孔聖所提出的夷夏之辨,怎麼看?」伊藤靜石目注許廣陵,緩緩問道。

    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

    這便是孔子的思想。

    簡單來說,區分蠻夷還是華夏,不在血統,而在文化。當一個人,遵循著華夏的禮儀沐浴著華夏的文化的時候,他就是華夏人,不管他來自哪裡。相應的,不管他來自哪裡,行著蠻夷之教的時候,他便是蠻夷人。

    許廣陵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麼說。

    「許君,設孔聖復生,遊覽今日之中國和日本,不知當視何者為夷,何者為夏?」伊藤靜石又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5
第418章 剖析
               
    設孔聖復生,遊覽今日之中國和日本,不知當視何者為夷,何者為夏?

    今日之中國,已經沒有孔聖,有的只是孔子或者孔賊。

    這是一個講究對等原則的堅定的鐵血和復仇主義者。

    孟子的「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直接從其而出。

    但很多人眼中,這不過是一個迂腐之輩。

    這是一個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的提倡者和身體力行者。

    但很多人眼中,他是「百無一用」、「手無縛雞之力」的那些酸腐之輩的代言人。

    很多人對這個人並沒有絲毫瞭解,甚至連最基本的《論語》都沒有讀過,但卻懷著滿腔赤誠地要把他推翻,原因只有一個。——過去的很多年裡,他是「聖人」。

    聖人並沒有救中國。

    中國落後了,中國挨打了,中國被入侵了。

    誰之過?

    當然是聖人。

    難不成還是普通人?

    而沒有用的聖人,又留著他幹什麼?

    再說了,現在已經是一個科學昌明的時代,一個屬於「人人如龍」的時代,所有的聖賢,都必須被打倒和拉下,所有的崇高,都必須被淡化和抹殺。——哪來的聖,哪來的賢,哪來的崇高,誰能比誰高多少?

    聖賢不再,崇高不再,才是一個真正的開明開化的時代。

    數來數去,聖賢能提供的似乎也只有道德。

    但當今時代,行事有科學,犯事有法律,道德有什麼用?

    道德沒有用。

    所以其實都不用拉扯,聖賢自身便已經失去立身的基礎了,不用推,不用拉,而自行崩塌。

    伊藤靜石的話可辯駁處太多,但在白天見識到針灸祭的那一刻,見識到日本那麼多的人,上至各種行業精英,下至普通民眾,那麼萬眾一心地虔誠著某件事的時候,許廣陵已然完全失去了辯駁的興致。

    真正高明的辯論,給對方帶去的,從來不在於緘口,而只是誅心。

    你可以侃侃而談,你可以旁徵博引,你可以斥對方是以偏概全以小概大,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但你自己知道,還沒有開口,你就已經輸了。

    如果這是一場象棋棋盤上的對弈。

    那許廣陵現在不是一個絕代棋手,而最多只是一個二三級認真講來連對弈資格都沒有的角色,而對面,卻是那個「立於不敗之地」的角色。

    祭祀,中國有。

    但這樣的萬民同祭,以祭為引,追古振今,中國,沒有。

    只這一點,就夠了。

    他們祭孔子,因為孔子興教化。

    他們祭神農,因為神農育農業。

    他們祭黃帝,因為黃帝開醫道。

    此三者,心為萬民,行為萬民,所以今日,萬民祭拜之。——不是在三者的故土,在異地他鄉。

    四大發明是中國的,但它們後來是全世界的。

    秦失其鹿,自有天下共逐之。

    沒有誰屬於誰。

    誰又規定孔子、神農、黃帝……是永久地屬於中國的呢?

    就如伊藤靜石說的那樣,設此數者復生,他們自己會這麼認為麼?

    會,多半會,又或肯定會。

    但與此同時,他們會否定那麼萬眾一心地追懷和祭祀著他們的地方麼?

    會麼?

    會麼?

    會麼?

    一者棄之若敝履,一者奉之如圭寶。

    許廣陵不是聖賢,所以他不知道聖賢的答案。當然聖賢已往,他們也不可能給出回答。

    「日本並不是一個得天獨厚受到天地福佑的國家。」

    伊藤靜石沒有等到許廣陵的回答,他似乎也並不是想要許廣陵回答,而只是要說出這句話而已,然後這時,這般地說著,「相反,日本地少人多,資源又極其匱乏,另外在全球都知名的,還有我們的地震。」

    說到這裡,伊藤靜石臉上泛著滄桑,「這一切,都讓我們生存和發展,陷入一種深深的困境,向外,出路狹窄,對內,競爭激烈。許君您可能聽說過,日本現在,也是全球自殺率最高的國家。」

    「哪怕排除自殺,我們大多數國民的心裡,也都有著一種深深的憂慮和潛藏的悲觀。」

    「這些年來,尤其是年輕一代,很多人都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走向崩潰,極少數的選擇了自殺,而大多數的,卻變成頹廢,醉生夢死,依靠酒精、女色、遊戲和du品來麻醉自己。」

    「他們無錢,無產,無學,無識,不敢死不想死而貪生,卻又對生並沒有太多的留戀,然後大多數的時候,依靠本能來過活,本能地吃喝,本能地睡,本能地交配,本能地工作,本能地發洩空虛和苦悶。」

    「而除了這些之外,看不到任何屬於『人』的特質和優越表現在他們身上。」

    「許君您對這些可能都比較陌生,但其實您的國家,再過些年也會這樣。隨著產業及階層的固化,隨著上層在發展過程中對下層利益天然的抽取,再過十年,最多二十年,許君,現在日本發生的這些,在您的國家,您也將越來越多地看到。」

    伊藤靜石緩緩說道。

    「萬幸,頹廢的也只是一部分。」

    「我們還有很多的有識之士,還有很多奮力為己為家為國的國民。」

    「我們的秋葉原舉世皆知,被譽為電子的聖地,但除了這個之外,我們也還有很多其它的聖地,就如許君您白天觀看的『針灸祭』。」

    許廣陵點點頭。

    這也是聽到現在,他的第一次表態,嗯,算是表態吧。

    伊藤靜石同樣點點頭,「日本和中國,在天然的資源上,遠遠無法相比。中國什麼都有,而我們什麼都沒有。中國只需要出口資源,就能獲得長足的發展,而我們,只能依靠大腦,依靠雙手,走出一條不需要憑藉或不需要太多憑藉天然資源的『無中生有』之路。」

    「電子產業是這樣。」

    「動漫產業是這樣。」

    「高尖端製造產業是這樣。」

    「醫藥產業也是這樣。」

    這最後的醫藥產業是伊藤靜石想要表述的重點,「伊藤家族涉及的行業,便是泛醫藥產業,其主要的部分,是西藥的製造以及漢方藥的製造。」

    許廣陵再次點點頭。

    「許君,血脈可以一步步走向淡薄,而文化卻可以一步步走向濃厚。」

    伊藤靜石誠懇地望著許廣陵說道,「我剛才提出的夷夏之辨,並沒有絲毫想要傷害您的意思,而只是自我的辯解。從小,我便嚮往著華夏的文化,而大桐,也是從小便在我的教導下,學習著華夏的文化。」

    許廣陵向伊藤真桐看去,然後便見她輕輕地點著頭。

    「我是日本人,但我也是遵循著『仁、義、禮、智、信』的華夏文化奉行者。」

    「華夏有一句古語,蠅不善飛,附驥尾而能致千里。」伊藤靜石緩緩、認真而又凝重地說道,「許君,自大桐說您出手治好小梨開始,我便覺得您可能就是那隻驥,而此番見面,許君,您印證了我的判斷。」

    「許君,我現在再次真誠地對您發出邀請,希望您能加入伊藤家族,我和大桐,包括伊藤家族的所有人,都甘願追隨,附從驥尾。」

    說完這話,搶在許廣陵回答之前,伊藤靜石又緊接著追加了一句:「許君,萬請您不要馬上拒絕,我想讓大桐陪著您,瞭解一下醫藥行業在日本、在全球的發展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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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瞭解
               
    走在東京都的街頭,沒走幾步,一個大大的「漢」字映入許廣陵的眼中。

    漢方藥店。

    伊藤真桐領著許廣陵走了過去。

    進入店裡後,「葛根湯」、「小柴胡湯」、「小青龍湯」、「桂枝湯」、「地黃丸」等,只要是對中醫略有瞭解的人就一定會知道或至少聽說過的中藥製劑,明晃晃地擺在那裡。

    擺在大堂中間,一入門就能看到的位置。

    當然在這裡,它們不叫中藥,它們叫漢方藥。

    藥店內談不上行人如織,這裡不是超市,也不是遊樂園,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也看不出有生意慘淡的跡象,應該說,經營正常,而且略有紅火。

    「這樣的藥店,整個日本有多少?」走出店面,許廣陵問伊藤真桐。

    「許君,約在六萬八千家左右呢,經營漢方藥的,約在五萬四千餘家,其中,專營的約一萬家左右,其餘為兼營。」伊藤真桐道,「伊藤家佔了一千四百家,其中,專營漢方藥的,為八百家。」

    許廣陵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許廣陵被伊藤真桐引領著,參觀了伊藤家族醫藥方面的一些產業。

    伊藤綜合醫院,伊藤漢方醫學中心,伊藤西藥、漢方藥研究所,伊藤家族在東京大學資助的醫藥及針灸小組……

    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候,許廣陵就確認了伊藤真桐的博學。

    他想知道的,他想瞭解的,只要是關於醫藥行業的,哪怕只是沾邊,都沒有任何一項是伊藤真桐不知道的。

    天生開了頂竅的人,就是這樣厲害啊!

    哪怕對這方面已經有了不少認識,而且在兩位老人那裡也早就有過體會,許廣陵這一刻依然還是有點情不自禁地感嘆著。

    大抵緣於,他原本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吧。

    雖然現在,由於際遇原因獲得了一些神通以及可以稱為是超凡的能力,但絕大多數時候,他仍然會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擺放在普通人的位置來看問題。

    畢竟,前二十年,他身上有著的,是屬於普通人的烙印。

    而普通人和「天才」之間,這麼一種恍如天塹般的巨大鴻溝,又如何能夠跨越呢?

    答案是,沒法跨越!

    所以甘羅十二歲就能為相,曹沖五六歲就能稱象,而且他們的聰明智計是表現在各個方面。

    大抵論天賦,大部分人是屬於平原,小部分人是屬於高原,少數的一些屬於低窪及峽谷,少數的一些屬於山巒,還有極少數的那麼一些,屬於珠穆朗瑪峰等級的吧。

    低窪、平原、高原,天賦上的差距很容易被很多方面的因素所拉平,比如說出身、努力、學習及成長環境等。

    但到了山巒甚至是珠穆朗瑪峰的級別,那種差距,卻很可能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拉平的。

    就如伊藤真桐,哪怕出身普通人家,她也必定脫穎而出,然後,也注定會光芒越來越耀眼,耀眼到其他人無法直視。

    在這樣一位天才的詳細解說下,許廣陵用短短幾天的時間,迅速建立起了對當前全球範圍內中醫藥行業發展現狀的瞭解。

    日本沒有中藥,沒有中醫師,沒有針灸醫師,概言之,日本沒有中醫。——這些都是正確的。

    日本有的是漢方藥,有的是漢方醫師,有的是針灸技師。

    「日本沒有西醫和漢方醫之爭嗎?」許廣陵問道。

    「許君,曾經也是有的呢,漢方醫還一度被廢止過。」伊藤真桐淺淺笑著說道,「但是現在沒有。這主要的原因,在於我們所有的醫生,都是西醫出身。」

    「嗯?」這是一個許廣陵沒有想到的答案。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們醫學界對醫藥的看法是,西醫及西藥有不可替代的價值。」伊藤真桐和緩說道。

    許廣陵點點頭。

    西醫進入中國,是作出過巨大貢獻的,對全民綜合健康及生命挽救的提升,不是簡單的一兩個指數,而是至少幾十個指數。

    「但是,我們同樣也認為,針灸,和漢方藥,是一種更先進、更自然、更和諧也更接近『天人合一』的人體糾冶手段,而關於這一點,也越來越得到我們所有國民的認可。」

    「所以中新兩代的,只要是有上進之心的醫生,大多會在獲得行醫資格之後,開始接觸和學習漢方醫藥,並努力取得漢方專門醫的認證,然後在開藥的時候,在不少的病症上,都會優先考慮漢方藥。」

    許廣陵再次點點頭。

    這便是中西醫的合流,真正的合流。

    然後從伊藤真桐那裡,他瞭解到了更多的東西。

    基於醫學界的認識,基於國民的高度認可,漢方藥的比例,正逐年擴大,而資本也開始多方面地涉入漢方藥的研究和製造。

    這是日本的情況。

    韓國大體彷彿。

    然後,美國。

    美國絕大多數的州,都已經開通了「中藥師執照」及「中醫針灸師執照」的認證,並建立起了一系列的相關體系。針灸師的數量,大約每年以20%的速度增加,其中大多數為美國本土人,剩下的,則多是來美華人。

    美國是如此,英國、德國、澳大利亞、瑞士等國,情況基本類似。

    總的一句話,四海九洲,遍地開花,又或者說,星星之火,開始燎原。中藥及針灸,作為「新世紀療法」,展現出了越來越強勁的活力。

    全球皆然。

    只有一個地方例外。

    中國。

    中國在中醫藥方面對世界的貢獻是,作為一個資源大國,它提供大量的中草藥出口,同時,作為一個搖藍,它向全世界輸送中醫藥方面的人才。

    中國的中醫藥從業者,包括藥業及針灸行業,每年大約有5%的數量,從中國撤離,去向則是四面八方,日韓美英德澳意……

    瞭解到這一點的時候,許廣陵忽然就想起了幾個月前在昆明的時候,在公園及滇池看到的無數盤旋著的海鳥的情形。

    它們大抵是從遙遠的北方遷徙過來,到「春城」來過冬。

    待故鄉寒冬過後,再遷徙回去。

    只是,故鄉如果一直是寒冬,並越來越寒,它們還會不會再回去呢?

    答案應該是很明顯的。

    它們不會回去了,會就在昆明或其它的地方,尋找新的生存之地。若這般地過上兩三年,則故鄉縱然回暖,它們中的絕大多數,應該也都不會回去了吧。

    若非迫不得已,誰又願意來回地顛沛流離呢?

    鳥是這樣。

    人也是一樣。

    不管當初,抱著什麼樣的心念或想法,從故土離開,到異地他鄉求生,求存,求發展,然後,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漸漸地,異鄉便成了本鄉,而故土,反倒成了異地了。

    有朝一日,會回去麼?

    會吧。

    回去看看。

    看過之後,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對的,回來。

    曾經的故土,漸漸成為風景,成為回憶,成為越來越模糊的印記,現在的立身地,則慢慢地變成家園。

    不回去了。

    也回不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1:36
第420章 伊藤靜石的左眼
               
    許廣陵在日本停留了整整七天,這比他原本打算的時間要長,而且長得多。

    除了參觀伊藤家族的相關產業之外,他經常做的,是在京都街頭漫步,或者說觀察。伊藤真桐陪伴著他,而哪怕聰慧至極,她也實在看不出、猜不到,他到底是在觀察些什麼。

    許廣陵離開的時候,伊藤家族三代相送,光是保鏢就出動了數十人。

    那排場、氣氛,直讓渡口的很多人用非常詫異的眼神悄然打量著雙方,尤其是被相送一方,直以為這是一個什麼非常vip的人物,但搜遍記憶,也無一人認識。

    許廣陵也終未應伊藤真梨之邀去北海道泡溫泉,說道是下次。

    但哪怕天真如伊藤真梨,也知道,這個所謂的下次,實在是等同於另一種形式的再見,嗯,沒有後約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再次見面,又或者,不再有見面。

    許廣陵離開後,伊藤姐妹都顯得很惆悵,特別是伊藤真梨,直接就表現出悶悶不樂來。

    晚上,伊藤真桐和其祖父對話。

    「爺爺,你為何對許君這般地看重?」伊藤真桐帶著不解地問道。

    之前沒見面,通過她的述說,在電話裡祖父就表示出了極端的重視,但見面之後,伊藤真桐才知道那種程度的重視遠不是極端。

    真正極端的,是這幾天。

    祖父所表現出來的,對許君那簡直是令她都為之震驚的尊崇。

    伊藤靜石的目光,平靜,同時也深遠。

    「這要從你小時三歲起,我就著意培養你,並在那時就決定讓你長大後接管伊藤家族的商業說起。」伊藤靜石說著讓伊藤真桐相當吃驚的話,並繼續著道:「更遠的,要從我追求你祖母時開始。」

    「而最遠的,最初的,要從一場地震開始。」

    祖父的這話,讓伊藤真桐聽得簡直是好奇心爆表,而第一時間她就意識到,這裡面隱藏著什麼極其了不得的東西。

    「大桐,你看著我。」伊藤靜石道。

    兩人對坐而談,伊藤真桐的視線也從未自祖父身上離開,所以這時,在伊藤真桐帶著探詢的目光中,她的目光直直對上了祖父的目光。

    「大桐,你知不知道,我有一隻眼睛是瞎的?」伊藤靜石淡淡說道。

    「什麼?」聽得祖父這般說道,伊藤真桐簡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刻,她顧不得失禮地仔細打量著祖父,但任她如何打量,也看不出哪怕一絲半毫的異常。

    其實,十幾年的生活,她就從來沒發現祖父的眼睛有哪裡不對過!

    硬要說不對處,那就是祖父的眼神非常地沉穩和平靜,那是一種彷彿洞察了世間一切之後,卻又轉向平淡如水的眼神。

    從小到大,伊藤真桐無數次地從這眼神中汲取信心和力量。

    而她現在卻得知,祖父的這眼睛居然有一隻是瞎的?

    這讓她如何能不驚!

    「幾十年前,大地震。那時祖父還只是稚年,在郊外和其他一些小夥伴們玩耍。」伊藤靜石的目光帶著回憶,「突如其來的地震,根本反應不過來,我就栽倒在地,狠狠地一頭撞在地面一塊帶著凸起的大石塊上。」

    「啊?」伊藤真桐不自禁地輕呼出聲。

    「我當時頭破血流,人都嚇傻了,嚇懵了,整個頭部悶悶的,眼前也是一片發黑。」

    「被小夥伴們攙扶著回到家之後,你的祖爺爺祖奶奶也是大驚,帶著我去醫院包紮。檢查後,醫生說我沒什麼大礙,就是有著情況不太明朗的腦震盪,需要好好休息和靜養。」

    伊藤真桐靜靜聽著。

    這件事,祖父從來都未對她提起過,父親似乎也不知道。

    「後來,頭上的傷漸漸好了,腦震盪也漸漸好了,腦子不再是昏昏沉沉的了,但祖父的一隻眼睛,左眼,卻是黑黑的,視野中什麼都看不見。」

    「我沒有對你祖爺爺祖奶奶說過這事。」伊藤靜石道,「就在我以為左眼是瞎了,而驚恐惶急不已的時候,我卻發現,左眼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卻有一個例外。」

    伊藤真桐不自覺地微微屏住了呼吸。

    「看人的時候,例外。」

    說完這句,伊藤靜石又強調道:「看少數人的時候,例外。」

    「如果我把右眼蒙起來,只用左眼看。走到大街上,會像一個真正的瞎子,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如果是在人流很密集的地方,偶而,卻會看到一些灰白色的像是霧氣一樣的東西,一小團一小團的,有大有小。」

    「左眼看到這些,然後通過右眼,我發現的是,那是一團像扁氣球也像是大蘑菇一樣的氣霧,掛在極少數一些人的頭上。」

    伊藤真桐睜大了眼睛。

    祖父現在說的這話,簡直如同神話。

    不,不是神話,在她看的那些書裡,關於中國的古代的書裡,是有著類似記載的,而且還不止一例。

    但只是以前,她以為那都是神話罷了。

    「祖父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氣霧只有極少數的人頭頂上才有,而其他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哪怕直到現在,也不知道。」

    「發現這個情況之後,祖父非常好奇,會有意地走近這些人,好好地打量他們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最後,卻什麼也沒發現。他們有的出身富貴,有的只是普通,有的是男,有的是女,有的是老,有的是少,彼此間差異很大,我找不出任何的共同點。」

    「最初一段時間,我就像是得了一個好玩的玩具,任何一個頭頂上有氣霧的人,我都會儘量靠近,然後打量著。慢慢地,發現什麼都看不出來,祖父的這種心情也就淡了。」

    伊藤真桐點頭。

    「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在學校的時候,看到一個長得很可愛像是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說到這裡時,伊藤靜石不止是眼神,連話語中都帶上了明顯的追憶。

    「那是,祖母?」伊藤真桐試探著問道。

    「對的,後來,她成了你的祖母。」伊藤靜石微笑著,「她成績很差的,而且還調皮,你的祖父我,則既端正,成績也很好。」

    「按理來說,我們兩人應該是完全不對路的。」

    說到這裡,伊藤靜石停了下來,臉上已是完全的追憶和懷念。

    伊藤真桐靜靜地等著,直待祖父的目光轉為她熟悉的平靜時,她才問道:

    「您在祖母身上發現了什麼?」

    「祖母的頭頂,也有氣霧,而且還和其他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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