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01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8 09:40
第一百一十章 桐川農機廠

    托佩曼的福,馮嘯辰終於在這個時代享受到了乘坐軟臥的待遇。火車經過一天多的跋涉,開進了新嶺車站。馮嘯辰和佩曼透過車窗看去,見月台上早已掛起了條幅,上面用中德兩種語言寫著諸如「熱烈歡迎菲洛公司特派專員佩曼先生光臨南江」之類的歡迎辭。在條幅下面,還站著一大群衣著光鮮的官員,旁邊則是披著授帶的漂亮姑娘。這麼一個陣勢,別說佩曼嚇了一跳,連馮嘯辰都有些瞠目結舌的感覺。

    火車停穩,馮嘯辰和佩曼走出車廂,兩名身材高挑的文藝學校女生迎上來,分別給二人送上了鮮花。看她們那副靦腆而又激動的樣子,馮嘯辰相信,如果佩曼要跟她們擁抱一下,藉機揩揩油,估計她們也是不會拒絕的。

    南江省可真是下了本錢啊,馮嘯辰在心裡無奈地嘆道。

    這時候,省外貿局局長湯慧華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地向佩曼表示著問候。老湯是個有點文化的老牌大學生,一張嘴便是一堆南江的典故,諸如什麼雄州霧列、俊彩星馳之類,把從師範大學請來的德語翻譯累得腦門上都沁出了汗水,譯得吭哧吭哧的,讓馮嘯辰在旁邊聽著都替他著急。

    佩曼是個工程師出身,別說對中國文化,就算是對德國文化都沒有什麼太深的瞭解,聽了這一通半中半德、半文半駢的問候,他也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該如何回覆才好。馮嘯辰見狀只能上前解圍,和佩曼胡扯了幾句,然後又用自己的語言向湯慧華表示了感謝。

    到這個時候,湯慧華似乎才剛剛看到了馮嘯辰,他笑著拍了拍馮嘯辰的肩膀,誇了句年輕有為,然後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佩曼身上去了。在他的眼裡,馮嘯辰也就是佩曼的隨身翻譯吧,實在是一個不值得重視的路人甲。

    佩曼當然看得出自己與馮嘯辰在這些地方官員眼裡的地位差異,如果沒有前幾天與孟凡澤的那番接觸,沒準他還真的會飄飄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可想到一個堂堂部長對馮嘯辰如此器重,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在馮嘯辰這個老闆面前得瑟的資本。他現在享受到的恭維,不過是馮嘯辰給他的一個機會而已,如果他的表現讓馮嘯辰覺得不滿意了,眼前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在車站的迎接儀式結束之後,外貿局安排汽車把佩曼和馮嘯辰接到新嶺市最高級的琴山賓館,安排他們住下。晚上,在琴山賓館的宴會廳,由外貿局組織了盛大的歡迎晚宴,招待第一位到南江省投資的德國客商。省裡有十幾個廳局都派出了官員前來參加,連省委和省政府也都分別派出了一名副秘書長來捧場。

    按照外貿局的設計,晚宴將分為幾個步驟,先是省領導和外賓分別致辭,共同舉杯,然後是各廳局的領導前來敬酒,走完這些必要程序之後,便是自由交流階段,大家可以各顯神通,看誰能夠吸引到外商的注意力,與外商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係。

    可誰想到,佩曼對於這種中國式的酒宴缺乏應對經驗,大家一說舉杯,他就老老實實地把杯中酒給幹了。他在德國參加過的酒宴,喝的都是低度數的紅酒或者啤酒,這種喝法倒也無妨。可在這個宴席上,主人倒上的都是五十幾度的茅台,三五杯下去,佩曼就已經找不著北了。

    湯慧華一開始見佩曼喝酒痛快,還在暗暗感慨外國人就是海量,一兩多一杯的茅台都敢一口悶干。最新最快更新等到他終於發現情形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沒等幾個廳局的幹部上來敬酒,佩曼就已經鑽到桌子底下去了。見此情形,一干官員面面相覷。湯慧華只能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服務員,把壯得像頭熊似的佩曼抬回房間去休息,酒宴自然也就只能草草收場了。

    第二天,應佩曼的要求,外貿局派出了一輛大客車,送佩曼和馮嘯辰一行前往東山,去考察合資建廠的情況。湯慧華親自陪同,坐在車上與佩曼談笑風生,只可惜是對牛彈琴,他說的那些人文典故絲毫也激不起佩曼的興趣。

    馮嘯辰坐在他們身後那排,聽湯慧華說得如此不著邊際,只能暗暗嘆氣:封鎖了這麼多年,這些地方官員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和外商打交道。如果佩曼是個居心叵測之人,而自己又不在身邊,湯慧華真有可能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東山地委和行署對佩曼的歡迎自然也不必細說了。佩曼汲取了教訓,在東山行署安排的宴會上,他不再傻呵呵地乾杯 ,而是喝得頗有節制,總算是沒有再出洋相。行署的於長榮、劉志武等官員對佩曼進行了再一次的試探,想勸說他把合資企業建在東山市,佩曼記得馮嘯辰的交代,一口咬定在桐川投資是由公司做出的決定,他沒有權力改變公司決策。聽他說得如此堅決,於長榮等人也只能悻悻然地放棄了。

    同樣的過程在桐川縣委、縣政府那裡又重現了一次。好不容易,馮嘯辰與佩曼終於來到了桐川農機廠,也就是馮嘯辰意向中的合資對象。作為廠方代表出來迎接他們的,是剛剛從縣委辦調到農機廠來擔任廠長的楊海帆。見到佩曼,楊海帆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知道合資這件事跑不了了。

    「佩曼先生,非常歡迎您到桐川農機廠來考察。現在請允許我陪同您參觀一下我們的生產車間。」楊海帆彬彬有禮地說道。

    「非常榮幸,楊先生。」佩曼用矜持的口吻說道,同時行了一個抱胸禮。

    有關楊海帆的身份,馮嘯辰是向佩曼介紹過的。佩曼知道,如果沒什麼意外,合資企業建立起來之後,楊海帆將是地位僅次於馮嘯辰的二號人物,佩曼這個所謂的「德商」只是楊海帆的一個下屬而已。不過,鑑於旁邊還有湯慧華、於長榮、范永康、熊小青等一干陪同的官員,佩曼無法表現得太過謙恭,只能用眼神向楊海帆表示歉意了。

    春節期間,馮嘯辰已經考察過桐川農機廠。現在再次到來,他驚異地發現農機廠已經變了一個模樣。從前亂糟糟的廠區,如今已然有些整齊的樣子。四下里的雜草被清理乾淨了,隨處可見的垃圾不翼而飛,破敗的圍牆都已經修繕過,連牆頭上為了防盜而栽上去的碎玻璃都顯得熠熠生輝。

    走進車間,變化就更明顯了。牆壁重新粉刷了一遍,腰線以上是雪白的石灰,腰線以下則刷著淺藍的油漆。車間裡的機床數量比此前多了一些,雖然型號仍有些老舊,但每一台機器都擦得鐙明瓦亮,擺放得整整齊齊。車間的地面上用黃漆畫出了線條,儼然有些現代化工廠的氣勢了。

    「不錯,不錯,讓人震驚。」佩曼大聲地讚道。這可不是他與馮嘯辰事先商量好的腳本,他是完全出於一種本能發出的感慨。如果同樣的景象出現在一家德國工廠裡,佩曼是不會覺得驚奇的,但對於一家發展中國家的工廠來說,能夠做到這個樣子已經非常不錯了。

    佩曼以往也曾到第三世界去出過差,見過印度、危地馬拉等國家的工廠,對於那裡的髒亂差印象極深。對於這次到中國來建合資企業,他其實一直都是有些不踏實的,擔心菲洛公司的技術在這個落後貧困的國家里根本無法得到應用。油膜軸承的生產對於環境要求是很高的,如果車間過於髒亂,軸承加工過程中就容易沾上灰塵等雜質,對潤滑油形成污染,這是對油膜軸承質量最大的威脅。

    如今看到這個整潔的車間,佩曼心裡的擔憂消失了,他開始有些期待後續的生產了。

    佩曼當然也能想到,車間的整潔應當是為了歡迎他這個外賓而突擊清理出來的。但能夠清理出一個整潔環境,就說明這裡的管理者和工人是有頭腦以及有紀律的,換成印度這樣的國家,你就算拿著鞭子去抽打那些工人,他們也無法把一個車間拾掇得清清爽爽。

    「佩曼先生,你還滿意吧?」楊海帆指著車間,笑著對佩曼問道,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卻是看向馮嘯辰的。與其說他是在向佩曼詢問,還不如說他是在向馮嘯辰表功。

    「海帆,幹得不錯啊。」不等佩曼說什麼,馮嘯辰先發言了。這次他帶佩曼來桐川,事先是與楊海帆通報過的,楊海帆說要把廠區好好收拾一下,馮嘯辰也同意了,但他還是沒想到楊海帆能夠做得如此出色。

    廠區外面的環境衛生也就罷了,車間內部的整理卻是需要一些專業知識的。外行能夠看到的僅僅是窗明几淨,地面沒有污垢,而內行則會關注到通道暢通、設備定置、標識醒目等一系列特徵,這些特徵本身也是全面質量管理的一個組成部分。

    楊海帆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車間現場的定置管理,這足以說明他是具有一些工業素質的,不是一個只會吹牛的繡花枕頭。
ikller 發表於 2016-12-8 21:38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辰宇公司

    聽到馮嘯辰的誇獎,楊海帆臉上露出了笑容,一個多月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自己的能力算是得到這位小領導的肯定了。

    佩曼也是懂行的人,看到這個現場,就知道未來自己在工作上不好糊弄了。老板是個專家,老板之下的這位二號人物也有兩把刷子,自己如果不能拿出點真材實料的本事,人家就是不會買賬的。不過,給明白人當下屬也有好處,那就是你不用想太多的花花腸子,隻要把活幹好,老板自然會欣賞。對於佩曼這樣一個做技術出身的人來說,這種工作氛圍反而是更合適的。

    當著一幹領導的麵,佩曼自然要哼哼唧唧地發表點意見,隨便指幾個地方問上幾句,顯得真是在進行考察的樣子。湯慧華一行對於工業生產都是門外漢,也就是看個熱鬧,見外賓顯得挺滿意的樣子,他們也就笑逐顏開了。

    中午的時候,楊海帆在農機廠的小食堂擺了一桌簡單的宴席,款待省地縣三級的領導,當然名義上是給佩曼接風洗塵。馮嘯辰假傳聖旨,說佩曼先生下午還要與廠裏的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會談,所以中午就不喝酒了,各位領導可以隨意。湯慧華有心說自己也陪著佩曼不喝酒,架不住範永康、熊小青再三相勸,最後領導們都喝了個半醉半醒,被縣委辦的工作人員帶到縣委招待所休息去了。

    送走各位領導,楊海帆帶著馮嘯辰和佩曼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關上門,佩曼就把此前的傲慢嘴臉都收了起來,滿臉笑容地向馮嘯辰和楊海帆獻著殷勤。馮嘯辰已經習慣了佩曼的變臉,楊海帆雖然明白佩曼的真實身份,但看到一個白人向自己點頭哈腰,還是有些尷尬。

    “佩曼先生,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不用這麼客氣的。”楊海帆向佩曼說道。

    馮嘯辰給他倆當起了翻譯。安撫完佩曼之後,楊海帆抱歉地對馮嘯辰說道:“馮處長,真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來當翻譯了。其實我已經請了一位翻譯過來配合佩曼先生的工作,不過今天咱們要談一些內部的事情,就不適合請他過來了。下一步,我打算也要自學德語了,否則未來與德國那邊合作,太不方便了。”

    馮嘯辰點點頭,道:“學點德語也不錯,以後你還會經常到德國去考察的,省得再請翻譯了。佩曼,你也要抽時間學點漢語,總不能出去買包煙都要帶個翻譯在身邊吧?”

    後一句話,他是用德語向佩曼說的,佩曼趕緊點頭,還卷著舌頭用中文說了一句“我會一點點漢語”,惹得馮嘯辰和楊海帆都笑了起來。

    說罷語言的問題,馮嘯辰又對楊海帆說道:“海帆,以後你也不必喊我馮處長了,就稱我一句小馮,或者嘯辰。以後咱們在一起合作的時間還長,總是叫馮處長,未免太生份了。”

    “也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楊海帆笑著應道。他的歲數比馮嘯辰要大出10歲,直呼馮嘯辰的名字也不算失禮。正如馮嘯辰說的,未來兩人是要長期合作的,互相以名字相稱,能夠拉近雙方的關係,如果他堅持一口一個“馮處長”地叫著,恐怕是很難成為馮嘯辰的心腹的。

    馮嘯辰繼續說道:“關於這家合資企業的真實情況,我想也到了向你們二位明說的時候了。這家企業的真正出資人是我,這些錢是我奶奶送給我讓我創業的。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其他人,是因為目前國家的政策環境並不允許我說出來。同時如果有人知道這家企業的後台老板是我,難免會到企業來揩油,屆時我們也將不勝其煩。”

    這個信息是佩曼早就知道的,作為一名德國人,他絲毫沒有覺得一個年輕人擁有一家企業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楊海帆事先對於馮嘯辰與這家企業的關係有著種種猜測,但馮嘯辰說出來的情況,無疑是他以最大膽的想象力都沒有想到的那種。他最多隻是覺得這家企業是晏樂琴出的錢,卻沒料到晏樂琴把企業送給了馮嘯辰。當然,他更想不到其實辦企業的錢根本就不是晏樂琴出的,而是馮嘯辰自己賺的,這個情況馮嘯辰至少在現在還是不適合透露的。

    “嘯辰,你和這家企業的關係,在政策上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楊海帆小心翼翼地問道。

    馮嘯辰擺擺手,道:“其實是沒什麼問題的。中央領導同誌一直都在醞釀推進市場經濟的發展,私人投資辦企業已經不是違法的事情了。這件事情,煤炭部的孟部長是知道的,而且也是大力支持的。不過,他也叮囑我暫時不要說出來,因為基層有些領導的觀念還比較陳舊,說出來會有一些小小的麻煩。”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楊海帆輕輕點了點頭。國家在經濟體製改革方麵的傾向性,楊海帆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先前那個問題,隻是想再從馮嘯辰嘴裏確認一下,畢竟馮嘯辰現在是在京城工作的,接觸的都是中央部委級的領導,信息肯定會更靈通。聽馮嘯辰說孟部長也知道此事,楊海帆就徹底放心了,未來如果這件事情走漏了風聲,省地縣幾級要找麻煩,有一個部長給他們撐腰,也就足夠讓他們渡過難關了。

    “咱們的企業,應當有一個名字吧?總不能叫作中德合資桐川農機廠,這樣顯得太低檔了。”楊海帆又想起了一個新的問題,向馮嘯辰建議道。

    馮嘯辰笑道:“我也有此意,海帆,你的看法呢?”

    “起名的事情,應當是你來定的吧?”楊海帆道,“這是你的親生孩子,怎麼能讓別人起名字呢?”

    “可是我沒生過孩子啊。”馮嘯辰開了個玩笑。

    “我也沒有,我也還是單身漢呢。”楊海帆聳聳肩膀說道。

    馮嘯辰此前倒是想過這個問題的,他說道:“我想過幾個名字,海帆,你來幫忙斟酌一下。我覺得,叫作中德辰海金屬製品有限公司,如何?”

    “辰海……”楊海帆的臉色有些窘迫,他訥訥地說道:“辰字也就罷了,我這個海字……還是不要用了吧。”

    “呃……”馮嘯辰無語了,他把企業的名字叫作“辰海”,還真不是照著自己和楊海帆的名字來起的,他想到的是後世的一句話,叫作“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聽楊海帆這樣一解讀,倒顯得自己想用一個名字把楊海帆給套上,楊海帆畢竟隻是一個職業經理人,把他的名字嵌到企業名稱裏去,似乎有些譖越了。

    “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馮嘯辰欲蓋彌彰地解釋著,“我是說……”

    說什麼呢?馮嘯辰又覺得不好挑明了。如果告訴楊海帆說,我起名字的時候壓根沒想到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楊海帆的麵子隻怕是有些掛不住。既然他誤會了,而且還是一個美麗的誤會,那麼就維持住這個誤會也無妨。讓楊海帆覺得馮嘯辰曾經把他放在如此高的位置上,沒準還會迸發出更多的工作熱情呢。

    楊海帆沒有讓馮嘯辰解釋下去,他說道:“我倒覺得,叫辰宇公司是不是更好一點?”

    “怎麼講?”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道:“嘯辰,淩宇,不正好是辰宇嗎?既然公司的資金是你奶奶給的,那麼把淩宇的名字放進去,不是更能讓老人高興嗎?不過……呃,我隻是隨便說說的。”

    說到這裏,楊海帆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甚至有些想把剛才那些話收回來的想法。馮嘯辰說辦公司的錢是晏樂琴給他的,可沒說是給兩兄弟的。自己一個外人,自作主張地把馮嘯辰名下的公司改成了馮嘯辰兩兄弟共同擁有的公司,這可犯了天大的忌諱了。

    馮嘯辰卻沒有想那麼多,楊海帆的建議讓他眼睛一亮,覺得辰宇公司這個名字的確是神來之筆,一下子把弟弟馮淩宇在公司的地位體現出來了,而這也正是馮嘯辰所希望的結果。

    春節過後,馮嘯辰就已經說服父母,讓馮淩宇辭掉在冶金廳的臨時工工作,來到桐川農機廠,給一位老車工當起了學徒。馮嘯辰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直接當這家企業的董事長,他隻希望當一個幕後操縱者而已。在前台,必須有一個可靠的人來擔綱,而他能夠找到的最可靠的人,莫過於自己的弟弟。

    楊海帆擔心馮嘯辰不希望弟弟染指自己的產業,而馮嘯辰的想法卻恰恰相反。他正是打算讓弟弟學一段時間的機加工,然後到德國去鍍鍍金,回來接掌這家企業。如果馮淩宇有本事獨當一麵,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他的能力不足,那麼就給哥哥當個傀儡也不錯,反正真正做事的有諸如楊海帆這樣的職業經理人。

    把公司命名為辰宇公司,就從名號上確認了馮淩宇在公司的地位,相當於是一家馮氏兄弟公司了。西方國家有不少兄弟合開的企業,比如什麼“雷曼兄弟”……,啊呸,咱能找個更吉利點的例子嗎?

    馮嘯辰在心裏盤算已畢,便笑著說道:“好,就這麼定了,咱們的公司就叫作中德辰宇金屬製品有限公司。……佩曼,你過幾天就回京城去,把公司注冊的事情辦好。”
ikller 發表於 2016-12-9 11:27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團隊

    老板有吩咐,佩曼哪敢怠慢,他趕緊把這件事記了下來。至於說“辰宇”這兩個漢字怎麼寫,屆時自然會有人幫忙,佩曼要做的就是演好一個牽線木偶的角色,人家怎麼擺弄,他就怎麼做好了。

    接著,馮嘯辰又開始安排有關公司的運作規則。照他的設想,楊海帆擔任公司的中方總經理,佩曼則擔任外方總經理,名義上是佩曼比楊海帆權力大,實際上佩曼隻是技術培訓顧問,兼德國銷售處的經理,對企業的運營沒有任何決策權。

    佩曼未來將在桐川呆兩個月左右,如果必要,還可以再延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他的任務就是向中方人員介紹菲洛公司的技術要領,培訓中方技術員和工人掌握從菲洛公司運來的設備的使用方法。這批設備目前已經抵達浦江港,很快就會發運到桐川來。設備中有十幾台數控機床,這在中國的機械企業中還是極其罕見的。馮嘯辰甚至擔心沒有一名工人能夠使用這些機床,不得已的時候,恐怕還得再請幾名德國技師來做培訓了。

    菲洛公司在油膜軸承方麵有深厚的技術積累,最重要的技術資料是由馮舒怡親手交給馮嘯辰的,這一次他也已經帶到桐川來了。還有更多的實驗資料會隨著設備一同運來,成為辰宇公司的技術檔案。要消化這些資料,也需要有專業人員,佩曼要負責向辰宇公司的技術人員介紹這些資料的情況,解答疑難問題。總之,就是要把他所掌握的菲洛公司技術最大限度地榨出來,成為辰宇公司的技術。

    對於這個安排,佩曼沒什麼異議。公司已經賣給馮嘯辰了,所有的技術都是屬於他的,佩曼隻是一個普通雇員,老板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隻要老板能夠兌現給他的出差補助,他就算在中國多住幾天又有何妨?

    當然,馮嘯辰也不會太不把佩曼當一回事,他交代楊海帆,盡量安排好佩曼的生活,住宿和飲食方麵,都可以照著接待外賓的標準來處理,不必太苛刻了。桐川畢竟隻是一個小縣城,生活條件與德國是無法相比的,中國人自己已經習慣於這種生活條件了,佩曼畢竟是個外國人,沒必要讓他太難受了。

    這些事情,目前在整個辰宇公司隻限於他們三個人可以知道,所以他們必須要閉門磋商。談完這些,楊海帆便領著馮嘯辰、佩曼二人來到了車間,與工人們見麵。

    桐川農機廠有兩個車間,一個是金工車間,另一個是鉗工車間。金工車間是做各種機床加工的,鉗工車間則是一個大雜燴,除了裝配之外,還有電焊、熱處理等工序。農機廠原來的業務隻是做一些農機具的修理,偶爾承接一些特殊機具的單件生產,也談不上有什麼工藝流程,基本上就是想辦法把東西做出來就行了。

    自從要與德國人合資的消息傳來之後,縣委根據楊海帆的建議,把原來的廠長調走,任命楊海帆到農機廠當了廠長。這一個多月時間裏,楊海帆在廠裏搞生產整頓,挑出了一些老弱病殘以及吊兒郎當的職工,通過縣委的力量,找了個名目都調到外單位去了,留下的都是手腳比較勤快、頭腦比較靈活的。

    對於楊海帆的整頓工作,範永康和熊小青給予了積極的配合,基本上是楊海帆提出什麼要求,他們就滿足什麼要求。調走一個老廠長,以及安置十幾個不稱職的職工,對於一個縣來說根本就算不上啥難事。楊海帆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人家好不容易弄來一個外國投資商,如果讓外賓看到廠裏的職工素質這麼差,臨時變卦,不在這裏投資了,桐川不就傻眼了嗎?

    清理走了冗員之後,接下來就是補充新人。這件事是馮嘯辰交代的,楊海帆有些猶豫,生怕動手太早,未來有什麼變故,但馮嘯辰再三催促,楊海帆也就隻能照辦了。

    補充進來的名義上叫作新人,平均年齡卻已經達到了60歲,其中隻有一個年輕人,那就是馮淩宇。也得虧有他這麼一個人,才把平均年齡給拉低了兩三歲。這批新人正是楊海帆向馮嘯辰說起過的浦江的退休工人,楊海帆回了一趟家,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加上馮嘯辰開出的優厚條件,一下子就招到了20多名技術精湛的老工人,並把他們帶回桐川。

    這些退休工人當然是沒有編製的,因為合資企業還沒有建起來,所以他們甚至連個正式的名份都沒有。楊海帆把他們安置在廠裏住下,用馮嘯辰提供的經費給他們發著工資,讓他們先熟悉環境,同時向農機廠原來的工人傳授一些技術。

    桐川農機廠原來也就是50多人,裁掉十幾人之後,剩下的還不到40個人,浦江來的老師傅們平均每人也就是指導一兩個工人而已。原來這些工人的技術水平之差,簡直是令人齒冷。老師傅們來了之後,對這些人稍加點撥,眾人的技術水平便都有了突飛猛進的上升。被楊海帆留下來的這些工人,多少都是有些上進心的,他們見這些浦江來的老師傅又有本事,又願意傳授他們技藝,一個個都心存感念、五體投地。一個多月來,新老工人的感情日益融洽,廠裏的氛圍也變得格外和諧。

    馮嘯辰和佩曼現在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團隊。60多名工人幹部聚在金工車間,排成幾排,等著楊海帆給他們講話。

    “各位師傅,現在我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位是德國菲洛公司派來的專員佩曼先生,他將擔任咱們合資企業的外方經理,同時也是我們的技術顧問,他會把菲洛公司在油膜軸承製造方麵的技術傳授給我們,大家用最熱烈的掌聲,向佩曼先生表示歡迎!”

    楊海帆站在眾人麵前,用煽情的語氣大聲地說道。他還真有點當廠長的天份,演講能力頗為了得,語氣、語調的把握也十分到位。

    “嘩!”

    眾人一齊鼓起掌來,所有人的情緒都是發自內心的。一個德國技術顧問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是極高的,更遑論他還是企業的外方經理,是掌握大家命運的。

    原來農機廠的那些職工,早就盼著外方經理到來了,因為這就意味著合資不是一個幻覺,他們真的能夠成為合資企業的雇員了,據說這種企業的工資水平都是翻著番往上漲的。

    至於從浦江來的退休工人們,心情也同樣激動。他們是出於對楊海帆的信任才從浦江跑到這個落後的小縣城來的,白拿了一個月的工資,在這裏隻幹了點不值一提的工作,大家心裏都有些忐忑,不知道楊海帆啥時候會突然來通知他們再返回浦江去。現在好了,外商真的來了,這家合資企業一旦辦起來,他們起碼有三五年的工作可做。想到楊海帆此前承諾給他們的薪水,每個人都是滿麵春風。

    佩曼裝模作樣地給眾人說了幾句話,馮嘯辰正待上前把佩曼的德語譯成漢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戴著眼鏡的老頭,向著眾人已經說開了:

    “各位師傅,佩曼先生說,他很高興能夠來到中國,並且認識咱們大家這些非常優秀的工人。他說他希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能夠和大家愉快地合作,共同把咱們的企業辦成世界一流的軸承製造公司。”

    翻譯完佩曼的話,那老頭又轉過頭向著佩曼點頭致意,用德語做著自我介紹,道:

    “佩曼先生,我是新到本廠的工程師,名叫陳晉群,原來是浦江市雙崗軸承廠工作,從事軸承設計30多年,也曾接觸過油膜軸承。未來我將擔任你的德語翻譯,希望我的工作能夠讓你滿意。”

    他的德語說得有些生澀,但語法和用詞卻十分準確,可以想見應當是一位精通德語的人士,隻是缺乏與德國人進行口語溝通的經驗而已。聽他說自己是雙崗軸承廠的工程師,馮嘯辰微笑著看了楊海帆一眼,他記得楊海帆說過他父親就是雙崗軸承廠的廠長,看來這位老兄是把自己父親的牆角給撬來了。

    佩曼聽到陳晉群會說德語,不由心生親切之感,同時也鬆了口氣。他可不敢總是讓馮嘯辰給他當翻譯,弄得他連話都不敢多說。現在有了一位其他的翻譯,他就沒有這麼多心理壓力了。看陳晉群的麵色頗為和善,應當是一位比較好說話的老頭,佩曼對於自己在桐川的生活又多了幾分信心。

    “我再給大家介紹另一位領導。”

    看到佩曼與眾人打過招呼,楊海帆拉過馮嘯辰,開始介紹道:

    “這位是國家經委冶金局幹事,北寧省林北重型機械廠生產處副處長,同時也是德國菲洛公司特邀代理人,馮嘯辰同誌。咱們這家合資企業,就是在馮處長的親切關懷下引進進來的。在未來的經營中,佩曼先生因為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不能常駐在中國,所以菲洛公司特地聘請馮處長作為菲洛公司的代理人,代表菲洛公司對合資企業行使管理職責。”
ikller 發表於 2016-12-9 23:48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紅紅火火開張了

    現場一片沉默。

    在場的眾人,實在無法消化楊海帆這段話裏包含的信息:國家經委的官員,林北重機的副處長,還有菲洛公司的代理人,所有這些頭銜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應該落在這樣一位看上去年輕得過分的青年身上,可偏偏他一個人就包攬了全部這三項。

    經委和林北重機這兩個職位,與大家的關係都不那麼密切,也就罷了。菲洛公司代理人這一條,可就意味著是大家的領導了。豈止是他們這些人,就算是楊海帆這個中方廠長,似乎都是應當聽從馮嘯辰這位外商代理人的指揮的。

    換句話說,如果佩曼不在,那麼這個馮嘯辰就是這個廠子的一把手了?

    “怎麼……大家鼓掌啊!”

    楊海帆臉上先掛不住了,連忙向大家示意。馮嘯辰可是公司的真正老板,大家剛才給個假冒的外方經理鼓掌鼓得那麼熱烈,現在在真正的老板麵前卻無動於衷,這讓他這個中方廠長情何以堪。

    “嘩!”

    掌聲再次響起來了,不過聲音顯得有些參差不齊,估計是各種情緒都有,懷疑的、震驚的、嫉妒的,當然還有一臉懵圈跟著別人一塊鼓掌的。

    馮嘯辰不以為忤,古語說,犬不以善吠為良,自己有沒有真本事,不是靠楊海帆幾句忽悠能夠證明的,也不是靠著幾個頭銜來支撐的,等到自己真正做出成績的時候,工人們自然就會對自己膜拜了。

    視察完畢,馮嘯辰讓陳晉群陪著佩曼給大家講油膜軸承生產的原理,即日起就進入工作狀態,自己則與楊海帆離開車間,繞著廠區轉圈,同時聊著公司的發展問題。

    “海帆,咱們的職工結構還不行啊。”馮嘯辰說道。

    “我明白。”楊海帆道,“有點青黃不接,主要能做事的都是這些退休的老師傅,中青年工人數量太少。農機廠留用的這些人,熱情是有的,但技術上的潛力不大,未來頂不了事……對了,你弟弟馮淩宇還真不錯,學技術挺快的,好幾個老師傅都跟我說,想帶他做徒弟呢。”

    “是嗎?”馮嘯辰有些興趣,他想了想,說道:“看起來遺傳基因這種東西還真是存在的,我爺爺、奶奶都是機械專家,我和我弟弟身上多少都有些遺傳吧。”

    “哈哈,肯定是這樣的。”楊海帆道。

    馮嘯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順著自己前麵的話說道:“的確是青黃不接的感覺,這些老師傅的技術我是充分相信的,即便是馬上要接手菲洛公司的數控機床,我相信他們也會很快掌握其中的技巧。但他們的硬傷是體力不行,難以適應高強度的工作,另外就是幹不了太長時間,我們不能剛剛積累起一點技術就因為他們退休而被帶走了。”

    “我想過招一批年輕工人的想法,不過現在公司還沒有開始生產,這個時候把年輕工人招進來,幾乎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卻要支付他們的工資,有些負擔不起啊。”楊海帆說道。

    馮嘯辰問道:“如果招收40名青工,一年需要花多少錢?”

    “一個人的工資按30塊錢計算,加上勞保等等,一個人一年大概500塊錢吧。招40個人,就是2萬的支出。”楊海帆道。

    “才2萬?”馮嘯辰有些驚訝,他原來預想的數字比這個要大得多了。想想看,佩曼隻是一個人,一年就要花掉六七萬馬克,考慮到彙率方麵的因素,折算人民幣得到10萬上下了。而廠子裏招聘40名青工,一年才花2萬塊錢,楊海帆居然還說負擔不起。

    馮嘯辰這也是自己有了錢,底氣足了。想想他讓陳抒涵在新嶺開的那個飯館,一個月累死累活,也就是千把塊錢的利潤,陳抒涵已經覺得燙手了。

    “2萬塊錢不是大問題。”馮嘯辰沉了沉,對楊海帆說道,“我們現在缺的是時間,不能等著廠子投產了再來培養人才。如果有合適的人,現在就可以招聘了。”

    “我明白了。”楊海帆道,他的長處在於並不固執己見,他隻是把情況告訴馮嘯辰,如果馮嘯辰認為2萬元的支出並不是太大的事情,那麼就照著執行了。

    “人員招聘方麵,要把好關,一定要選擇有一定文化水平,同時肯認真鑽研的年輕人。我們這裏不是政府的就業機構,不符合條件的人,不管有多少客觀理由,我們都一概不接收。”馮嘯辰叮囑道。

    楊海帆遲疑了一下,問道:“嘯辰,你這邊有沒有什麼需要特殊照顧的人?”

    馮嘯辰一愣,隨即說道:“也就是淩宇了,沒有別人。”

    楊海帆道:“桐川是你老家,據我所知,你家有不少親戚在這裏,難道沒有什麼需要照顧的人嗎?”

    馮嘯辰堅決地搖了搖頭,道:“這些你都不用考慮。我這次專門帶佩曼過來,就是拿他當擋箭牌的。如果有誰打著我的旗號要求進廠來工作,你就說招聘的事情是由佩曼決定的,你和我都沒有權力改變。”

    楊海帆說的這個問題,馮嘯辰從一開始就已經考慮到了。他沒有讓馮舒怡一起來桐川,就是為了避免受到這些親戚的騷擾。如果馮舒怡來了,大家知道她是馮華的夫人,難免會求她開開後門,招幾個親戚到合資廠來工作。馮舒怡沒來,僅僅是馮嘯辰來了,大家就沒有這個奢望了,在他們看來,佩曼是個德國人,肯定不會買中國人的賬,馮嘯辰在他麵前肯定也是說不上話的。

    其實,如果僅僅是給親戚的孩子提供幾個就業崗位,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誰沒個三親六故的,照顧照顧也無妨。但如果這些親戚知道這家公司是馮家所有的,那麼他們想要的就不僅僅是幾個招工名額,而是要蹬鼻子上臉,提出各種非分的要求。這些親戚的孩子在公司裏也會有驕橫的資本,自己幹不好活不說,還可能會把整個企業的風氣都帶壞。

    考慮到這些,馮嘯辰是絕對不會開這個口子的。

    “那麼,縣裏或者地區領導打招呼呢?”楊海帆又問道。

    馮嘯辰想了想,說道:“給你5個名額,你看著使用。招進來的人如果合用,就放到重要的崗位上去。如果不合用,就找個沒事的部門放著,我寧可讓他們多拿錢少幹活,也不能讓這些耗子屎壞了一鍋湯。”

    楊海帆無聲地笑了,在馮嘯辰這樣的老板手下工作,還是比較愉快的事情。馮嘯辰不會拘泥於某些原則,而是知道如何變通。縣裏或者地區領導打招呼的事情,絕對是難免的,楊海帆當然可以拿佩曼去擋一擋,但如果一點麵子都不給對方,恐怕就會產生出一些不可預料的問題。

    也幸好馮嘯辰是把企業建在桐川這樣一個地方,省裏的領導即便有權力伸手,也看不上這個位置,不會把自家的孩子送到這裏來吃苦受累。縣、地兩級的領導要打招呼,多少要掂量一下,不敢隨便向合資企業提要求,這樣企業的經營就比較單純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問題,不覺便走到了廠區的圍牆邊。馮嘯辰回頭看了看,說道:“海帆,咱們的廠區還是有點太小了,未來如果要發展,這點空間不夠用啊。”

    楊海帆笑道:“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了,等到注冊的時候,我們可以和縣裏談一談,把圍牆外麵大約300畝左右的空地劃給我們。這片地我已經查過了,是無主的荒地,過去縣裏征收過來準備建一個項目,後來項目下馬了,地就空在這了。

    把地圈進來之後,前期我們不一定開發,先建個圍牆圍起來,種上樹,栽上花。等到咱們公司發展起來,需要建新的車間或者宿舍區的時候,再用上這些土地。”

    “原來你早就打上主意了?”馮嘯辰笑了起來。桐川縣派楊海帆來當中方廠長,算是養了一個家賊。這家夥對桐川縣的事情門兒清,啥都瞞不過他,要從桐川縣弄點好處,的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幾天之後,從浦江港上岸的設備陸續運到了桐川。在這方麵,又是楊海帆發揮了作用,他在浦江有人脈,設備通關以及聯係車皮等工作都辦得十分順利,如果換成馮嘯辰自己去辦,沒準光是辦手續就得折騰掉十天半月了。

    設備到位之後,合資企業的組建工作正式展開。根據與桐川縣談好的條件,德國菲洛公司向桐川農機廠投入資金,建立起一家中德合資企業,命名為中德辰宇金屬製品公司。公司由菲洛公司占有70%的股權,桐川縣占有30%的股權。由於桐川農機廠原來的資產價值很低,菲洛公司的設備、技術等折價遠超出了70%的比例,桐川縣另外拿出了300畝土地作為追加資本,劃歸辰宇公司。

    在範永康等人看來,300畝土地根本就不值什麼錢,桐川縣能夠在合資企業中占到30%的股權,已經是十分可喜了。馮嘯辰對於這個股權比例也有些心疼,畢竟除了土地之外,桐川縣並沒有什麼他需要的東西。不過,作為一家合資企業,如果中方的股權比重太低,顯得太紮眼了,為了政治上的考慮,馮嘯辰也隻能犧牲一些經濟利益了。
ikller 發表於 2016-12-10 12:11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時間是個大問題

    “都是好東西啊!”

    一幹工人和技術員圍著那些刷著德國字母的機床,一個個嘖嘖連聲。即便不去看這些設備的技術性能指標,光是看那精致的外觀,也足以讓人歎服了。浦江來的那些退休師傅多少是見過一些世麵的,有些在退休前也曾接觸過進口的數控設備,但在同一個地點見到這麼多進口機床,還是給人以一種震撼的感覺。

    從菲洛公司拆卸過來的這些二手設備擺滿了辰宇公司現有的兩個車間,原來桐川農機廠的那些老設備,除了少數還能發揮點作用的之外,其餘的都堆到庫房去了,有些庫房裏堆不下的,還不得不占用了職工食堂的一角。

    依著佩曼的愚見,這些老舊設備已經沒什麼價值了,還不如當成廢鐵賣給收購站,他甚至沒有覺得這些東西還有當成二手設備出售的可能性。在這方麵,馮嘯辰和楊海帆倒是觀點一致,那就是敝帚自珍,總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扔掉太可惜了,還是先存著為好。其實馮嘯辰心裏也明白,隨著公司經營規模的擴大,這些舊設備基本上已經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留著純粹就是一種心理安慰而已。

    菲洛公司原來的生產流程是完整的,這一次,馮舒怡不惜工本,把所有能拆的設備全都拆下來,運到了中國。佩曼指揮著工人把設備按照在德國時候的位置安裝好,又帶著幾名有經驗的技工逐台地進行調試,重新建立起了原有的生產體係。不過,按照佩曼的說法,由於有些設備已經略顯過時,還有一些設備在折卸與重裝的過程中損失了一些精度,辰宇公司目前的生產能力隻能相當於當初菲洛公司的80%左右。

    “80%也夠用了。”馮嘯辰對佩曼回答道,“佩曼,要讓這套體係能夠生產出合格的油膜軸承產品,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恐怕很難。”佩曼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為什麼?”馮嘯辰問道。

    佩曼道:“缺乏熟練工人。那些新招聘進來的學徒工就不用說了,那批退休工人使用傳統機床的技術是沒說的,即便在德國也屬於高級技師的水平,但在數控機床的使用方麵,他們都是生手,我不知道需要花多長時間才能讓他們掌握這些操作技術。”

    “你不能估計出一個時間嗎?”馮嘯辰逼問道。

    佩曼想了想,說道:“最快的速度,恐怕需要三個月左右,……我是說,讓他們學會這些機床的使用方法。至於說到能夠用這些機床高水平地加工出合格的零件,恐怕還需要另外的三個月才夠。”

    “也就是說,一共是半年時間?”馮嘯辰道。

    佩曼點點頭:“是的,這還隻是最樂觀的情況。”

    “最樂觀……”馮嘯辰有些泄氣地問道:“如果再悲觀一些呢?”

    “那可能就是一年或者兩年了。”佩曼沒感覺到馮嘯辰的不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這是不能接受的。”馮嘯辰惱火地說道。半年甚至一年時間,才剛剛能夠開始生產,這實在是太耽誤時間了。他其實也知道,一家新工廠的磨合不是那麼容易的,半年拿出成品,已經算是很高的效率了。可他是直接從德國克隆過來的一家工廠,從設備到產品都是現成的,而且有幾十名出色的技工,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等待半年至一年,他真是有些不甘心。

    “我希望在三個月時間裏就能夠拿出合格產品,這是底線,不能再突破了。”馮嘯辰說道。

    佩曼隻能用沉默作為回答,那副委屈的表情,讓馮嘯辰想起一句台詞,叫作“臣妾辦不到啊”。想到再逼下去佩曼沒準便會萌態十足地冒出這句台詞,馮嘯辰就感覺到一陣惡寒。他擺了擺手,讓佩曼離開,然後喊來了楊海帆,向他說了佩曼的意思。

    “半年時間的確是太長了。”楊海帆的想法與馮嘯辰頗為一致,他對於建功立業的急切,甚至超過了馮嘯辰。讓他等待半年時間,他同樣是無法忍受的。

    “有什麼辦法嗎?”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想了想,說道:“我也沒什麼辦法,師傅們掌握這些機床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我心裏沒底。要不,咱們還是和這些師傅們一起議一議吧,咱們不是一直都提倡走群眾路線的嗎?”

    “也是。”馮嘯辰點點頭,他也不知道這些退休的老師傅們到底能不能學會使用進口的數控機床,以及他們需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學會,還是聽聽這些人自己的說法更好。

    楊海帆給車間打了個電話,請來了七八位老師傅,老工程師陳晉群也在其中。大家在小會議室坐定之後,馮嘯辰直言不諱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各位師傅,咱們的設備已經到位,大家都已經看過了。現在的問題是,大家需要用多長時間來適應這些設備,我們公司什麼時候能夠生產出成品。”

    聽到馮嘯辰的問題,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著別人先發言。磨蹭了兩三分鍾時間,一位名叫餘鬆的老車工發話了:

    “馮處長,你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剛才佩曼先生給我們演示了一下數控車床的使用方法,的確讓我們大開眼界。說老實話,我過去從來沒有摸過這種數控車床,光是聽別人說起過。今天看了一下,覺得這玩藝真是挺好用的。

    要說學會開這種車床,我自己覺得沒多大的難度,不過就是把我們用手工做的那些事情,都讓電腦幫忙做了。這中間的道理我基本上能看明白,就是在那個控製盤上怎麼設命令,得有個人指導一下。如果佩曼先生能夠保證做指導,我估計有個一兩星期的時間,就能夠掌握。”

    “餘師傅,這數控車床的操作,和咱們的傳統車床差別可是挺大的,你真的能夠適應?”楊海帆不放心地問道。

    餘鬆道:“其實也沒啥差別,不還是拿卡盤卡好工件,然後拿刀去切嗎?它就是把我們搖手輪的事情改成機器來搖了。該搖多少還得靠我們來設是不是?我一看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嗯,那其他各位師傅呢?”楊海帆又把頭轉向其他人,問道。

    有餘鬆開了頭,其他人的話匣子也就都打開了,有人說機器上的洋字碼看不太懂,如果換成中文,沒準就知道怎麼用了,有人說過去沒用過這麼高精度的床子,恐怕要試一試才知道。不過,眾人對於掌握這些進口機床的使用,都沒有什麼畏難情緒,或許是因為藝高人膽大,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自己學不會的東西。

    “馮處長,小楊,我覺得光是讓各位師傅學會開機床還不夠。”陳晉群最後一個發言,他說道:

    “我剛才翻了一下運來的資料,這些資料是挺齊全的,德國人做事比咱們講究多了,我們從中間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可現在的問題是,所有這些資料大多數是德文,還有少數是英文。

    技術資料的部分倒也無所謂了,德文資料我也能看。可工藝文件這部分就麻煩了,咱們這些師傅可沒一個懂德文的。要想正式開工生產菲洛公司的傳統產品,必須先把德文的工藝文件翻譯成中文,這項工作的工作量可了不得啊。”

    馮嘯辰吸了一口涼氣,這還真是他忽略的問題。製造一個軸承,不是光有一份圖紙就夠的,每一個工藝環節都有工藝要求,如果達不到這些要求,就不可能製造出達到菲洛公司水平的產品。菲洛公司的工藝資料當然是德文寫的,不翻譯成中文,工人們根本就沒法使用。

    “陳工,您估計大概有多少資料需要翻譯?”馮嘯辰問道。

    陳晉群道:“這個數量也不好說,我琢磨了一下,如果由我一個人來翻譯,恐怕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前提是我隻做這一件事,不能分心去做其他事。”

    “這就難辦了。”馮嘯辰撓著頭皮,“佩曼要給大家講解機床的使用,也需要你做翻譯,所以你的主要工作不是翻譯技術資料,而是給佩曼當助手。”

    “那怎麼辦?”陳晉群看著馮嘯辰,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說道:“我倒是可以加加班,反正家也不在這裏,晚上沒事的時候,可以翻譯一部分,但時間上恐怕就趕不上要求了。”

    馮嘯辰搖搖頭,道:“不行,不能讓您加班。您這麼大歲數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再加班做翻譯,身體會受不了的。我們是合資企業,不是資本家的血汗工廠,不能這樣苛求大家。”

    “這個倒是無所謂。”餘鬆插話道,“馮處長,我們這些人都是做事做慣的,過去在廠子裏也經常加班。現在這麼多設備都運進來了,而且小楊廠長也跟我們說過,咱們公司生產出來的產品,能夠填補國內空白,還能出口創彙,這都是光彩的事情,我們加加班,早點把產品生產出來,也是應該的。可問題是,佩曼先生能不能跟著我們一塊加班,還有,我們這麼多人都需要他來培訓,他一個人就算全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呢?”
ikller 發表於 2016-12-10 22:37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租樓

 “是啊,所有的培訓都壓在佩曼一個人身上,的確是一個大問題。”楊海帆對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苦著臉道:“早知如此,就讓菲洛公司多派幾個人過來了。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行,他們的人過來,我們還得配上翻譯,現在要找一個能懂德語的人,實在是太困難的。像陳工這樣既懂德語,而且還懂專業的,就更是鳳毛麟角。”

  聽馮嘯辰說到自己頭上,陳晉群舉起一隻手,說道:“馮處長,我倒是有一個主意,就是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馮嘯辰道:“陳工,您別太客氣。你剛才叫海帆作小楊,你幹脆也叫我小馮就可以了。您有什麼主意就請講出來,合適不合適的,咱們一塊討論一下。”

  陳晉群隻是笑了笑,他管楊海帆叫小楊,是因為楊海帆就是他看著長大的,即便現在楊海帆當了辰宇公司的中方經理,陳晉群也沒把他當成什麼領導。至於馮嘯辰,陳晉群跟他不熟,因此還得稱他的官銜,所謂“小馮”這種稱呼,還是等以後混熟了再說吧。

  “馮處長,你剛才說懂德語而且懂專業的人是鳳毛麟角,這話也對,也不對。對的地方是現在這種人才的確很缺乏,說不對的地方在於其實隻要我們想找,還是能夠找到的。”陳晉群說道。

  “是嗎,什麼地方能夠找到?”馮嘯辰問道。

  陳晉群道:“學校。”

  “學校?”馮嘯辰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了,“您是說那些工科院校裏的老師嗎?”

  “是的。”陳晉群道,“據我了解,大學裏機械專業的教授,很多是學過德語的,有些人學得深一點,聽說讀寫都不錯,有些人學得比較差一點,可能不太擅長口語溝通,但讀和寫的能力還是有的。我覺得困難的地方,就在於我們這個公司位置太偏了,如果是在浦江的話,倒是可以去找他們幫幫忙,現在我們在南江,想請人幫忙就不容易了。




  “不容易嗎?這可真不見得。”馮嘯辰笑了,陳晉群說的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高校裏的確有一群可用的人才,他們懂德語,也懂得工業生產。辰宇公司這些進口機床因為銘牌和說明書都是德語或者其他外國語言的,老師傅們看不懂,但這些高校老師是肯定能看懂的。如果能把這些人請過來,不就可以替代佩曼的作用了嗎?

  至於陳晉群說的難處,馮嘯辰並不放在心上,他自信有辦法能夠說動這些教授到南江來,他手裏可打的牌可不止一兩張呢。

  想清楚了解決方案,馮嘯辰一身輕鬆,他笑著對眾人說道:“好吧,非常感謝大家提出的意見,請大家還是按部就班地開展準備工作,我們的目標是爭取在三個月之內拿出第一批產品。請大學教授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肯定給大家找來一些好老師就是了。對了,需要提醒大家一句,你們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師傅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過於辛苦。我和海帆請大家到辰宇公司來,是來給年輕人傳幫帶的,不需要大家作出太大的犧牲。”

  “謝謝馮處長關心!”

  “馮處長,你放心吧,我們會注意的!”

  老師傅們笑嗬嗬地應著,離開了會議室。

  送走眾人,馮嘯辰對楊海帆說道:“海帆,公司這邊的事情,就正式拜托你全權處理了。我去給大家解決老師的問題。”

  楊海帆點點頭,道:“嘯辰,你就去吧,這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的。你如果能夠從大學裏請一批老師過來,咱們的問題就完全解決了,三個月之內,我保證能夠拿出第一批產品。”

  “好,我們一言為定。”馮嘯辰與楊海帆擊了一下掌,相視而笑。

  楊海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原來農機廠的底子太薄,要建起一個現代化的企業,還需要進行一些基礎建設,包括修建兩個新的車間,還有實驗室、職
工宿舍等等。設備到位之後,馮嘯辰此前交代的招收新工人的事情也要展開了,楊海帆考慮過,要把招人的範圍擴大到整個東山地區,務必要挑選出最合格的人員,而這無疑又會給他增加許多的工作。

  公司目前還沒有開始生產,所有的花費都是由所謂的菲洛公司暫時提供的,未來將用辰宇公司的收益來歸還。馮嘯辰對於錢的問題並不是很擔心,大不了再剽竊幾個後世的發明,托叔叔嬸子倒騰出去,也夠這家新公司維持幾年時間了。楊海帆不知道馮嘯辰的錢是從何而來,但見馮嘯辰如此淡定,他也就不想那麼多了。老板都說了“錢不是問題”,那他還有啥可說呢?

  公司的財務依然由原來農機廠的會計負責,馮嘯辰把花錢的權力交給了楊海帆,但同時要求他每星期要把財務報表交給馮淩宇過目,馮淩宇如果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請父親馮立把關。這個要求是馮嘯辰掌控公司的一個重要環節,雖然馮淩宇和馮立都不是成熟的財務人員,楊海帆想做點小的手腳他們是看不出來的,但涉及到大筆的支出,有這樣一層保險,楊海帆想搞名堂就不容易了。

  對於馮嘯辰這樣的安排,楊海帆毫無怨言,甚至覺得有些輕鬆。過多的信任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大家把賬算在明處,楊海帆也就不必有什麼心理壓力了。

  馮嘯辰扔下佩曼,一個人回到了省城新嶺。下了長途汽車,他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先來到了一個名叫楊橋的街道辦事處,陳抒涵正在那裏等著他。

  春節前,馮嘯辰就交代陳抒涵著手擴大飯館的規模。陳抒涵雖然有種種顧慮,但還是照著馮嘯辰的吩咐開始準備了。她首先是新招聘了4名員工,培養他們買菜、洗菜、做菜、跑堂,奠定了擴大再生產所需要的班底。接著,她便開始在城裏尋找新的經營場地。

  春風飯館所在的位置是新嶺市的工業區,這裏的居民對於餐飲有一定的需求,但由於工人們普遍比較節儉,消費檔次不高,飯館要想進一步擴大會比較困難。既然馮嘯辰說要擴大規模,陳抒涵便考慮把飯館開到新嶺的鬧市區去,那裏會有一些收入水平比較高的居民,同時可以承接一些大單位的接待宴會,利潤水平會遠遠高於現在的狀況。

  在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商業樓盤之說,要在市區找到一處有點規模的空閑門麵,簡直比登天還難。可事情就有這麼巧,一個原來在南江省進行礦產勘察的地質大隊年前接到通知,要轉移到外省去工作。他們原來設在新嶺市的聯絡處就不再需要了,地質隊把聯絡處全部騰空之後,


移交給了所在位置的楊橋街道辦事處。

  楊橋街辦收回這處房產,一時也找不到用途。街道上的許多住房困難戶都盯上了這座兩層的小樓,嚷嚷著要求街道把小樓裏的大開間打上隔斷,作為住房分配給大家。

  街辦主任何春梅是個精明能幹的中年婦女,門檻極精。她計算過,這幢小樓樓上樓下加起來將近1000平米,當成商業用房租出去,一年就有將近2000塊錢的租金收入,可以用於補貼街辦的支出。如果當成住房分配出去,租金標準最多隻有14,而且這些困難戶會不會按時交房租,還是一個問號。

  此外,這幢小樓在被地質隊當成聯絡處的時候,做過一些內外部裝修,看起來頗上檔次。如果改成住宅,何春梅相信,不出兩個月這幢小樓就會變得烏煙瘴氣,到處堆滿煤球、雜物,雞鴨與貓狗齊飛,尿布共褲衩一色,好端端的一個地標式建築將會毀於一旦。

  兩相權衡,何春梅哪裏會舍得把小樓改成住房?她交代手下人馬上去聯係省內其他的大單位,看看哪家單位願意接手這幢小樓,以便盡快把小樓租出去,斷了那些住房困難戶的念想。

  陳抒涵恰好就在這個時候路過了楊橋,見著小樓外掛著的招租啟事,連忙來到街道,提出租樓的要求。何春梅聽說有人來租樓
樓,倒是挺高興,可往下一問,得知陳抒涵隻是一個個體戶,臉色就變了,非但沒有同意把樓租給她,還苦口婆心地跟她講了一大堆國家政策,大致是說作為一個個體戶應當有個體戶的本份,不要因為賺了點錢就忘了社會主義大方向

  如果沒有馮嘯辰此前的忽悠,何春梅的這番話倒是挺符合陳抒涵的想法,她自己也覺得把生意做得太大實在是一件有風險的事情。可馮嘯辰在言在先,而陳抒涵又對馮嘯辰產生了一種盲目的崇拜,對於何春梅的話就有些不以為然了。

  在苦苦解釋了半天沒有結果之後,陳抒涵出門來給正在桐川的馮嘯辰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的前後經過。馮嘯辰交代她再去一趟街辦,讓街辦務必把房子留下來,等他回到新嶺之後,再做商量。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ikller 於 2016-12-10 22:55 編輯

ikller 發表於 2016-12-11 20:56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來是上級領導


    “何主任,這是我們領導。”

    陳抒涵把馮嘯辰帶到何春梅的麵前,向她介紹道。

    “你們領導?”何春梅抬頭看了一眼馮嘯辰,又揉了揉眼睛,仔細端詳了一番,臉色便變得很難看了,她瞪著陳抒涵訓道:“小陳,你搞什麼名堂,我建議你不要租這幢樓,是為你好。你隻是一個個體戶,租上千平米的樓,你想做什麼?想搞資本主義嗎?現在國家的政策的確是鼓勵一部分年輕人自謀職業,但並沒有鼓勵你們搞資本主義。你怎麼就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呢!”

    “何主任,你跑題了吧?”馮嘯辰笑嗬嗬地提醒道。

    “你是小陳的弟弟還是什麼親戚?你們要冒充領導,也該找個年齡大一點的來吧,找個小青年,像領導的樣子嗎?”何春梅沒好氣地說道。

    馮嘯辰在兜裏摸索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把一個紅本子放到何春梅的桌上,說道:“何主任,您先看看這個,然後我們再談,好嗎?”

    “工作證?”何春梅拿過那個小紅本,看了看封皮,“林北重型機械廠……這家廠子我知道啊,你是在這工作的?”

    “您翻開看看,裏麵有我的照片。”馮嘯辰依然笑著說道。

    何春梅漫不經心地翻開工作證,看了看照片,的確是馮嘯辰,上麵還蓋著鋼印,這是沒法造假的。她點了點頭,繼續看裏麵的文字,邊看邊念叨著:“原來你是在外地工作的,……嗯,馮嘯辰,這個名字倒是起得挺好的,你父母一定很有文化。科室,生產處,職務,副處長……,什麼,你是副處長!”

    她的聲音一下子就高亢起來,顯然是被嚇得不輕。林北重機是國家重點企業,隔三岔五也是能夠上上報紙的。何春梅作為一位街辦幹部,對報紙內容的熟悉程度遠勝於對自己老公的熟悉程度,她豈能不知道林北重機是一家什麼樣的單位。

    最初看到馮嘯辰的工作證,她充其量是對馮嘯辰沒了惡感,畢竟能夠在一家國營大廠工作的人,與陳抒涵這種個體戶是大不相同的,屬於一個值得尊重的階層。但看到馮嘯辰的職務居然是副處長,她可就淡定不能了,副處長,這就是中層幹部了,林北重機是什麼級別來著,一個副處長,相當於……

    “你這麼年輕,就是副科級幹部了?”何春梅不敢相信地問道。

    “我們廠是正廳級……”馮嘯辰淡淡地回答道。

    “啊?那你豈不是……副處級!”何春梅真的被嚇住了,這完全不科學啊!

    其實,何春梅一直都知道林北重機是一家大企業,比照新嶺市的大型企業來說,或許應當是正廳或者副廳的級別,那麼一個副處長自然就是副處級了。可想到馮嘯辰如此年輕,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高的級別,所以下意識地把林北重機的級別下調了一點,然後分析馮嘯辰應當是一個副科級幹部。

    即便是這樣算,馮嘯辰這個副科級也未免太年輕了。楊橋街辦隸屬於新嶺市東湖區,何春梅這個街辦主任的級別才是正科級,她當年提拔為副科級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七八歲了,在整個東湖區的副科級幹部中都算是年輕的。現在街辦的一幹副主任,年紀大的有五十多歲,最年輕的也是三十六七,馮嘯辰才20歲的年齡,能夠有副科級別已經是逆天了。

    在一般的正處級單位裏,隻有生產科、財務科之類的機構,不會叫作生產處或者財務處。但這也不是硬性規定,有些單位喜歡在內部瞎起命名,非要把科叫成處,也是有的,這一點何春梅並不覺得奇怪。

    可誰曾想,馮嘯辰居然告訴她說林北重機的確是正廳級企業,那麼他這個副處長就是實打實的副處級了,比何春梅還要高上半級,這怎麼可能呢?

    何春梅下意識地又看了看工作證的封皮,然後仔細辯認了一下鋼印。應當是沒錯的,前些年聽說過有人用蘿卜私刻公章的事情,但鋼印這東西好像製作工藝比較複雜,不是隨便哪個私人就能夠刻出來的。一些重要的證件上所以使用鋼印,也就是因為難以造假。

    “馮……馮處長,你,你請坐。”

    一向從不知怯場為何事的何春梅突然變得結巴了,她站起身來,招呼著馮嘯辰和陳抒涵在辦公室的木製沙發上坐下,又叫來一名工作人員給他們二人倒上茶水,然後才拖過一把椅子,坐在馮嘯辰二人的對麵,小心翼翼地問道:“馮處長,小陳前兩天說要租樓,莫非是幫你們林北重型機械廠租?”

    “不是,是咱們南江省的一家企業,要在新嶺建一個辦事處,委托陳姐負責。陳姐前兩天沒說明白,我是專程送介紹信過來的。”馮嘯辰說著,從兜裏又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何春梅。

    這一回,何春梅可再無輕慢之心了,她伸出雙手接過信箱,抽出裏麵的信箋,先掃了一眼落款的公章,不禁又驚呆了。

    那公章上寫的是:中德合資辰宇金屬製品有限公司。

    “這……這是在東山地區新建的那家合資企業?”何春梅訥訥地問道。

    一家中德合資企業的成立,在南江省可是一件絕頂的大事,省報專門在頭版發了一條消息,配了好幾張成立儀式的照片。何春梅每天讀報,哪會錯過這樣的大新聞,她隻是沒有想到,這家合資企業居然還會和自己產生瓜葛。

    “何主任也聽說過這家企業?”馮嘯辰問道。

    “聽說過,聽說過,你看,這不就是前兩天報紙上登過的嗎?”何春梅回身從報架上拿過一個報夾,熟練地翻到一份報紙,正欲指給馮嘯辰看,突然又停下了,她看到,題頭照片上站在外商身邊笑得十分矜持的那個年輕人,分明就是眼前的這個馮嘯辰。

    “馮……馮處長,這……這就是你吧?”何春梅用手指著照片,向馮嘯辰求證道,她的眼光已經掃過了文章裏的一行字:國家經委冶金局幹部馮嘯辰同誌陪同佩曼先生抵達桐川進行考察……

    “你你怎麼又是國家經委的領導?”何春梅徹底被馮嘯辰的身份弄暈了,如果說馮嘯辰剛才給她看的工作證還有那麼一丁點造假的可能性,這報紙上言之鑿鑿的內容可絕對是沒錯的,與照片上一模一樣的人臉更是不可能偽造出來。

    “我不是經委的領導,隻是一個普通幹部而已。我在林北重機掛職,同時被借調到經委冶金局。東山地區的這個合作項目,是冶金局協助引進的,冶金局派我來做與外商的聯絡工作。”馮嘯辰用最簡潔的語言向何春梅解釋道。

    “這麼說,馮處長還懂德語了?”何春梅八卦之心泛濫,好奇地問道。

    “略懂一點。”馮嘯辰直接用德語回答道。

    “……”何春梅哪聽得懂馮嘯辰在說什麼,隻是覺得他那嘰哩呱啦的外語頗為炫酷,眼睛裏早冒出了崇拜的火星。想到家裏那兩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她早已有些心猿意馬了。

    “情況是這樣的。”馮嘯辰不知道何春梅的心思,他正色道:“辰宇公司位於東山地區的桐川縣,交通有些不便,與省裏的聯係有些困難,所以他們希望在新嶺建一個聯絡處,負責采購、銷售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務。陳姐是他們選中的聯絡處主任,負責聯絡處的日常管理和運營工作。租咱們楊橋街道的這處房產,就是準備作為聯絡處的辦公地點。”

    “原來是這樣啊,那太好了!”何春梅滿麵春風地說道,她隨即又用嗔怪的語氣對陳抒涵說道:“陳主任,你看,前兩天我問你情況,你還說你是一個個體戶,原來是向我保密呢……”

    “陳姐的確是個個體戶。”馮嘯辰道,“她原來在琴山路開了一家個體餐館,德國來的佩曼先生路過新嶺的時候,偶然吃過陳姐做的菜,非常喜歡,所以便指定陳姐擔任聯絡處的主任,並要求陳姐辦好聯絡處的招待食堂,以便日後德方其他人員到南江來工作的時候,可以有一個良好的休息和就餐環境。”

    “這樣也行?”何春梅都聽傻了,一個個體戶,就是因為做菜好吃,就被外商看中了,直接任命為聯絡處主任,而且還特別交代要辦好食堂,這是算是哪個國家版本的灰姑娘啊?

    “這麼說,陳主任說的要辦餐廳,不是對外營業的,而是聯絡處內部使用的?”何春梅問道。

    馮嘯辰道:“當然不是僅限於內部。何主任,你要知道,人家德國企業是非常講究經濟效益的,一個食堂如果僅僅是對內服務,平時沒有人到新嶺出差的時候,不就閑置起來了嗎?佩曼先生的意思是,這個食堂平時可以對外服務,不求賺多少錢,隻要能夠把聯絡處的房租和人員開銷應付下來就可以了,這樣公司就沒有額外的負擔。所以,我今天來,是特地想和何主任商量一下,我們是不是可以以聯絡處食堂的名義對外營業。”
ikller 發表於 2016-12-11 20:59
第一百一十七章 勞動致富不犯法

    陳抒涵坐在旁邊,聽著馮嘯辰滿嘴跑火車地忽悠,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幾分鐘時間,自己就成了什麼中德合資企業的駐省聯絡處主任,弄得原來一口一個“小陳”叫她的何春梅也迅速改了口,稱呼起她的官銜來了。

    馮嘯辰卻是預謀在先的,早在陳抒涵跟他說私人僱工不能超過8個人的時候,他就在琢磨著如何打破這個限制。要說起來,這個規定完全就是瞎胡鬧,再過幾年,等中央推出“關於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所有這些人為的禁錮都被會打破,屆時再看這條規定就會覺得荒唐可笑了。

    馮嘯辰沒有時間去等待,他要搶在全民經商的風潮來臨之前,先奠定自己的經濟基礎,所以就必須想辦法繞過這些條條框框。他想到,既然個人不能僱工,那麼打著合資企業的旗號,是不是就不受這些限制了呢?一家合資企業到底能夠從事什麼樣的經營,在國家的文件上並沒有詳細規定,相信地方上的官員也弄不清楚。

    在政策不清的情況下,官員們做決策的依據就是看當事人的身份了。國家並沒有說私人僱工多少是合適的,地方官員們便採取了最嚴格的標準,超出這個標準就予以打擊。而國家也同樣沒有說合資企業能做什麼以及不能做什麼,這時候,地方官員就會按照最寬鬆的條件,甚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免被人說是破壞了引進外資的重要國策。

    想明白了這一點,馮嘯辰自然便把佩曼的身份又拉出來用了一回,如果佩曼知道自己被馮嘯辰以一魚兩吃、三吃直至N吃的方式消費了無數次,恐怕連吐血的心都有了。

    “你們的聯絡處食堂要對外營業……這個倒也是有過先例了。”何春梅道,“只要你們公司允許,衛生方面沒什麼問題,街辦是不會干涉的。對了,按照規定,從事餐飲活動的單位,每個月需要按照營業面積交納衛生費……”

    “這個沒問題,你們到時候算出來就可以了,辰宇公司是一家規範經營的公司,在這些方面是不會有問題的。”馮嘯辰很乾脆地回答道。

    衛生費沒多少錢,何春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一個要求,自己如果再給駁回去,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其實以聯絡處食堂的名義辦餐館,本身是打政策擦邊球的事情,只是許多單位都這樣做,屬於民不舉、官不究的範疇。何春梅能夠不干涉,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區區幾塊錢的衛生費算得上什麼。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說了,何春梅答應馬上組織人把小樓清理出來,不影響聯絡處入住,同時還承諾街道未來會把聯絡處的安全保衛工作納入重點,確保合資企業經營的安全。陳抒涵則以聯絡處主任的名義表示未來街辦如果有什麼接待業務,“聯絡處食堂”可以給予費用八折的優惠。馮嘯辰則更是很慷慨地表示以後會對楊橋街道的一些公益事業給予適當的讚助。

    小樓的租金也一併談妥了,參照過去地質隊租樓的費用執行,每年2400元,五年不變。第一期的租期確定為五年時間,因為陳抒涵這邊肯定要對小樓進行一些改造,如果租期太短,改造的投入就很難收回來了。

    從街辦出來,陳抒涵和馮嘯辰向著那幢他們即將租下來的小樓走去。陳抒涵只覺得腦子暈乎乎的,都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這麼一幢樓,以後就是自己開的餐廳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擁有這麼大的一個舞台,心裡有幾分激動,又有幾分忐忑。

    “嘯辰,我們真的要做餐廳開得這麼大嗎?”

    來到小樓前,看著面前的建築物,陳抒涵喃喃地對馮嘯辰問道。

    這是一幢兩層高的青磚建築,外觀古樸厚重。樓的四周栽著一圈綠化樹,時值初春,樹枝上已經吐出了新芽,能夠想像得出夏日里那蔽日的濃蔭。樓門前有一大塊空地,是原來那個地質隊聯絡處的停車場,未來如果生意火爆,這裡可以成為一個顧客們的等候區。還有,如果有人要在這家餐廳辦婚宴,接新娘的小汽車也可以停在門口,還能留出放鞭炮的空間……

    陳抒涵想像著餐廳開張後的盛況,不禁有些痴了。

    馮嘯辰看著陳抒涵的樣子,笑道:“姐,這麼一幢小樓算啥,以後你肯定會經營比這大得多的餐館的。”

    “又胡說了!”陳抒涵瞪了馮嘯辰一眼,斥道,說完,她又偏著頭問馮嘯辰道:“嘯辰,你說咱們這樣做,不犯法吧?”

    “犯什麼法?”馮嘯辰不以為然地說道,“勞動致富,怎麼就犯法了?”

    “可何主任跟我說,我們這樣做是搞資本主義呢。”陳抒涵道。前幾天何春梅可沒少給她上政治課,弄得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馮嘯辰笑道:“我們是為人民服務,怎麼會是資本主義呢?”

    “可是,我們要把餐館做大,就要雇更多的人,這不就成了剝削了嗎?”陳抒涵繼續說道,她倒不是故意要和馮嘯辰抬槓,實在是這些問題困擾她很久了,加上何春梅這幾天對她的嚇唬,讓她心裡有了些陰影。

    馮嘯辰反問道:“你覺得,你僱的這些人,比如曾文霞,她是希望被你剝削呢,還是不希望被你剝削呢?”

    “當然不希望被我剝削。”陳抒涵沒有想明白馮嘯辰話裡的玄機,想當然地回答道,“有谁愿意被剝削的?”

    “那她怎麼還到春風飯店去工作?”馮嘯辰道。

    “因為……”陳抒涵一下子啞了。

    是啊,自己叫曾文霞到春風飯店工作的時候,對方可真是欣喜若狂的,哪有一點擔心即將被人剝削的淒涼感覺?廠裡還有多少女孩子眼紅她的好運氣,天天纏著陳抒涵要求把她們也招進去。

    春節後,陳抒涵又在廠裡的子弟中招了四個人,讓曾文霞當領班,那些新招進來的小年輕一個個也都是喜笑顏開的,他們的父母見了自己都是再三感謝,絲毫不以孩子受到了剝削為恥。還有一些沒有被選中的年輕人,他們的父母見了自己一臉埋怨的樣子,像是吃了多大的虧一般。

    莫非這些人都盼著有人剝削他們?這和自己多少年來受過的教育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馮嘯辰沒有去給陳抒涵解釋什麼,觀念這種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改變的,還是讓事實來說話就好了。反正陳抒涵不管心裡怎麼想,行動上都是非常積極的,看她望著這座小樓的時候那副癡呆呆的樣子,就知道她的心裡其實是有一個成為大資本家的夢想的。

    “現在凌宇就在辰宇公司那邊,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和他聯繫,或者和公司的中方經理楊海帆聯繫也可以。關於你的情況,我已經向楊海帆說過,他知道怎麼處理。 ”馮嘯辰向陳抒涵交代道。

    “那我們還要不要打招牌呢?”陳抒涵問道。

    “當然要打。”馮嘯辰道,“門口掛兩塊牌子,一塊是'中德合資辰宇金屬製品有限公司駐新嶺聯絡處',另一塊就是'春風酒樓',有人問起來,你就說這是德方經理的意思,德國人都是喜歡搞多種經營的。”

    “那會不會穿幫啊?”陳抒涵有些不踏實。馮嘯辰剛才拿佩曼的旗號來嚇唬何春梅,陳抒涵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合適了,正想提醒馮嘯辰不要把話說漏了,萬一人家德商聽說了這件事,出來否認,可就麻煩了。

    馮嘯辰嘻嘻一笑,道:“姐,你就不用擔心了,那個德國人佩曼是聽我指揮的,我叫他向東,他不敢向西,我叫他追狗,他不敢攆雞。你儘管拿他當擋箭牌,他不敢呲牙的。”

    “你就吹吧!”陳抒涵惡狠狠地又瞪了馮嘯辰一眼,今天馮嘯辰說的大話實在是太多了,表現也太驚艷了,哪裡還像當年那個在知青點總被別人欺負的小屁孩子。可陳抒涵又必須承認,馮嘯辰的能耐的確是超出了她的想像,從最早讓她開飯館,到現在陪著外商去辦合資企業,又能夠從合資企業拿到介紹信來證明春風酒樓的身份,這都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辦到的。

    “租樓的錢,回頭我拿給你。”馮嘯辰道,“你抓緊時間把錢交上,然後就該開始裝修,準備營業了。”

    “飯館那邊還有錢呢。”陳抒涵提醒道。

    馮嘯辰道:“我知道,不過這家新酒樓要好好裝修一下,你那邊的錢就用在裝修上吧,千萬不要太節省。”

    “可是,你哪還有錢?總不能又找你爸媽要錢吧?”陳抒涵道。

    馮嘯辰嘿嘿一笑,道:“這個你就別管了,我現在還有一些賺錢的辦法。你盡快讓酒樓能夠賺到錢,以後說不定我就要指望著酒樓的收入來辦大事了。”

    “你放心吧,嘯辰,只要政策不變,我一定能讓酒樓賺到大錢的。”陳抒涵信誓旦旦地說道,全然忘記了剛才自己還在擔心什麼姓資姓社的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16:28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本位主義的德語專家

      南江工學院。

    五十年代建造的仿蘇式主樓坐東朝西,正對著學院大門。樓前立著一尊高大的偉人像,威嚴地揚著手向每一位路過的師生致意。馮嘯辰騎著自行車從偉人身邊經過,來到樓前,鎖好車,大踏步地走進了樓門。他的年齡和學校裡的學生相仿,穿著也沒什麼異樣,樓裡的門衛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上前盤問,把他當成本校的學生了。

    馮嘯辰在樓梯口的各單位房間號標牌上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徑直上了二樓,來到走廊東頭一間掛著「機械系主任辦公室」字樣的房間門前,抬手敲響了房門大國重工。

    「進來!」

    屋裡傳出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

    馮嘯辰推門進去,見屋子不大,靠門的這邊一側擺著兩個已經掉了漆皮的書櫃,另一側擺著一張同樣陳舊的人造革沙發,靠窗的那邊並排擺著兩張辦公桌,桌上都堆著各種書報文件之類的東西,一位半大老頭正戴著老花鏡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側頭看著進門來的馮嘯辰。

    「你找我?」那老頭問道。

    「您是夏主任嗎?」馮嘯辰問道,前來南江工學院之前,他是做過功課的,知道機械系的系主任名叫夏玉林,是個機械專家。馮嘯辰也曾結合自己前世的記憶回憶了一下,好像並沒有關於這個夏玉林的什麼印象。看他現在的年齡,估計過幾年就該退休了,到馮嘯辰工作的那個年代,也的確不會有關於他的什麼信息了。

    老頭正是夏玉林,他把馮嘯辰當成了機械系的學生,不禁感覺有些惱火。所有的學生入學之後都接受過新生入學教育,每年的入學教育都是由他主講的,學生沒有理由不認識他。此外,他還給一年級的新生講過機械概論這樣的基礎課,那可是整整一學期的課程,學生怎麼還會問他是不是夏主任呢?

    「你是哪個專業的,多少級?」夏玉林沉著臉問道。

    「夏主任,您誤會了,我不是咱們機械系的學生。」馮嘯辰道。

    夏玉林這才釋然,點點頭道:「哦,那我是弄錯了,你是哪個系的,找我有什麼事?」

    馮嘯辰笑道:「夏主任,我不是工學院的學生,我是國家經委冶金局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工作證,請您過目。」

    說著,他拿出在冶金局的工作證,遞到了夏玉林的面前大國重工。在何春梅那裡,他拿的是林北重機的工作證,主要是想用副處長的銜去嚇唬對方。而在夏玉林這裡,他拿的就是冶金局的工作證,對於高校老師來說,國家部委的含金量是遠遠高於企業的。

    「哦,你是國家經委的幹部?」夏玉林果然重視了起來,他接過工作看了一眼,連忙站起身,臉上綻出了笑容,給馮嘯辰讓著座,說道:「原來是馮同志,快請坐,快請坐。」

    「不客氣。」馮嘯辰在沙發上坐下,隨即又趕緊挪了一下屁股,因為他感覺到自己正坐在一個彈簧上,中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人造革,也不知道啥時候這彈簧就蹦出來了。

    時下國家雖然反覆宣稱重視教育、重視科學,但無奈財政拮据,能夠撥到學校的經費是非常有限的,夏玉林這個機械系主任的辦公室裡,用的也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舊家具,唯一顯得比較新的,就是頭頂上那個模樣古怪的吊扇。因為還沒到夏天,吊扇的葉子都已經摘下來了,用報紙包著,捆在風機旁邊。

    因為是國家經委的幹部到來,夏玉林不便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說話,他搬來一把椅子,坐在馮嘯辰的對面,然後熟練地摸出了一個煙盒,向馮嘯辰示意了一下。

    馮嘯辰近來已經開始戒菸了,只有在與他人打交道需要用香菸聯絡感情的時候,才抽上一支。在夏玉林面前,他不用做這樣的虛套,因此便擺擺手,謝絕了夏玉林的好意。

    夏玉林見馮嘯辰不抽菸,便把煙盒收了起來,然後問道:「馮同志,你找我有事嗎?」

    「有點事情。」馮嘯辰道,「事情是這樣的,冶金局年初派出了一個代表團赴德國考察,聯繫了一家德國的軸承製造企業,在南江省投資建廠,這件事不知道您是否聽說過。」

    「我聽說過,好像這家廠子是建在東山地區吧?」夏玉林答道。菲洛公司在南江投資的事情是南江近期的頭號新聞,但凡是經常看報、聽收音機的人,沒有沒聽說過的大國重工。因為新建的合資企業是做軸承生產的,夏玉林作為一名機械專家,對於這件事的關注又比常人要更多一些。

    「我就是負責在這個項目中與德方進行聯絡的。」馮嘯辰道。

    「是嗎?這麼說,你精通德語?」夏玉林問道。

    馮嘯辰點點頭:「懂一點點吧,不過肯定不如夏主任您的德語水平。」

    「哪裡哪裡。」夏玉林謙虛道,「我對德語只是略有接觸,我們系裡倒是有幾位老師是精通德語的,最近冶金廳那邊要從德國引進軋鋼機,需要借用一些德語人才,還專門來和他們聯繫過呢。」

    「哦?」馮嘯辰一愣,心裡叫了句糟糕。他倒真是忘了這件事,南江省懂德語的人本來也沒多少,冶金廳要引進德國熱軋機,肯定是需要大批德語翻譯人才的,工學院這邊懂德語的老師,沒準都被喬子遠一網打盡了吧。

    「這幾位老師,都被冶金廳借走了嗎?」馮嘯辰擔心地問道。

    「差不多都去了。」夏玉林說道,「這是省裡的大事,我們的老師還是非常顧大局的。」

    「可惜……」馮嘯辰嘆了一聲。

    夏玉林奇怪道:「怎麼,你不是國家經委冶金局的嗎,和冶金廳這邊也應當有些聯繫吧?我還以為你也是來談這件事的。」

    馮嘯辰道:「這件事我知道,年初我們冶金局去德國,就是談熱軋機的事情的,當時冶金廳的喬廳長也去了,我給他當過翻譯。不過,我今天來找夏主任,是想從機械系借幾位老師到菲洛公司與桐川縣建的合資企業去幫助做一些資料翻譯的工作,和熱軋機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

    「是這樣啊……」夏玉林道,「我們這裡德語比較好的老師,基本上都被借走了,除了……」

    「除了什麼?」馮嘯辰敏感地抓住了夏玉林話裡的破綻大國重工。

    夏玉林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們這裡有一位閆百通老師,德語是最好的,冶金廳本來想請他去,結果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去。現在系裡懂德語的,就剩下他了。」

    「他為什麼不肯去?」馮嘯辰問道。

    夏玉林嘆道:「本位主義唄,個人成名成家的思想太重,說什麼到冶金廳去做翻譯工作沒有價值,是浪費時間,系裡做了很長時間的工作,也沒能做通。唉,現在都提倡尊重人才,我們也不好太勉強他。」

    馮嘯辰想了想,問道:「這位閆老師,是搞哪方面研究的。」

    夏玉林道:「倒是巧了,他就是搞軸承的,在軸承領域還算小有名氣。你看,前兩天他還在英國的《機械工程師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呢。」

    說著,他從自己桌上翻出了一本雜誌,翻開一頁,遞到馮嘯辰的手上,還專門用手指著作者的名字,說道:「這就是閆百通的名字。」

    「滑動軸承油膜動態係數的近似測定方法……」馮嘯辰接過雜誌,看了看標題,念道。

    「馮同志還懂英語?」夏玉林吃了一驚,旋即又掩飾地笑道:「你看我真是糊塗了,你是冶金局的翻譯嘛,怎麼會不懂英語呢。不過,也的確是夠讓人佩服的,你的年齡估計不到25歲吧,又懂德語,還懂英語,了不起,了不起。」

    馮嘯辰沒有去糾正夏玉林對他年齡的猜測,他把閆百通的那篇文章快速地翻看了一下,心裡大致有數了。閆百通這篇文章,講的是如何利用較為簡單的實驗設備,對軸承油膜的八個動態系統進行測定,其中列出了一大堆矩陣方程,頗顯出作者的一些數學功力。

    馮嘯辰知道,這篇文章中說的「簡單設備」,其實應當叫作「簡陋設備」,這是科學家們在缺乏先進實驗設備的情況下所想出來的權宜之計大國重工。英國這家雜誌所以能夠發表這篇文章,或許是看中了其中的數學推導中所包含的精彩思想,這種測試方法的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價值,因為擁有良好設備的研究者根本就不需要採用如此麻煩而且粗糙的手段。

    「閆老師平時主要是在幹什麼?」馮嘯辰看完全文,合上雜誌,對夏玉林問道。

    在馮嘯辰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個閆百通撬到桐川去了,精通德語,而且還是一個軸承專家,這種人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豈能白白放過。至於說喬子遠都沒能把閆百通借走,那是因為喬子遠開不出更高的條件,不能打動閆百通。馮嘯辰相信,所謂本位主義、去冶金廳工作沒有價值,不過是因為條件不夠而已。

    俗話說得好,沒有什麼是一頓擼串搞不掂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2-13 06:39 編輯

ikller 發表於 2016-12-12 21:51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不食肉糜

    聽到馮嘯辰的問話,夏玉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那會,看到馮嘯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閆百通的論文,嘴裏還念念有詞,夏玉林已經呆住了。

    在夏玉林的心目中,馮嘯辰隻是一個翻譯而已,年紀輕輕能夠掌握兩門外語,已經是很不錯的事情了,根本不可能再有什麼除語言之外的專業知識。夏玉林甚至是有些看不起馮嘯辰的,這也是知識分子的通病了,總是喜歡用自己的長處去比別人的短處,然後從中找到自尊。

    可馮嘯辰的表現卻出乎了夏玉林的預料。他能夠認出論文標題上的專業詞彙也就罷了,畢竟他剛剛陪著一家德國軸承公司到南江來投資,想必也是做過專業詞彙方麵的功課的。問題在於,論文中那些鬼畫符一般的公式他居然也能看得甘之如飴,這就完全不科學了。要知道,這篇文章差不多有的篇幅都是在進行數學推導,裏麵是一大坨一大坨的矩陣方程,還有什麼、、、之類的字母符號,連夏玉林自己看著都覺眼暈,這個小翻譯是怎麼看下去的呢?

    莫非他隻是在裝叉,其實一個字也沒看懂?

    夏玉林自然不便去問這個問題,他哼哈了兩句,從尷尬中恢複過來,然後說道:“老閆嘛,成天除了上課,就是呆在實驗室,也沒啥其他的愛好。”

    “他發表這種國際期刊上的文章很多嗎?”馮嘯辰揚了揚手上的雜誌,問道。

    “不多。”夏玉林道,“發國外的文章很不容易,而且還很花錢。投稿的郵費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國外的雜誌還要收什麼版麵費,真是奇怪的事情。咱們在國內刊物上發文章,是有稿費拿的,國外不但不給稿費,還要反過來找我們收錢,你說這算什麼事?老閆發表這篇文章,聽說交了15英鎊的版麵費,15英鎊,嘖嘖嘖,你算算,換成人民幣是多少錢。”

    “這錢學校不能給報銷嗎?”馮嘯辰詫異地問道。

    夏玉林大搖其頭:“這個怎麼可能報銷呢?老師拿稿費的時候,也不會說要上交給學校吧?發表文章是能夠出名的事,有些老師還是願意自己掏腰包的。不過,老閆發表這篇文章的版麵費,所用的外彙倒是我去給他申請的,要不他哪換得到外彙。”

    “實在是太艱苦了。”馮嘯辰假惺惺地說道,他心裏對於撬動閆百通又多了一份信心,最起碼,自己手裏有外彙,承諾幫他報銷未來10年所有國際雜誌的版麵費也是可以的。如果閆百通真如夏玉林說的那樣,一心隻想成名成家,這個條件對他是有吸引力的。

    “夏主任,閆老師現在在學校嗎?如果方便的話,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馮嘯辰問道。

    “你想請他到你們那裏去幫忙?”夏玉林問道。

    馮嘯辰道:“是啊,怎麼,學校裏不允許嗎?”

    夏玉林連忙搖頭:“當然不是。你們這家合資公司是省裏非常重視的企業,我們有義務為這樣的企業提供服務的。我隻是覺得,要請老閆去你們那裏,恐怕不太容易。冶金廳的麵子他都不給,你們國家經委的麵子雖然大一些,但他也可能會拒絕的。”

    馮嘯辰笑道:“夏主任,您放心吧,我不會拿經委的大帽子去壓他。對於閆老師這樣的學者,我們講究的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呃呃,我是說,我會好好和他談談的。”

    “是啊是啊,是得好好談談,我想老閆也是明事理的人。”夏玉林幹笑著應道。馮嘯辰那句“誘之以利”雖然沒說完,但夏玉林也聽懂了。學校裏也有一些老師受外麵單位的聘請去做一些事情的,名義上是支援生產一線,其實看中的那是別人給的那點補貼。馮嘯辰看來是打算拿錢來砸閆百通了,隻是不知道合資企業開出的價碼會有多高,夏玉林在心裏暗暗地盤算著。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夏玉林陪著馮嘯辰出了辦公室,前往工學院的實驗樓。果不出夏玉林的猜測,當他們走進閆百通的實驗室裏,看到他正趴在實驗桌著,擺弄著麵前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設備,不知道在忙個什麼項目。在旁邊幫忙的學生已經看到了夏玉林,並喊了聲“夏主任”,閆百通卻似乎啥也沒聽見,連頭都沒抬一下。

    “老閆!”夏玉林走到閆百通的身後,喊了一聲,抬手便欲去拍閆百通的肩膀。

    馮嘯辰一把拉住了夏玉林,笑著輕聲說道:“夏主任,別急,等閆老師弄完吧。”

    “誰知道他這個實驗得做多久”夏玉林嘟囔道,卻也沒再去打擾閆百通。學生給他們倆搬來了凳子,讓他們坐在一旁,然後又回去幫著閆百通測數據。馮嘯辰饒有興趣地看著師生幾個忙碌的樣子,笑而不語。

    過了約摸十幾分鍾時間,閆百通停下了手上的操作,對幾個學生吩咐道:“這幾個值都記下來了吧?你們推算一下油膜厚度,看看和理論值是不是相符。”

    說罷,他摘下戴在手上的袖套,轉過身來,走到夏玉林麵前,笑嗬嗬地說道:“夏大主任,您怎麼親自到實驗室來了?”

    “去!諷刺誰呢!”夏玉林站起在來,沒好氣地斥了一句,隨後又轉過頭對同樣已經站起來的馮嘯辰笑著說道:“這個老閆,是批評我脫離科研工作呢。想當年我也是天天泡實驗室的人,這兩年當了係主任,忙不完的工作,實驗室就來得少了,你看看,他就得理不饒人了。”

    看到夏玉林對馮嘯辰說話,而且話裏還帶著幾分客氣,閆百通好奇地看了看馮嘯辰,然後對夏玉林問道:“老夏,這位是”

    “老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國家經委的馮嘯辰同誌,是專門來找你聯係工作的。我可跟你說,馮同誌談的工作是咱們省裏的重要工作,你可不許衝人家犯別扭。”夏玉林欲蓋彌彰地交代道。

    閆百通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哎呦,原來是經委的領導,失敬失敬。在這談事太鬧騰了,要不咱們回係裏談去吧。”

    他的表情略微顯得有點誇張,可以看出:國家經委這頂帽子對於他來說還是有些威懾力的,但馮嘯辰的年輕又衝淡了這種效果。在摸清楚馮嘯辰的身份和來意之前,閆百通想用這樣的方法既表現出對經委的尊重,同時也為下一步變臉留出了台階。

    這是一個小知識分子自以為是的狡黠,對於馮嘯辰這種在機關裏浸淫多年的人來說,就是很拙劣的伎倆了。馮嘯辰沒有去揭穿閆百通的心思,在他看來,閆百通能夠有這種變通的態度,倒是一件好事,真的碰上一個迂腐不堪的理工宅,還不那麼好說話呢。

    “閆老師,我和夏主任就是剛從係裏來的,咱們也不用再麻煩跑回去了,就在這談吧。”馮嘯辰說道,他用手指了一下閆百通的實驗台,說道:“閆老師剛才是在做油膜厚度測量吧?我聽說浦江704所有一種22油膜厚度測量儀,量程較大,精度和線性範圍都不錯,你怎麼不用這種設備呢?”

    “呃”閆百通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心說這小年輕真是從部委出來的,說話也沒個譜。我哪裏不知道專用的油膜測量儀效果更好,可我特喵地得有這種設備啊。你問這話,不就是何不食肉糜的現代版嗎?

    “馮同誌,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們的情況。我們整個工學院的科研經費有限,每年分配給我們購買實驗設備的額度很少,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22,我們目前還沒有,所以老閆就隻能帶著學生因陋就簡做實驗了。”夏玉林訥訥地解釋道。

    “你們沒有22,那其他的油膜測量儀呢?我記得臨安自動化儀器廠也出過一種,好像叫作61,你們不會也沒有吧?還有美國n公司的那款,本特利內華達出的那款你們都沒有?這怎麼可能呢?”

    馮嘯辰像個傻瓜似地報著設備型號,眼睛裏露出一種迷惘的神色,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方單色竟然沒有這樣的設備。

    夏玉林和閆百通麵麵相覷,其中又尤以閆百通的表情最為複雜。馮嘯辰說的這些設備型號,閆百通都是聽說過的,也一直心癢癢地想有機會用一用。他倒沒想過自己的實驗室裏能夠有一台兩台的,這在他看來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可就算是借人家的用用,這個願望他都不曾實現。京城、浦江等地的幾家知名高校是有這種設備的,可人家憑什麼讓他用呢?

    聽到馮嘯辰站著說話不腰疼,閆百通有一種想掐著對方脖子讓他住口的願望。尼瑪呀,你不會是來推銷實驗儀器的吧,不帶你這樣損人的好不好。

    “馮同誌,咱們還是說正事吧”夏玉林聽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不是說,找閆老師有事情要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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