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064
seekerry 發表於 2017-1-19 12:19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要連朋友都做不成

  服務員把陳抒涵要的飯菜送進來,三個人便圍著辦公室的茶几開始吃飯,一邊吃,陳抒涵一邊向馮嘯辰彙報酒樓的經營情況。馮立插不上什麼話,只能坐在邊上悶頭吃,偶爾陪著笑笑而已。

  去年陳抒涵把酒樓租下來之後,便馬不停蹄地進行了裝修,然後以辰宇公司駐省城辦事處的名義開張營業,春天酒樓的招牌,是足足推遲了兩個月才掛上去的。

  一開始,到酒樓來吃飯的人並不多,但口碑慢慢傳開,顧客就一天比一天多起來了,直到經常出現人滿為患的場景。剛開業的時候,陳抒涵只帶了五六個人過來,很快就發現人手不夠用,不得不趕緊再招聘新人。幸好社會上有大批的待業青年,只要樹起招兵旗,就不愁招不到人手,而且這些人對於工資待遇之類的要求都非常低。

  陳抒涵是在知青點待過的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挺文靜的,管理風格卻是非常潑辣。曾有一個新招進來的小夥子欺負陳抒涵是個女性,故意光著膀子,露出一身肌肉,想嚇唬一下她。陳抒涵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腳,直接把對方踹翻,然後踩在他的背上,愣是讓他連喊了10聲「姑奶奶饒命」,這才放過了他。其他員工見此情景,哪還有敢和她犯沖的,一個個都乖乖地聽從指揮,遵守她制訂的各項規章。

  除了招收待業青年當服務員之外,陳抒涵還輾轉地托人請到了幾位退休的大廚,給予很高的薪水,請他們出山,到春天酒樓來掌勺。她與大廚們共同研究開發傳統菜譜,推出了近百種招牌菜,讓許多吃遍八方的單位領導都嘆為觀止,春天酒樓也因此而成為許多單位指定的接待餐廳。

  春天酒樓的名氣做起來,還真有人質疑過酒樓的所有制性質問題,說一家私營的餐館辦這麼大的規模,是不是符合規定。無所不能的「有關部門」向楊橋街辦打電話質疑,街辦主任何春梅告訴對方,這家酒樓根本就不是什麼私營餐館,而是合資企業,人家德國人都專門來看過的。聽說事涉合資企業,也就沒人敢再說三道四了。即便有人覺得此事背後有蹊蹺,也不會深究,畢竟能夠找到一個德國人來背書的餐館,絕對是不簡單的。

  「看起來,這張虎皮還得繼續披下去啊。」馮嘯辰笑著說道。

  陳抒涵道:「可不是嗎,合資公司的這個名頭太重要了,要不咱們把餐館開得這麼大,樹大招風,肯定會出事的。對了,嘯辰,我還想問問你呢,咱們酒樓掛著辰宇公司的牌子,是不是要交一些管理費啊?」

  馮嘯辰想了想,說道:「交一點也好,主要是堵一堵縣裡那些人的嘴,德國人那邊嘛……倒不會在乎這點錢。至於金額嘛,對了,咱們這半年到底賺了多少錢?」

  「賺得多了。」陳抒涵壓低了聲音,又瞥了馮立一眼,不知道這些事情當著馮立的面說是不是合適。見馮嘯辰沒有吱聲,她才繼續說道:「詳細的帳目我正在做,我們這半年的營業額是27萬多,買菜,水電,加上職工的工資,對了,還有付給楊橋街道的租金、衛生費之類的,加起來不到12萬,所以……」

  「那……這半年酒樓豈不是賺了15萬?」馮立先把數字算出來了,不由驚得瞠目結舌。

  酒樓的經營,原來說好是由陳抒涵和馮淩宇一起負責的。這半年多,馮淩宇被打發到桐川去了,自然也就不再參與酒樓的日常事務。何雪珍也不在新嶺,馮立是個當老師的,也不會主動去打聽酒樓賺了多少錢。陳抒涵不清楚馮家的經濟關係,她只對馮嘯辰負責,所以沒有向馮立夫婦透露過酒樓的收益。

  馮立夫婦偶爾也會在私底下猜測酒樓能夠賺到多少錢。看到酒樓每天賓客盈門,他們覺得沒準一個月能賺到五六千塊錢的利潤,這樣一個數字就已經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了。現在陳抒涵揭開了謎底,說半年多時間就賺了15萬,相當於一個月有2萬多的利潤,抵得上馮立夫婦10年的收入,怎能不讓馮立吃驚。

  「嗯,不錯不錯。」馮嘯辰點點頭讚道,他的語氣比馮立可平淡得多了,明顯是沒把15萬的利潤當成一回事。

  「陳姐,我是這樣考慮的。」馮嘯辰道,「今年,咱們給辰宇公司交2000塊錢的管理費。餘下的錢呢,留出70%,差不多是10萬塊錢吧,作為擴大再生產的資金,留在賬上。餘下的5萬,你拿2萬,我拿3萬,你看怎麼樣?」

  「前面的我都贊成,但分紅這塊,我應該是拿20%的,所以給我1萬就好了……」陳抒涵說到這裡,忸怩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我拿20%都不應該的……」

  馮嘯辰搖搖頭道:「陳姐,咱們之間就不用說客套話了。其實我們心裡都明白,這個酒樓能夠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全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我最初只拿了600塊錢出來作為啟動資金,除此之外什麼事情都沒做。這樣拿八成的分紅,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今天我爸也在這裡,我就做一個主,酒樓的股份調整一下,你占40%,我家占60%。我還是拿大頭,占你一點便宜,你看怎麼樣?」

  「這不行!真的不行!」陳抒涵臉都急紅了,「誰說你沒做啥,你想想,如果沒有你的個體執照,我們這個酒樓怎麼辦得起來?還有,現在酒樓也是用著辰宇公司的牌子,如果不是你,辰宇公司怎麼會同意讓我用他們的牌子的?」

  「對啊,我出個牌子而已,拿60%的股份,已經是很過分了。陳姐,你不會是想以後咱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吧?」馮嘯辰說道。

  「小陳,我贊成嘯辰的意思,你拿40%,一點問題都沒有。」馮立發話了。

  最初馮嘯辰說要請陳抒涵來幫他開飯館的時候,說起要給陳抒涵20%的乾股,當時馮立夫婦還有點不情不願的,覺得憑空拿出20%給別人,總有點心疼。可看到春天酒樓真如春筍一般飛速地發展起來,馮立夫婦的想法就發生了變化。

  正如馮嘯辰說的,這個酒樓的成長與馮家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全是陳抒涵一個人的功勞。馮立兩口子都是厚道人,覺得這樣白白占人家的便宜很不合適,怎麼也得給人家多一點股份才好。

  從更現實一些的角度來說,馮家對於春天酒樓已經不重要了,陳抒涵如果有別的心思,拿著自己的分紅重新去開一家酒樓,也是完全可以的,她有什麼必要非要給馮家打工呢?給陳抒涵增加股份,是拴住她的必要手段,這一點,馮嘯辰想得很明白,馮立也同樣能夠想明白。

  趁人之危,用一個很低的條件把朋友騙來給自己打工,一時半會無所謂,時間長了,的確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馮嘯辰兩世為人,對於這個道理是非常清楚的。

  「馮叔叔,嘯辰,這樣一來,我成什麼人了?」陳抒涵糾結地說道。

  馮嘯辰道:「陳姐,咱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利益上的事情分得清楚一點反而更好。你想想看,你在酒樓裡沒日沒夜地打理,最後卻只能拿到20%的收益。我們一點力氣都沒出,反而拿了80%,時間長了,就算你沒什麼想法,你家裡人不會有怨言嗎?」

  「他們不知道的……」陳抒涵低聲地說道。其實,她母親和弟弟還真是嘀咕過這事,因為春天酒樓的名氣之大,在新嶺已經是無人不知。陳抒涵把自己的工資和去年的分紅都交給了家裡,今年分紅在即,家裡人早就在盤問她能夠拿到多少錢。

  陳抒涵知道,如果她跟家裡人說自己只能拿到20%的分紅,她的母親、弟弟、弟媳等等肯定會慫恿她離開春天酒樓,自己單幹。她原本打算對家裡人撒個謊,說酒樓其實是辰宇公司的產業,而且這半年也沒賺多少錢,最後拿個三千兩千的回去,也足夠讓家裡人高興了,畢竟這也抵得上一個級別比較高的雙職工家庭的全年收入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今年她能夠這樣說,明年呢?酒樓的收益是擺在明面上的,有心人計算一下,就能夠算出個大概。她自己不會嫌棄20%的分紅太少,但家裡人那邊是不好交代的。

  馮嘯辰道:「陳姐,這件事就不用討論了,過兩天咱們正式簽一個協議,把酒樓的股份明確一下。另外,你自己的工資標準也提高一點,就按每月200塊錢算吧。以後酒樓經營擴大了,工資再進一步提高。你也看到了,酒樓是很賺錢的生意,以後咱們都會是有錢人,在這些事情上糾纏,就沒有意思了。」

  「真的不合適……」陳抒涵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馮嘯辰了。

  「好了,這件事就先這樣,我晚上還要去看望一下工學院的閆老師。對了,咱們的酒樓建起來之後,閆老師來吃過飯嗎?」馮嘯辰岔開了話題,問道。

  聽馮嘯辰說起閆百通,陳抒涵一下子笑了起來:「他呀,可真是個饞鬼,三天兩頭到酒樓來吃飯呢,聽說是在辰宇公司那邊拿了很高的工資,也能吃得起了。我給你問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就在酒樓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0 21:29
第一百九十八章吃貨的春天

    正如陳抒涵說的那樣,閆百通果然就在酒樓一層大廳靠窗的一張桌子那裡坐著。與他在一起的,還有一位中年女性,據陳抒涵介紹,那是閆百通的夫人,閆百通每次來吃飯都會帶著夫人一起來的。

    半年沒見,閆百通的體型明顯地膨脹了一圈,原先臉上還有些未老先衰的灰色,如今看起來已是紅光滿面,這恐怕只能解釋為春天酒樓的飯菜養人了。

    早在半年前,馮嘯辰第一次和閆百通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位老閆是個典型的吃貨,只是因為當老師收入低,難得有大快朵頤的時候。這半年時間,閆百通在新嶺和桐川兩個地方來回跑,其中在桐川的日子倒比在新嶺要多一些。馮嘯辰在楊海帆寫給他的信中已經了解到,閆百通幫著公司解決了不少技術難題,還拿出了幾個不錯的設計。楊海帆按照馮嘯辰的吩咐,對於閆百通做出的貢獻一律給予重獎。閆百通前前後後從公司拿到的獎金也有兩三千塊錢,至少在吃飯這個問題上,他已經不再需要省錢了。

    陳抒涵還告訴馮嘯辰,他建議的貴賓卡的製度,春天酒樓已經在實行了。閆百通因為是馮嘯辰介紹來的朋友,又在辰宇公司工作,所以陳抒涵真的給他發了一張白金卡,能夠享受七折優惠。閆百通的夫人不太會做飯,閆百通嫌家裡的飯菜不好吃,所以經常跑到春天酒樓來開葷。

    馮嘯辰讓馮立先騎車回家去,又讓陳抒涵不必陪他,自己一個人徑向閆百通坐的那桌走去。閆百通和夫人倒也沒有特別奢侈,只是要了兩個菜下飯吃。閆百通面前還擺著一個小酒杯,旁邊有一個裝了半瓶酒的酒瓶子。他並不酗酒,每頓飯也就是喝個一兩酒左右,這個酒瓶子是他從家裡帶過來的。那年代也沒有收開瓶費的說法,他每次都是自己帶酒過來,相當於把酒樓當成自家的食堂了。

    “閆老師,吃著呢?”馮嘯辰大大咧咧地向閆百通打著招呼,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在桌邊坐下,向閆夫人也招呼了一聲,道:“師母,您好,我叫馮嘯辰,是閆老師的學生。”

    “是馮處長啊,你啥時候來的?”閆百通看到馮嘯辰,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又向夫人介紹道:“淑芝,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馮處長,辰宇公司就是他引進進來的。”

    “哦,是小馮處長,你好你好!”閆夫人連忙向馮嘯辰問候著。自從丈夫給辰宇公司幹活之後,家裡的收入水平迅速提高,不但有錢三天兩頭地來下下館子,閆夫人自己還做了好幾身不錯的衣服,在單位同事那裡賺夠了羨慕。對於給丈夫提供了這麼好機會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她從前雖然也聽閆百通說過馮嘯辰非常年輕,卻不料會年輕到這個程度,心裡不禁有些驚訝。

    “閆老師氣色好多了。”馮嘯辰笑嘻嘻地對閆百通說道。

    此言一出,閆百通的老臉頓時就紅得不成樣子了,也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別的原因。閆夫人倒是笑著揭發道:“小馮處長,你不知道,老閆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這張嘴太刁了。過去總嫌我做的飯不好吃,想到外面吃飯,又花不起錢。這不,你給他介紹到辰宇公司去幫忙,那邊也挺客氣,時不時給點勞務費啥的,都補貼到他這張嘴上了,你說他的氣色能不好嗎?”

    “的確是……吃得好了一點。”閆百通有些狼狽地解釋道,吃慣了粗茶淡飯的人,突然有個大吃大喝的機會,而且持續半年時間,增肥的效果是非常明顯的。關於閆百通發福這件事,在工學院的同事裡早已成了一個善意的笑柄,現在被馮嘯辰一語道破,他豈能不覺得尷尬。

    “主要是楊總經理那邊非常客氣,每次我到桐川去,他都要交代小食堂專門給我做吃的,一日三餐不算,晚上還要再加一道夜宵,唉,醫生說我都有點脂肪肝了。”閆百通苦悶地說道,說完,不等馮嘯辰接過話頭,他又趕緊岔開,問道:“馮處長,你啥時候回來的,這趟回來,得過完年再回京城吧?”

    “我是今天下午剛到的。”馮嘯辰道,“我母親和弟弟都在桐川,就剩下我爸和我在新嶺,所以我就領著我爸到這吃飯來了,正巧聽說你也在這。”

    閆百通道:“嗯嗯,我也是前天才從桐川回來的,這不,就帶你師母到這吃飯來了。家裡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我們老兩口也懶得開伙。”

    馮嘯辰自然不會去揭穿閆百通的謊話,吃貨這種生物,在後世可以大言不慚地自我標榜,在當年則是很受人鄙視的。其實馮嘯辰覺得喜歡吃點美食不算什麼缺點,總好過有些人賺了錢之後犯生活錯誤吧?有關閆百通的工作情況,馮嘯辰聽楊海帆介紹過一些,他原本打算晚上專程去找一趟閆百通的,現在碰上了,正好聊一聊。

    “閆老師,在桐川那邊的工作,還順心吧?”馮嘯辰問道。

    “順心,非常順心。”閆百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人家外企就是外企啊,工作作風就是比咱們要紮實。我說要做什麼實驗,花多少錢,楊經理二話不說,馬上就簽字。實驗室裡出了成果,楊經理和陳總工馬上就會拿到車間去做試生產。有時候我跟楊經理說,是不是要再討論一下,看看這個設計好不好。你猜楊經理說啥?時間就是金錢,我們要爭分奪秒。”

    馮嘯辰笑了,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還是他說給楊海帆聽的,楊海帆學得倒是挺快。不過,閆百通是有本事的人,他敢拿出來的設計,本身就是很過硬的,楊海帆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直接拿到車間去做試生產。楊海帆告訴過馮嘯辰,閆百通設計的幾種軸承,都已經由公司在歐洲申請了專利,市場上的反響也非常不錯。至於收益,目前還存在公司的賬上,要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才會和閆百通結算,現在給他太多的錢,工學院方面會找他麻煩的。

    “我聽楊經理說過了,閆老師工作非常認真,經常一干就是大半夜,不注意休息。對了,師母,以後閆老師去桐川的時候,你如果沒什麼事,也跟著一塊去玩玩吧,也好有人照顧一下閆老師。桐川那個地方,風景還是很不錯的。”馮嘯辰對閆夫人說道。

    “他呀,就是這個性子,過去在學校做實驗也是一做就做到大半夜。不過因為學校裡經費也不多,他有些實驗做不了,回到家還拿我撒氣呢。”閆夫人用嗔怪的口吻說道。

    “時不我待啊。”閆百通感慨道,“小馮,你還年輕,不能理解我們這一代人的想法。我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還能幹幾年啊?原來沒設備,沒實驗材料,寫出了文章連發表的版面費都沒有,那才叫著急啊。現在條件這麼好,想做什麼實驗都能夠做,想發文章有公司幫著出錢,我只愁沒有分身法,不能同時幹五件事情呢。

    我告訴你,我現在起碼有50個好的想法,都讓我的那些學生在做著實驗呢。等這些文章寫出來,再一發表,哼哼……”

    說到最後的時候,閆百通的臉上泛出了得意的光芒,估計那潛台詞就是說自己會如何如何牛叉吧。時下國內還沒有唯sci的風氣,不過如果真的能夠在國外有影響力的期刊上發表幾十篇文章,閆百通恐怕想裝低調都不成了,絕對是南江省頭號學術權威。

    “老閆,你就別吹了!”閆夫人看不下去了,隔著桌子瞪了閆百通一眼,然後說道:“沒有人家小馮處長給你介紹,你能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嗎?你光顧著自己喝酒,怎麼也得敬小馮處長一杯吧?”

    “對對對,得敬小馮一杯。”閆百通這才反應過來,他向服務員打了個手勢,讓服務員幫他拿來一個酒杯,然後端起酒瓶子,分別給馮嘯辰和自己都倒滿了一杯酒,接著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向馮嘯辰說道:“小馮處長,這杯酒,是我老閆敬你的。辰宇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心裡也明白,不是你打了招呼,他們也不可能給我這麼多方便。”

    馮嘯辰端起杯子,說道:“閆老師,你敬我,我可不敢當。辰宇公司和你之間,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沒有你帶著學生去幫忙,他們也沒這麼快掌握德國人的技術。我都已經聽說了,你和你的那幾個學生做的工作都非常出色,楊經理還專門讓我向你打聽一下,你那些學生里,有沒有想到辰宇公司去工作的,他願意高薪聘用呢。”

    “這個嘛……”閆百通把杯子又放了下來,苦惱地說道:“這件事,楊經理也向我說起過,不過,你也知道的,現在學校裡的分配都是由國家定的,學生哪有選擇權。再說,辰宇公司畢竟是合資企業,還是不如國企穩定吧,所以,學生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說是不是?”

    “哈哈,明白明白。”馮嘯辰笑道,他向閆百通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然後便岔開這個話題,與閆百通聊起軸承的事情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0 23:00
第一百九十九章軸承大王


    知道閆百通在辰宇公司幹得挺開心,馮嘯辰也就放心了。聊天的過程中,閆百通還向馮嘯辰暗示,有幾個在工學院里和他關係不錯的教授,看到他的生活明顯改善,而且科研成果迭出,也有意想給辰宇公司干點活。

    馮嘯辰問了一下這些教授的情況,然後告訴閆百通,他可以把這幾位教授帶到桐川去試一試,如果楊海帆他們覺得這些教授水平不錯,也用得上,自然也就會接納他們了。閆百通連連點頭,表示過完年就來安排這件事。

    第二天,馮嘯辰去省冶金廳轉了一圈,喬子遠、劉惠民等人見了馮嘯辰,熱情又比過去多了幾分。馮嘯辰原先在國家經委冶金局只是一個普通工作人員,現在到了重裝辦,卻有了一個副處長的銜,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將是前途無量的。雖然大家沒聽說過什麼“莫欺少年窮”的台詞,但這個道理是誰都明白的。

    因為熱軋機的引進合同剛剛簽完,具體的設計和設備製造還需要一段時間,目前南江這邊還沒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馮嘯辰以重裝辦代表的身份,聽取了南江省冶金廳和南江鋼鐵廠方面對於這個項目的報告,做了一些“重要指示”,這項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因為馮嘯辰就是南江本地人,冶金廳也就沒說什麼給他安排消遣娛樂項目的事情,只是說如果他在南江期間有什麼麻煩的事情,可以儘管找冶金廳幫忙解決。

    “冶金廳畢竟是你的娘家嘛!”劉惠民拍著馮嘯辰的肩膀,這樣說道。

    “是啊是啊,還是回到娘家覺得親切啊。”馮嘯辰應道,同時無奈地想到冷柄國也說過同樣的話,這就叫富在深山有遠親了。

    羅翔飛派馮嘯辰到南江來考察,其實就是存著給他放個假,讓他能夠回家過年的意思。馮嘯辰到過一趟冶金廳之後,也就沒啥別的事情了,於是準備前往桐川,去看看辰宇公司的情況。誰曾想,沒等他出發,楊海帆卻先到了新嶺,還帶著一個30歲上下,有著明顯東南沿海相貌的男子。

    “我不是說好明天就去桐川的嗎,你怎麼反而到新嶺來了?”

    見到楊海帆出現在自己面前,馮嘯辰詫異地問道。這是春天酒樓的一間辦公室裡,馮嘯辰是陳抒涵派人去他家喊來的。春天酒樓對外聲稱是辰宇公司的駐新嶺辦事處,事實上也的確有這個功能,辰宇公司的人到新嶺來出差,吃住都是在這裡,陳抒涵還專門給楊海帆留了一間辦公室供他使用。

    “出了點事情。”楊海帆向馮嘯辰說道,他讓馮嘯辰坐下,然後指了指坐在旁邊的那名男子,那男子趕緊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些怯怯的表情。

    “這是姚偉強,海東省金南地區的個體戶,人稱軸承大王。”楊海帆介紹道。

    “那都是人家瞎傳的,我就是做點小生意而已。”姚偉強低調地說道。

    “軸承大王?”馮嘯辰有些不明就裡,“你也是生產軸承的?”

    “不是不是,我是賣軸承的。”姚偉強道。

    “那軸承大王是什麼意思?”馮嘯辰又問道。

    “這個嘛……”姚偉強看了看楊海帆,見楊海帆沒有替他解釋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自己說了:“我原來是在我們公社農機廠里工作的,對軸承有點研究。後來我發現市面上軸承的品種非常多,有時候想買一個想要的軸承,要跑很多地方,還不一定能夠買得到。所以我就從農機廠出來,自己搞了個個體戶,專門賣軸承。大個的軸承,還有專用軸承,我不敢說,但平常機器、儀表上用的軸承,我這裡都有。

    因為我的貨色比較全,所以人家就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作軸承大王。對了,我們金南地區除了我這個軸承大王之外,還有螺絲大王、鑰匙大王、電器大王、五金大王,一共有10個人,我們當地人就叫我們叫十大王。”

    “姚師傅是他到我們公司來聯繫進貨的時候,我才認識的。姚師傅的水平非常高,對軸承的型號非常了解,對於用戶的情況也非常了解。他看到我們公司生產的幾種油膜軸承之後,就說他知道哪些企業用得上這樣的軸承,而且這些企業還正在到處找這種軸承。經過他牽線,我們在國內賣出了不少軸承,有機床企業買的,也有農機企業買的。”楊海帆說道。

    姚偉強道:“其實我哪有什麼水平,我就是高小文化,自己比較喜歡鑽研點機械的東西而已。軸承這個東西,我看得多了,也就有點感覺了。楊經理說的那些企業,我過去和他們接觸過,他們說起到處找這些規格的軸承,我看到楊經理這裡有,就給他們牽了一下線,很方便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說,你就是聽人說過需要這些規格的軸承,你就全記住了?”馮嘯辰饒有興趣地問道。

    姚偉強半是羞怯半是自豪地說道:“我可能在這個方面有點小特長吧,不管是什麼樣規格的軸承,只要你跟我講過,我就能夠記得清清楚楚,保證不會搞錯的。”

    “這豈止是小特長啊,簡直就是天才了!”馮嘯辰由衷地感嘆道。

    軸承這種東西,規格是相當複雜的,除了什麼內徑、外徑、厚度之類的指標之外,還有不同的類型,比如深溝球軸承、圓柱滾子軸承、滾針軸承、圓錐滾子軸承、推力滾子軸承等等,要想只聽一遍就能夠把對方的需求記下來,然後再去找對應的生產廠家,這可不是尋常人都能夠做到的。

    姚偉強自稱自己只有高小文化,而且是出身於公社的農機廠,自然也不會受過什麼很好的訓練,他能夠做到對軸承規格過目不忘,只能說是全身心地投入在其中,已經達到熟能生巧的境地了。

    聽到馮嘯辰誇獎自己,姚偉強也有點得意。他來新嶺之前,就听楊海帆跟他說過,馮嘯辰是個國家部委裡的副處長,是大干部。能夠得到這樣一個大干部的稱讚,姚偉強有一種如遇明主的感覺。

    “老楊,你帶姚師傅到我這裡來,有什麼事情嗎?”馮嘯辰轉頭向楊海帆問道。他其實更應該稱姚偉強為姚老闆,但當年老闆一詞是比較敏感的,想必姚偉強也不敢接受,所以馮嘯辰只能學著楊海帆的樣子,管他叫姚師傅了。

    一聽馮嘯辰這話,姚偉強臉上剛剛綻出的陽光立馬就變成了厚厚的陰霾,楊海帆也是皺了皺眉頭,對馮嘯辰說道:“小馮,姚師傅這邊,出了點事情。他從金南逃出來,跑到桐川來找我幫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到你回南江來了,所以就把他帶到新嶺,想听聽你的意見。”

    馮嘯辰一驚,問道:“什麼事情,為什麼是逃出來?”

    “唉,這事……一言難盡啊。”姚偉強長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人也像是被抽掉了魂一般,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神氣。

    楊海帆見他沒勇氣說,只得自己替他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了。

    正如姚偉強所說,在整個金南地區,有十個成功的個體企業家,被稱為十大王。在過去幾年中,十大王在各自的領域裡做得風生水起,自己賺了不少錢,也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發展。當然,由於樹大招風,他們也難免會受到一些非議,其中最主要的指責,就是認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投機倒把”,是撬國家的牆角。

    今年初,鑑於國內經濟領域出現的一些不規範現象,國家下發了一個有關“嚴厲打擊經濟領域犯罪活動”的通知。當地的官員不清楚國家的政策意圖,見文件中說得嚴重,也不敢怠慢,直接把十大王都列入了嚴厲打擊的範圍,指示公安部門將其捉拿歸案。

    “十大王,被抓了六個,我和另外三個人聽到風聲不對,趕緊跑了,要不這會也到號子裡吃饅頭去了。”姚偉強心有餘悸地說道。

    “小馮,我覺得姚師傅沒有做錯什麼啊。”楊海帆道,“他幫助我們賣出了軸承,相當於也幫那些企業買到了急需的配件,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他在其中提取一點辛苦費,也是理所應當的。如果沒有他在中間牽線,那幾家企業自己派出採購員去採購,花的差旅費起碼是姚師傅拿的辛苦費的10倍以上。像姚師傅這種人,是我們非常需要的。”

    “這就是歷史的局限性吧。”馮嘯辰苦笑了。

    中國的官員對於經商的歧視,可以一直追溯到古代。當時的人認為只有農桑才能創造價值,商人倒買倒賣,無宜於國計民生,反而是敗壞了社會風氣。到新中國成立之後,因為國家採取的是計劃經濟體制,所有的物資流通都是由國家計劃來統一調配的,民間的商業行為便被扣上了投機倒把的帽子,至少在過去十幾年中都是被嚴格限制甚至嚴厲打擊的。

    改革以來,政策有所放鬆,商業逐漸興起,“十大王”這樣的商業奇才不斷湧現。但在一些官員眼裡,商人依然是另類,遇到一點風吹草動的時候,這些商人毫無疑問都是被打擊的對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8:03
第200章 扯一塊虎皮

     聽到十大王的遭遇,馮嘯辰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也忍不住後背有點發涼。如果他沒有給自己扯一塊中外合資的虎皮,那麼今天到處躲藏的,恐怕就不止是姚偉強,還有他馮嘯辰了。

    「小馮,你看有什麼辦法沒有?」楊海帆試探著問道。他雖然是家合資企業的中方經理,目前不但在桐川縣說話有點份量,甚至在東山地區也有一定的地位,但涉及到這種政策方面的問題,他那點級別就不夠看了。下令捉拿姚偉強的,是海東省的金南地區,隔著一個省,又是一級行署的行為,楊海帆真沒有什麼辦法,否則他也不至於帶著姚偉強跑到新嶺來求助。

    馮嘯辰皺起了眉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他當然知道,十大王的事情,只不過是政策上的短暫波動而已。最多有一年時間,更為開放的政策就會出台,屆時這十大王都能夠獲得自由。但是,就這一年的時間,也完全可能會消磨掉一個商業天才的銳氣,讓他一蹶不振。如果姚偉強真的被金南地區派出的人抓走,在看守所裡呆上幾個月,恐怕再出來就不見得有勇氣重操舊業了。

    這些商業人才,焉知不能在20年後成為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人物呢?如果因為一時的政策錯位而被扼殺,那不僅僅是他們個人的悲劇,對於整個國家來說,也是值得惋惜的事情。

    可是,怎麼能夠拯救姚偉強呢?

    以重裝辦的身份,直接與金南地區交涉,肯定是不行的。這是涉及到國家政策取向的問題,在當年是極其敏感的。雖然馮嘯辰相信羅翔飛有足夠開放的思想,但他也絕對不會以出頭來協調這件事,否則就意味著重裝辦在解讀中央的政策,這是極其犯忌諱的事。更何況這件事與重裝辦沒有任何關係,重裝辦的人出面來張羅,名不正、言不順,會引起無數的非議。

    既然不能交涉,那就只能把姚偉強窩藏起來了,這倒也是楊海帆考慮過的一個方案。姚偉強的「罪行」還到不了需要發通緝令的程度,所以只要姚偉強不在公開場合露面,而是躲在桐川,隱姓埋名,金南地區也沒法找到他。楊海帆來找馮嘯辰,也有向他請示這個方案的意思,因為要窩藏姚偉強,必須用辰宇公司的名義,否則桐川縣城裡憑空出來一個外地人,當地公安也是要來過問的。

    「你的考慮呢,姚師傅?」馮嘯辰向姚偉強問道。

    姚偉強哭喪著臉,說道:「唉,現在我還能有什麼考慮,就是到處躲唄。我在金南的那個小店,肯定要被沒收的,我現在成了個窮光蛋,如果馮處長和楊經理能夠收留我,隨便讓我做點什麼都行。」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七尺長的漢子,混到這步田地,也的確是夠讓人揪心的。

    「你說你做點什麼都行?」馮嘯辰追問道。

    姚偉強道:「可不是做什麼都行嗎?我也不懂技術,唯一的本事就是會賣賣軸承。現在我的店也被封了,一出去就被公安抓走,繼續賣軸承肯定是不行了。如果楊經理的公司肯收我,我可以當個倉庫保管員,實在不行,做個搬運工也成啊。」

    「做搬動工,太委屈姚師傅了。」楊海帆對馮嘯辰說道,「像姚師傅這麼懂軸承,又會做生意的人,我們公司裡連一個都找不到。我過去還跟姚師傅說呢,如果他不是自己有大買賣在做,我都想高薪聘他當我們的銷售科長了。」

    「唉!」姚偉強在旁邊又嘆了口氣,估計他也覺得自己完全夠資格當個銷售科長,只是現在不可能了。早知如此,他提前幾個月把自己的小店關了,跑到辰宇公司來幹,也就沒有這樁無妄之災了。

    馮嘯辰坐著想了一會,抬頭對楊海帆問道:「海帆,你覺得姚師傅原來的那家店開得如何?」

    「生意挺好的。」楊海帆不知道馮嘯辰為什麼這樣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那麼,軸承行業裡需要這樣一家店嗎?」馮嘯辰又問。

    「當然需要!」楊海帆道,「有了這樣一家店,軸承的買方和賣方都方便多了。想賣軸承的,直接在他這裡掛個號;想買軸承的,到他這家就能夠全部配齊,不用全國各地到處跑。我過去還跟姚師傅說過,他應該把這家店開得更大一些,開到人人皆知的程度……,咦,嘯辰,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馮嘯辰點了點頭,道:「我的確有個想法。你說,如果咱們開一家軸承經銷公司,專門蒐集全國各家軸承廠的軸承目錄和樣品,幫助那些軸承用戶找到他們需要的軸承,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當然是好主意!」楊海帆讚道,他是個足夠聰明的人,一聽馮嘯辰的話,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於是繼續說道:「以姚師傅的能力,完全可以當這家經銷公司的經理,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支持,這家公司會比姚師傅原來的那個小店大出10倍以上,肯定能夠做到國內領先。」

    「這……」姚偉強聽著這兩個人描述的宏圖,眼睛都直了,他訥訥地說道:「可是……可是我現在還是一個在逃犯啊,怎麼能當經理呢?」

    「你如果是經理,那就不是在逃犯了。」馮嘯辰嘿嘿笑著說道,「如果你經銷軸承是受合資企業的委託,那麼金南地區還會說你是投機倒把嗎?」

    「可能不會!」姚偉強道,「我們縣裡有一個也是做生意的,規模倒是沒有我們十大王做得大。他家裡有華僑關係,前兩年那個華僑還回來過一次,是縣裡的領導親自接見的。聽說這一次縣裡抓人,其他的店都不敢開了,就他還敢,縣裡也沒拿他怎麼樣。」

    馮嘯辰道:「如果是這樣,那就簡單了。讓楊經理給你開個證明,證明你是辰宇公司的銷售科長,做生意也是幫辰宇公司做的,不就行了嗎?」

    姚偉強把目光投向楊海帆,楊海帆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對馮嘯辰說道:「嘯辰,用辰宇公司的名義不太合適。」

    「為什麼?」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道:「辰宇公司是合資企業,桐川縣也有一部分股份,而且董事長就是范書記,這麼大的事情,不向他請示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向他請示,恐怕就……」

    他沒有說下去,馮嘯辰已經聽懂了。正如他對自己身份的顧慮一樣,在涉及到政策問題的時候,桐川縣是不會站出來擔事的。在明知姚偉強是金南地區正在抓捕的在逃犯的開發部下,讓桐川縣同意辰宇公司給姚偉強出具一個假證明,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我覺得,可以請佩曼先生辛苦一下。」楊海帆獻計道。

    「他不是已經回西德去了嗎?」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滿不在乎地答道:「他也該來一趟了,公司裡有一些技術上的事情需要他參與解決一下,順便把姚師傅的事情給辦了。」

    這真叫把外賓不當乾糧啊!

    馮嘯辰在心裡惡惡地想道。在這個年代,估計能夠像使喚家裡的丫頭一樣對外賓呼來喝去的,也就是他和楊海帆兩個人了。楊海帆對於菲洛公司的具體情況並不瞭解,但聰明如斯,他是能夠猜出不少真相的。看到佩曼在馮嘯辰面前唯唯諾諾,楊海帆便知道,這個德國人肯定是有什麼短處被馮嘯辰捏在手裡了。既然有這麼方便的擋箭牌,幹嘛不多拿出來用用呢?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馮嘯辰直接就點頭答應了。有關菲洛公司和佩曼的事情,目前馮嘯辰還不宜向楊海帆說得太多,但過上幾年,等到國內政策鬆動,再透露這件事就無妨了。既然遲早要說,那麼現在向楊海帆**口風也是必要的,省得到以後楊海帆抱怨自己瞞他太多,以至心生嫌隙。

    兩個人商量妥當,馮嘯辰這才把情況向姚偉強做了一個詳細的解釋。姚偉強聽說馮嘯辰能夠從西德請一個人來給他當托,樂得眉開眼笑的。時下外賓的地位比華僑又要高出不少,既然認識一個華僑都能夠成為一道護身符,馮嘯辰給他弄來一個正宗的外賓,恐怕金南地區就得掂量掂量了。

    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馮嘯辰這樣幫他,必然也是有所圖的。佩曼也不會是單純地陪他去金南地區轉一圈,而是要以菲洛公司的名義,與他簽訂一個合資協議,創辦一家中德合資軸承經銷公司。這家公司由馮嘯辰、楊海帆這邊出資,姚偉強以他自己和他的小店入股,其中他自己的重要性又遠高過他的小店了。

    按照馮嘯辰的規劃,這家軸承經銷公司的目標是做成全國知名的軸承集散中心,經銷的範圍也不僅僅限於姚偉強過去做過的小型軸承,而是把軋機、汽輪機等重型裝備上用的那類大型軸承也涵蓋在內。馮嘯辰在心裡有個盤算,等到風頭過去,十大王的事情得以解決,他會讓重裝辦給這家軸承經銷公司一個名份,讓它真正成為「國字號」的大型物流企業。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 01:29
第二百零一章領導視察來了

    “這樣安排,真是太好了!馮處長,楊經理,這讓我怎麼感謝你們才好啊!”

    聽完馮嘯辰的安排,姚偉強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雄心壯志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馮嘯辰提出找一家德國企業與他合資,這件事本身對他來說就是好事。這幾年,姚偉強走南闖北倒騰軸承,也賺了一些錢,但畢竟還是小打小鬧。他在金南被稱為“軸承大王”,這個大王的前面需要加一句話,那就是山中無老虎,否則哪輪得到他當大王呢?

    姚偉強本質上說只是一個農民而已,走出門去,天然就比城里人矮了半截。他的身家已經有幾十萬,也買了嶄新的西服來作為門面,想顯得有點身份的樣子。但當他走進那些國營企業,哪怕只是見一個小小的供銷科長,都得點頭哈腰,奉上幾盒好煙,否則做不成生意還是其次,人家是真敢打電話給保衛科,叫人把他轟出去的。

    如今,突然有人告訴他,有一家德國企業願意跟他搞合資,不管雙方的股權怎麼分配,最起碼,他是能夠成為中方經理的,與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楊海帆是一樣的身份。他幻想著,如果自己以一家合資企業中方經理的身份再出現在眾人面前,能夠收穫到多少艷羨和崇拜的目光,那些小供銷科長們,還敢對他頤指氣使嗎?

    “馮處長,楊經理,我請你們吃飯吧!”姚偉強終於想到了應當如何表示自己的謝意,那就是請人吃飯了。

    馮嘯辰故意逗他道:“姚師傅,你不是說身無分文了嗎,怎麼請我們吃飯?”

    姚偉強面有難堪之色,支吾著說道:“請馮處長吃飯的錢,我還是拿得出來的。我常年出門在外,肯定要帶一些錢的。”

    楊海帆笑道:“你不說我還真沒覺得,咱們早上從桐川出來,到現在為止也就只吃了半包餅乾,我可真是餓了。嘯辰,你也沒吃晚飯吧,要不咱們就到陳經理這裡吃點,陳經理的手藝可真是不錯呢。”

    “對對對,我到新嶺來的時候,也在這家春天酒樓吃過飯,廚師的手藝真的很不錯。今天說好了,我付賬,你們都不能跟我搶哈!”姚偉強像是怕被人爭了付賬的機會,忙不迭地說道。

    馮嘯辰和楊海帆果然沒有和姚偉強去搶付賬的機會,讓他請客在酒樓裡吃了頓飯。依著姚偉強的意思,該擺上八盤八碗,才能顯出隆重。但馮嘯辰豈會讓他如此浪費,只是點了三個菜,要了一瓶當地的普通白酒,花了不到10塊錢的樣子。姚偉強拉著服務員要求加菜,服務員卻只是看著馮嘯辰,笑而不語。姚偉強也就知道在這個地方自己說話不管用了,只能悻悻然地作罷了。

    知道馮嘯辰在酒樓吃飯,陳抒涵也過來看了一下,陪著大家喝了一杯酒。楊海帆這半年多來過好幾回新嶺,每次都是在春天酒樓裡吃住和落腳,與陳抒涵也混得挺熟了,打招呼的時候還透著幾分親暱。

    次日,馮嘯辰拎著一袋子價值不菲的禮品,去看了一趟冶金廳的副廳長劉惠民,然後便開著一輛吉普車回來了。吉普車是劉惠民打電話從南江鋼鐵廠借來的,名義則是藉給重裝辦的領導在南江期間使用。馮嘯辰開上車,載著楊海帆、姚偉強以及父親馮立,一路疾馳,前往桐川。

    “海帆,辰宇公司的業務做起來,也該買輛車了吧?”

    路上,馮嘯辰對楊海帆提議道。他骨子裡還是一個穿越人士,凡事都是拿後世的標準來衡量的。在後世,一家經營業績良好的合資企業,怎麼也得配上幾輛好車的。沒有車,稍微想辦點事情都不方便。

    “公司現在剛剛步入正軌,買車的事情,還是先擱一擱吧?”楊海帆答道。

    馮嘯辰道:“有輛車,你們到新嶺來辦事就方便多了。坐長途車既不舒服,也耽誤時間。再說,你們畢竟是合資企業,連一輛車都沒有,豈不是讓人瞧不起?”

    馮立聽不下去了,斥責道:“嘯辰,你瞎出什麼主意?哪有剛賺了一點錢就這樣大手大腳的?一輛車,怎麼也得四五萬吧,抵多少工人一年的工資了。”

    “錢這方面,倒還不是太大的問題。”楊海帆道,“公司的利潤水平還是挺高的,買輛車沒什麼壓力。我主要考慮的是,一旦有了車,地區和縣里的領導可能都會打主意,到時候伸手找咱們藉車,咱們是給還是不給呢?”

    馮嘯辰啞然失笑了,他現在就開著人家企業裡的車呢。楊海帆說得對,上面的領導伸手要藉,你是給還是不給。如果給,那這輛車就相當於幫別人買了。如果不給,又難免會得罪領導。最好的辦法,就是乾脆不買車,這樣一來,也就省了許多事情了。

    “其實吧,你們可以買輛卡車用。”姚偉強建議道,“從桐川到新嶺,坐卡車過來也是可以的,總比坐長途車方便。地區和縣里的領導,肯定也不會藉你們的卡車用。再說,以後公司的業務做大了,也需要用卡車運輸一些原材料、成品之類的,不會浪費。”

    “這個我倒是考慮過。嘯辰,如果你同意的話,過完年,我就聯繫省裡的物資公司,買一輛解放牌卡車回來,到時候客貨兩用,比較方便。”楊海帆說道。

    “好吧,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馮嘯辰妥協了。這就是把公司開在桐川這個窮地方的後遺症了,如果公司是在新嶺,上頭那些政府部門是不會隨便向一家合資企業伸手的,因為他們都有足夠的下屬企業,犯不著去找合資企業借用資源。

    新嶺到桐川有100多公里的路程,如果有高速公路,也就是個把小時的時間就能開到。但以當年的道路狀況,馮嘯辰和楊海帆換著開,足足開了3個小時,才來到了桐川。

    與大半年前馮嘯辰離開的時候相比,辰宇公司的廠區顯得有些雜亂。這並不是因為楊海帆的管理有什麼鬆懈,而是在廠區內同時有好幾幢房子在建造,腳手架、磚頭、水泥、沙石等堆得到處都是。這種情況是馮嘯辰事先就已經知道的,由於生產規模需要進一步擴大,楊海帆已經向桐川縣申請了額外的用地,並開工建設了兩座新的車間,除此之外還有一幢職工宿舍樓、一幢實驗樓,至於其他的輔助建築,就更不必提了。總之,原來桐川農機廠的樣子,現在已經很難再找到了。

    “歡迎馮處長到公司視察工作!”

    因為事先就知道馮嘯辰要來,一干辰宇公司的重要人物都在公司大門內等著迎接。見吉普車開進來,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眾人一起鼓掌,喊起了歡迎辭。

    “大家辛苦了!”

    馮嘯辰停好車,從駕駛座跳下來,和眾人依次握手。楊海帆在旁邊給他做著介紹:

    “這是鄒福慶副經理,是羅冶的王處長介紹過來的,原來在羅冶當過車間主任,現在在咱們公司擔任分管生產的副經理;這是陳晉群,陳總工,馮處長認識的,現在是公司的總工程師;這是瞿祥華,瞿總工,也是羅冶過來的,是公司的副總工程師……”

    每個被介紹到的人,都上前與馮嘯辰熱情地握手,同時說著一些表忠心的話。他們中的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馮嘯辰,但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知道馮嘯辰這個人了。畢竟何雪珍和馮凌宇都在公司裡,公司的員工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八卦。

    “在這邊生活還習慣吧?桐川這邊比較潮濕,你們注意點身體。”

    “工作強度大不大?如果工作太多,就跟海帆說說,你們都是老同志,不要搞得太累。”

    “瞿總工,我聽王處長介紹過你,說你可是羅冶的建廠元勳呢……”

    馮嘯辰也對每個人都說著一些客套話,扮足了一個上級領導的樣子。他事先也做了一些功課,知道對誰該說什麼話,要在幾句話之內讓對方覺得溫暖如春,這也屬於領導藝術之一了。

    公司的這批中層幹部,都是從浦江或者中原省招募過來的退休人員,在原來的廠子裡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尋常來一個副處長啥的,他們也不見得會給什麼好臉。但到了這裡,他們就沒有先前的牛氣了,一個個顯得很乖巧的樣子。他們到辰宇公司來的初衷,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合資企業可不比他們過去呆的國企,老闆隨便說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滾蛋,所以他們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了。

    見過這些中層幹部,接下來走上前的便是馮嘯辰的母親何雪珍和兩個弟弟馮凌宇、馮林濤。何雪珍見了馮嘯辰,自然是一通數落,說他瘦了、黑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吃飯不按時之類。應付完母親之後,馮嘯辰笑吟吟地來到兩個弟弟面前,說道:

    “怎麼樣,聽說你們都在學德語,各自說一句給我聽聽吧。”
ikller 發表於 2017-1-23 23:31
第二百零二章 利潤的分配

    “你好。”

    “你好。”

    兩個小老弟不約而同地用德語向馮嘯辰問候了一聲,說完之後,兩個人才覺得這個巧合太有趣了,不禁一齊笑了起來。馮嘯辰也跟著笑了,帶著笑意罵道:“就知道偷懶,你們就不會說點複雜的?”

    “日常生活用語,他們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太複雜的德語,還得再練一段時間才行。以他們倆的基礎,半年時間能夠學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陳晉群在旁邊替他們倆解釋道。

    馮嘯辰也沒有進一步考校他們的意思,聽陳晉群這樣一說,也就把他們給放過去了,轉而對陳晉群說道:“陳總工費心了,這倆孩子,挺調皮吧?”

    “不調皮,不調皮,都挺懂事的。”陳晉群答道。

    聽到馮嘯辰那老氣橫秋的話,馮淩宇和馮林濤二人對視了一眼,互相扮了個鬼臉,那意思說是馮嘯辰自己也就比他們倆大三歲,居然大言不慚地管他們叫“孩子”,也真是太把自己當成領導了。

    歡迎儀式過後,中層幹部們各自回自己的崗位去了,楊海帆把陳晉群、何雪珍和鄒福慶三人留下,讓他們一塊到自己辦公室去,與馮嘯辰一道開一個公司的管理層會議。馮立此前沒有參與過公司的管理,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他向何雪珍討了鑰匙,先回他們在公司的住處去了。

    “過去半年,公司主要的工作是恢複菲洛公司原有的生產能力。在方麵,佩曼發揮的作用是最大的,此外就是閆百通老師和他帶來的研究生。我們用了將近2個月的時間,掌握了大多數設備的使用方法,閆老師和陳總工一道,翻譯了一部分工藝文件。

    從去年8月份開始,我們先後生產了12個規格的軸承,總產量3200個,在歐洲市場上的銷售額為27萬美元,扣除進口鋼材約7萬美元,外彙淨收入為20萬美元。省外貿局按3.4元的綜合價格與我們結彙,我們的收入共計70萬元人民幣。

    此外,我們在國內市場上也銷售了一部分軸承,總收入4萬元左右。兩項合計為74萬元人民幣。詳細的賬目都在何經理那裏。”

    楊海帆說到這,向何雪珍那邊比劃了一下。何雪珍則向馮嘯辰點了點頭,表示楊海帆說的都是事實。

    楊海帆又接著說道:“國內部分的成本主要是工資、材料、水電和其他管理成本,目前還沒有做詳細的結算,大數應當是在22萬元左右。咱們目前有120名職工,其中從浦江和中原省聘來的退休工人的工資標準都比較高,過去10個月光工資的支出就在16萬元的樣子。”

    “這樣算下來,咱們這10個月的毛利潤差不多是50萬元了?”馮嘯辰問道。

    “大數是這樣吧。”楊海帆道。

    管生產的副經理鄒福慶道:“說是10個月,其實真正用於生產的時間隻有5個多月,前麵的時間大家都是在學習,還有安裝設備等等,都耽誤了不少時間。一開始是浦江來的師傅們學習數控機床的使用,後來中原省的師傅們過來,又花了一個多月才勉強上手,到現在也還不算非常熟練。等到大家的技術都熟練之後,咱們一年的利潤翻上兩番也是可能的。”

    “我對此毫不懷疑。”馮嘯辰笑著說道。從德國搬了一家工廠過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恢複生產,而且還有幾十萬的利潤,這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他完全相信,等到生產走上正軌之後,公司的利潤應當是會高得多的。

    “馮處長,對於利潤的分配,菲洛公司方麵有什麼考慮?”楊海帆向馮嘯辰問道。這話是他們原來說好的口徑,馮嘯辰是作為菲洛公司的代言人來參加這個會議的,他的意見將被認為是菲洛公司的意見。這其中,何雪珍當然是知道內情的,楊海帆則能夠猜得出真實的情況。至於陳晉群和鄒福慶二人,地位更邊緣一些,他們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多嘴多舌,隻要假裝相信這個說辭就行了。

    馮嘯辰道:“首先一點,剛才計算出來的,隻是毛利潤而已,需要再扣除一部分折舊。設備的折舊比例可以低一些,但專利技術的折舊需要計算得高一些,因為這些技術最多再有五年時間就會過時,在這些技術過時之前,我們必須投入足夠的資金開發出新的技術。”

    “這方麵,閆教授做了不少工作。”陳晉群道,“他設計的好幾個改進產品聽說在歐洲市場上很受歡迎呢。”

    馮嘯辰道:“這個需要按比例給閆老師提出一部分技術分成,先留在公司的賬上,等政策寬鬆一些之後,再發放給他。這些錢要算在應付款裏,不能算是公司的利潤。”

    “我明白。”楊海帆在本子上記了一筆。馮嘯辰提的隻是一個原則性的意見,具體到給閆百通提多大比例的技術分成,還要再精細地計算一下才行。

    馮嘯辰接著說道:“餘下的利潤,海帆和桐川縣商議一下,菲洛公司方麵的意見,是以其中的50%作為雙方的追加投資,用於公司的擴大再生產,另外50%用於分紅。”

    “這樣算下來的話,分紅的部分大概在20萬元左右,菲洛公司得70%,為14萬;桐川縣得30%,為6萬。”楊海帆說道,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以我對範書記和熊縣長的了解,他們應當能夠接受這個方案。50%的利潤作為追加投資,肉還是爛在桐川縣這個鍋裏的,他們不會反對。再說,半年時間能夠給縣裏上繳6萬元的利潤,比過去農機廠可強多了,縣裏應當會滿意的。”

    “那好,這件事就由你去和範書記他們商議了。”馮嘯辰道。他也是有些無奈,當初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采取中外合資的方式,因此在這種涉及到利潤分配的場合,就必須要考慮到桐川縣方麵的想法。雖然從股權結構上說,馮嘯辰所代表的菲洛公司具有決策權,但合資這種事情,總是得考慮雙方意見的,他不能獨斷。

    談完利潤方麵的事情,接下來便是說生產和技術的問題。鄒福慶和陳晉群分別做了一個彙報,馮嘯辰聽得很認真,不時還插話問上一兩句。從兩個人的彙報中,馮嘯辰感覺到公司的生產和技術工作還是非常不錯的。招收進來的學徒工們離出師還有很長的距離,但從浦江和中原省招聘來的老師傅們做得都很好,而且工作熱情極高,他們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掌握數控機床的操作,就是一個證據。鄒福慶和陳晉群還分別講述了幾個案例,都是老工人們如何夜以繼日鑽研技術的事情,聽起來頗為感人。

    “我感覺,是不是該給大家發點年終獎了?”馮嘯辰突發奇想道。

    “當然應該發。”何雪珍附和道。她是把辰宇公司當成自家企業來看的,總覺得那些白發蒼蒼的老工人們每天那麼辛苦,讓她很不好意思。

    按剛才馮嘯辰算的賬,公司今年能夠給菲洛公司分紅14萬元,而何雪珍卻知道,這個菲洛公司是子虛烏有的,這14萬元其實就是馮家自己的收入。自己一家人沒做什麼工作,憑空就能分到14萬,而那些退休工人們如果連年終獎都沒有,何雪珍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馮嘯辰知道母親的心思,他笑了笑,問道:“媽,那你覺得,該發多少合適?”

    “老工人一人80,學徒工一人40,你看怎麼樣?”何雪珍說道。

    “會不會少了一點?”馮嘯辰質疑道。

    “不少了!”鄒福慶和陳晉群同時說道。從個人角度來說,他們也是返聘來的人員,能夠多拿一些年終獎,當然也是很高興的。但他們又覺得,自己在辰宇公司已經拿了很高的薪水,再拿這麼高的年終獎,未免有些貪得無厭了。那時候企業裏的年終獎多的倒也有幾十塊錢,少的則是幾塊錢的樣子。何雪珍一張嘴就說老工人每人80,這已經很厚道的做法了。

    馮嘯辰沒有這個數量概念,以一個穿越者的眼光來看,80元的年終獎是過於刻薄了,後世有些單位一發就是幾十萬,自己才給人家80元錢,而且學徒工還要減半,似乎不利於提高大家的積極性啊。

    楊海帆道:“我覺得就照何經理說的數字來發吧,咱們畢竟是合資企業,還得考慮一下縣裏的想法。如果咱們的年終獎發得比縣委和縣政府都高,縣裏的領導恐怕會有一些看法的。”

    “呃……那就這樣吧。”馮嘯辰敗了,涉及到縣裏要攀比的問題,他的確不能太任性了。他拿來給職工發年終獎的錢,都是要從股東的利潤分紅中扣出來的。縣裏也有30%的股權,馮嘯辰必須要考慮縣裏的意思。

    “既然說到這裏,我倒覺得,快過年了,縣裏幾套班子的領導,咱們都得意思一下。”鄒福慶提醒道。

    “這……”楊海帆把目光投向了馮嘯辰,這事隻有馮嘯辰能拍板了,他是不敢隨便做決定的。

    馮嘯辰點點頭,道:“鄒經理提醒得對,咱們在縣裏經營,方方麵麵的關係還是要照顧一下。海帆,你在這方麵業務也比較熟悉,縣裏幾套班子,加上東山地區的領導,你都要表示一下,至於對哪些人表示,什麼樣的標準,你定就可以了。”

    “好吧……”楊海帆不情不願地應道,誰讓他原來是當秘書出身的呢,在這方麵還的確是業務更為嫻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4 00:34
第二百零三章你還回得去嗎

    會議開完,鄒福慶和陳晉群都起身離開了。何雪珍看看馮嘯辰,馮嘯辰向她遞了個眼色,何雪珍雖然不知道兒子要幹什麼,但還會意地跟在鄒福慶二人身後離開了辦公室。等到屋裡只剩下楊海帆和馮嘯辰二人的時候,馮嘯辰笑著說道:“海帆,別人的獎金都討論完了,你的獎金該怎麼發呢?”

    “我?”楊海帆愣了一下,有些懵懂地搖搖頭,道:“我和大家一樣就好了,年終獎……我按學徒工的標準拿吧。”

    “這樣合適嗎?”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道:“沒事,我反正是一個人,沒什麼花銷。我估計縣里還會給我發一份獎金呢,所以在公司裡,我就按低一檔次領吧。”

    馮嘯辰道:“也好,那你就按低一檔領吧。不過,菲洛公司分紅的那14萬元里,你拿1萬元走,這是菲洛公司單獨給你的獎金,與辰宇公司無關。”

    “你說什麼?”楊海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嘯辰,你開什麼玩笑?”

    馮嘯辰卻是現出了認真的神色,說道:“我沒有開玩笑,我會讓我媽把錢取出來給你,1萬元,與辰宇公司無關。”

    “這絕對不行!”楊海帆的表現,與陳抒涵如出一轍。他當然知道,所謂菲洛公司付的獎金,其實就是馮嘯辰個人給他的獎金。至於馮嘯辰為什麼要單給他發獎金,楊海帆也能想得明白,畢竟這家辰宇公司能有這樣的局面,他楊海帆的貢獻是最大的。

    說心裡話,楊海帆一直覺得馮嘯辰會給自己一筆比較高的獎金,比如說是200元,甚至是500元。他也琢磨過這筆獎金該不該拿的事情,而且一直都沒有琢磨出個結果來。以他做出的貢獻而言,他拿全公司最高的獎金當然是應該的,而馮嘯辰也一向是一個大方的人,從他吩咐楊海帆付給閆百通的勞務費就能夠看得出來。

    但另一方面,楊海帆又覺得自己不能拿這麼高的獎金,因為公司的獎金是要入賬的,瞞不過縣里領導。如果縣里領導看到他拿了這麼高的獎金,難免會有一些想法,甚至會認為這是不符合規定的。

    剛才他自己說拿低一檔次的獎金,其中也有試探馮嘯辰的意思。以他的想像,馮嘯辰應該會讓他拿高一檔次,這才合理。結果,馮嘯辰居然直接就接受了他的謙讓,這讓楊海帆心裡有些莫名的失落,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怨懟。

    沒等楊海帆調整過情緒來,馮嘯辰又拋出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方案:從菲洛公司的分紅裡給他發另外一筆獎金,而且金額高達1萬元。楊海帆聽到這個方案,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思維都要僵住了。

    “嘯辰,真的不行,我怎麼能拿這麼多的獎金呢?這……這不合適啊!”楊海帆拙嘴笨舌地推辭著。他平日里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在公司裡給工人做思想工作的時候,能夠把大道理、小道理說得天花亂墜。而這一刻,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因為馮嘯辰提出的這個方案,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馮嘯辰笑了笑,說道:“怎麼,海帆,你覺得你的貢獻不值這麼多錢嗎?”

    “……也不能這樣說。”楊海帆遲疑道。他當然知道,針對馮嘯辰的問題,最正確的回答應當是說自己才疏學淺,只做了一點點應該做的工作,不該拿這麼高的獎金。但楊海帆的內心有一股傲氣,他覺得自己的能力以及付出的努力是值這麼多錢的,要讓他給出一個否定的回答,他真有些不情願。

    馮嘯辰沒想到楊海帆居然做出了這樣一個默認的回答,錯愕之下,倒是對楊海帆更感興趣了。他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有自信的職業經理人,如果楊海帆扭扭捏捏,乾了工作還不敢坦承,馮嘯辰是會低看他幾分的。

    “既然你覺得你的貢獻值這麼多錢,那為什麼不敢收下呢?”馮嘯辰問道。

    楊海帆想了想,說道:“嘯辰,你這話還真把我問住了。老實說吧,我對我自己在這半年多時間裡所做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我知道國外的企業里工資標準是與貢獻相聯繫的,一萬塊錢的工資也不奇怪。可是,我們畢竟還是在中國,得按中國的方式來做事。更何況,我還是國家幹部,是受縣里指派到辰宇公司來當中方經理的。如果我拿了1萬塊錢的獎金,那是違反規定的。”

    馮嘯辰盯著楊海帆,問道:“海帆,你真的還打算繼續當你的國家幹部嗎?”

    楊海帆一怔:“嘯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馮嘯辰道:“你覺得,你還回得去嗎?”

    “這……”楊海帆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他覺得馮嘯辰的這個問題似乎觸到了他心裡最深的地方,讓他感覺靈魂都受到了衝擊。

    楊海帆最初毛遂自薦當合資公司的中方經理,是存著想找個機會證明一下自己的念頭。他此前的工作是給范永康當秘書,雖然這項工作在很多人眼裡顯得特別風光,但楊海帆自己卻覺得非常憋屈。他希望有一個能讓他充分施展才華的平台,希望讓別人用仰視的目光來看他。出於這種想法,他放棄了秘書的崗位,來到了辰宇公司。

    這半年多時間,楊海帆的工作完全可以用日理萬機來形容,無數的決策需要他拍板,無數的關係需要他去協調,無數的人需要他去了解、安撫、激勵。他曾有過很多次覺得心力交瘁的時候,也曾動過放棄這項工作回去當秘書的念頭。僅僅是憑著一股年少時候的意氣,才讓他撐到了今天,公司業務基本走上了正軌,前途一片光明。

    在這個時候,馮嘯辰向他拋出了一個敏銳的問題:他還回得去嗎?

    楊海帆想回去,當然不難。范永康對他一直都很欣賞,在他離開縣委辦去合資企業的時候,范永康就給過他一個承諾,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他想回去,縣委辦都會有他的位置。

    但馮嘯辰問的,分明是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楊海帆的心,還能不能回到那個旱澇保收、無驚無險的公務員崗位上去。

    在辰宇公司的這半年多時間,辛苦是不必說的,但所經歷過的精彩也同樣是讓楊海帆無法釋懷的。給范永康當秘書的時候,楊海帆每天面對的都是官場政治的那一套東西,各種平衡、各種揣測上意、各種虛與委蛇,生生地把他這樣一個充滿激情的年輕人消磨成了一個油滑的政客。而到了辰宇公司之後,他所做的工作是那樣陽光,那樣充滿成就感。

    一張張圖紙從技術科誕生出來,一箱箱的軸承從廠子裡運出去,漂洋過海,打入歐洲市場。遠在萬里之外的佩曼向他報來喜訊,說辰宇公司的產品已經得到了老顧客們的認同,新的訂單正在源源不斷地傳回國內。所有這一切,都是出自於他楊海帆的管理之下,這是他可以向昔日的伙伴們吹噓的輝煌篇章。

    到了這一步,他還能回去嗎?

    如果現在有人讓他離開辰宇公司,再回到那個苟苟營營的秘書崗位上去,他覺得自己會感到窒息的。

    “嘯辰,你希望我做什麼?”楊海帆看著馮嘯辰,問道。

    馮嘯辰道:“公司的情況,你是清楚的。我父母都不可能成為公司的管理者,我弟弟現在還太小,10年之內,甚至可能是20年之內,他都不一定能夠掌管這家公司。至於我自己,我的舞台並不在此。我需要一位有能力、有抱負的職業經理人來管理辰宇公司,帶領這家公司不斷壯大。我希望有一天,辰宇公司能夠進入世界500強的行列,而要做到這一點,它必須有一個堅強的領導核心。”

    “你是說,你希望我來做這個領導核心?”楊海帆問道。

    “你願意嗎?”馮嘯辰反問道。

    楊海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信任我,我願意!”

    馮嘯辰笑了:“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願意接受這1萬元的獎金呢?”

    楊海帆這回終於輕鬆了,他忸怩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覺得數目太大了,如果只是500塊錢,或者……1000塊錢,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馮嘯辰搖搖頭道:“這個數目一點也不大。我們現在還不適合談論管理層持股的問題,但在我心目中,公司的總經理是應當有一定股份的。將來公司做大了,你可以分到10萬、100萬,甚至1個億的分紅,只要你能夠幫公司賺到更多的錢,再多的分紅都是應得的。”

    “可是……我要這麼多錢幹什麼?”楊海帆說道。他還真不是矯情,而是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大數目的私有財產,他根本想不出這些錢能用來幹什麼。

    馮嘯辰不假思索地說道:“娶媳婦啊!你都30多了,還是個光棍。現在有錢了,過年的時間拿著錢回浦江去,走到大街上,那可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鑽石王老五,追你的小姑娘不要太多哦!”

    他的最後一句話,模仿了一下浦江人的口音。楊海帆乍一聽,也忍不住笑噴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00:31
第二百零四章發家致富的勞動模範

    海東省金南市。

    金南地區行署辦公樓裡,一片雞飛狗跳的忙亂景象。行署辦公室主任駱蘭英胳膊上套著袖套,胸前還繫著一個圍裙,一副居委會大媽的模樣,在走廊裡如沒頭蒼蠅一般地來回亂轉著,不住地向行署的工作人員們發號施令:

    “天花板!天花板上還有臟東西,別拿濕布去擦,越擦越髒了!”

    “這個門怎麼是壞的,啥時候壞的,後勤處是乾什麼的,還不趕緊派木工來修好! ”

    “對對,那盆花就擺在那個地方,不要再動了……”

    “哎呦餵,張會計,你是不是又在辦公室裡煎中藥了,這整個走廊都是一股中藥味,讓外賓聞見了會有什麼想法!”

    被她指責的那位張會計頭髮白了一多半,一臉病秧秧的樣子,手裡端著個煎中藥的陶罐,沒好氣地說道:“駱主任,這才大年初三,你就把大家都召集過來打掃衛生。我是帶病參加工作,你連藥都不讓我煎,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

    “張會計,你是咱們行署一寶,誰敢要你的老命啊!”駱蘭英趕緊賠著笑臉說道。這位張會計資格老,在行署跟誰都敢犯倔,駱蘭英可真不敢惹他。她低聲地解釋道:“張會計,我這也是沒辦法,柴書記和董專員親自交代下來的,說後天就有外賓要來,咱們不抓緊時間把辦公室搞得漂漂亮亮的,多影響咱們的國際形像啊。”

    “什麼國際形象?我看就是崇洋媚外!”張會計憤憤然地指責道,“平常沒有外賓來的時候,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我說了多少次要搞個大掃除,你們都說沒時間。現在好了,外賓要來,你就弄得大家連年都過不好。外賓的面子就這麼值錢?”

    駱蘭英有些不悅地反駁道:“張會計,你這樣說可不對。平常大家都忙,這也是事實吧,哪能天天搞大掃除,那不成了形式主義了嗎?現在是外賓要來,涉及到咱們中國人的面子問題,咱們當然得重視了。你想想看,就是你家裡要來個客人,你也得打掃一下衛生吧?”

    “駱主任,是哪來的外賓啊?外賓到咱們金南幹什麼來了?”一位正在用濕布擦門窗的年輕姑娘好奇地問道。

    “是西德來的。”駱蘭英故作神秘地說道,“聽說啊,是專門到咱們金南來投資的。”

    “投資?”旁邊好幾個機關幹部都把頭轉過來了,“有外賓到咱們這裡投資?那咱們豈不也有合資企業了?”

    “咱們早就有合資企業了好不好?”一位穿著灰色中山裝的中年干部說道,“咱們金南市不是已經有一家合資的酒樓了嗎?石陽縣還有合資的紡織廠,都已經成立兩年了。”

    “那是港資。石陽那家是僑資,印尼的華僑,能和人家西德比嗎?”另一位穿著藍色中山裝的干部不屑地說道。

    “西德的外賓,想來投資什麼?咱們金南有什麼值得投資的項目嗎?”有人納悶道。

    “瞧你說的,讓董專員聽見,非要克你一頓不可!”藍色中山裝提醒道,“咱們金南雖然是工業落後了一點,但咱們搞商業還是很不錯的,你看咱們有十大……”

    說到這裡,他的話一下子頓住了,其他幾位正在熱烈討論著的干部也突然噤了聲。儘管藍色中山裝的話還沒有說完,但大家都能夠聽出他沒說出來的那個字是什麼。

    十大王,那曾經是金南地區最值得驕傲的代表。十個個體戶,生意做到了全國,同時也把金南地區的名號傳到了全國。很多幹部出差到外地,一說自己是金南來的,人家第一反應就是說起十大王,偶爾還能用感激的語氣說出某個大王給他們解決了什麼樣的困難。可以這樣說,沒有十大王,全國估計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海東省還有一個金南地區。

    可偏偏就是這十大王,幾個月前突然就成了十惡不赦的負面典型。公安部門抓捕了其中的六位大王,另外還有四人在逃,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敢再回來了。對於抓捕十大王的事情,金南地區的干部和百姓態度也是非常複雜的。有人覺得冤枉,認為這十大王是金南的驕傲,人家憑本事賺到了錢,政府有什麼權力去干涉。也有人覺得是活該,早就看著這些人賺到這麼多錢,讓人眼紅,現在好了,知道啥叫專政的鐵拳了吧?

    剛才那位藍色中山裝幹部,就屬於對十大王比較同情的人。他一直都認為金南地區最值得拿出來炫耀的就是這十大王。如果有德國企業要來金南投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看中了某個大王,因為金南實在沒有其他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可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說錯了,十大王都已經全軍覆沒了,還提什麼當年勇呢?

    “包成明,你亂講什麼!”駱蘭英瞪了藍色中山裝一眼,訓道:“這些事情,誰也不許亂講,要注意國際影響。還有,大家這兩天要注意觀察一下周圍的動靜,不要在外賓來的時候有人搞出點什麼事情來,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的人一齊應道。

    “明白個鬼!”老資格的張會計不屑地說道,“你們這樣弄虛作假,瞞得了一時,還瞞得了一世嗎?外賓如果要在金南投資,他肯定會打聽十大王的事情。到時候我看你們怎麼去向外賓交代。”

    “張會計,你就別搗亂了。要不,你看你身體也不好,年紀又大了,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休息幾天再說,怎麼樣?”駱蘭英迅速地給張會計放了假,生怕他在外賓面前也這樣口無遮攔,那可就麻煩了。

    “駱主任,駱主任,電話,是董專員從省裡打來的!”一名辦事員從行政辦公室的門裡探出頭來,向駱蘭英喊道。

    “來了來了!”駱蘭英忙不迭地答應著,一路小跑進了行政辦公室,接過辦事員手裡的電話聽筒,聲音迅速地調成了美顏模式:“餵,董專員嗎,我是小駱啊~~”

    “小駱,你能不能找到姚偉強的聯繫方法?”行署專員董兆安在電話那頭沉聲問道。

    “姚偉強?”駱蘭英愣了一下,旋即便想起來了,“你是說,石陽縣的那個軸承大王?”

    “沒錯,就是他。”董兆安道。

    “這件事不是我主抓的,我聽說石陽縣已經安排公安局去他家抓他了,不過他聽到風聲,提前跑了,現在躲在外地沒敢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駱蘭英答道。

    金南的十大王名氣不小,在行署也都是掛了號的,所以駱蘭英一下子就能想起姚偉強是何許人也。這一次抓捕十大王的行動,也是行署直接安排的,駱蘭英作為辦公室主任,負責上傳下達,也知道一些有關的進展。她唯一沒明白過來的,就是董兆安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姚偉強這個人,難道是他犯的事特別大,省裡也點名了嗎?

    董兆安壓低了聲音,說道:“小駱,你現在就安排人,馬上去找這個姚偉強,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如果他在外地,不管有多大的困難,都要想辦法讓他明天晚上之前趕回金南來。這是政治任務,不能出任何差錯,明白嗎?”

    “明白……”駱蘭英應了一聲,差點都想哭出來了。尼瑪呀,公安抓了姚偉強一個多月,都沒能找到他的踪跡,你讓我明天晚上之前就要把他找到,還要帶到金南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萬一姚偉強現在逃到西北去了,總不成還給他派一架專機把他接回來吧?

    可是,專員發了話,又豈容駱蘭英去爭辯。領導佈置的任務,能完成要完成,不能完成也要完成,這就是駱蘭英這些年當辦公室主任信奉的教條。她飛快地在腦子裡盤算著尋找姚偉強的辦法,嘴裡則問道:“董專員,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就這事,……對了,你們和姚偉強聯繫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說話的態度,要和顏悅色,不能讓他感覺到不舒服。”董兆安叮囑道。

    駱蘭英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就是您常說的要欲擒故縱嘛,麻痺敵人。”

    “胡鬧,什麼叫麻痺敵人!”董兆安惱了,“誰讓你把姚偉強當成敵人來對待的?他是咱們金南地區的先進人物,發家致富的勞動模範,是能人,明白嗎?”

    “這……”饒是駱蘭英對領導有著絕對的服從,這會也說不出“明白”二字了。說好的投機倒把犯呢?如果姚偉強不是機靈一點,逃之夭夭,這會恐怕都已經在看守所裡喝著茶了,你卻說他是什麼模範,什麼先進,這畫風轉得如此之快,讓人怎麼明白啊?

    “可是,董專員,石陽公安局還在抓他呢……”駱蘭英哀怨地提醒道。

    “通知石陽縣政府,馬上取消抓捕姚偉強的行動,通知姚偉強的家人,他的事情完全是一個誤會,請他的家人幫助聯繫姚偉強,叫他務必要馬上趕回來。從西德來的外賓已經到了省裡,後天就要到我們金南去,是外賓指名道姓要見姚偉強!”

    董兆安終於揭開了謎底,讓駱蘭英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3:23
第205章 我們不是來抓人的

     放下電話,駱蘭英奔出辦公室,衝著走廊裡的人大聲地喊道:

    「大家都停下來,馬上到會議室來,有緊急任務要安排給大家!」

    「緊急任務?」

    眾人都懵了,怎麼又來了個緊急任務?昨天大家在家裡好好地過著年,就是這個駱蘭英,讓通訊員挨家挨戶地發通知,說是有緊急任務,讓大家今天都回單位來搞大掃除。現在大掃除才搞了一半,她又有緊急任務,這是抽什麼瘋呢?

    嘀咕歸嘀咕,看到駱蘭英一臉嚴肅的樣子,大家還是趕緊放下了手裡的活,在袖套上擦了擦手,隨著駱蘭英來到了會議室。不等眾人坐好,駱蘭英便急切地說道:

    「董專員從省裡打來了緊急電話,要求我們要馬上找到石陽縣的那個姚偉強,在明天晚上之前,把他帶到市裡來。現在大家都來集思廣益一下,看看怎麼才能找到他。這是政治任務,是出不得半點差錯的。」

    「誰?」先前那位名叫包成明的幹部愕然地問道。

    「姚偉強啊!」駱蘭英道,「他不是還和你有點親戚關係嗎?」

    「誰說的?我怎麼會跟他有親戚關係呢?」包成明矢口否認道。其實說姚偉強與他有親戚關係,這話就是他自己說過的,那時候十大王還是正面形象,包成明是帶著幾分吹噓的口吻爆出這個料的。可自從十大王出事的之後,包成明就不敢再承認這一點了,生怕自己也受到牽連。

    駱蘭英卻不會被他的否認所矇蔽,她盯著包成明,說道:「老包,你說過你和姚偉強很熟的,現在就別抵賴了。我剛才想過了,要想找到姚偉強,你是最有辦法的,我想,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你看怎麼樣?」

    包成明拚命地擺著手:「不行不行,我哪能找得到姚偉強。我是跟他有過一面之緣,也就是在朋友那裡一塊喝酒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說不定他都不記得我了。」

    「在哪個朋友那裡喝酒認識的?你先去找你那個朋友,讓你的朋友聯繫他。」駱蘭英敏銳地抓住了包成明話裡的破綻,層層緊逼道。

    包成明沒想到自己甩鍋不成,反而被駱蘭英給賴上了,他支吾道:「駱主任,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我以後還要在金南做人的。」

    駱蘭英道:「董專員要找姚偉強,是有好事要跟他說呀,你以為是壞事啊?」

    「好事?」包成明詫異地問道。

    「是啊,董專員專門交代,要對姚偉強和顏悅色,不能嚇唬他。」駱蘭英複述著董兆安的吩咐。

    包成明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駱主任,你這不是在哄我吧?是不是想用這個辦法把姚偉強騙回來,再繩之以法。」

    「你這個老包怎麼會這麼多疑呢!」駱蘭英斥道,她倒全然忘記了自己此前也是這樣想的,畢竟姚偉強形象的轉換太快了,任憑誰也接受不了這個變化。

    「我跟你說,老包,董專員在電話裡說了,姚偉強是咱們金南地區的先進人物,發家致富的勞動模範,是能人,我馬上就通知石陽縣公安局,停止對姚偉強的抓捕,我們是要把他請回來,和他好好商量事情的。」駱蘭英說道。

    「商量什麼事情?」包成明問道。

    駱蘭英把眼一瞪:「這些事能隨便說嗎?這是工作上的秘密。」

    「真的不是騙姚偉強?」

    「真的不是!」

    「可是我怎麼能相信呢?」

    「我給你保證還不行嗎?總不能讓我給你簽字畫押吧!」駱蘭英跳著腳說道。四十來歲的女同志,情緒上容易有點波動,這個大家都懂的。

    包成明看到駱蘭英那副表情,覺得應當不是作偽,於是點點頭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想辦法和他聯繫一下吧。我也不知道他現在躲在哪裡,不過他家裡人肯定是會知道的。駱主任,如果方便的話,你跟我一塊到石陽去,由你親自去跟姚偉強的老婆談,你看怎麼樣?」

    「大家覺得呢?」駱蘭英把頭轉向眾人問道。

    「同意!」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中間大多數人都沒有與姚偉強打過交道,極少的幾個見過姚偉強的人,也僅限於是認識而已,談不上有什麼深交。要想找到姚偉強,還真的只有包成明有點把握,所以對包成明的這個提議,大家自然是不會有反對意見的。

    事情緊急,駱蘭英也沒太多矯情,她馬上讓小車班派出了一輛吉普車,與包成明一道,急如星火地趕往幾十公里之外的石陽縣。到了石陽縣,駱蘭英讓司機先把車開到縣政府,找到石陽縣的縣長,通知他取消對姚偉強的抓捕行動,又讓石陽公安局長毛忠洋陪著他們,一道來到了姚偉強的家。

    「偉強沒回來,我們也找不到他。」

    一見毛忠洋進門,姚偉強的老婆計巧雲便大聲地說道,同時在懷裡抱著的小兒子屁股上擰了一把。那孩子吃疼不過,哇哇地大哭起來,計巧雲便假裝哄孩子,給駱蘭英、毛忠洋等人甩了一個冷臉。

    「大嫂,我們不是來抓姚偉強的,我們是來請他去金南商量事情的。」駱蘭英走上前去,臉上堆著笑意解釋道。

    「你叫我大嫂?」計巧雲看著眼角長滿魚尾紋的駱蘭英,說道:「我有你這麼老嗎?」

    「呃……」駱蘭英差點被噎出心臟病來,行署的領導都叫我小駱的好不好,你居然敢說我老!她也是太急於跟計巧雲套瓷了,姚偉強也就是30來歲的人,駱蘭英不管怎麼算,也沒法管計巧雲叫大嫂啊。

    「巧雲,你還認識我吧?」包成明只得上前來了。他其實還真的和姚偉強有點親戚關係,拐了十八道彎之後,他大致算是姚偉強的表舅。姚偉強沒出事之前,曾經帶著計巧雲到包成明家裡去做過客,所以他和計巧雲也是認識的。

    「哦,是表舅啊。」計巧雲頗有點認人的本事,一下子就認出了包成明,臉色也顯得稍微好看了一點,她看了看幾個人,對包成明問道:「表舅,你是跟他們一起來的?」

    「是啊,我是跟他們一起來的。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駱主任,這是石陽公安局的毛局長,對了,你估計是認識的。」包成明給計巧雲做了個介紹,然後說道:「巧雲,剛才駱主任說的是真的,我們不是來抓偉強的,而是要請他到金南去,有事情要和他商量。縣裡已經取消對偉強的逮捕令了,不信你問毛局長。」

    「對對,我們已經取消逮捕令了,現在姚偉強已經沒事了。」毛忠洋做著證明。

    計巧雲卻是把嘴一撇,說道:「這我可不信,萬一你們是騙我的呢?」

    「政府怎麼可能騙你呢?」駱蘭英質問道,她是急火攻心,聲音不覺有些高了。

    計巧雲卻比她的聲音還高,大聲地反問道:「怎麼不可能?當初我們偉強開店賣軸承,你們說我們是響應國家政策,還讓其他人來向我們學習。結果沒過幾天,又說我們是投機倒把,把我們的店也封了,還要抓人。現在偉強跑到外地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不都是你們害的嗎?」

    聽到她這話,眾人都寒了一個,這位大姐到底懂不懂成語該怎麼用啊?不過,現在也不是掃盲的時候,駱蘭英控制了一下情緒,解釋道:「巧雲同志,你對我們有一些誤解,這是可以理解的。關於前一段時間抓捕姚偉強同志的事情,其實是一個誤會,我代表行署和石陽縣,向你表示道歉。現在我們想找到姚偉強同志,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只是現在不好說出來。你如果知道姚偉強同志現在在什麼地方,還請你趕快告訴我們,我們真的很著急要找到他。」

    計巧雲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就算知道,我也不敢說,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又翻臉了,去把他抓了。」

    她這話說得堅決,但包成明、駱蘭英都聽出了其中露出的暗示。很明白,計巧雲是在說她知道姚偉強躲藏的地方,只是因為對駱蘭英他們不信任,才不敢說出來的。

    「巧雲,你看,包成明同志不是你家親戚嗎,他說話你也不相信嗎?」駱蘭英直接把包成明給推出來了。

    包成明哪會去背這個黑鍋,他趕緊說道:「這話倒不能這樣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政府工作人員,我說話也不算數的。巧雲啊,偉強有沒有交代過你,說要行署或者縣裡做個什麼樣的保證,他才敢回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面對著計巧雲的。趁著駱蘭英、毛忠洋沒注意,他迅速地向計巧雲遞了一個眼色。計巧雲心有靈犀,她先裝出一副糾結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才勉強說道:「這件事關系太大了,我也不敢做主。要不,你們能不能給我寫一個保證書,保證以後不會抓偉強,也不會沒收我們家的店。如果你們能保證,我就想辦法聯繫上偉強,問問他的意思。如果你們保證不了,那我也沒辦法。要不,你們把我和孩子一起抓走好了。」

    說著,她伸出一隻攥好了拳的手,意思是說毛忠洋隨時可以掏出銬子來把她銬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0:17
第二百零六章要一個正式的證明

    聽到計巧雲開出來的條件,駱蘭英一時有些遲疑。她也拿不准董兆安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口頭上給個承諾容易,變成白紙黑字,可就有點麻煩了。

    沒等駱蘭英說啥,毛忠洋先跳了起來,他用手指著計巧雲,勃然大怒道:“計巧雲,你別跟政府討價還價,我告訴你,姚偉強的事情還沒完呢,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銬走!”

    這一嗓子可惹了禍了,計巧雲毫不猶豫地在孩子屁股上又擰了一把,寶寶心裡苦,可他也不會說呀,只能照著母親的意圖再次哇哇地大哭起來。這一回,計巧雲也跟著撒起潑來,她二話不說,把孩子往駱蘭英手裡一塞,自己則直往毛忠洋的懷里扎,一邊扎還一邊喊道:“你銬啊,你銬啊,反正我家偉強也不敢回來了,我也沒飯吃了,你把我銬進去吃牢飯好了!”

    駱蘭英沒來由地接住了一個沒滿周歲的孩子,身上還有點沒洗乾淨的屎尿,讓她噁心不已,卻又不敢扔下,只能手忙腳亂地哄著。包成明見毛忠洋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生怕弄出事來,趕緊上前攔住計巧雲,嘴裡說著各種勸慰的話。

    好不容易,算是把計巧雲給勸住了,孩子也重新交回了她的手裡。駱蘭英等人退出姚家,站在門外商議對策。

    “依我看,這些人就是不能跟他們來客氣的,直接上銬子就行了!”毛忠洋餘怒未消地說道。

    “毛局長,你們平時就是這樣執法的!”駱蘭英對計巧雲沒辦法,對毛忠洋可不會客氣。想到剛才哄孩子的狼狽,駱蘭英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衝著毛忠洋厲聲斥責道:“誰跟你說姚偉強的事情還沒完的?誰允許你說要把計巧雲銬走的?董專員在電話裡親口說的,姚偉強是咱們金南地區的先進,是模範,你剛才胡說八道什麼!你比董專員更懂政策是不是!”

    “這……”毛忠洋傻眼了。出來之前,縣長倒是向他交代了這一點,可他平時就是習慣於這樣嚇唬老百姓的呀。那年代也沒啥互聯網之類,基層的執法實在說不上有什麼規範可言,說幾句過頭的話,也不至於立馬被人傳到網上去鞭屍。他剛才的意思,是覺得計巧雲頂撞了駱蘭英,他想在駱蘭英面前表現一下,拍拍上級領導的馬屁,誰料想卻拍在了馬蹄子上。

    “駱主任,我剛才也是……唉,我這張臭嘴,難怪總是提拔不上去。”毛忠洋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賠著笑臉問道:“那現在怎麼辦,這個計巧雲肯定是知道姚偉強藏在哪裡的,她就是拿準了我們不敢抓她,故意跟我們搗亂呢。”

    “現在沒時間計較計巧雲的事情。”駱蘭英皺著眉頭道,“董專員要求明天晚上之前必須把姚偉強請到金南去,現在每一分鐘都是非常寶貴的。”

    “駱主任,董專員說姚偉強是咱們金南的先進模範,這是真的假的?”包成明在旁邊問道。

    “當然是真的。”駱蘭英沒好氣地說道。

    包成明道:“如果是這樣,那咱們就給計巧雲開個證明,又有什麼不行的?老百姓的心理,我還是懂一點的。她也是怕我們秋後算賬,所以想要一個保證。說老實話,咱們的政策三天兩頭變,也的確是搞得老百姓心裡沒底。就算我們這次把姚偉強請回來,不對他怎麼樣,他也要擔心過幾天政策會不會變啊。”

    沒經歷過那些年代的人,是體會不到“政策會變”這四個字的可怕之處的。不管你今天如何輝煌,只要政策一變,你立馬就能成為叛徒、工賊、里通外國,這樣的事情折騰上幾回,任憑性格再堅強的人,也得變成驚弓之鳥。

    就說這次的十大王事件,其實就是一場無妄之災。國家發出了一個嚴厲打擊經濟領域犯罪活動的通知,但這個通知與十大王並沒有什麼關係。人家管的是那些倒買倒賣國家計劃物資的大蛀蟲,十大王不過是一群在體制邊緣倒騰點小五金、小配件的農民而已。可就是這樣一個文件,到了下面就變了味道,地方官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一紙通知,讓人把十大王都繩之以法,讓你想說理都找不著地方。

    這一回,馮嘯辰從德國請來了佩曼,讓他和姚偉強一道回金南去唱一出雙簧。依著馮嘯辰的意思,只要佩曼出現了,金南地區就肯定不會再和姚偉強為難,這個難關就算渡過去了。最多再有半年的時間,國家將會有新的文件下發,屆時十大王事件就會宣告結束,所以姚偉強也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去節外生枝。

    但姚偉強的想法不同,他不是穿越者,不知道未來的政策會如何變化。既然馮嘯辰幫他找到了一個外商來撐腰,他就要把這個外商的價值發揮到極致。他先給自己在行署的朋友包成明秘密地打了一個電話,把事情隱晦地說了一遍,其中略去了外商、馮嘯辰之類的背景,只說自己找到了一個靠山,可能有點作用。

    包成明原本就很同情姚偉強,甚至還起過要辭去公職跟姚偉強一塊做生意的念頭,當然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聽姚偉強向他問計,他當即建議姚偉強要把這件事情坐實,一定要想辦法讓官方給他正名,而不能是含糊其辭地應付了事。

    包成明當然也清楚,官方說過的話,哪怕是蓋著紅印的正式文件,想反悔的時候也依然是可以反悔的。但有一個證明,和沒有證明,官方反悔的難度是不同的。自己打臉這種事情,即便是不疼,大家也不會隨便打著玩。再說,就算你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自己不認自己開的證明,老百姓拿你沒辦法,你的同僚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口黑鍋扣在誰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另外,這種證明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用來對付那些基層的小官僚。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真正和姚偉強過不去的,反而不是董兆安這種級別的干部,而是毛忠洋以及他手下的那些小兵。有一個行署開出來的正式公文,這些小兵們要想跟姚偉強為難,就要掂量掂量了。

    姚偉強得此妙計,趕緊又給妻子計巧雲打電話,向她密授機宜。他怕計巧雲見了官員心中膽怯,便把事情的經過向她又多說了幾句,說自己非但找到了外商作為外援,還聯繫上了中央的一名處級幹部給他撐腰。聽到丈夫這樣說,計巧雲心裡就踏實了,面對駱蘭英、毛忠洋等人的時候,也就有了底氣。

    這些年,姚偉強的生意越做越大,計巧雲幫他打理店面,也練出了一身的潑辣勁頭。在此前,她是害怕姚偉強會被抓走,在毛忠洋這些人面前只能低眉順眼,不敢得罪他們。現在知道姚偉強沒事了,而且地區還要把他供起來,計巧雲找著了翻身做主的感覺,撒起潑來自然如行雲流水,毫無破綻。

    這一番折騰,還真把駱蘭英給唬住了。看到計巧雲油鹽不進,又想到董兆安下的死命令,駱蘭英把腳一跺,說道:“也罷,咱們也要取信於民嘛。我們馬上回金南去,向董專員請示,如果董專員同意,我們就給計巧雲開個證明!”

    吉普車在年久失修的公路上開出了80公里的時速,把駱蘭英顛得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她腳步蹣跚地奔回自己的辦公室,給遠在省城的董兆安打了電話,請示過之後,馬上親手寫了一份證明材料,承諾今後不會再以投機倒把的名義對姚偉強進行打擊,然後蓋上行署辦公室的大印,這才又趕回了石陽縣。

    石陽縣這邊,得到駱蘭英事先打來的電話指示,也已經開了另外一份證明,蓋上了縣政府和公安局的大印,內容與駱蘭英那份證明相差無幾,只是措辭不如行署的證明嚴謹,未來難免會被人抓住什麼把柄。駱蘭英自然不會去幫石陽縣修改這些破綻,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駱蘭英是非常清楚的。

    一行人再次來到姚偉強家,一進門,倒把計巧雲給嚇了一跳。

    “駱主任,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你不會是生病了吧?”計巧雲指著駱蘭英驚愕地問道。上午那會,駱蘭英還是容光煥發,像是注射過幾千毫升雞血的樣子。可到了現在,她卻是臉色鐵青,嘴唇烏黑,比那個成天抱著藥罐子的張會計顯得還要憔悴幾分。計巧雲是個熱心腸的人,見此情形豈有不驚奇的道理。

    “我,呃……”

    計巧云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駱蘭英那暈車的感覺又上來了。她一轉身便跑出了屋子,扶著一棵樹,對著樹底下嘔出了好幾口酸水。

    “哦,原來是這樣……”

    跟在駱蘭英身後出來的計巧雲見此情形,恍然大悟,滿臉笑容地說道:

    “駱主任,恭喜恭喜,你這算是……老來得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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