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39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0:09
第五百五十五章 財政困難

    聽馮嘯辰說到南美,祁瑞倉的臉色有些變了,他沉默了一會,說道:「現在西方經濟學界談起南美來,也是唉聲嘆氣。你們知道,南美在經濟學圈子裡,可是自由經濟的典範,就因為南美的經濟奇蹟,誕生了多少高水平的學術論文,我在美國的導師就曾經認真研究過南美,對南美的體制一向是讚不絕口的。」

    「現在呢?」馮嘯辰幸災樂禍地問道。

    祁瑞倉白了他一眼,道:「現在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寫文章了,我也跟著他跑過幾回南美,看到的景象倒還是挺繁榮的,但干咱們這行的,哪能光看表象,其實南美各國現在都是債台高壘,就等一個機會,估計就要全盤崩潰了。」

    「不會吧?」已經在婦聯當上了一名副部長的於蕊詫異地插話道,她這個副部長可不是平常說的副部級幹部,只是一個副局級幹部而已,但以她的年齡,也算是位置不錯了。她現在分管的工作是婦女就業問題,也曾去南美考察過,對南美的經濟是頗為豔羨的。現在聽馮嘯辰和祁瑞倉都說南美面臨著危機,她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丁士寬道:「老祁和小馮說得沒錯,我也研究過南美的經濟數據,各個國家在前些年舉債過度,而借來的外債卻沒有形成本土生產能力,結果就是入不敷出,大家都在賭南美什麼時候再次發生金融危機呢。」

    「也別說人家了。」一直沒有吭聲的謝克力發話了,他看了看馮嘯辰,說道:「小馮,我給你透個風,你們申請的1億元貼息貸款,估計要黃了。國家財政現在壓力非常大,很多地方非但中小學老師的工資發不出去,連行政機關的工作人員都是欠著好幾個月工資的,如果國家不能提供點補貼,這些地方的工作就都停滯了。領導指示,穩定壓倒一切,你們提出的建立極限制造基地的事情,只能是緩一緩了。」

    謝克力研究生畢業後就進了財政部,現在也已經升到副司級了,手上頗有些權力。他給馮嘯辰透這個風,也不算是違反規定,而屬於打個預防針,讓裝備工業公司有所準備。年前,馮嘯辰拜訪了很多大型製造企業,號召大家集資建設一個專門生產超大、超重型部件的極限制造基地。響應的企業不少,但很多企業一時拿不出真金白銀,馮嘯辰於是把主意打到了財政方面,希望財政能夠提供一些貼息,以便裝備工業公司從銀行借到一筆錢,應付基地的前期投入。

    裝備工業公司的報告送到財政部,倒是得到了幾位領導的批准,只等過了春節就要開始運作了。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年底財政部一盤點,發現今年的財政收入又未能達到預期,而各部門報上來的預算卻漲了一大堆,赤字大得令人髮指。在這種情況下,部領導只能指示儘可能壓縮那些不必要的支出,維持穩定。極限制造基地是一個投入週期挺長的項目,短期內又見不到什麼回報,自然也就被列入了壓縮的名單。

    90年代前半期,是國家財政最為緊張的時候。改革開放之初,絕大多數企業都是國營企業,能夠向財政上繳利潤,財政收入佔gdp的比重達到30%以上。改革以來,隨著財稅體制的變化,國營企業由上繳利潤轉為上繳稅收,相當一部分利潤被截留在企業裡。此外,由於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的崛起,國營企業創收在整個經濟中所佔的比重越來越少,而非公有制企業不用上繳利潤,稅收也是能逃就逃,國家的財政收入佔gdp的比重也就呈現出了斷崖式的下降。

    到1992年,國家財政收入佔gdp的比重已經下降到13.1%,到1995年更是下降到了10.7%。當然,即便是1992年的13.1%,從絕對量來說,還是比1978年要多得多了。可是,財政支出的數額也加大了。經濟發展了,職工工資能不跟著提高嗎?這兩年,物價再次表現出上漲的趨勢,如果工資不能隨之上漲,公務員、醫生、警察、教師、科學家等等就只能喝風了。

    當然,這裡說的只是預算內收入的概念,在國家拿不出錢的情況下,各單位都積極想辦法,創造了大量的「預算外收入」,用以補貼職工以及改善工作環境。一些醫院開始辦「專家門診」,賺富人的錢;有些學校開始辦各種培訓班,把最好的老師派去上課,以實現所謂「創收」。

    這一段歷史,後世批評極多,但站在1993年的門檻上,即便是有著兩世記憶的馮嘯辰,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辦法來改變局面。其實,他在裝備工業公司搞的那一套,也是其他單位的創收模式,比如把從海外拿到工程分包給國內企業,收取一定的佣金,這絕對不算什麼正道。可如果不這樣做,裝備工業公司恐怕早就關門了,哪裡還有能耐和定南計委之類的地方大員掰腕子。

    聽到謝克力透的消息,馮嘯辰沉默了片刻,說道:「其實我們要的並不多,也就是提供一些貼息而已,1個億的資金,我們是準備向銀行籌措的。關於為裝備工業提供貼息貸款的事情,也是上頭領導點過頭的,你們就不能想辦法擠一擠?」

    謝克力笑道:「小馮,如果僅僅是你們那1億元的貼息,我們無論如何也能拿出來的,一年的利息也就是幾百萬嘛。可現在的問題是,各個單位都在申請貼息貸款,一旦給你們開了口子,別人要同樣的政策,我們怎麼辦?」

    馮嘯辰無語了,體制內講究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財政給裝備工業公司貼息,別人自然也會要求同等待遇。裝備工業公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光環,人家憑什麼要眼看著你得了好處卻不吭聲?

    「哈哈,看看,剛才咱們還在笑話南美,現在輪到咱們自己鬧笑話了吧?堂堂財政部,連幾百萬都拿不出來,萬一來場金融風暴,咱們是不是也要面臨財政破產了?」祁瑞倉笑著說道。剛才那會,他被馮嘯辰等三人擠兌得夠嗆,現在可逮著反唇相譏的機會了。

    謝克力看了看幾位同學,壓低聲音說道:「老祁的預言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國企的效益很差,虧損面大到50%,財政收入受到很大影響。我這裡透露一個消息,大家別出去說,明年國家財政的壓力非常大,增發貨幣是肯定的,只是規模還不確定。我們測算過,最好的情況,估計通貨膨脹要達到10%以上,如果悲觀一點,15%都不一定能夠打住。」

    「有這麼嚴重?」於蕊又傻眼了。她現在搞婦女工作,對於宏觀經濟瞭解得不多,很多信息都是來自於新聞,所以心裡還是挺樂觀的。但其他人就不同了,王振斌是計委的;馮嘯辰人脈眾多,加上有個穿越者的視角;丁士寬是搞經濟研究的,參加過不少高級別的內部會議,這些傳聞也聽過無數次。至於祁瑞倉,他看的是國外的資料,而國外對於中國財政狀況的估計,遠比謝克力說的要悲觀得多,崩潰論基本上就是一個共識了。

    「我倒沒那麼悲觀。」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馮嘯辰開口了,他說道:「咱們國家和拉美的情況不太一樣,最主要的區別,就在於咱們的工業基本上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不像拉美那樣完全被國外控股。國企目前處於內部管理機制調整的時期,出現大面積虧損也是在所難免。但在國企陷入困境之前,咱們的鄉鎮企業已經異軍突起了,足夠支撐起半壁江山。」

    馮嘯辰這話,其實是後世對於90年代中國經濟的總結。同樣是從計畫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前蘇聯的國企在一夜之間全部崩盤,物價飛漲,失業遍地,財政困窘。而中國則由於在80年代大力促進鄉鎮企業和民營經濟的發展,到90年代初期,這些非國有經濟已經擁有了雄厚的實力,能夠支撐起吸納就業、充實財政的重負。

    從1990年至1998年,國企容納的就業人數下降了幾千萬,這就是後世人們常說的「3000萬下崗」,而與此同時,由於民營企業的吸納,全國第二和第三產業的就業人數卻上升了9000萬之多。二者相加,相當於民營經濟接收了1.2億的就業,從而使中國沒有重蹈前蘇聯經濟崩潰的老路。

    「國內的鄉鎮企業,不都是搞點針頭線腦的,苟延殘喘,它們能撐起什麼江山?」祁瑞倉不屑地說道。

    五個呆在國內的同學同時把眼睛轉向了祁瑞倉,像是看一個從鄉下出來的土鱉一般。好吧,就算你是從芝加哥回來,見識能不能不要這麼淺?國內的鄉鎮企業在80年代的確活得很艱難,但進入90年代之後,已遠非吳下阿蒙了。街上那些腰裡揣著「大哥大」的土豪,那氣勢遠比他們這一屋子處級、副司級要牛得多,祁瑞倉居然說人家是苟延殘喘。

    「呃,難道不是這樣嗎?國外的期刊上都是這樣寫的……」祁瑞倉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搞錯了,不由得有些窘了。

    丁士寬坐在祁瑞倉身邊,伸手拍了拍祁瑞倉的手臂,笑著說道:「老祁,你是老黃曆了。國外那些期刊,我也看過,三分道聽途說,七分先入為主,根本不足以反映中國的真實情況。依我說,要研究中國問題,必須到中國來,你這趟回來,就不再走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 17:04
第556章 馮助理要剪羊毛

     海東省,會安全福機械公司。

    馮嘯辰坐在老闆阮福根的辦公室沙發上,阮福根自己搬了個靠背椅坐在旁邊,滿臉都是謙恭之色。如今的全福公司,年產值已經達到了幾千萬,據說這還是阮福根為了低調而隱瞞了一些收入,實際的情況可能比這還要高出不少。馮嘯辰見到阮福根的時候,見他穿著高檔的皮夾克,腕子上戴著名表,好幾個手指頭上都有碩大的金戒指,脖子上也能看到一根極粗的金項鏈,屬於那種能夠拿去拴狗的款式。總之一句話,就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味道。

    「老阮,你現在也算是有點身份的人了,聽說你還當選了會安市的政協委員,打扮上是不是該講點口味了?」

    馮嘯辰是那種喜歡煞風景的人,一張嘴就把阮福根說了個滿面通紅。

    「馮助理見笑了,其實吧,我也不喜歡這套,但是在會安這個地方做生意,你不搞這一套,人家就看不起你。我就這麼說吧,如果我今天把這個金鏈子收起來,明天街上就會傳說我全福公司資不抵債,要破產了。」阮福根尷尬地解釋道。別看他在別人面前牛烘烘的,在馮嘯辰面前,他有著一種本能的敬畏感。其實國家裝備工業公司與全福公司之間並沒有上下級的隸屬關係,反而是會安當地有一些政府部門手裡攥著一些權力,能夠對全福公司有一些影響。但阮福根對會安當地的官員一點都不憷,唯獨對這個馮嘯辰,任何時候都是恭敬有加的。

    這其中,因素就很多了。全福公司能夠在會安當地的眾多民營企業中脫穎而出,最早的契機就是那次分包大化肥設備的事情,而在那一次的事情中,馮嘯辰給予阮福根的信任是至關重要的。阮福根是個深知世間冷暖的人,對於這樣一位恩人,自然會感激終生。再往後,由於小舅子王瑞東受日本人誘惑,差點破壞了重裝辦關於統一對外報價的策略,馮嘯辰沒有如其他政府官員那樣用行政手段來施壓,而是用一招停電的辦法,就讓全福公司生不如死,這又讓阮福根看到了馮嘯辰的手腕,讓他知道這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對手。

    阮福根已經是奔五的人了,早年東奔西走做業務,後來又經營了這樣一家大公司,也算是閱人無數。他在與馮嘯辰的接觸中感覺到,這個年輕人非同凡響,絕對是前途無量的。別看他阮福根現在有點錢,但和馮嘯辰的勢力比起來,連渣都不算。馮嘯辰跟他開個玩笑,他哪敢炸刺?

    聽到阮福根的解釋,馮嘯辰笑道:「呵呵,跟你說著玩呢。不過,你們全福公司現在也是大公司了,你不能把眼界僅限於會安一個地方,有機會還是要想著去參加國際競爭的。如果要去加入國際市場,行為舉止和穿著打扮,都得適應國際潮流,會安本地的這一套,就不太合適了。」

    「馮助理說得對,要論這個適應國際潮流,瑞東這小子就比我強得多。我那個小孩子,現在也在浦江上研究生了,以後讓他接我的班,肯定比我強。」

    「老阮,你還年輕吧,現在就想著交班的事情了?」

    「也不算年輕了,都快50歲了呢……」

    「50歲算什麼老,我怎麼聽說你家裡又要添人口了,這是老三還是老四?」

    「呃呃,是老三……,我們鄉下人,還是有點多子多福的老傳統。家裡的老人都說,現在我也算有點錢了,交那幾個計畫生育的罰款也交得起,幹嘛不多生幾個呢,人家家裡交不起罰款的都敢生呢……」

    「還是你們民營企業好啊,我是國家幹部,想多生也不行。」

    「是啊是啊,吃公家飯,服公家管嘛,能理解的。」

    這一通沒油沒鹽的閒扯聊過,馮嘯辰轉入了正題,說道:「老阮,實不相瞞,我這趟來全福公司,是來向你化緣的。」

    化緣……

    阮福根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就變得僵硬了。自從他發了財之後,方方面面來化緣的人不計其數,有政府部門讓他幫忙贊助個啥活動的,有學校讓他捐一套雙槓和航空圈的,有寺廟找他募香火錢的,更不用提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上門來吃大戶的。見得多了,阮福根也就有了一套應付化緣的套路。對於有權力的單位,如果要的錢不多,他也就給了,如果要的錢太多,他就想辦法賴一賴,爭取減少一點。如果是沒權力的單位,那就完全取決於他的心情,想給就給,不想給就請對方吃頓飯了事。會安這個地方素有商業傳統,大家還是比較講規則的,就算有些職權部門上門敲詐,也不會弄得吃相太難看,所以總的來說,這種事情對他並沒有太多的困擾。

    但化緣二字出在馮嘯辰嘴裡,味道就不一樣了。首先,馮嘯辰是個讓阮福根覺得惹不起的人,駁馮嘯辰的面子,對於阮福根來說壓力太大了,他不確信自己能夠扛得住。其次,以馮嘯辰的身份,如果僅僅是三萬五萬的小錢,是斷然不會親自跑到會安來和他商談的,還扯了些什麼小三小四之類的閒話,這分明就是在做鋪墊。既然不是三萬五萬,那麼馮嘯辰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呢?如果是三百萬,或者五百萬,自己要不要答應?

    「馮助理,你瞧你說的,沒有你馮助理幫忙,哪有我老阮的今天。馮助理如果有什麼難處,儘管說出來就是,三五十萬之內,我老阮如果皺皺眉頭,我就是這個……」阮福根說著用手比劃了一個王八的樣子,以示決心。但他開出的三五十萬的數額,卻是在向馮嘯辰暗示,自己能夠接受的,也就是這個範圍了。

    馮嘯辰看著阮福根的表演,心下好笑。他擺擺手道:「老阮,你先別說得那麼痛快,我缺的可不是三五十萬。」

    「那是多少?」

    「一億兩千萬。」

    「一億兩千萬!」阮福根眼睛都瞪圓了,「馮助理,你是跟我開玩笑吧,我老阮把這100多斤拿到市場上賣了,也賣不出這麼多錢啊。」

    「這只是一個總數,沒讓你一家出,我想問問阮老闆,你能承擔多少?」馮嘯辰道。

    阮福根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訥訥地說道:「馮助理,我能不能問一下,這錢是干什麼用的?」

    馮嘯辰道:「你應當知道,國家即將在海東省建一座60萬噸乙烯裝置,集中了全國的化工設備企業分包這套裝置的製造任務。這套裝置裡,涉及到許多大型壓力容器,如果在各地製造,再運到海東,光是運輸成本就無法估量。我們準備選擇會安建一個極限制造基地,專門從事大型、超大型設備的製造,包括能夠製造超大型壓力容器的車間,能夠做大型壓力容器壓力實驗的實驗車間,能夠製造百萬噸級大型鑄件的鑄造車間,壓力在15000噸以上的大型水壓機等等。

    目前已經有20多家大型國有企業願意共同出資建設這個極限制造基地,但他們能夠提供的資金還有一些缺口,缺口的數額就是我剛才說的,大約一億兩千萬左右。我考慮邀請一些民營企業參與基地的建設,大家共同出資,共同受益,不知道阮老闆有興趣沒有。」

    「你是說,我出了錢也能受益?」阮福根有些不確信地問道。

    馮嘯辰笑道:「那是當然,你以為我想訛你的錢不成?」

    「那哪能啊,我知道馮助理不是這種人……」阮福根下意識地抬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剛才那一會,他其實真的以為馮嘯辰是想訛他的錢了。他甚至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比如說馮嘯辰是不是仕途受挫,想逃到國外去,臨走之後收割一批羊毛,而自己就是那隻毛最厚的小羊羔。現在聽馮嘯辰說是共同出資、共同受益,他才醒悟過來,自己實在是想岔了,馮助理這麼出色的人,怎麼可能會仕途受挫呢?

    好吧,我們承認,在阮福根的心目中,只是意識到馮嘯辰並沒有仕途受挫,因此不會幹出剪羊毛的事情。他並沒有覺得馮嘯辰的人品能夠好到在仕途受挫時依然不會剪羊毛的程度,這幾十年裡,他吃過的各種虧實在太多了,以至於無法相信任何人的節操。

    馮嘯辰也沒覺得憑著自己的節操就能夠從阮福根這裡籌到錢,與商人打交道,最終還是要拿利益說話的。他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給阮福根,說道:

    「這是極限制造基地的初步規劃。基地建成之後,將以獨立法人的身份進行經營,參與投資的各家企業按照出資額擁有公司的股份,並能夠得到利用基地設施的優先權。也就是說,未來全福公司的大型部件可以放到基地去製造,費用按內部價結算,基地所產生的利潤最終還能夠有一部分返還給全福公司,相當於你們和其他企業共同建了一個車間,這樣一來,各家企業出資不多,卻解決了生產能力不足的問題,這是一個多贏的方案。」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 17:04
第557章 上個月還有錢呢

     按照馮嘯辰原來的設想,建設極限制造基地應當由裝備行業的那些大國企來承擔,這也符合體制內做事情的習慣思維。但在他拜訪了若干家大型國企之後,發現這些企業手裡能夠用於投資的資金非常有限,湊不夠所需的金額。他也曾試圖從銀行獲得貸款,但時下物價漲得厲害,貸款利息高得讓人生畏,而財政那方面又無法提供貼息,這就把他給困住了。

    那天同學聚會,馮嘯辰說起鄉鎮企業能夠支撐半壁江山,是否說服了祁瑞倉,他不清楚,倒是他自己從中獲得了一個啟示,那就是這件事完全可以,而且也完全應該吸納非國有企業參與。時下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風頭正勁,很多私營老闆都腰纏萬貫,找他們出點錢,應當是更為容易的吧?

    極限制造對於許多國企來說是生產上的瓶頸,對於絕大多數的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而言,就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當年阮福根接了重裝辦一些二類壓力容器的訂單,手裡只有畢建新這樣一個從會安化工機械廠借來的高級電焊工,畢建新醉酒摔斷了胳膊,阮福根就抓瞎了,四處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才找到杜曉迪來幫忙解了困。而在杜曉迪所在的通原鍋爐廠,比畢建新牛得多的電焊工起碼有十幾位,這就是國企的底氣,也是私營企業的短板。

    這些年,私營企業發展迅速,陸續開始從國企挖人才,倒也形成了一定的技術實力。但要論起高端製造,國企依然能夠甩私企幾條街。阮福根每年賺的錢比趙亞東這個北方化工機械廠的廠長要多出幾十倍,但趙亞東敢接1000立米的球罐,阮福根有這個本事嗎?

    馮嘯辰對於私企並沒有什麼歧視,他覺得私企也是可以做大做強的。現在讓中國企業仰望的那些西方裝備巨頭,不都是私企嗎?如果阮福根的全福公司能夠做成GE或者西門子,馮嘯辰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馮嘯辰便來到了全福公司,試圖勸說阮福根參與極限基地的建設。在他想來,參與這件事對阮福根是有莫大好處的,它使得全福公司一下子就突破了自己的製造極限,具備了承攬更高端業務的能力,這不也是阮福根孜孜以求的事情嗎?

    在來全福公司之前,馮嘯辰已經找到了兩家有意入股的非國有制企業。一家是明州的新民液壓工具廠,這家企業經韓江月承包後,經營狀況迅速好轉,目前已經做到年產值5000萬的規模,在明州也小有名氣。根據承包時的約定,這家企業的所有制性質轉變成了股份制,縣經委有不到5%的股份,全廠工人合作持股65%,韓江月和胖子寧默持股30%。至於說這30%在兩個人之間是如何分配的,看寧默那經常被人踹到客廳去當「廳長」的悲慘境遇就能夠想得出來了。

    另外一家企業,則是楊海帆任總經理的辰宇工程機械公司。過去一年,辰宇工程機械公司生產各式工程機械2000餘部,產值近3億元,利潤4000萬,拿一點出來投資完全沒有問題。工程機械公司不需要做超大型容器,但大型鑄鍛件的製造能力卻是需要的,也算是極限制造的一部分。

    辰宇公司與馮嘯辰自己的關係,在裝備工業公司的中高層管理幹部中間不算是秘密。馮嘯辰從來沒有做過損公肥私的事情,相反,倒是經常利用辰宇公司的力量幫裝備工業公司解決一些難題,算是損私肥公,所以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至於說程序上的事,公司的股東是馮立夫婦,還有晏樂琴以及陳抒涵、楊海帆、姚偉強、包成明等人,沒馮嘯辰什麼事,你又能說啥呢?辰宇公司成立的時候,馮嘯辰還是社科院的學生,並非政府官員,這相當於說一個富二代碩士畢業,被招收到了裝備工業公司,你能要求人家父母把公司關掉?

    身正不怕影歪,這是馮嘯辰敢於讓辰宇公司參與極限基地建設的底氣所在。關於這件事,他事先也向羅翔飛以及孟凡澤做了匯報,兩位老人除了叮囑他不得以權謀私之外,並沒有阻止。老實說,這些年體制變得太快,老人們也有些吃不準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索性就來個「不爭論」,先做起來再說了。

    全福公司是馮嘯辰到的第三家,之後他還會再拜訪其他一些有極限制造需求的民營企業,以湊齊一億兩千萬的資金。老阮算是和馮嘯辰認識比較早,關係也不錯的一個民營企業家,馮嘯辰先找他,也是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把機會更多地給他留著。

    可阮福根的想法卻不太一樣,他接過馮嘯辰遞給他的規劃,認認真真地看了兩遍,又沉思了一會,這才面有難色地笑了笑,對馮嘯辰說道:「馮助理,這個規劃實在是太好了,真是想到我們心裡去了。唉,如果你早幾個月來就好了,這不,我剛在老家蓋了幢房子,親戚又借了點錢,我手頭也就剩下100多萬了,這麼點錢,就算是投進去,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啊。」

    聽到這個後世網上流傳最廣的拒絕理由,馮嘯辰不由得一愣,他看了看阮福根,問道:「老阮,你是不是有什麼要求,盡可提出來就是,能滿足你的,我肯定不會拒絕的。」

    「不是不是,馮助理,你誤會,我的確就是手裡沒錢了,唉,上個月還有點錢呢……」

    馮嘯辰哭笑不得:「老阮,你覺得我很像一個傻瓜嗎?你找這麼離譜的藉口,你覺得我會相信?」

    「這……」阮福根啞了,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理由是無法讓馮嘯辰相信的,一個開如此大企業的老闆,會把自己手裡的現金都用完?如果真是如此,阮福根也就別自稱是在商海裡撲騰多年的人了。他這個理由,不外乎就是一種婉拒,換在其他時候,人家聽到這個理由,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自然不會再死纏爛打。有些上門來借錢的親戚,聽說他手頭只剩下2萬塊錢,原來打算借20萬的,也就改口只借幾千了,這就是一般的人情世故。

    可馮嘯辰沒有照著套路來,他直接就揭穿了阮福根的謊言,逼著阮福根要說真話。如果不是馮嘯辰,阮福根自然可以一口咬住,說自己說的就是真話,如有半點虛假,天打雷劈云云。但面對馮嘯辰,他就沒這麼硬氣了,他深知天打雷劈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什麼可怕,但惹翻了馮嘯辰,受到的懲罰絕對比天打雷劈更嚴重,嚴重到他不敢去試的程度。

    「馮助理,我實在是……」阮福根在心裡斟酌了半天詞彙,終於發現怎麼說都沒意義,還不如實話實說了。

    「馮助理,我說心裡話吧,這個極限制造基地,對於我們全福公司的確是大有好處,馮助理能想到我們,我老阮真是感動得沒說的。可是,你說這個基地是各家大國企聯合搞的,現在缺錢了,要拉我們鄉鎮企業入股,我真的是不太敢加進去。跟這些大國企比起來,我老阮就是一個土包子,人家現在缺錢,還認我老阮是個暴發戶,願意讓我老阮參一股。等到基地建成了,要做事的時候,人家認識我是誰?到那時候,我幾千萬投進去了,在公司裡放個屁都不響,我何苦呢?」阮福根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裡的話全說了出來。

    馮嘯辰皺眉道:「不會啊,規劃裡寫得清清楚楚的,各家企業根據出資額對公司事務擁有投票權。此外,各家企業的業務,極限公司必須採取無歧視政策,只有在滿足了股東公司的業務需求之後,極限公司才能對外承攬業務。別說你有發言權,就算你佔股的比例比較低,發言權少,至少這個極限基地是可以為你所用的。」

    阮福根苦笑道:「馮助理,這不都是寫在紙上的東西嗎?真要落到實際上,誰會在乎紙上是怎麼寫的。你是國家幹部,不知道我們這些鄉鎮企業的苦。我們跟國企做生意的時候,人家說欠我們的錢,就欠我們的錢,說不給我們發貨,就不給我們發貨,我們能找誰說理去?碰上別的事情,我好歹能給人家的財務處長、供銷處長啥的塞個紅包,走走路子,也就罷了。這一回的事情,是要我拿出真金白銀來的,回頭還要當孫子,給人家好臉色,我想著就覺得憋屈呢。」

    「這……」馮嘯辰也無語了,想不到老阮的心結是在這個地方,他還真是忽略了。

    要說起來,阮福根的擔憂完全不是什麼杞人憂天,甚至馮嘯辰現在就能想到這樣一個結果。在此前,他忽略了這種情況,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站在阮福根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也沒有過阮福根那樣低三下四求人的經歷,所以根本想不到這一點。現在經阮福根一提醒,他才醒悟過來,國企對於鄉鎮企業的偏見與歧視,不是一紙內部協議就能夠扭轉的,這個問題如果不提前解決,日後只怕是會麻煩纏身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 17:04
第558章 來個會

     明白了阮福根的心結,馮嘯辰也就不再逼他了,而是問道:「那麼,老阮,你覺得這件事還有可操作的餘地嗎?」

    阮福根想了想,搖搖頭道:「馮助理,你看我這文化低,見識也少,我能想出什麼餘地來。這件事,馮助理你說該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好了,反正我知道馮助理你是不會坑我的。」

    這種話就是甩鍋的標準語法了,別看阮福根說得這麼仗義,如果馮嘯辰真的提出一個讓他不滿意的方案,他非但不會照著做,還會以馮嘯辰打算坑他為名,宣佈與馮嘯辰友盡,最終佔盡實利和道義的上風。當然,他敢這樣說,也是在賭馮嘯辰愛惜自己的名聲,如果馮嘯辰就坡下驢,說讓他馬上拿出2000萬來,他也會坐蠟的。

    馮嘯辰沒有計較阮福根的這點小心眼,從最早與阮福根打交道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人有著忠厚與狡黠相統一的矛盾人格,這是屬於有中國特色的企業家特技。他想了想,說道:「老阮,未來十年,國家會建設數十個大型化工項目,中小型的項目數以百計,而且這些化工項目會瞄準國際先進水平,對於設備供應商的要求會越來越高,你真的不想在這個市場上有所作為?」

    「這……」

    阮福根的嘴咧得能塞進一個八寸的盤子,你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了,還問我有沒有想要有所作為。化工項目的投資之大,阮福根是非常清楚的。海東省即將建設的這套60萬噸乙烯裝置,投資是70個億。如果有數十個大型化工項目,數以百計的中小型項目,那簡直就是一座金山,你說他想不想有所作為?可是,自己剛剛拒絕了與馮嘯辰合作,現在說自己對這些項目感興趣,讓他怎麼說得出口呢?

    「馮助理,你說這麼多項目,我哪能沒興趣啊。」阮福根又回覆到先前那種謙恭態度,說道:「自從上次從重裝辦分包了大化肥設備之後,我們公司也算是打出牌子了,加上這幾年給日本企業做分包,還派人到國外做工程,國內很多企業都認我們,也給了我們不少業務。這一次海東的60萬噸乙烯,我還打算去京城找馮助理問一問,能不能讓我們打打下手,賺點小錢。

    你也看到的,我現在這個全福公司,和過去那個全福機械廠可完全不一樣了,光是新的車間就蓋了七個,這幾年光買進口機床就有幾十台,國產機床上百台,不就是想大干一場嗎?」

    「光憑你七個車間、百來台機床,你就能夠拿下大業務了?」馮嘯辰笑著問道。

    「那肯定是不夠的。」阮福根道,他自然明白馮嘯辰的意思是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也容不得他迴避了。他咬咬牙,說道:「馮助理,你的意思我知道,這個極限制造基地,對於我們全福公司來說,非常重要。我說句大話,如果有了這個基地,我老阮甚至敢和那個什麼池谷製作所拼拼刺刀。可是,我的顧慮你也是知道的,我真的怕把錢打了水漂,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馮嘯辰道:「所以,我們就得想一個兩全的辦法,既能夠把基地建起來,又能夠保證你在基地有話語權。我想,這個顧慮不單是你有,其他的鄉鎮企業也同樣會有,我下一步還打算去拜訪其他鄉鎮企業,他們也會提出這個問題的。」

    阮福根問道:「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呢?」

    馮嘯辰把手一攤,道:「我當然想不出來,但阮老闆社會閱歷豐富,你還能想不出來嗎?」

    「呃……」

    阮福根算是見識了啥叫無賴了,你好歹也是個國家幹部好不好,這樣欺負我個鄉鎮企業家合適咩?可是,人家把誘餌已經拋出來了,還不怕他不上鉤,看在那上百個化工項目的份上,他再為難也得說點啥了。

    其實,阮福根心裡並非沒有主意,只是不想自己說出來,因為這樣就相當於把主動權送到了對方的手上,對方可以針對他的方案挑三揀四。反之,如果是馮嘯辰提出的方案,他則可以討價還價,爭取一個更好的條件。

    事到如今,他也沒辦法,只能尷尬地笑著說道:「馮助理,你這是考我呢。我真的是沒什麼見識,也說不上能想出什麼辦法。不過,我們鄉下以往碰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倒也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來個會。」

    「來個會?什麼意思?」馮嘯辰有點懵了,啥叫會啊?會前面帶的動詞難道不應當是開嗎,說開會他是懂的,可來個會是什麼意思呢?

    「來個會,就是大家湊到一起,搞一個什麼會,對了,過去工廠裡不是有互助會嗎,就是這個意思。古代的時候,鄉下農民跟縣城裡的老爺打官司,光靠個人肯定是打不贏的,來個會,湊上幾百人,同進同退,縣太爺也得掂量一下,不好太偏了。」阮福根解釋道。

    馮嘯辰這才恍然大悟,笑著說道:「你說的,不就是一個協會的意思嗎?你是不是想說,把這些投資的鄉鎮企業聯合起來,搞成一個協會,共同出聲,這樣國企那邊就不太好對你們不管不顧了?」

    「就是就是,我們鄉下人就是說來個會的。」阮福根又擦了一下頭上的汗,說道。

    「搞成一個協會,這倒是一個好辦法。」馮嘯辰的思維也被阮福根給啟發了,不得不說,這個鄉鎮企業家的想法還是挺靠譜的,個別企業要對抗大型國企,難度很大,但如果是十幾家、幾十家鄉鎮企業聯合形成一個投資財團,共同承擔這一億兩千萬的資金,共同佔有在董事會中的發言權,那麼各家國企就不太好過於傲漫了。用一個後世的詞來形容,這就叫抱團取暖,效果應當是很明顯的。

    想到此,馮嘯辰笑著對阮福根說道:「這個辦法不錯,要不,老阮,你就牽頭來搞這個會吧,反正要參加的主要也是你們這些搞化工設備的,恐怕你也都認識。等這個會搞起來,你就當這個會長,我看挺合適的。」

    阮福根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我哪當得了會長,我這個嘴笨,不會說話,也不懂場面上的規矩,當會長肯定是不行的。」

    「那你有合適的人選嗎?」馮嘯辰隨口問道。

    阮福根道:「你看董岩怎麼樣?」

    馮嘯辰搖搖頭,道:「董岩恐怕差點意思。你的嘴不笨,董岩才是真正的嘴笨呢。再說,董岩過去是在國企當中層幹部的,現在讓他代表你們這些鄉鎮企業去和國企爭待遇,我擔心他有心理陰影呢。」

    「這倒是。」阮福根果斷地就把這個想法給否定了,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董岩比他更不合適,他又想了想,眼睛一亮,說道:「倒是有一個人,他過去在政府裡做事,後來自己出來辦企業,現在搞得挺大的。他門路廣,跟方方面面的人都熟,和我們這些搞化工設備的老闆也熟悉,如果讓他來當會長,我估計大家都會同意。」

    「是嗎,這個人叫什麼,他的廠子是做什麼的?」馮嘯辰問道。

    阮福根道:「他叫包成明,不是辦廠子的,而是搞了一個叫什麼商業信息公司,叫……」

    「辰宇商業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馮嘯辰替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真是那啥了,鬧了半天,阮福根說的人居然是馮嘯辰的合夥人,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他的馬仔。包成明這些年把他的商業信息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尤其是在民營企業這邊,還真隱隱有些意見領袖的味道。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辰宇商業信息什麼公司,怎麼,馮助理也聽說過他嗎?」

    「嗯嗯,算是有點接觸吧。」

    「那麼,馮助理,你覺得讓他當這個會長,合適不合適呢?」

    「這……這件事我就不插手,你們如果覺得合適,就推選他吧,反正這個會也是你們自己組織的,我只負責給你們提供這個信息而已。」

    「怎麼,馮助理和包總……有什麼不愉快?」

    阮福根多敏感的人啊,聽馮嘯辰說得如此勉強,馬上就想到了一些不能言狀的事情。馮嘯辰說自己認識包成明,卻又聲稱不插手,這其中就有問題了。如果真的覺得包成明不合適,如董岩那樣,馮嘯辰應當是可以直言不諱的。反之,如果覺得包成明合適,他也應當有個態度。現在這種表態,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馮嘯辰對這個包成明有很大的意見,如果是這樣,那麼打死他也不會推薦包成明來當這個會長的,就算有其他人推薦,他也要努力阻止,總之,就是絕對不能得罪馮嘯辰。

    馮嘯辰看著阮福根一臉惶恐的樣子,也是極其無語。想了一會,他嘆了口氣,說道:「老阮,咱們認識也這麼多年了,相信你也是個可靠的人吧。我跟你說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連你老婆都不能告訴,更不用說你那個不靠譜的小舅子,你能做到嗎?」

    「我發誓,我如果說出去,天打雷劈!」阮福根又祭出了他的誓言。

    馮嘯辰點點頭,道:「包成明那個辰宇商業信息公司,名字裡的辰字,就是我馮嘯辰的辰字,你懂了嗎?」

    「啊!」

    阮福根這回是真的覺得自己被雷劈過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19:03
第五百五十九章引咎辭職

    聽到這個驚天的秘密之後,阮福根再看馮嘯辰的眼神裡就已經充滿各種小星星了。原本他只知道馮嘯辰是一個有前途的官員,現在才知道,人家玩商業比自己玩的要溜得多。包成明的辰宇商業信息公司只是名氣大,實力如何,阮福根這個搞實業的小老闆是看不出來的,但他知道南江省另有一家冠以辰宇名號的企業,名叫辰宇工程機械公司,那可是民營企業裡的明星。

    論產值,辰宇工程機械公司排不到很前的位置,可許多人都知道,這家企業居然有港島大亨章九成的股份,在這個年代裡,能夠拉到章九成的風投,這是什麼一種什麼能耐?阮福根最早聽朋友聊天說起此事的時候,一半是懷疑,一半是佩服,不知道那家企業到底有什麼來頭。現在結合馮嘯辰的話一回味,他才明白,原來這家企業是眼前這位馮助理搞出來的,馮助理出手,擺平一個章九成又算個啥呢?

    想想看,這就是差距啊。他阮福根在會安算是一個能人,在省裡、京城,都能號稱有幾個認識的,可認識歸認識,他在人家面前得裝孫子好不好?可馮助理跑到港島去都能夠拉到投資,自己的境界跟人家一比,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想明白了這些,阮福根便有了知恥而後勇的覺悟。他立馬錶示自己準備出資2萬,同時向馮嘯辰揚言要親自出馬,去聯繫海東這邊其他做化工設備的鄉鎮企業,組織大家聯合出資,參與極限製造基地的建設。在籌資的規模方面,馮嘯辰給他吃了顆定心丸,那就是多少都無妨,如果少了,大不了再去找其他地方的企業,如果多了就更好了,極限製造基地還有二期三期,有錢就提前建起來,哪還有怕錢燒手的道理?

    與阮福根談妥了這件事之後,馮嘯辰在海東又走馬觀花地轉了幾個地方,找了一些當地的鄉鎮企業家座談,推銷極限製造基地的股權。這些企業家有的看出了基地的價值,欣然表示有意加盟,有些則因為種種原因,婉言拒絕,這都是在馮嘯辰的預料之中的。

    轉完一圈,馮嘯辰回到海東省會建陸,準備乘飛機回京。在機場門外,他意外地遇到了一位熟人,那就是石化設計院的新晉院長來永嘉。

    「來院長,你到海東來了?不會是來考察濱港石化工地的吧?」馮嘯辰一邊與來永嘉握著手,一邊笑呵呵地問道。他拖著箱子是準備去坐飛機的,而來永嘉同樣拖著箱子,卻是剛從飛機上下來。裝備公司委託石化設計院設計的6萬噸乙烯正是建在海東省的濱港縣,因此項目名稱便稱為濱港石化。雖然正式的設計尚未完成,但濱港石化那邊的工地已經開始了前期的清理、平整工作,馮嘯辰這一趟因為時間比較緊,也沒顧得上去看一看。

    來永嘉笑著答道:「是啊,我就是要到濱港那邊去的。」

    「啥時候回京城?」馮嘯辰隨口問道。

    「不回了。」來永嘉應道。

    「不回了?」馮嘯辰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來永嘉笑了起來,說道:「你可別誤會,我是說暫時不會回去了,怎麼也得呆到大乙烯建成吧?」

    「大乙烯建成?」馮嘯辰咂摸了一下來永嘉的話,驚愕地問道:「來院長,你是說,你調動工作了,不當院長,改成過來管大乙烯了?」

    「確切地說,是我引咎辭職了。」來永嘉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絲毫不像一個引咎的官員,「組織上考慮到我過去在樂城乙烯有過管理工地的經驗,就任命我為濱港石化建設項目的總指揮,啥時候項目完工,我這個總指揮就啥時候滾蛋。」

    馮嘯辰滿臉黑線:「引咎辭職,出什麼事情了?」

    「也不是很大的事。石化設計院派人去日本池谷製作所學習乙烯裝置設計技術,有兩位派去的技術人員逾期未歸。」來永嘉淡淡地說道。

    「逾期未歸!」馮嘯辰咧了咧嘴,作為體制內的人,他太瞭解啥叫逾期未歸了,這不就是非法外逃嗎?這些年,各單位出國的機會多了,政策上則管得沒那麼嚴了,於是,各單位所謂「逾期未歸」的事情就時有發生了。那些公派出國考察或者學習的人員,到了該回國的時候,找各種理由拖延,甚至直接玩起了失蹤,這就是逾期未歸的真實含義。

    「一個叫葛濤,挺有才華的一個年輕人,院裡打算重點培養的。被日本人看中了,直接給了高薪,還答應幫他辦什麼綠卡還是什麼卡的,怕單位不放,索性就不和單位聯繫了。還有一個女孩子,搞結構研究的,從中國出發的時候名叫楊倩霽,等到要回來的時候,改名叫酒井倩霽了……」來永嘉面帶著譏諷之色說道。

    「酒井倩霽……這是嫁了個姓酒井的日本人啊。」

    「可不是嗎?連姓都改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讓老楊家丟人。你想想,楊家將,那可是滿門忠烈……」

    「呃,來院長,這個扯遠了吧?」馮嘯辰趕緊踩了一腳剎車,否則這老爺子還不定想飈到哪去呢,一個姓楊的女技術員,礙著楊家將啥事了?

    「來院長,就為了這麼點事,你也犯不著引咎辭職吧?再說,帶隊的不是康院長嗎,怎麼說也是他這個直接領導的責任更大呀。」馮嘯辰提醒道。

    來永嘉道:「沒錯,這事一出來,總公司那邊是打算處分老康的,其實處分也不重,就是一個行政警告,過一段就撤銷了。不過我說了,大乙烯攻關還需要老康牽頭,給他處分會打擊他的積極性,對工作不利。我是院長,出了這種事情,是我院長的工作沒有做好,乾脆我承擔責任,引咎辭職,把我發配到海東去建工廠好了。」

    「哈哈,來院長,你這是找藉口逃跑吧?」馮嘯辰聽出了一點味道,笑著揭發道。

    來永嘉也笑了,說道:「的確有點這個意思。其實,我真的不擅長當設計院的院長,去年的事情,也是臨危受命,義不容辭。這小半年時間,石化院的風氣改變了不少,技術人員的積極性也提高了,後勤、行政那邊的職工也明確了自己的職責分工,形成了為一線服務的意識。這邊大乙烯的設計馬上就要完成,我再呆在石化院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我今年55了,幹不了幾年,臨退休之前,想親手把咱們中國自己設計、建造的6萬噸乙烯建起來,這也算是給我的職業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就這樣,我給總公司寫了辭職報告,甘願到海東來住工棚,總公司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我以後又得稱您為來總了。」馮嘯辰道,「來總,大乙烯工程的建設週期長,難度大,您可得多保重身體。」

    「謝謝馮助理,我這把老骨頭,應當還能拚一拚的。」來永嘉滿腔豪 地說道。

    馮嘯辰回到京城之後的第二天,家裡來了貴客,那就是從非洲回國來休假的馮飛夫婦。兩年前,馮飛夫婦就曾經回來過一次,那時候國內的親友們就已經感受到他們倆氣質上的變化了。這一回再看,馮嘯辰覺得馮飛又實現了一次蛻變,相比上一次,少了幾分飛揚跋扈的神氣,倒多了一些上位者的淡定沉穩。至於嬸子曹靖敏,早就不再是過去那個工廠女工的模樣,而是在竭力地模仿著上流女性的言談舉止,雖然她在非洲所接觸到的上流女性也實在上流不到哪去。

    「曉迪,這是嬸子給你的禮物,還喜歡吧?嘯辰,這是給你的。克林娜,第一次見面,送你一條項鏈,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你們德國人的眼光…… 」

    一見面,曹靖敏就像個散財童子一樣,給每個人都送了禮物,男的是一枚碩大的金戒指,女的則是一條金項鏈,戒指和項鏈上鑲嵌的,都是一枚頗有點規模的鑽石。

    「非洲太落後了,工業比咱們都差得遠,更不用說和西方相比了。不過,就是黃金和鑽石比較便宜,這些鑽石都是直接在礦山買的,價錢連市場上的一半都不到呢。」曹靖敏一邊發著東西,一邊笑呵呵地說道。

    這也就是在馮家,曹靖敏才能把這話說得如此脫俗。要知道,時下國內鑽戒還是極其稀罕的東西,能夠見過這東西的人都不多,更遑論買得起的。但馮家的情況就不同了,去年年底,馮嘯辰給馮林濤發了2萬的分紅,馮飛兩口子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國,並且給馮嘯辰、馮凌宇兩兄弟送鑽戒和鑽石項鏈,與這件事也是有點關係的。

    「你嬸子閒著沒事,自己也搗估了一點生意,現在也算是個小資本家了。現在看起來,全家也就是我和林濤還是靠工資吃飯的,屬於無產階級。」馮飛笑瞇瞇地看著曹靖敏做人情,同時說著不靠譜的客氣話。

    馮嘯辰笑道:「是嗎,嬸子現在做什麼生意呢?要不咱們合作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9:29
第五百六十章 種菜種成百萬富翁

    「聽你二叔瞎扯啥呢!」

    曹靖敏一邊給馮飛遞了個白眼,一邊笑吟吟地回答道。不過,看她那意思,倒不像是怪馮飛多嘴多舌,而是覺得有個機會能夠顯擺一下自己的成就,是件愉快的事情。

    「嬸子就是閒著沒事,在房前屋後種了點菜,自己吃不了,拿出去賣,這算個啥資本家啊。」曹靖敏謙虛道,順便說一下,這年頭,資本家已經成為一個褒義詞了,說誰是資本家,絕對是一個很高的評價。

    馮嘯辰卻是有些驚訝:「不會吧,嬸子賣點菜就能夠買得起這麼多鑽戒了,嬸子種的不會都金元寶吧?」

    曹靖敏道:「也不是什麼名貴的菜,就是咱們這邊的大白菜、辣椒、西紅柿什麼的,都是些家常菜。嗯,主要是種的量比較大,也算是薄利多銷吧。」

    「多大的量?」

    「4多畝吧……」

    「4多畝!」

    眾人全都驚呆了,何雪珍咂著舌頭,說道:「靖敏,你也太能幹了,居然在非洲種了4多畝菜,對了,你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種吧,肯定是雇了人幫忙的,對不對?」

    曹靖敏道:「雇了4多個非洲人,這些人幹活可真不行,讓他們去摘點菜,踩壞的比摘出來的都多。不過也沒辦法,這麼多活,我也幹不過來啊。」

    曹靖敏最早是為了照顧馮飛的生活而到非洲去的,去了之後最不適應的地方,就是非洲當地的蔬菜品種太少,而且價格很高,也不太新鮮,這對於來自於強大的「種菜民族」的馮飛夫婦來說是極大的煎熬,尤其是吃不上新鮮辣椒,更是讓他們無法忍受。

    無奈何,曹靖敏只能寫信回廠裡,讓廠裡的老姐妹給她寄了一大包蔬菜種子過去,開始自己種菜。東翔機械廠地處深山,周圍的商業不發達,所以廠裡的職工一向都有種菜的傳統,曹靖敏在廠裡的時候也是種慣了菜的,在非洲雖然水土氣候等條件都有所不同,但她稍加摸索,也就找到了門徑。

    這一種可就停不下來了。曹靖敏現在是全職太太,沒有具體工作,平常也沒什麼娛樂活動,種菜就成了她主要的興趣愛好。可他們兩口子能吃多少菜?每一次收穫的蔬菜,都遠遠超出了他們自家的需求。一開始,馮飛會把蔬菜拿去送給那些非洲的軍方同僚,受贈者則時不時會送點小東西當成回禮。後來大家都吃出味道來了,向馮飛討菜的同僚越來越多,並有很多人明確表示願意以市場價格購買。

    馮飛把這個情況向曹靖敏一說,曹靖敏倒是來了精神,欣然同意有償供菜。非洲這地方的蔬菜很貴,兩棵大白菜,在國內也就是幾毛錢的樣子,在這裡能賣到相當於人民幣幾元錢的價格,而曹靖敏付出的不過是自己的一些汗水而已。這樣好的事情,她如何會不願意做呢?

    於是,事情就一步步走向戲劇化了。一開始是買菜的人太多,曹靖敏種不出這麼多菜,不得不找了幾個幫工,開了更多的荒地。等到菜的供應量多了,曹靖敏又已經嘗到了甜頭,動了賺錢的心思,便僱人拉著菜到市裡去兜售。一來二去,曹靖敏的蔬菜農場便擴展到了4多畝地,固定的工人就有4多人,另外還有一些短期的幫工。一年下來,扣除工資、化肥、用電之類的花銷,農場的利潤居然達到了3多萬,這讓馮飛兩口子都嚇了一大跳,同時也歡欣鼓舞起來。

    在此之前,兩口子雖然有工資和不菲的出國補貼,但距離百萬富翁這個位置還是遠得很的。他們的存款,主要來自於晏樂琴的資助,以及馮嘯辰以家族企業分紅的名義送給他們的錢。馮飛已經知道辰宇公司的成立完全是馮嘯辰一人努力的結果,晏樂琴和馮華充其量也就是幫忙做了些牽線搭橋的工作。馮嘯辰口口聲聲說這家企業屬於整個家族所有,但馮飛總覺得自己一家從中拿分紅有些汗顏。但如果不拿辰宇公司的分紅,兒子馮林濤就會成為幾個堂兄妹中最窮的那個,這又是馮飛不願意看到的。

    現在希望來了,曹靖敏靠著種菜,也成了百萬富翁,而且看現在這個勢頭,成為千萬富翁也是指日可待。這樣一來,即便不依靠辰宇公司的分紅,馮飛夫婦要想給兒子買房買車也已經毫無壓力了,……好吧,主要是因為這個年代國內的房價還沒有飈到人馬座去,1萬是一個所有人都覺得幾輩子花不完的大數目。

    為國家做了貢獻,又賺到了錢,馮飛覺得自己當年毅然留在非洲的選擇,實在是太明智不過了。這一次,藉著回國述職的機會,馮飛讓曹靖敏給國內的哥嫂、侄子侄媳等都買了貴重的禮物,這既是感謝他們過去對自己一家的幫助,也是向他們宣佈,自己家已經富裕起來了,從此大家可以愉快地做朋友了。

    聽完曹靖敏的敘述,馮立也是由衷地感到高興。弟弟一家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錢,一家人的關係就更好相處了。在此前,馮立一直要求馮嘯辰必須給二叔一家分紅,是想讓馮飛他們過得好一點,但馮立心裡還是有個疙瘩,那就是這種行為多少帶著一點施恩的味道,這會讓馮飛在馮嘯辰以及馮立夫婦面前抬不起頭,兄弟之間有了落差,關係就有些微妙了。

    現在可好了,馮飛自己也能賺到錢,雖然比馮嘯辰賺得少,但好歹也是個百萬富翁。至於在德國的三弟馮華,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人家是銀行家,也是不差錢的。三兄弟都有賺錢的門道,地位上就平等了,感情自然也就更單純了。

    「靖敏,你可真能幹,都成了資本家了。你看我,現在還是個家庭婦女。」何雪珍拉著曹靖敏的手,略帶著恭維地說道。

    曹靖敏道:「嫂子你說啥呢,你看嘯辰開的公司才叫大公司呢,我那就是一個農場。你有這麼一個能幹的兒子,當然不用自己操勞了,哪像我,還得去種菜……」

    「什麼呀,林濤那才叫有出息,我聽嘯辰說,他現在在國家最好的科研單位裡當科學家,搞核電站呢。」

    「他就是一個書呆子,啥都不懂,唉,這都3歲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我和他爸爸又都在國外,想操心都幫不上忙。」

    「沒關係的,這件事我惦記著呢。嘯辰長年累月在外面跑,也指望不上他,不過曉迪一直在幫忙給林濤特色對象的,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工業大學的老師呢。」

    「真的,林濤,你嫂子給你介紹對象的事情,你怎麼寫信從來沒說過?」

    「這不是沒成嘛……」坐在一旁當背景牆的馮林濤不得不答話了。

    「怎麼會沒成呢?是人家看不上你,還是你怠慢了人家?」曹靖敏質問道。

    杜曉迪在旁邊抿著嘴笑道:「嬸子,我揭發,我介紹的那幾個女同事,對林濤的印象都非常好,都想要和他進一步接觸的。可每次人家女孩子主動給林濤打電話約會,他不是說開會,就是說做實驗,人家女孩子也是要面子的,約了兩次約不上,這事也就黃了。為這個,我可沒少落同事的埋怨呢。」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呀!」曹靖敏直接就上手了,在馮林濤身上抽了一記,看那力度還真不小,想來這件事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是無與倫比的。

    何雪珍趕緊勸道:「唉,林濤忙事業也是對的,靖敏,你就別怨他了。回頭我們再給他介紹其他的,林濤這樣一表人才,又是留學回來的,而且還有一個當資本家的媽,擱在全京城也是搶手的。男孩子結婚晚幾年沒事……」

    「什麼晚幾年,現在都3了,你看小姍姍都會跑了……」

    於是樓便又開始歪到馮嘯辰的女兒馮姍那邊去了,曹靖敏開始誇馮姍漂亮、懂事、有禮貌等等,何雪珍則明貶暗褒地說她學東西不專心,明明給她請了最好的鋼琴老師,就是不好好學,一個女孩子家,成天就喜歡玩電腦,馮嘯辰也真是的,居然花一萬多塊錢買了台ibm-26專門給馮姍玩,你們說說,這是小孩子家該玩的東西嗎……

    唉,家長曬娃的場面,實在是讓人無法直視的。

    馮飛夫婦在國內呆了半個月就返回非洲去了,馮嘯辰一家的生活再次回到正常軌道。馮林濤依然是成天在核工業公司做研究,抽不出時間來談戀愛;馮凌宇和克林娜大部分時間都在南江,馮凌宇在工程機械公司裡主持一個新型挖掘機的開發項目,克林娜在新嶺的春天酒樓總店苦學廚藝;杜曉迪在工業大學當著教授,手上握著七八個課題,儘管每天都是緊趕慢趕,很多項目還是卡著「deadline」才能交活;馮立夫婦住在四合院裡負責照顧馮姍,給一家人做飯,閒來則到旁邊的公園去打打太極拳。

    至於馮嘯辰,當然還是過著候鳥一般的生活,不是在天上飛著,就是在鐵路上跑著,難得不在這兩個地方的時候,那也必定是在接受任務,準備奔赴機場或者火車站。

    這一會,他就是如此,羅翔飛正在給他安排著新的工作,這項工作,足以讓他在外地呆上整整一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20:14
大國重工 第五百六十一章工人度假村

    「榆北?」

    聽到羅翔飛說出來的地名,馮嘯辰皺了皺眉頭。

    臨河省榆北市,中國北方一座百萬人口的重工業城市,從5年代開始就是中國重要的裝備工業基地,新中國許多工業裝備中的「首台」都是出自於這座城市。在榆北,有十幾家工人數量上萬的大企業,還有不計其數的中小型企業。走進工廠最集中的嶺東區,放眼望去,天際線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大煙囪,生產的時候濃煙瀰漫,遮天蔽日。早些年曾有詩人謳歌說這裡就是中國的伯明翰、魯爾、底特律,總之,就是工業的象徵。

    進入年代,隨著國家產業結構的調整,重工業的發展速度放緩,榆北逐漸顯出了頹勢。尤其是在各地大力引進國外先進技術的時候,榆北的許多企業跟不上潮流,有的對引進技術不感興趣,有的雖然引進了技術,但在消化吸收方面做得很不成功,原有的技術優勢逐漸被南方的一些企業所取代,產品出現了嚴重的滯銷。

    再往後,情況就越來越糟了。企業出現虧損,就更沒有可能更新技術,於是競爭力就進一步下降,導致更嚴重的虧損。榆北的企業都是習慣於在計畫經濟下生存的,在市場經濟面前無所適從。一旦出現虧損,領導首先想到的不是緊跟市場調整生產,而是一味等著上級部門出手救助。但國家的管理體制已經發生了變化,行政命令式的管理已不復存在,又有誰能夠救得了他們呢?

    企業經營困難,各種妖孽的事情也就出現了。企業領導開始貪污腐化,下面的工人則是怨聲載道,消極怠工。這樣一來,企業的情況自然更是雪上加霜,到1993年初的這個時點上,據馮嘯辰看到的資料,榆北市的工業企業已經有七成都已經停產,另外三成基本上也是處於虧損狀態。停工企業的工人已經大半下崗回家,用榆北市官員自嘲的話來說,他們那裡已經成了全國最大的「工人度假村」。

    「榆北的情況非常糟糕,國家提出了振興老工業基地的要求,經委選擇榆北作為老工業基地振興的試點城市,組建了一個榆北振興工作小組,擬任命你為小組的副組長,你有什麼考慮沒有?」羅翔飛盯著馮嘯辰,問道。

    「為什麼會是我呢?」馮嘯辰莫名驚詫地問道。

    「因為組長是孟部長。」羅翔飛呵呵笑著,給出了一個答案。

    「孟部長……」馮嘯辰覺得有些牙疼,「羅主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孟部長今年得有了吧?國家也不能這樣用人啊。」

    羅翔飛道:「孟部長是主動請纓的,至於他當這個組長的目的嘛,你應當能夠猜得出來的。」

    「不會是因為我吧?」馮嘯辰試探著問道。

    「正是因為你。」

    「原來如此……」

    振興榆北,既是一件艱難的工作,同時又是一件能夠刷成績的工作。做砸了自然是灰頭土臉,仕途只怕也會受到影響,但如果做好了,那就是一筆沉甸甸的成績,能夠讓負責這項工作的幹部平步青雲。

    孟凡澤顯然是想為馮嘯辰爭得這個機會,但又明白以馮嘯辰的年齡和資歷,當這個工作小組的組長是不合適的,於是便以八旬高齡請纓出任組長,又委任馮嘯辰擔任他的副手。這樣一來,馮嘯辰就有了一柄保護傘,遇到麻煩的事情,自有孟凡澤去替他頂著,如果未來事情沒辦成,孟凡澤也會替他分擔掉主要的責任。但反過來,如果出了成績,誰都知道這肯定是馮嘯辰做出來的,畢竟孟凡澤是個老人,幹不了多少活,這一點大家都是清楚的。

    「孟部長說,榆北都是重工業企業,你在工業口工作的時間也有十幾年了,對全國的重工業企業都瞭解,讓你去榆北,能夠發揮你的專長。」羅翔飛解釋道。

    馮嘯辰道:「我知道這是孟部長想給我創造機會,孟部長對我的栽培和愛護,真是讓我不知道怎麼報答才好了。」

    羅翔飛搖搖頭道:「小馮,孟部長和我都看好你的發展,我們給你創造機會,並不是讓你報答我們的,你要報答的,是咱們的國家和人民。這次去榆北,你要好好幹,做出讓人信服的成績。明年我無論如何都要退休了,這個總經理的位置,就是留給你的。你現在能力是足夠的,但就是資歷還有些欠缺,如果有在榆北的成績,資歷上就沒有問題了。 」

    「我明白了。」馮嘯辰道,說罷,他又問道:「羅主任,我到榆北去,裝備公司這邊的事情怎麼辦?」

    羅翔飛道:「你在裝備公司這邊的職務依然保留,但你手頭的工作,需要移交給其他同志。最近咱們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海東省的6萬噸大乙烯,現在石化院方面已經提交了設計圖紙,各家設 製造企業的工作也都安排好了,你倒是可以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不過,如果這段時間有什麼突發的事情,我可能還是要請你回來參謀參謀的。此外,你要在榆北做出一些成績,恐怕也離不開裝備公司的支持,榆北那邊都是裝備製造企業,和咱們是同一個體系的。」

    馮嘯辰道:「正是如此,我也已經想到了。要振興榆北,離不開全國一盤棋,榆北那邊的很多企業過去都是國家的骨幹企業,工人素質很不錯,也有不少技術積累,只要好好地利用起來,扭虧應當是不成問題的,能不能產生盈利,就是事在人為了。」

    「能夠扭虧就是一個很大的成績了。」羅翔飛道,「目前全國的國有企業經營狀況都不理想,虧損面很大,這也算是改革的陣痛吧。你如果能夠在榆北實現扭虧,就是做出了一個有益的探索。此去榆北,你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要和地方上的 志發生衝突。另外,就是要注意身體,勞逸結合,不要操之過急。」

    馮嘯辰笑了,調侃道:「羅主任,我看你現在也變得婆婆媽媽了,是不是在家裡帶孫子帶出的習慣?」

    「哈哈,讓你這樣一說,還真有那麼回事。」羅翔飛也笑了,說道:「我現在的確覺得自己老了,沒有年輕時候那種衝勁。等你從榆北迴來,我就正式向組織上提交離休報告,把這副擔子交給你,我也想過幾天清閒日子了。」

    跟羅翔飛談過之後,正式的通知就下達了,馮嘯辰被任命為國家振興榆北工作小組的副組長,級別為副局級,但身上帶著一個欽差的光環,走到地方上去是足夠唬人的。在做完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之後,他與孟凡澤一道,從京城出發,坐著軟臥來到了榆北。

    因為知道孟凡澤親臨,榆北的黨政班子都出來迎接了,各種恭維客套自不必說。孟凡澤離休之前是副部長,這些年,他雖然已經不在其位,但影響力卻絲毫不亞於當年,甚至還因為年齡的緣故而更受尊重了。不止一位國家領導在不止一個場合裡提起過孟凡澤,說他在工業建設上的經驗是國家的寶貴財富,中國要建成一個工業強國,離不開他這樣的老同志出謀劃策。這一次,他主要申請擔任榆北振興工作小組的組長,國家領導也只是擔心他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對於他的能力是完全信任的。有了這樣的背景,榆北的地方官員豈能不恭敬有加。

    「小馮,對於榆北的幹部,你有什麼看法?」

    這是到榆北後的第二天早晨,孟凡澤、馮嘯辰二人在榆北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劉進文的陪同下,來到榆北賓館一樓的餐廳用早餐。趁著劉進文去找服務員送餐的時候,孟凡澤隨口向馮嘯辰問道。

    「很熱情啊。」馮嘯辰笑呵呵地回答道。

    「這算什麼看法?」孟凡澤有些不滿。昨天晚上,榆北市黨政班子設晚宴歡迎他們,吃喝過後就已經挺晚了,孟凡澤歲數大,熬不了夜,所以也沒有機會和馮嘯辰交流對榆北的印象,只能藉著這會工夫聊幾句。宴會上其實是挺能夠看出一些問題的,孟凡澤自己就有一些感受,他相信馮嘯辰也會有一些看法,所以想聽馮嘯辰說說。可誰曾想,一向在他面前口無遮攔的馮嘯辰居然說了這麼一句套話。

    馮嘯辰道:「孟部長,咱們只是剛來,接觸的事情不多,要讓我說出什麼特別清晰的印象,我也說不出來。不過,他們的確是挺熱情的,這是我最深刻的看法。」

    「熱情有什麼奇怪的,畢竟咱們是從京城來的,而且是來幫他們脫困的。」孟凡澤不以為然地說道。

    馮嘯辰抬起頭,看著孟凡澤身後,愣了幾秒鐘,然後笑著說道:「孟部長,你待會看看就知道了,我說他們挺熱情,果然沒錯。」

    「什麼意思?」孟凡澤有些懵,他回頭看去,只見劉進文正帶著一群服務員向他這個方向走來,那些服務員有的手上端著大盤子,有的抱著籠屜,還有兩個人一組抬著保溫桶的,浩浩蕩蕩,簡直像是一支軍隊一般。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20:15
大國重工 第五百六十二章我們倆是豬嗎

    「孟部長,馮助理,這是包子,這是花捲,這個是我們榆北最有特色的小吃,叫做蒸卷子,來來來,我給你們盛粥,孟部長是喜歡小米粥還是棒子麵粥,要不喝點牛奶吧?對了,這裡還有豆漿,新磨的,可香呢,我們這裡產大豆……」

    劉進文指揮著服務員們把各種吃食擺好之後,就開始忙碌起來了。他帶來的吃食之多,饒是馮嘯辰見多識廣,也是驚得木木訥訥了。這桌子上,光是主食就有十幾種,喝的東西有六七種,還有四個炒菜,十幾種冷菜,而且每一樣東西都是五六人的份量。依馮嘯辰的愚見,把這些東西擺成一個長條,就相當於後世的自助餐了,足夠接待一個50人的旅遊團。

    孟凡澤現在算是理解馮嘯辰所說的「熱情」二字了,他作為一名德高望重的老部長,走到哪去都不乏熱情的接待,但熱情到這個程度的,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為兩個人就準備了50人的份量,榆北是想幹什麼呢?

    「劉主任,這是怎麼回事?」

    孟凡澤的臉當即就沉下來了,他不是那種不給下屬面子的人,人家熱情接待,也是出於尊重領導的考慮,他得體諒。但眼前的事情,已經不能用熱情來形容了,這是一種性質極其惡劣的浪費,尤其是在榆北已經陷入嚴重經濟困難的情況下,在數以十萬計的工人連足額工資都領不到的情況下,榆北市如此浪費,簡直就是挑戰了孟凡澤的心理底線。

    「孟部長,我們準備得太倉促,您看如果不合您口味的話,我們明天……」劉進文不明就裡,結結巴巴地道著歉,心裡還在猜測著孟凡澤不高興的原因。

    「沒什麼明天!」孟凡澤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用手一指桌上的吃食,問道:「劉主任,我想問問,這些東西是給誰預備的?」

    「您……和馮助理。」

    「我們倆是豬嗎?」

    「……」劉進文傻眼了,這算個啥問題,沒法回答啊。領導問你說自己是不是豬,你可千萬別覺得回答個「不是」就能夠過關了。領導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是設問,而是一種質問,質問的原因,自然就是對你的工作存在著不滿了。他一時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愣了好一會,才說道:「孟部長,我們工作有失誤,請您批評。」

    「對對,孟部長,我們的早點沒做好,請您批評。」一直站在旁邊等著聽召喚的餐廳經理冉志根也趕緊上前做著自我批評。在他想來,孟凡澤質問自己是不是豬,那顯然就是嫌棄這些早點沒做好,做成了豬食。也難怪嘛,部長吃過的東西,肯定是很高檔的,自己一個小地方的餐廳,做出來的東西不合部長的口味,也是難免。唉,部長住在榆北賓館的這段時間,自己是不是該去省城請個高級廚師來坐鎮呢?

    孟凡澤聽二人的回答根本不著調,也懶得解釋,他用手指了指二人,說道:「這樣吧,我和小馮各喝一碗粥,吃兩個包子,餘下的東西,你們倆給我全部吃下去,剩下一點,我唯你們是問。」

    「什麼,全吃下去!」劉進文傻眼了,他看了看桌上的東西,苦著臉道,「孟部長,您說笑了,這麼多東西,我和冉經理怎麼吃得下去?」

    「你們吃不下去,你們覺得我和小馮能吃下去嗎?」孟凡澤瞪著眼睛斥道。

    「這……」劉進文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孟凡澤不是嫌東西不好,而是嫌東西太多,他陪著笑臉道:「孟部長,這主要是因為不知道您和馮助理喜歡吃什麼,所以呢,我就讓冉經理多準備了幾種,方便你們挑適合自己口味的東西吃,這些東西,呃,不用吃完的。」

    「不吃完,剩下的怎麼辦?」

    「剩下的……我們可以讓服務員吃掉就是了。」冉志根反應極快,趕緊答道。

    孟凡澤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服務員吃我們剩下的東西?」

    「這個倒是沒關係的。」

    「什麼沒關係!」孟凡澤把眼一立,「你們倆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舊社會的達官貴人嗎,作威作福的老爺嗎?服務員和部長一樣,都是平等的革命同志,你憑什麼讓他們吃我們剩下的東西?我和小馮僅僅是兩個人而已,就算你不知道我們的口味,也可以事先問好,給我們準備兩個人的量就足夠了。即便是不合口味,我們又會說什麼?」

    「是是是,這都是我們考慮欠周,孟部長批評得對!」劉進文和冉志根點頭如啄米一般。

    「現在就把東西撤下去,我有一碗粥和兩個包子就足夠了,小馮也是一樣,其餘的東西我們還沒有碰過,拿去讓服務員們趁熱吃掉!」

    「要不,我還是給您再倒杯牛奶吧……呃,好的好的,我馬上讓人撤下去。」

    劉進文還打算再給孟凡澤加上吃的東西,但隨即就看到了孟凡澤那能夠殺人的眼神,只得趕緊改口。冉志根指揮著服務員們把東西又忽拉忽拉地撤了下去,果真只給孟凡澤和馮嘯辰留了兩碗粥和四個包子。

    接下來,孟凡澤便不再搭理劉進文和冉志根二人了,甚至也不與馮嘯辰說話,只是默默地吃著自己面前的東西,馮嘯辰也如此辦理。劉進文和冉志根二人站在旁邊,像是被火烤著一般,卻又不敢吱聲。

    孟凡澤吃完東西,放下碗,招呼了馮嘯辰一聲,起身便往餐廳外走。劉進文想上前去侍候,孟凡澤哼了一聲,徑直走了,馮嘯辰回過頭對劉進文說道:「劉主任,孟部長吃過飯要稍微散一下步,我陪他在院子裡走走就行了,你就別跟著了。8點鐘的時候,麻煩你通知譚市長來陪我們去嶺東區考察企業就好了。」

    「好的好的。」劉進文連聲應道,接著又用很小的聲音問道:「馮助理,你看要不要沏點茶……」

    馮嘯辰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劉進文一眼,說道:「劉主任,有些事情是過猶不及,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馮嘯辰追孟凡澤去了,劉進文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隨著馮嘯辰的身影越走越遠而逐漸變涼。冉志根湊上前來,問道:「劉主任,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裝風格唄!」劉進文用不屑的口吻說道,「特喵的,還說什麼過猶不及,老子如果不弄這一桌子,沒準這老東西就覺得我怠慢他了。」

    「我聽說,他可是老革命,沒準真的覺悟高著呢。」

    「什麼老革命我沒見過?裝啥大尾巴狼呢。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跑到我們榆北來,打著個什麼振興榆北的幌子,我看就是來撈東西的。」

    「撈東西,咱們這還能有什麼可撈的嗎?」

    「怎麼就沒有了?破船還有三兩釘呢!」

    不提劉進文如何在背後編排孟凡澤,單說孟凡澤離了餐廳,果然是在賓館的院子裡散步消食。馮嘯辰從後面趕上來,與他並排走著。孟凡澤扭頭看了馮嘯辰一眼,嘆了口氣,道:「唉,看來你說得對,榆北的幹部最大的問題,就是太熱情了。」

    「媚上並不奇怪,但媚上媚到如此不講底線,反映出的是一個地方的工作作風。他們把精力都放在如何侍候好上面來的領導方面,那麼用於幹本職工作的精力就少了。」馮嘯辰評論道。

    孟凡澤道:「甚至可以說,他們覺得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侍候好上面來的領導。唉,榆北這個地方,我過去也是經常來的。這裡的同志比較熱情,這個倒是一貫的,但熱情到這種程度,這可不是原來的傳統,而是這些年才生出來的壞毛病。」

    「也不奇怪吧。」馮嘯辰道,「地方經濟差了,官員臉上無光,所以只好在這些地方多做點文章,讓上面的領導挑不出毛病。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不這樣做反而不踏實。」

    「這就像我那個小孫子一樣,如果考試考差了,回來就忙著幫他媽媽做家務,顯得特別乖,這樣他爸媽就不好批評他了。」孟凡澤舉了個例子,讓馮嘯辰也是頗為無語。想想看,劉進文這些人,可不就是習慣於裝孫子的嗎?裝到最後,已經是習慣成自然了。

    孟凡澤和馮嘯辰在院子裡散步,劉進文受了馮嘯辰的警告,不敢上前去打擾,但也是一直站在遠處監視著的,隨時準備聽候命令。八點鐘,榆北市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譚德鈞趕到了,劉進文上前向他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譚德鈞先是黑著臉把劉進文訓了兩句,然後又滿臉堆笑地迎著散步回來的孟凡澤和馮嘯辰走過去了。

    「孟部長,馮助理,早啊!」

    「德鈞同志早啊。」

    「孟部長,怎麼樣,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吧?」

    「嗯嗯,還好。」

    「早上的事情,劉主任已經向我做過檢討了,我對他也進行了嚴肅的批評,以後保證不會再出現同樣的事情了。」

    「是嗎?」孟凡澤扭頭看了劉進文一眼,也沒多說什麼,而是岔開話題,說道:「德鈞同志,按照昨天晚上的安排,咱們今天應當是去考察嶺東那邊的企業,現在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隨時可以!」譚德鈞應道。

    「那好,咱們上車吧。」孟凡澤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20:15
大國重工 第五百六十三章 淨虧損

    榆北振興工作小組有幾十名成員,事先都已經被孟凡澤安排分頭到各企業調研去了。孟凡澤自己帶著馮嘯辰,單獨作為一路,其實也就是找找感覺,因為以他的歲數,根本經受不起高強度的調研工作,只能是走馬觀花地看一看。當然,即便是走馬觀花,他也是能夠看到不少東西的,畢竟他的經驗遠比那些年輕幹部要多得多,而且還可以憑藉副部長的身份,瞭解一些別人瞭解不到的情況。

    「孟部長,你看,這就是榆北重型機械廠,一萬五千人的大廠子,現在九成的職工都已經回家待崗了。我們市政府也是想了很多辦法,想幫助他們脫困,可廠子的體量實在是太大了,我們根本就撐不起來。」

    小轎車開進一個頗有氣勢的工廠大門時,譚德鈞向孟凡澤和馮嘯辰做著介紹。

    孟凡澤和馮嘯辰都曾經來過榆北重機。馮嘯辰知道,這是一座規模龐大的工廠,有著四五個生產區,有專門的廠用鐵路和貨場,還有行政區、家屬區。廠子中間有兩條十字交叉的商業街,兩邊分佈著糧店、副食店、百貨店、電影院、體育館等等,整個工廠儼然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市。

    馮嘯辰上次來的時候,工廠裡機器轟鳴,煙囪裡冒著黑煙,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機油的香味,廠裡的工人個個胸脯挺得老高,看上去就是一股昂揚向上的樣子。短短兩三年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沒有了機器聲,沒有了黑煙,工人們也沒有了精氣神,投向他們的目光中帶著疲憊和無奈。

    「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孟凡澤坐在車裡,恨恨地說道。

    馮嘯辰的心裡也是沉甸甸的,他知道,大下崗年代還只是剛剛開始,未來幾年這種情況還會愈發地嚴重,直到90年代末才開始逐步地得到緩解。出現這樣的情況,有方方面面的原因,歸根結底是體制變遷所帶來的陣痛。大量的國企習慣於國家包管一切的生產方式,幹部和工人也缺乏面向市場經濟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一旦市場經濟來臨,這些企業就成為被淘汰的對象了。

    在這個時期,中央和地方都在殫精竭慮地試圖挽救這些瀕臨破產的大國企,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經過十幾年的時間,人們才逐漸摸索出了一些有效的措施,進入新世紀之後,許多國企陸續實現了經營機制的轉變,又重新煥發了活力。馮嘯辰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進程提前一些,力圖使轉變的代價變得更小一些。

    小轎車在廠部辦公樓下停了下來,一干身著筆挺西裝的廠領導快步迎上前來,領頭的一人親自拉開車門,把孟凡澤扶下車來。

    「孟部長,歡迎歡迎啊!」那人熱情地說道。

    「這是榆北重機的廠長方成舉。」譚德鈞在旁邊給孟凡澤做著介紹道。

    「哦,是方廠長,辛苦了。」孟凡澤客氣地向方成舉點點頭。在京城出發之前,他就已經看過榆北一些重點企業的資料,也知道方成舉的名字。方成舉是前幾年才擔任廠長的,那時候孟凡澤已經退休,所以沒有和他打過交道。

    「這是國家榆北振興工作小組的副組長,國家裝備工業集團公司總經理助理馮嘯辰同志。」譚德鈞又把馮嘯辰介紹給了方成舉。

    「我和小馮助理是老朋友了,我記得大前年小馮助理還來過我們榆重呢,是不是?」方成舉走過來,一邊與馮嘯辰握手,一邊用哈哈笑著,用誇張的口吻說道。

    馮嘯辰也面帶微笑,應道:「應該是大大前年的事情了,那一次我來協調大秦運煤專線鐵路用的重型軌道矯正機生產的事情,方廠長給了我們很多支持。」

    「唉,唉,慚愧慚愧,因為我們技術實力有限,最後也沒幫上馮助理的忙,實在是慚愧。」方成舉連聲說著,語氣中卻沒有多少歉疚的意思。

    「沒關係,其實方廠長當時給了我很多啟發,對我幫助還是很大的。那幾台設備,後來我們請秦州重機幫忙搞出來了,倒也沒耽誤事。」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

    他們倆說的是三年前的事情,正在建設中的大秦運煤專線需要五台重型軌道矯正機,而榆北重機過去曾經有過生產普通軌道矯正機的經驗,於是馮嘯辰便專程來到這裡,與方成舉商量開發重型軌道矯正機的事情。那一次,方成舉的態度倒是挺熱情,但落到實處的時候,一會說有其他任務,暫時騰不出手,一會又說設備陳舊,除非國家能夠給一筆技改資金,否則難以承擔這樣艱巨的任務。

    馮嘯辰在榆重呆了七八天,一無所獲,只能轉到秦州重型機械廠,找崔永峰他們幫忙。秦重參考國外同類設備的設計思路,克服了不少困難,最終拿出了合格的產品。

    從那時起,馮嘯辰就感覺到榆重在走向衰落了,只是沒想到它會衰落得如此迅速,短短幾年時間,就陷入瀕臨停產的困境。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是不是榆重這種情況呢?

    方成舉並沒有在意馮嘯辰說起的事情,在他心裡,覺得自己沒造出來的設備,被其他企業造出來,並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區區五台重軌矯正機,幾百萬的產值而已,算得了什麼?他與馮嘯辰寒暄了兩句,接著便把跟在自己身後的其他廠領導一一介紹給了孟凡澤和馮嘯辰。隨後,一干人前呼後擁,把孟凡澤二人迎到了廠會議室。

    一進會議室,孟凡澤和馮嘯辰都覺得眼前一亮,高檔的吊燈、實木大會議桌、真皮靠背椅、果盤裡玲瓏剔透的水果,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奢華,與廠區裡那種萎靡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對比。穿著嶄新工作服的服務員個個年輕漂亮,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讓人一看就心情愉悅,樂不思蜀。

    「孟部長,馮助理,一路辛苦了吧?來來來,吃點水果,這個季節,在我們裡弄點新鮮水果可真不容易,這還是辦事處在省城買的,昨天晚上連夜開車送過來的。」

    方成舉招呼著孟凡澤、馮嘯辰在會議桌正中位置坐下,親自給他們拿著南方空運過來的香蕉,喋喋不休地炫耀著。

    孟凡澤的臉已經有些不好看了,不過,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大發雷霆。畢竟方成舉是一家國企大廠的廠長,級別很高,不像劉進文那種小官員,訓了也就訓了。說難聽點,以方成舉的級別,對你一個退休的副部長如此恭敬,也就是給你面子,你還真以為人家怕你了?

    「方廠長,你不用客氣。孟部長這次帶我們過來,是想瞭解一下榆北這邊企業經營困難的事情,確定幫助榆北企業脫困的方案。據我們瞭解,榆北重機在過去兩年出現了連續的虧損,目前業務陷入困難,開工率不足10%,方廠長能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方面的情況嗎?」

    馮嘯辰發話了。

    方成舉已經給孟凡澤和馮嘯辰各掰了一個香蕉放在他們面前,這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想再說點什麼客套話。聽到馮嘯辰直截了當地進入了正題,他似乎有些不適應,緩了一小會,這才笑著說道:

    「嗯嗯,對對,咱們先說正事。關於榆北重機嘛,其實我們已經是連續五年虧損了,只是前三年虧損程度不大,勉強可以算是盈虧平衡吧。從前年開始,虧損的幅度就大起來了,去年淨虧損1000多萬,全靠銀行貸款撐著,要不我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去了。在這點上,我得鄭重地向譚市長表示感謝呢。」

    聽方成舉說到自己頭上,譚德鈞苦笑道:「呵呵,方廠長,我寧可你別感謝我。你知道為了讓銀行給你們貸款,我們市政府費了多少力氣。再這樣搞下去,你們沒事,榆北的各家銀行都要先破產了。」

    「我有什麼辦法?」方成舉理直氣壯地說道,「國家任務減少了,可我這一萬多人還得吃飯,不靠銀行我能靠誰?」

    馮嘯辰打斷了他們的爭執,道:「方廠長,你說國家任務減少了,具體是什麼情況,能說說看嗎?」

    方成舉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們榆北重機,以往一年國家有8000多萬的任務,多的年份能到1億多。可從前年開始,一年的任務也就是4000多萬,去年連3000萬都不到。扣掉原材料、水電,剩下的錢根本就不夠發工資。今年到目前為止,國家給的任務也就是1000多萬,可我賬上一點流動資金都沒有,原材料買不進來,有些設備出故障了,買配件的錢都沒有,怎麼生產?」

    「那你們想過什麼解決的辦法沒有?」馮嘯辰繼續問道。

    「想了。」方成舉道。

    「想什麼辦法了?」

    「我親自去了京城,找國家計委、機械部、能源部、鐵道部。不說別的,光小汽車的油錢都花了好幾千,結果一點用都沒有!」

    方成舉用憤憤然的口氣說道,臉上滿是委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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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榆北是只老母雞

    方成舉的邏輯很樸素:企業虧損了,是因為國家給的任務不夠。要想讓企業不虧損,就要想辦法讓國家給更多的任務。國家如果不答應,那麼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孟凡澤顯然也聽明白了方成舉的意思,他冷著臉問道:「成舉同志,你剛才一直強調虧損的原因是國家任務不足,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自己去開拓業務嗎?你們廠在球磨機生產方面有30多年的經驗,現在各地大搞基礎建設,新建的水泥廠很多,這些廠子都是需要球磨機的,你們就沒有去和他們聯繫過?」

    「當然聯繫過。」副廠長易耀忠回答道,「孟部長,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們也瞭解。我們派出過業務員去和各地的水泥廠聯繫,但沒什麼效果,那些新建的水泥廠,要麼是從國外進口球磨機,要麼就是買鄉鎮企業的球磨機,我們的產品,人家根本就不接受。」

    「為什麼呢?」孟凡澤追問道。

    「為什麼?」易耀忠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當然這個嘲諷並不是對孟凡澤來的,他還沒有這麼狂,他的嘲諷是衝著那些鄉鎮企業去的。

    「從國外進口的,我們就不說了,人家技術好,咱們比不了。可鄉鎮企業生產的那些,質量跟我們沒法比,可架不住人家會搞公關啊。那些鄉鎮企業的業務員,給回扣是公開的,我們國企敢這麼幹嗎?還有,他們的價格也便宜,一台2100毫米球磨機,我們報價是70萬,他們敢報50萬,你讓我們怎麼跟他們競爭?」易耀忠說道。

    「易廠長,鄉鎮企業送回扣的事情的確是有的,但你說鄉鎮企業的產品質量沒法跟你們比,這話可能有些絕對了。」馮嘯辰慢條斯理地說道,他翻開一個本子,說道,「我這裡有個案例,明州省松川水泥廠,大前年買了一台你們的球磨機,使用不到半年,就出現了負載運轉轉速下降的情況,此外還有減速機漏油、三角帶打滑等問題。請你們的工人去維修,拖了一個多星期才去,而且去了之後還修不好。他們廠還有一台明州當地鄉鎮企業造的同型號的球磨機,就沒有這樣的情況。最後他們請了那家鄉鎮企業的工人去把你們的機器修好了,換掉了好幾個不合格的配件。易廠長,這個情況你是不是瞭解?」

    「這……這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不能說明什麼。」易耀忠的臉色有些灰了,剛才那種自矜的神情不復存在。

    馮嘯辰要來榆北,自然不會兩眼一抹黑地來。經委方面給工作小組準備了有關榆北的一些資料,但這些資料都是官樣文章,除了統計報表之外,就是榆北市政府以及各企業自己寫的匯報、總結之類,其中充滿了各種春秋筆法,雲山霧罩,根本反映不了什麼情況。馮嘯辰找到了包成明,讓他去給自己準備資料,包成明在電腦裡做了個搜索,足足給馮嘯辰拷了一盒軟盤的各種文件,馮嘯辰來榆北的時候,就是背著筆記本電腦和軟盤來的。

    有關松川水泥廠的這件事,是馮嘯辰特地摘抄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堵住易耀忠這些人的嘴,讓他們無法迴避真實的問題。

    「馮助理說的情況,當然是有的。」另一名副廠長鄭群接過了話頭。從馮嘯辰舉的例子裡,他能夠聽出馮嘯辰對榆北重機是做過一些功課的,要想糊弄過去並不容易,他說道:「球磨機是我們的老產品,我們搞了30多年,現在全國很多水泥廠用的球磨機都是我們生產的。這幾年,我們的技術的確有些落後了,還有就是工人的素質也下降了。剛才馮助理說我們派出去的維修工修不好自己的球磨機,這個情況我知道,那個維修工是80年代初頂替招工進廠,技術上根本就不行。這些年,我們很多經驗豐富的老工人都退休了,技術上的斷層非常厲害,我們也是沒辦法的。」

    他這樣一說,場上的其他幹部也都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要不怎麼說我們是老企業呢,就是這個問題太嚴重了。」

    「設備老、技術老、工人老,老工人一退下去,就是青黃不接。」

    「本來就是嘛,機器老了還跑不動呢,更何況我們這樣一家老企業……」

    譚德鈞也找到了由頭,轉過頭對孟凡澤說道:「孟部長,我們榆北最大的問題,就是老工業基地,和內地那些新企業沒法比。我們有個比方,說我們榆北就是一隻老母雞,過去能下蛋,國家也重視。現在老了,不會下蛋了,國家也就不管我們了。」

    「怎麼,你說榆北是只老母雞,現在不會下蛋了?」孟凡澤看著譚德鈞,似笑非笑地問道。

    譚德鈞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是啊,就說榆北重機吧,1947年就建廠了,到現在都……」

    「1947年建廠,現在就老了?」孟凡澤看了譚德鈞一眼,然後轉頭對馮嘯辰問道:「小馮,你昨天說德國西門子是哪年成立的?」

    「是1847年……」馮嘯辰苦笑著答道,這個梗還真是他講給孟凡澤聽的,可老爺子也別在這種場合裡說呀。人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老工業基地,是老母雞,現在不會下蛋了,你來個西門子是1847年成立的,這還會不會聊天了?

    不過,這種話也就是孟凡澤能說,換成馮嘯辰這樣說,估計譚德鈞、方成舉等人立馬就要暴走了。可孟凡澤是個80歲的老領導,就算是倚老賣老,別人也拿他沒辦法。

    眾人沉默了一會,方成舉黑著臉說道:「孟部長批評得對,榆北重機陷入虧損,是我們這些廠領導的責任,首當其衝的,就是我這個廠長的責任。」

    孟凡澤淡淡一笑,說道:「成舉同志,國家派我和小馮到榆北來,不是來談責任的,而是來研究如何振興榆北的,其中也包括了如何振興榆北重機。目前榆北重機存在著嚴重的經營困難,成舉同志對此有什麼想法沒有?」

    方成舉道:「想法肯定是有的,而且我們給國家經委、機械部提交的報告上也都寫到了。要讓榆北重機扭虧為盈,關鍵是要進行技術改造。我們以往創造的利潤都被國家拿走了,現在設備老化、技術陳舊,國家如果不提供技改資金,光靠我們自己,是無法完成這些改造的。這不是我們強調主觀困難,這是客觀事實。」

    「那麼,你們需要多少技改資金呢?」孟凡澤問。

    方成舉道:「我們測算過,幾個車間的設備更新,加上引進國外專利,大概需要8000萬的樣子。其實,這8000萬也就是解決了一些急迫的問題,真正要達到好的效果,沒有2個億是遠遠不夠的。」

    「那麼,如果有了這8000萬,你們就能夠扭虧嗎?」孟凡澤沒有理睬方成舉後面的那句話,而是針對著8000萬的問題問道。

    方成舉道:「這個我可不能打包票,只能說是會有一些競爭力。現在國內的市場環境很亂,那些鄉鎮企業不擇手段地跟我們搶市場,還有一些地方崇洋媚外,明明是我們可以生產的設備,卻要花錢從國外進口。這些情況不改變,我們就算改進了技術,推出了新產品,估計也是死路一條。」

    「我明白了。」孟凡澤點了點頭,「這樣吧,我們到生產區去看看,瞭解一下榆北重機目前的技術狀況。」

    這就是不打算繼續談下去的意思了,大家紛紛起身,說著客套話往外走。方成舉心裡對孟凡澤有著十分的不滿意,可還是得陪著,只是臉上沒有了笑紋。孟凡澤也不在意,領著馮嘯辰,在方成舉一行的陪同下,走了十幾個車間,還與一些在車間裡值班的工人聊了聊。臨到中午時分,方成舉表示廠裡已經準備了宴席,孟凡澤找藉口婉拒了,方成舉也沒勉強,寒著臉把他們一行送上了來時乘坐的小轎車。

    「特喵的,跟老子擺什麼譜!」

    看著小轎車離開,方成舉恨恨地罵了一聲。

    「老方,這老傢伙是什麼意思?」易耀忠湊上前來,向方成舉問道。

    「什麼意思,找茬唄。」

    「咱們也沒得罪他啊。」

    「那誰知道,沒準是退下去了,心裡不痛快,逮著誰都咬。」

    「他可是中央領導看重的人,回頭不會去告咱們的狀吧?」

    「告什麼?咱們又沒做錯啥。現在整個北方虧損的也不是我們榆北重機一家,國家還能拿咱們怎麼樣?」

    「那個馮嘯辰,今天倒是沒說啥,看他那意思,就是個跟班的吧?」

    「這才是懂事的人呢。」方成舉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到榆北來,就是來鍍金的,能做出一點成績就可以回去交代了。這麼年輕的副局級,前途無量。他想做出成績,就得跟咱們合作,能幫咱們弄點錢來,再弄點業務來,我們能夠扭虧,他就算是做出成績了。」

    「對了,食堂還準備了酒菜呢,早知道他們不吃,就不讓食堂安排了。」

    方成舉道:「他不吃拉倒,咱們自己不會吃?你去安排一下,叫上辦公室的小付、小於她們幾個,咱們吃完飯下午打撲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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