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040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2 17:46
第七百五十五章 教科書般經典的操作

    「這些外國人是瘋了嗎,居然把價格壓到這麼低!」

    得到三家公司報出的平均3000萬美元一台的價格,王振斌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拉著馮嘯辰,再三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幻視,而且確定艾伯特等人也絕對不是中了馮嘯辰的移魂**,他們報出來的價格是可信的。事實上,在此之前馮嘯辰就放出過豪言,說要讓這三家公司把價格降到3000萬以下,當時王振斌覺得馮嘯辰完全是白日做夢。可現在這場白日夢居然成真了,這讓王振斌怎麼能不驚訝。

    要知道,發計委最早的心理價位是8000萬一台,經過馮嘯辰一番忽悠之後,發計委領導才壯著膽子提出了力爭把價格壓到6000萬一台的目標。儘管大家都知道榆重製造一台壓縮機的成本換算成美元也就是1000多萬,但外國的東西能和中國的東西一樣報價嗎?人家的技術不得算成錢?人家的品牌不得算成錢?國內成本10元而進口價格達到上百元的商品,在市場上比比皆是,作為進口商品,你的報價不達到國產商品的10倍以上,你對得起自己的高鼻子藍眼睛或者自己的楊柳腰羅圈腿嗎?

    可奇蹟就這樣發生了,在參觀過榆重正在試車的壓縮機之後,三家外國公司居然同時作出了價格調整的決定,而且一口氣把價格壓到了3000萬的水平上。當然,他們這樣報價的時候也是附帶著條件的,那就是要求中方必須訂購40台以上,覆蓋西氣東輸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大部分需求。這個條件對於發計委來說並不算苛刻,因為發計委原本也是打算主要用進口壓縮機來裝備前兩期工程的,國產壓縮機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穩定質量,發計委的目標是在第三期中讓國產壓縮機佔有一半左右的份額。

    「小馮,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王振斌向馮嘯辰求證道,他堅信馮嘯辰是知道其中的緣由的。

    馮嘯辰冷笑說:「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們希望用這樣的方法來扼殺我們自己的產業,這種事情,他們幹得多了。」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有這樣的例子。」王振斌詫異道。

    馮嘯辰敷衍著說:「這是我們行業裡的一些例子,主要是涉及到一些配件供應的情況。大型整機的例子,倒的確還沒有這種例子。不過,也應當很快了,隨著我們的裝備水平不斷提高,很多原來我們花高價買進來的設備,很快都會大幅度降價的。」

    馮嘯辰的經驗,其實是來自於十幾年後。在新世紀的前20年裡,中國突破了許多裝備技術上的難關,實現了很多裝備的國產化。而每一次中國突破一項技術障礙的時候,國外的同類產品價格就會出現斷崖式的下降,從100萬降到10萬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國外廠商採取這種做法,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把這個市場上原來的超額利潤完全擠壓掉,讓花費了大量研發成本才得以進入這個市場的中國企業顆粒無收,借此來打擊中國企業的研發後勁。

    其實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甚至是可以在營銷學教程上找到依據的。技術上處於壟斷地位的企業,可以採用撇油定價的方法,用高出成本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價格攫取暴利,用來補償自己在前期開發技術時的投入。而一旦有競爭性廠商進入這個市場,先進入市場的企業就會轉而採取低價策略,把市場利潤壓到零點,讓後進廠商無利可圖,研發難以為繼。

    對於先進廠商來說,後期市場有沒有利潤是無所謂的,因為它們早就把研發成本收回來了。但對於後進廠商來說,如果不能從市場上獲得足夠的利潤,前期的投入就相當於打了水漂。反覆幾次,後進廠商就會被徹底拖垮,先進廠商則可以永遠地獨霸市場。

    馮嘯辰找準了希曼茲、通永等幾家企業的心理,高調地向艾伯特他們展示榆重自主研發的壓縮機,暗示他們榆重將會成為這幾家企業的競爭對手。果不其然,艾伯特等人馬上就選擇了壓制性的策略,把價格壓到讓王振斌都不敢相信的低位。面對這麼便宜的進口壓縮機,中國發計委當然就不會再對國產壓縮機感興趣了,就算給榆重幾台訂單,在這樣的價格水平下,榆重也賺不到多少錢,這樣就不可能繼續進行研發投入,拖上幾年,榆重與希曼茲、通永等企業的技術距離又會拉大到讓人望洋興嘆的程度。

    艾伯特等人的算盤的確是打得夠精明的,做法也如教科書一般經典。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中國,幾十年飽受東西方兩大陣營禁運之苦的中國有著一種近似偏執的觀念,那就是不管在國際市場上這東西多便宜,只有自己會造心裡才能踏實。經過40年的對外開放,好不容易把這種醫學上稱為「自己不會造就不踏實」的老毛病給治得接近痊癒了,大洋彼岸的燈塔國突然換了個大統領,上來就是一組芯片禁運的組合拳,打得中國人鼻青臉腫,於是病又犯了……

    這些後世的事情,此時的王振斌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他好歹也是發計委的官員,而發計委無疑是最喜歡居安思危的一個部門。聽到馮嘯辰的話,王振斌笑著說:「如果艾伯特他們真是這樣的想法,那他們恐怕就要賠了夫人又折兵了。我昨天還專門就艾伯特他們的態度向韓主任打電話進行了匯報,韓主任指示,不管他們把價格降到什麼程度,咱們自己的研究絕對不能中斷。這一次他們看到榆重的產品,不得不答應降價,這就說明我們自己研發是非常必要的,如果沒有自己的產品,他們是絕對不會低頭的。」

    馮嘯辰說:「你們說得好聽,當初榆重研發壓縮機的時候,讓你們投一點技改資金,你們都摳摳索索的。不是我們裝備公司到處幫榆重找業務賺錢,它們恐怕根本就撐不到今天。」

    這話也不算冤枉。榆重研髮長距離天然氣壓縮機的事情,是國家發計委推動的,甚至就是王振斌親自上門來給馮嘯辰出的主意。在榆重確定這個項目之後,發計委提供了一部分技改資金,但額度有限。反而是裝備工業公司拆東牆補西牆,幫榆重找了一些項目,這才使榆重撐過了最困難的幾年。在那些年裡,榆重也曾猶豫過是否需要在壓縮機這樣一個純粹花錢的項目上繼續投入,是馮嘯辰不斷給他們鼓氣,又以其他項目作為誘惑,又打又拉地才把這個研究項目給保留下來了。

    王振斌自覺理虧,趕緊說:「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其實這個項目我們發計委的投入也不少。當然,你們裝備公司功不可沒,這一點我們發計委的領導也都是說過的,韓主任就不止一次地說你小馮眼界寬,深謀遠慮,到我們發計委來當個司長綽綽有餘。」

    「得得,老王,你這算不算是捧殺技啊?」馮嘯辰舉旗投降了,人家這樣誇自己,還真把自己捧起來摔個脆生的可能。

    王振斌笑著說:「這是實情,咱們整個84戰略班,老幺你是最能幹的,這也是公認的。」

    「這個就不說了吧。」馮嘯辰扯回了話頭,「老王,咱們可得說好了,這一次外國人主動降價,榆重的功勞是最大的。外國人原來的報價是1億4000萬每台,現在是3000萬,每台為國家省下了1億1000萬,你們起碼要拿出十分之一來獎勵給榆重吧?」

    「十分之一?」王振斌捂著腮幫子裝牙疼,「照你的算法,十分之一就是1100萬,我們從國外訂購40台,就是4個多億,而且還是美元,換算成人民幣得將近40億了,你把這叫做獎勵?」

    「哈,那我可不管!」馮嘯辰哈哈笑起來,「不管你們以什麼名目,得把這筆錢拿出來,否則以後就別指望我們幫你們跑腿打雜了。」

    「都是為國家做事,什麼叫幫我們?」王振斌不滿地反駁道,接著又說:「這件事,其實我們委裡也有一個大的原則。你說拿出十分之一來作為研發投入,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獎勵給榆重的錢最多也就是幾個億,這些錢用來支持榆重建立壓縮機的生產體系,爭取早日實現量產。至於其他的費用,我們會放進國家的高技術研發專項基金,你們裝備公司聯絡的那些裝備企業都可以申請,範圍也不限於壓縮機,而是可以包括我們制訂的專業指導目錄中的所有項目,你看如何?」

    「還能如何?謝謝發計委領導的關心唄。」馮嘯辰嘻嘻笑著說,他當然也知道讓發計委給榆重獎勵幾十億是絕對不可能的,發計委同意給高技術研發專項基金增強撥款,這就已經達到馮嘯辰的目的了。通過榆重這件事,發計委恐怕對於自主研發的重要性又多了幾分認識,這才是最關鍵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17:34
大國重工 第七百五十六章 牛不牛


    艾伯特等人離開了。他們來的時候盛氣凌人,走的時候灰頭土臉。關於向中國提供天然氣壓縮機的具體細節,還要等後續雙方人員進行正式談判來確定,不過每台3000萬美元左右的報價基本上不會改變了,充其量就是關於維修、安裝之類的費用如何計算,到岸價離岸價之類,這都是不足掛齒的事情。

    抱著最多降價10%的念頭,最終被人砍掉了80%,這種挫敗感是無與倫比的。三個人都很清楚,中國人搞的是一個陽謀,但就算他們看出來了,也只能接招,因為不接招的後果更糟糕。誠然,如果三家公司要跟中國硬槓,堅決不向中國出口壓縮機,那麼中國人就只能用自己的壓縮機,這或許會耽誤西氣東輸工程的進度,甚至可能會因為設備質量不過硬而產生一系列的麻煩。可中國人遇到麻煩對這三家公司有什麼好處呢?等到中國人解決了所有這些麻煩,他們的長距離壓縮機技術就會變得非常成熟,甚至可能超過這三家公司的水平,屆時他們可就真要輸得連褲子都不剩了。

    僅僅是一個壓縮機市場,或許沒那麼重要。更重要的是,中國企業會從研發壓縮機的過程中掌握更多的技術,進而獲得在其他市場上與國際巨頭競爭的能力。希曼茲、通永、雙羅都是這樣走過來的,艾伯特他們非常清楚一個大型產品的研發能夠產生出多少衍生技術。

    他們能夠做的,只能是想辦法把中國人研發壓縮機的念頭掐斷掐死。即便做不到這一點,能夠延緩一下中國人的腳步,也是好的。正因為考慮到了這些,艾伯特、麥克斯溫和施萊爾才最終形成了共識,在向各自的公司請示之後,聯合向中國發計委提出了大幅度降價的意向。

    「艾伯特,你認為中國人會因此而停止他們的研發工作嗎?」

    在從榆北返回京城的飛機上,麥克斯溫用疲憊的語氣向艾伯特問道。

    「我認為他們是不可能停止的,充其量也就是減少一些投入的力度而已。」艾伯特說。

    「可是,為了這個結果,我們三家公司至少損失了20億美元。」麥克斯溫鬱悶地說。

    「我們別無選擇。」艾伯特說,「歐洲人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所以日本人、中國人才會這麼快地趕上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美國人也是這樣把你們英國甩在後面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用眼睛瞟了一下坐在不遠處位置上閉目養神的施萊爾。麥克斯溫也向施萊爾瞟了一眼,然後又回頭瞟了艾伯特一眼,心裡泛起了一股酸水。可不是嗎,在19世紀的時候,大英帝國是何等輝煌,美國也罷,德國也罷,不過是大英帝國的小跟班而已。可隨後,美國崛起了,德國也崛起了,我大英卻一天天衰敗下去了。不過,你們也別太得瑟,六七十年代日本人崛起的時候,就給了你們一記悶棍。現在中國人也要崛起了,一個近13億人口的國家,一旦崛起意味著什麼,大家很快就能看到。

    不提艾伯特等人如何自怨自艾,在得知幾家外國企業答應大幅度降價的消息之後,整個榆重都沸騰了。雖然壓縮機項目只是榆重的一個業務方向,但這次所謂「長距離天然氣壓縮傳輸技術研討會」卻是在全廠都炒得沸沸揚揚的,大傢俬下里互相交流,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現在聽說外國人因為看到榆重搞出了壓縮機,所以不得不向中國低頭,答應降價,所有人的心裡都萌生出一股自豪感:

    美國人牛不牛?德國希曼茲牛不牛?英國……呃,好吧,就算英國不乍的,人家也是老牌工業強國好不好。可這些洋鬼子都被我們榆重搞出來的壓縮機給嚇尿了,哭著喊著答應降價,生怕被我們搶了市場,你們說,我們榆重牛嗎?

    「牛,榆北不愧是老工業基地,實在是太牛了。」這是馮嘯辰發出的感慨。

    此時,他正坐榆北市春天酒樓的一個豪華小包間裡,與自己的一干研究生同學侃著大山。祁瑞倉到榆北招商局掛職,結果掛著掛著就留下了,而且還當上了副市長兼政研室主任。王振斌和馮嘯辰到榆北來和外國人打擂台,84戰略班就有三個人都呆在榆北了。趁著週末的工夫,在京城工作的謝克力、丁士寬和於蕊聯袂前來探班,戰略班的6名同學再次聚齊,閒聊間難免就說到了榆北這些年的經濟發展問題,榆重研發壓縮機的這個故事自然也是大家執的話題之一。

    「不容易啊,記得老幺最早到榆北來掛職的時候,榆北的企業虧損面高達90%以上,工人普遍下崗,在家歇著,外面都說榆北成了中國最大的工人度假村。這一回過來,我看到榆北的經濟欣欣向榮,市容整齊了,街上的店舖也熱鬧多了,這都是老幺和小祁的功勞啊。」於蕊感慨地說道。

    馮嘯辰趕緊謙讓,說:「主要是老祁。我在榆北只幹了兩年,當時國企還沒有實現全面脫困。後來這些年的變化,都是老祁在這裡幹出來的。」

    「我沒幹什麼。」祁瑞倉也謙虛道,「老幺在前面打的基礎好,後來他雖然回了京城,可也沒少給我們榆北的企業找項目,我們這裡幾家規模最大的企業都是老幺的裝備公司幫著扭虧的,每家企業都是上萬職工,這幾家企業能夠扭虧,對於我們榆北市政府來說,可就是輕了一個極大的擔子啊。」

    「老祁你就別謙虛了。」馮嘯辰說,「你在招商局工作的時候,為榆北市招商引資十幾億,親自引進的項目就有幾十個,連帶引進的項目不計其數。就說你拉來的那個美國博士陳纻,他辦的集裝箱廠現在可是榆北的龍頭企業之一,集裝箱產量佔了全球的兩成多,榆北光是為集裝箱廠配套的企業就有幾十家,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呢。」

    說起榆北集裝箱廠,那的確是祁瑞倉的政績之一。祁瑞倉自掏腰包到美國去招商,偶遇了在美國學港口工程的博士陳纻。祁瑞倉巧舌如簧,說動陳纻回國創業,在榆北創辦了一家集裝箱廠。馮嘯辰幫助陳纻解決了資金問題,還陰差陽錯地幫他找到了一位管生產的常務副廠長邵琦。

    邵琦是紅山港區建設集團的幹部,因為派沃亨項目的事情,被撤了職,在體制內前途灰暗。馮嘯辰看中他的能力,又知道他是為國家的利益而蒙受了委屈,便力勸他加盟榆北集裝箱廠,到體制外去發展。邵琦果然是個能幹的人,到集裝箱廠後,挑起了生產管理的大梁,使這個由幾家虧損國企拼湊起來的新企業迅速建立起了生產秩序,產量翻著番地往上增長,在國際市場上表現出了強悍的競爭力。

    聽到馮嘯辰述說自己的政績,祁瑞倉擺擺手,說:「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引進集裝箱廠的時候,老幺你也是幫了忙的。還有老王,在發計委那邊幫我們審批了不少項目,於姐的婦聯給我們支持了很多婦女創業項目,老謝在財政部幫我們聯繫了各種幫扶脫困資金,還有老丁……」

    「好像就我沒貢獻了……」丁士寬搶著說。王振斌、於蕊和謝克力都是在部委機關工作的,能夠給榆北謀到好處。馮嘯辰更不必說,裝備公司這些年對榆北市各家裝備製造企業的幫助數不勝數。唯獨丁士寬是在社科院工作,無職無權,還真說不上對榆北有什麼幫助。

    祁瑞倉笑道:「哪能啊,你老丁現在是最高層智庫的成員,你提出的關於國企改革和漸進式發展路徑的理論,可是三天兩頭被領導引用的。不瞞你說,我們榆北是一個老工業基地,老國企數量眾多,在老國企改革的問題上,你老丁提出的理論給了我很多啟發。我們對一部分老國企進行改制,實行私有化或者混合所有制經營,在仍然由國家控股的國企中引入現代企業管理制度,這些做法都是從你那裡學來的。既然大家都是老同學,我就不向你付學費了。」

    「其實關於國企改革的問題,我的認識也很膚淺。而且,我能夠提這些理論,也多虧老幺給我提供的機會呢。」這回輪到丁士寬謙虛了。

    84級戰略班的6個同學中,原來只有他和祁瑞倉是做理論研究的,後來祁瑞倉到榆北來掛職,也捲到實務中去了。丁士寬看大家做實務做得熱火朝天,不由也動了心,在馮嘯辰的幫助下,他被安排到秦州重型機械廠去做關於國企管理制度改革的調研,後來還到了其他一些企業,獲得了大量的一手資料。

    從企業回到社科院之後,丁士寬潛心鑽研,寫了大量的學術論文、政策研究以及好幾本關於國企改革方面的專著,成為這個領域當之無愧的權威。各級政府部門在制訂有關國企改革的政策時,都會參考丁士寬的理論觀點,祁瑞倉說自己的很多做法是從丁士寬那裡學來的,倒真不是什麼虛言。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17:34
大國重工 第七百五十七章 不愧對這個時代


    「我記得,咱們班就是小丁和小祁的理論做得好,而且原來小丁和小祁的學術觀點是針鋒相對的,當年可是爭論得不可開交的呢。現在怎麼小祁開始向小丁學習了,莫非小祁當了官員,就放棄理論研究了?」

    於蕊笑呵呵地提起了舊事。戰略班這6位同學的私交一直都非常好,即便是丁士寬與祁瑞倉當年在學術觀點上水火不相容,卻也不影響他們的私人關係。於蕊此時提起這一點,純粹是湊趣而已。

    祁瑞倉笑著說:「於姐這是笑話我呢。當年我也是年少輕狂,又看了點西方經濟學的東西,有些不接地氣了。現在想來,老丁的一些觀點還是有道理的,我這也算是擇其善者而從之嘛。」

    「擇其善者?怎麼,小祁,你對小丁的觀點還是有所保留嗎?」於蕊有些驚訝地問道。也許是因為性別特徵吧,於蕊對於學術理論的興趣不大,甚至分不清丁士寬和祁瑞倉各自的觀點到底有什麼不同。她只是覺得丁士寬的理論現在很流行,而且也頗受高層領導的欣賞,想必應當是正確的。祁瑞倉居然稱只是擇其善者而從之,這就不能不讓於蕊驚訝了。

    丁士寬解釋說:「於姐,你可弄錯了。小祁這些年可沒放棄理論研究,他寫的幾篇關於老工業基地產業復興的學術論文,發在國外幾家頂尖的經濟學刊物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呢。我那點名氣都是在國內的,小祁才是真正的牆裡開花牆外香。去年,有一家國外頂尖的刊物還把他評為學術理論的年度人物了。」

    「真的?原來小祁這麼了不起呢!」於蕊瞪圓了眼睛。她是真不知道這個情況,還以為祁瑞倉當了副市長,就徹底與學術無緣了。在世人的眼中,在國外學術圈有影響,顯然要比在國內有影響更了不起,人家外國人都承認的學術成果,那肯定是貨真價實的嘛。

    祁瑞倉笑道:「投其所好罷了。我的確是在幾家國際top10的經濟學刊物發表了論文,反響還不錯。不過我這也算是投機取巧吧,我是從制度經濟學的層面研究產業復興,這個話題在國外理論界比較熱,我又有榆北的實際經驗作為案例,所以國外的學者比較感興趣。這兩年,陸續有一些國外的學者到榆北來考察,總結榆北的經驗,我的一些觀點,就是和這些學者交流的時候形成的。

    去年我辭掉招商局的工作,調到政研室去工作,其實也有專心做理論研究的意思。我覺得榆北的經驗還是很有推廣價值的,其中涉及到市場失靈、外部性等方面的理論問題,在經濟學理論中也是很有價值的課題。」

    丁士寬說:「小祁的每篇論文,我都認真拜讀過,他的很多觀點對我也很有啟發。不過,我和他的理論分歧依然沒有調和,我是主張政府主導經濟的,市場的作用是調節。而小祁則恰恰相反,他主張以市場調節為主,政府僅僅是解決市場失靈的那部分。」

    「政府的作用必須受到約束,政府的權力過大,對於市場來說是非常危險的。」祁瑞倉爭辯說。

    「可是,你在榆北做的不就是政府工作嗎?你不希望自己的權力大一點?」謝克力也加入了討論。他在財政部工作,而財政部無疑是一個權力極大的政府部門,謝克力肯定是要為自己的部門爭一爭的。

    祁瑞倉大搖其頭,說:「恰恰因為我在招商局工作了好幾年,我才更深刻地認識到政府的作用必須受到約束。我們榆北招商局的工作,總體來說是有效的,大家也非常敬業。但不可否認,從局長到普通工作人員,在工作中都有個人的訴求,有的是追求政績,有的是追求招商獎勵,還有一些甚至帶有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

    在理想的政府行為模型中,政府應當是追求市場利益最大化的。而實際上,政府追求的卻是自身的政績最大化,這就是目標的偏差。比如說,我們在招商的時候,引進了一些有污染的企業,這些企業經營產生了極大的外部性,這些外部性構成了全社會的成本。從理性的角度來說,榆北不應當引進這些企業,但政府官員卻不是這樣想的,他們考慮的是引進這些企業有助於自己的政績……」

    「這算是委託代理問題吧?」馮嘯辰賣弄道。他前世是學工科的,這一世卻讀了經濟學的碩士,所以也有些經濟學功底了。

    祁瑞倉說:「沒錯,我正是用了委託代理模型來解釋這種情況,同時引入交易成本和產權的概念,提出政府在產業復興中的角色選擇問題。另外,我在招商工作中,還認識到政府的決策其實也是存在著缺陷的,這個可以用有限理性的觀點來解釋吧,政府官員也不是萬能的,他們也會犯錯誤。市場的作用就在於用多個主體的智慧來修正個別主體的錯誤,如果一味強調政府主導,那麼政府犯了錯誤,經濟就要受到影響了。」

    「我倒是覺得,你們倆的觀點並不衝突嘛。」王振斌插話了。發計委官員也是需要有點理論水平的,所以王振斌平日裡也會看看經濟學期刊,對一些理論概念不算陌生。他對祁瑞倉和丁士寬說:「我覺得,小祁的觀點是市場為主,政府為輔,小丁的觀點是政府為主,市場為輔,說到底就是誰多一點,誰少一點的問題。相比你們倆10多年前的分歧,你們現在的分歧已經小得多了,我記得當年小祁是堅決反對產業政策的,現在他已經能夠接受政府的角色了,這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嘛。」

    祁瑞倉點點頭,說:「我承認,我過去的認識是有些偏頗的。在榆北工作這幾年,我看到了政府在市場培育中發揮的作用,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政府的干預,以榆北這樣一個老工業基地的情況,要想在短時間內完成產業轉型,建立起初步的市場制度,是完全不可能的。」

    「大家可能不知道,老祁在榆北的政府官員中,是一位堅定的制度大師。榆北的很多制度,都是老祁幫助建立起來的,包括外來投資商的行為規範、市場公平競爭的規定、人才流動的規定等等。沒有老祁,榆北的市場規則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善的。」馮嘯辰笑著向大家介紹道。

    「這就對了。」王振斌說,「我們在發計委的時候,也經常會請一些專家來講課。我感覺到,純粹在象牙塔裡做研究的學者,會更推崇市場化,言必稱亞當斯密之類。而但凡有一些實踐工作經驗的,像小祁、小丁這種,多少都會對政府的作用給予一些肯定。前一段時間,中央領導有一個講話,提出中國的經濟發展道路有自己的特殊性,不能完全照搬西方教條,應當有我們自己的理論。小祁和小丁在探索中國發展道路方面,雖然有些分歧,但都是真知灼見。我想,你們倆為什麼不能聯起手來,共同搞一套符合中國特色的經濟學理論呢?」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啊!」

    祁瑞倉和丁士寬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這樣一句,說完了才發現自己與對方說得驚人的一致,不由得相視大笑起來。他們倆都是有學術理想的人,的確都不止一次地想過要創立一套學術理論,當然,像王振斌說的那樣二人聯手搞研究,他們還沒有想過。此時聽到王振斌的提議,難免有些心動。

    馮嘯辰說:「我支持老王的意見,老祁和老丁是咱們班的理論大師,最為難得的是,他們都不拘泥於自己已有的學術觀點,而是積極地參與實踐,在實踐中檢驗和修正自己的觀點,憑這一條,就足夠把很多所謂的大師拋到幾里外去了。中國的經濟實踐為學術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思想來源,如果不把這些思想歸納起來,形成我們自己的理論體系,實在是太可惜了,也愧對這個時代。你們倆一個偏市場引導,一個偏政府管制,恰好具有互補性,聯合起來搞一個理論體系,我覺得肯定能夠轟動整個理論界。」

    「哈哈,承老幺吉言。」祁瑞倉爽快地說,他在榆北呆了幾年,性格上變得更加豪放,他對丁士寬問道:「老丁,有沒有興趣聯手搞點研究,沒準過幾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就是咱倆的了。」

    「你來挑頭吧,我幫你整理資料。」丁士寬低調地說。

    「一言為定!」祁瑞倉沒有去糾正丁士寬的謙虛,他端起一杯酒,對眾人說道:「各位,剛才老幺說得對,這20年,中國經濟的發展給我們提供了豐富的思想來源,不管是做理論,還是像老王、於姐你們這樣做實務的,都趕上最好的時代了。咱們都還年輕,還有大把大把的好時光,讓咱們加倍努力,不要愧對這個時代。」

    「對,不愧對這個時代!」

    眾人一起站起身來,高舉起酒杯,大聲地說道。

    (第二卷完)

    齊橙說

    90年代的故事寫完了,前段時間一直在糾結於如何結束這一卷。各位讀者朋友可能不會想這麼多,但作為作者,是需要考慮作品的節奏感的,一個年代的故事需要在一個高潮處結束。壓縮機這個故事,算是一個小高潮,最後仍以祁瑞倉結尾,呼應了一下第一卷結束(第503章)的設定。下一章進入第三卷,也就是新世紀的故事,中國的裝備工業要走向世界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3 17:34
第七百五十八章 有客東來


    2003年,英國倫敦,希思羅國際機場。

    旅客出口處的外面,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手裡高高舉著一個牌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從出口走出來的各色乘客,生怕錯過了那個他並不熟悉的身影。天氣並不算很熱,但這位白人的腦門上卻明顯沁著汗水,不過他並沒有在意,也沒敢脫掉身上厚厚的西服。過往的乘客和接機者偶爾回頭看去,看到那牌子上寫的並非英語,而是一個……或者說是兩個漢字。

    「這是中國字,意思是two……hoe,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一位稍微有點東方文化基礎的英國人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著自己的博聞廣記。

    「我想這或許是一位中國人的名字吧?」同伴猜測道。

    「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是啊,……看,咱們要接的人來了!」

    準確認出了「二馬」兩個字的中國通帶著自己的同伴跑開了,舉著牌子的那位白人男子抬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子,然後衝著他們的背景鄙夷地嘟囔道:「真沒文化,這分明是個馮字好不好!」

    「老闆,為什麼你要親自來接這位中國的馮先生,他是你的朋友嗎?」站在白人男子身邊的一位小跟班低聲問道。

    「不,他是……呃,你就把他當成我們公司最重要的合作夥伴吧,如果我們失去了他的支持,你和我都會失業的。」那白人男子說。

    「原來是這樣……」小跟班臉上露出肅穆之色,腰板也不自覺地挺了一下,以便讓自己的形象顯得更認真一些。

    這位白人男子名叫霍特比,是英國伯明翰一家名叫霍氏信息技術投資公司的ceo。在霍氏投資公司的註冊資料上,寫明公司是一家合股制企業,股權構成非常複雜,除了霍特比本人擁有的少量股份之外,還有五家公司分別持股。霍氏投資公司的主要業務是對英國以及歐洲大陸的電子信息類企業進行投資,它對每家公司投資的額度都不算大,似乎僅僅滿足於在這些公司裡有一個露臉的機會。

    霍特比本人也是一個比較喜歡露臉的人,身為迷你級別的小股東,卻熱衷於經常到自己投資的公司去晃悠。當然,他也不算那種特別惹人討厭的小股東,他有在電子公司裡從業的經驗,在許多業內企業都有朋友,所以經常能夠幫助所投資的公司找到一些合作機會,算是一個免費的業務員。

    跟他一同到希思羅機場來接機的小跟班名叫多賓斯,是個20來歲的小夥子,大學畢業即失業,當了幾個月啃老族之後,被霍特比招募進了公司,掛的頭銜是投資顧問。多賓斯是學金融的,對於投資還真懂一點,他認真研究了公司的投資結構之後,向霍特比做了一次正式的匯報,認為公司的投資方嚮應當進行調整,應當把資金投向那些有增長潛力的企業,而不是如現在這樣大部分投在一些奄奄一息的企業身上。

    霍特比耐心地聽完了多賓斯的意見,滿意地點點頭,給他加了100歐元的薪水,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霍氏公司的投資方嚮應當選擇在一些眼看著就要破產的公司上,讓人深深懷疑霍特比開的不是投資公司,而是一家垃圾回收公司。

    老闆不聽自己的意見,多賓斯有一些挫敗感,但旋即便釋然了。公司是老闆的,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關自己屁事?這個老闆待下屬非常和氣,給的薪水也不錯,多賓斯有什麼理由不舒舒服服地呆著?這些年整個歐洲的經濟都不景氣,失業率不斷上升,能夠找到一份工作就不錯了,挑剔這些干什麼?

    昨天晚上,霍特比突然給多賓斯打電話,通知他今天來上班的時候要穿得正式一點,說有重要的合作夥伴要見。多賓斯換了正裝,來到公司一看,老闆霍特比穿得比他還顯得人模狗樣,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看起來像要去教堂宣誓結婚一樣。不等多賓斯問什麼,霍特比就拉上他出了公司,坐著一輛租來的商務車直奔機場。到了機場,霍特比又不知道從哪變出那麼一個寫著漢字的牌子,高舉著來到了接機口。

    「嗨,嗨!馮先生,這兒呢!」

    正在多賓斯猜測著客人身份的時候,又有一撥乘客從機場裡走出來了。霍特比目光銳利地在這群人中發現了自己的目標,於是把牌子舉得更高,並不顧公共禮儀地大聲喊了起來,惹得周圍的接機者紛紛向他投來白眼。

    「是霍特比先生吧?」一位東方面孔的中年人聞聲向這邊走了過來,他徑直走到霍特比的面前,微笑著用英語向他打了個招呼,「我是馮嘯辰,我們應當是在8年前見過面吧?」

    霍特比早已把牌子遞到了多賓斯的手上,他向馮嘯辰伸出兩隻手,熱情地握著馮嘯辰的手,回答道:「是的是的,馮先生的記性真好,我們上次見面是在1995年,到現在正好是8年時間了。」

    馮嘯辰笑道:「我的記性可沒有霍特比先生那麼好。當年見過那一面,時隔8年,如果不是你向我打招呼,我還真認不出你呢。」

    霍特比謙虛道:「其實我的記性很差,只是我一直關心中國的新聞,經常在中國的新聞裡看到馮先生的照片,所以就記住了馮先生的樣子。不過,馮先生看起來比那些新聞照片裡要年輕得多,剛才那一會,我都有點不敢認呢。」

    多賓斯在旁邊跟著傻笑,心裡卻好生覺得震撼。霍特比是個挺隨和的人,平時到各家公司去跟人家應酬的時候,顯得挺熱情,但那種熱情完全是平等的。而此時,霍特比的臉上佈滿了諂媚之色,多賓斯堅信,自己在霍特比面前也不會顯得如此諂媚,這位馮先生難道不僅僅是公司最重要的合作夥伴,還兼任著霍特比的重生父母?

    多賓斯還真猜對了,對於霍特比而言,馮嘯辰的確堪比重生父母。當年霍特比所服務的公司破產,霍特比成為一名失業者,上有老、下有小,日子過得拮据無比。在這個時候,一位名叫包成明的中國商人僱傭了他,讓他幫助在歐洲蒐集一些技術情報,並給了他一份還過得去的薪水,把他從苦難中拯救了出來。

    更大的機遇來自於此後。在1995年的慕尼黑國際工程機械展會期間,包成明通知霍特比到慕尼黑去會見這位名叫馮嘯辰的中國官員。馮嘯辰向霍特比交付了一項任務,讓他出面註冊一家投資公司,由幾家馮嘯辰控制的海外公司參股。霍特比註冊的公司主要任務是在歐洲市場上進行投資,投資的對象主要是具有一些技術但同時經營困難的歐洲企業。馮嘯辰聲稱自己並不在乎這些投資能夠取得多少效益,只要霍特比能夠在這些公司中擁有一定的話語權就足夠了。

    霍特比至今也沒弄明白馮嘯辰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他還是不折不扣地照辦了。辦公司當然比蒐集情報更高端,收入也明顯提高了一截。由於在許多家公司都擁有少量的股權,霍特比在業界的關係網得到了加強,時不時也有人請他吃飯了,出入各種高檔場所地機會也多了,這讓霍特比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

    在意識到馮嘯辰才是自己真正的老闆之後,霍特比開始認真研究這位新東家。他在報刊資料數據庫中檢索馮嘯辰的名字,意外地發現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非常高。他蒐集了涉及到馮嘯辰的那些新聞報導,通讀之後,對馮嘯辰有了新的認識,對於自己所承擔的使命也隱隱猜出了幾分。

    中國人在執行一條被稱為「韜光養晦」的政策,這個政策是公開的,顯得有些詭異。因為從常理上說,一個人或者一個國家要表現低調,只能是暗中這樣做,而不能公開向他人聲明自己正在低調,但中國人做的恰恰就是向全世界聲稱自己在低調,在隱忍,在臥薪嘗膽以圖大計,這難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嗎?

    可偏偏全世界的人都無視了中國人的這個聲明,他們堅信中國並非刻意追求低調,而是中國本來就沒啥可高調的,所謂韜光養晦不過是給自己的無能遮羞罷了。

    霍特比是少有的意識到中國人擁有野心的西方人之一,從他最早為包成明服務的時候,他就知道中國人所圖甚大。很多顯得不可一世的歐洲大公司,中國人都已經在暗中盯上了。他們在蒐集這些公司的情報,尋找這些公司的弱點,然後悄然地挖這些公司的牆角,一點一點地蠶食這些公司的市場份額和競爭力。的確,中國人現在還很弱,沒有能力掀翻這些歐洲的壟斷者。但他們目光遠大,意志堅定,他們在默默地學習著西方的先進技術,培養自己的技術隊伍,提升自己的實力,準備著厚積薄發的時刻。

    在與包成明等人接觸的過程中,霍特比能夠感覺到,與歐洲的大牌公司競爭,並不是這些中國人全部的理想,他們想要的東西還多得多,他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37
第759章 多好的同志啊

    霍特比對於中國的認識是逐漸形成的。在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他更多的只是感受到中國人的努力,還看不到中國人的實力。但進入新千年之後,霍特比越來越感覺到了中國的成長,感覺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競爭壓力。

    雙羅等三家公司與中國發計委就長距離天然氣壓縮機採購項目的爭鬥,霍特比也偶然地從一位朋友那裡聽說過。那位朋友與雙羅公司的銷售總監麥克斯溫有點私交,因此也知道雙羅公司最終選擇大幅度降價的目的在於打壓中國自己的壓縮機研發能力。那朋友在把此事轉述給霍特比聽的時候,稱這是一個非常高明的營銷案例,而霍特比聽到之後,卻嗤笑不已。

    以他對中國人的瞭解,知道雙羅、希曼茲等公司純粹就是自作聰明,他們在價格上的讓步最終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中國人不是那種鼠目寸光的人,絕對不會因為眼前的便宜而放棄了長遠的考慮。不管雙羅公司的報價多少有吸引力,中國人都會鍥而不捨地開發自己的技術,直到把雙羅等公司徹底壓在下面為止。

    這兩年的事情,印證了霍特比的猜測。在從國外訂購了40台壓縮機之後,中國並沒有放棄國產壓縮機的開發。在即將開始的西氣東輸第三期項目中,一家名叫榆北重型機械公司的中國企業獲得了一半的壓縮機訂單,而包括雙羅在內的幾家國外企業分配了剩下的一半,而且據說報價在上一次的基礎上又被攔腰砍掉了一半。霍特比從他那位朋友那裡打聽到,經過五年的持續改進,中國自產的壓縮機品質已經與歐美產品相差無幾,而其對新一代壓縮機的研究甚至走在了歐美同行的前面。

    壓縮機的事情,與霍特比沒有什麼關係,他的公司是做電子信息產業投資的。去年,有一家霍氏公司參股的英國電子公司因為經營不善而破產了,霍特比把這個消息通知給包成明之後,包成明很快向霍特比傳達了一個指示,要求霍特比把這家公司收購進來。

    霍特比用比買垃圾稍微貴一點的價格,買下了這家公司,然後又按包成明的指示把這家公司轉賣給了一家中國的電子企業。中國電子企業買下這條公司之後,迅速把公司的所有設備和技術專利都搬回了中國,又注入大量資金,在中國讓這家公司起死回生,接著又讓它殺回了歐洲市場。

    沒有人對這筆交易提出什麼異議,相反,因為霍特比賣出這家公司的時候獲得了一個比較高的溢價,他還在行業內被人稱讚為極具經營眼光。不過霍特比自己知道,這個比較高的溢價對於中國人來說,不過是從左邊口袋裝到右邊口袋而已,因為霍氏公司的主要股份是掌握在五家面目模糊的海外公司手裡的,而這五家海外公司的幕後老闆,肯定都是中國人,這些溢價於是又重新回到了中國人的手裡。

    霍特比正是從這次交易中,猜到了當年馮嘯辰布下他這顆棋子的目的。馮嘯辰讓他把目光對準那些有技術但經營不善的企業,正是打了未來收購這些企業的主意。這些企業的技術在歐洲值不了多少錢,但搬到中國去就值錢了。中國企業當然也可以直接到歐洲來收購這些企業,但因為各種原因,這種收購往往會遇到各種麻煩,有時候甚至無法達成。由霍特比先以歐洲企業的身份把這些破產企業買下來,再從霍特比手上賣給中國人,難度就小得多了,畢竟買賣雙方都是一家人,想搞點什麼名堂也容易得多。

    自己只是馮嘯辰雇的掮客,而且類似於自己這樣的掮客,在歐洲估計還有很多。馮嘯辰在8年前就布下了這個局,目的是為了在8年後用這些受他控制的歐洲公司來幫他完成收購歐洲企業的任務,這份心思實在是太縝密、太陰險了。如果馮嘯辰的陰謀能夠實現,歐洲就會被馮嘯辰侵蝕得百孔千瘡,而中國人將會因此而獲得強大的競爭力。

    可是,這一切與自己又何干呢?霍特比在心裡冷冷地想到。

    自己的僱主是中國人,那麼自己當然應當為中國人做事。做得好了,自己的薪水就能提高,父母妻兒都能夠過上好日子。反之,如果自己拒絕為虎作倀,那麼人家就會把他一腳踢開,另換一個聽話的掮客,照樣能把歐洲人的底褲掏去賣掉。掮客的本份就是全心全意地為僱主服務,歐洲的興衰與他霍特比何干呢?

    再說,歐洲的衰敗也並非是由於他霍特比不忠不孝,歐洲人實在是太懶了,太驕傲了,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中國人加班的時候,歐洲人在喝咖啡;中國人想事的時候,歐洲人在喝咖啡;中國人跑來收購歐洲人企業的時候,歐洲人依然是一手端著咖啡,一手去拿筆簽字,賣了這些祖產用來換咖啡豆。這樣一群轉世的咖啡蟲,餓死了又能怨誰?

    霍特比想明白了這一切,也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精神抖擻地投入了充當歐奸的偉大事業之中。他以更敏感的嗅覺,尋找那些有資格成為中國人獵物的歐洲企業,勤勤懇懇地跑過去參股,再兢兢業業地與企業裡的高管們交朋友,套取企業的內幕,等著僱主送來絞索,把這些企業高高地掛在東南樹枝上。

    “霍特比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馮嘯辰與霍特比握過手之後,熱情地向他介紹著自己的隨員:“這位是中國羅冶機械集團公司副總經理王偉龍先生,這位是中國辰宇工程機械公司總經理楊海帆先生,這位是中國裝備工業集團公司項目管理部部長冷飛雲先生,這位是黃明先生、陳默女士……”

    霍特比挨個地與馮嘯辰的隨員們握手,說著各種熱情洋溢的歡迎詞。他也分不清楚這些職位意味著什麼,但既然是跟著馮嘯辰來的人,顯然都是需要他去奉承的,客氣一點總沒什麼錯。

    簡單的見面程序之後,霍特比領著一干中國客人向停車場走去。他親自幫馮嘯辰拉著行李箱,倒把先前負責給馮嘯辰拉行李箱的秘書蒙洋給閃在一邊去了。蒙洋搶了兩回,都沒能從霍特比手上把行李箱搶過來,只能苦笑著去幫王偉龍拿行李。

    多賓斯見老闆都如此慇勤,也不敢顯得太怠慢,他看到旁邊有位東方面孔的乘客顯得比較老態,手裡還拉著一個大箱子,便一個箭步躥過去,把箱子的拉桿搶到了自己的手上。那老者錯愕了一下,接著就大聲嚷叫起來,喊的卻是日語。黃明、陳默等人也是愣了好一會,才知道多賓斯擺了烏龍,趕緊上前解釋,讓多賓斯把箱子還給那位陌生的老者,總算是沒鬧出啥糾紛來。

    身後的那些鬧騰,霍特比一無所知,他陪著馮嘯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而且有意無意地與其他人拉開了一點距離。看看身後沒人竊聽,霍特比低聲說道:“馮先生,包先生在電話裡交代過我了,讓我全力配合你在英國的工作,請問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馮嘯辰說:“我們這次到英國來,是為了尋找一批配件供應商。羅冶公司是一家專業從事大型露天礦設備生產的企業,同時正在開發海洋石油裝備,他們希望在歐洲市場上找到幾家工業控制模塊的供應商,與他們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辰宇工程機械公司是做工程機械的,他們同樣需要一些工控模塊的供應商。包成明說你對歐洲的電子企業非常瞭解,所以我才讓他與你聯繫,請你幫助我們完成供應商的招募和遴選工作。”

    “這是我應該做的。”霍特比趕緊表著忠心,接著又匯報導:“接到包先生的指示之後,我聯繫了幾十家電子企業,有一部分是在英國,還有一部分是在歐洲大陸。這些企業都具備設計和生產工控模塊的能力,在歐洲市場上也是小有名氣的。我和他們已經預約過了,他們表示我們隨時可以上門去洽談。”

    “太好了,霍特比先生果然是能力出眾,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夠和這麼多企業取得聯繫,實在是難得。”馮嘯辰隨口便給了霍特比一個表揚。

    霍特比心里美美的,像是小學生得了班主任的表揚一般。他接著壓低聲音說:“這些企業都是我過去接觸過的,對於各家企業的技術實力,還有業務狀況,我都有詳細的記錄,而且已經整理出來,馬上就可以提交給馮先生。目前歐洲的製造業不太景氣,這些生產工控模塊的企業經營也比較困難,馮先生在談判的時候可以利用這一點,讓他們接受一些對我們有利的條件。”

    “謝謝霍特比先生的建議。”馮嘯辰這回的態度真誠了許多。多好的同志啊,不但能夠幫著聯繫供應商,連供應商的底細都摸清楚了,讓自己在談判的時候能夠知己知彼,有了這樣一條內線,自己在歐洲辦事可就輕鬆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5 11:37
第760章 一家叫Spring的酒樓

    帶大家到賓館辦完入住手續,霍特比又帶著幾分怯怯的神情來向馮嘯辰請示吃飯的問題,照他的說法,馮嘯辰一行初到英國,他無論如何是要盡一下地主之誼的。這裡也需要解釋一下,霍特比雖然實質上是馮嘯辰的僱員,但名義上卻是一家獨立的英國公司的CEO。這一次馮嘯辰一行到英國來,食宿都是自理的,霍特比只是作為一個業務夥伴,幫著接機、安排酒店而已,馮嘯辰不會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包下來。

    對於霍特比的請求,馮嘯辰倒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他說:“非常感謝霍特比先生的好意,不知道你有什麼安排呢?”

    霍特比頓時滿臉春風,說:“各位到英國來,按道理說,我應當請各位去品嚐正宗的英國餐。不過,據我認識的中國朋友說,中國人對於英國餐非常不適應,或者直白一點地說,中國人認為英國餐非常難吃。”

    “這或許是習慣問題吧。”馮嘯辰委婉地說。

    霍特比說:“不不不,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我也必須說,英國餐的確是非常難吃,英國人天生缺乏做飯的天賦。各位先生遠道而來,旅途辛苦,我就不用這種難吃的飲食來增加大家的煩惱了。如果馮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想請各位去吃正宗的中國餐。”

    “中國餐?”馮嘯辰的眼睛裡露出一些古怪的神情,“怎麼,在倫敦也有正宗的中國餐嗎?”

    “是的是的。”霍特比說,“在倫敦現在已經有很多中國餐館,不過據我的朋友說,最正宗的是一家名叫Spring的酒樓,是一位德國人開的。那家餐館離這裡也不遠,我已經提前打電話約好位置了,如果馮先生同意,我就請你們各位先生去品嚐一下我們倫敦的正宗中國餐。”

    “一家叫……春的酒樓。”馮嘯辰好懸沒笑出聲來,他點了點頭,說:“好的,我沒意見,咱們就去見識一下那家叫Spring的酒樓吧。”

    一行人簡單洗漱之後,由霍特比帶路,步行前往他所說的酒樓。酒樓住於一處繁華鬧市,門面挺大,在原有的建築之上還做了一些裝修,加上了中式的飛簷斗栱之類,門前還掛著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充分迎合了英國人心目中的中國印象。酒樓大門的門楣上,有一塊漢字牌匾,上面赫然寫著四個漢字:春天酒樓。

    “咦?”蒙洋、黃明等人同時詫異地轉頭去看馮嘯辰,作為馮嘯辰的老牌下屬,他們可知道在京城也有一家春天酒樓,而且這家酒樓與馮嘯辰頗有一些淵源。王偉龍則是轉頭去看楊海帆,他這些年與楊海帆打的交道不少,私底下還一起喝過幾回酒,關於春天酒樓與楊海帆的關係,他是瞭解得非常清楚的。大家現在沒弄明白的,就是這家春天酒樓與在中國各個城市都有連鎖分號的春天酒樓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

    馮嘯辰和楊海帆二人都是微微笑著,馮嘯辰還向眾人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要聲張。大家從這個手勢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合著這家倫敦春天酒樓就是國內春天酒樓的分號,霍特比向他們隆重推薦的正宗中國餐館,居然是馮嘯辰姐姐的產業。

    一群中國人保持著心照不宣,笑呵呵地往酒樓裡走。霍特比則是一邊走一邊眉飛色舞地向眾人介紹著這家酒樓的不凡。據他說,這家酒樓是由一位德國女士開辦的,這位德國女士曾在中國學過十幾年的中餐,三年前才回到歐洲,開始興辦中國餐館。目前整個歐洲已經有十幾家同名的春天酒樓,在當地都頗有聲望。

    倫敦的這家春天酒樓,是前年開業的,一開業就轟動了整個倫敦的美食界,好吧,如果倫敦存在一個美食界的話。在過去兩年時間裡,春天酒樓一直都保持著一座難求的盛況,成為當地人宴請尊貴客人的首選場所。霍特比提前了很多天打電話定座,這才定下了一個包間,如果今天馮嘯辰不同意吃中餐,霍特比就只能取消這個預定,為此還必須付出不菲的違約金。

    吃飯的過程自然不必細述了。這家春天酒樓雖然開在倫敦,卻沒有受到橘生淮北的影響,口味與在中國國內的春天酒樓毫無二致,甚至連服務方式都如出一轍。陳抒涵從創辦春天酒樓之初,就特別注重質量控制,對廚師、服務員等的培訓非常嚴格。春天酒樓在國內開辦了上百家分店,每家分店的菜品質量都沒有差異,這在國內飲食界也是被當成一個樣板的。現在春天酒樓的分店已經開到了國外,陳抒涵依然沒有放鬆要求,從這家倫敦分店的菜品來看,陳抒涵的管理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酒桌上,霍特比頻頻勸酒,與所有人都打得火熱,這也體現出了他的掮客本性。馮嘯辰早就向大家介紹過,說霍特比是他認識的一位英國商人,與中國的許多企業都有過聯繫,對中國頗為友好。這一次大家到歐洲來,需要仰仗霍特比為大家聯繫合作企業。這其中,楊海帆對霍特比的老底是非常清楚的,但他當然不會把事情挑破。其他人心裡有些懷疑霍特比的真實身份,但既然馮嘯辰這樣說了,大家也不會去質疑,只是紛紛舉杯向霍特比表示感謝,又說未來一段時間要多多麻煩霍特比先生,有機會定當感謝。

    酒足菜飽,大家閒坐聊天,馮嘯辰忽然笑著對霍特比問道:“霍特比先生,你平時經常到這裡來用餐嗎?”

    霍特比搖搖頭,說:“我只來過三次,都是因為涉及到非常重要的談判。這個地方的座位太難預訂了,而且價格上也……”

    說到這裡,他尷尬地笑了笑。他剛剛請馮嘯辰他們在這裡吃過飯,這個時候說價格昂貴似乎有些不妥。

    馮嘯辰卻是聽懂了,他笑著說:“這好辦,既然是中餐館,那我幫你跟餐館的老闆打個招呼,讓她給你發一張黑卡,以後你帶客人到這裡來用餐,可以享受優先待遇,價格上也可以享受一個不錯的折扣,你看如何?”

    “這個……恐怕不太容易吧?”霍特比結結巴巴地說,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其實,這家酒樓雖然僱用了不少從中國請來的廚師和一些管理人員,但它的老闆卻是一位德國女士,它或許不能算是一家中國餐館。”

    馮嘯辰沒有理會霍特比的話,他按鈴叫來服務員,又讓服務員替他叫來了大堂經理,然後對大堂經理說道:“你們的老闆克林娜女士現在應當就在你們倫敦分店吧?請她到我們包間來一下,就說有位從中國來的姓馮的先生找她。”

    大堂經理愕然了幾秒,然後便屁顛屁顛地找老闆去了。倫敦分店有自己的經理,但這位馮先生說的克林娜女士卻是他們歐洲總店的老闆。克林娜女士平時很少到倫敦來,她是昨天才到的,酒樓裡絕大多數的下級員工都不知道此事,只有像大堂經理這個級別的管理人員才知道這個消息。眼前這位馮先生直接說出克林娜就在倫敦,顯然不是什麼平常人,大堂經理豈敢怠慢。

    少頃,體態豐盈的克林娜在大堂經理的陪同下,來到了馮嘯辰一行所在的包間。她一進門便直奔馮嘯辰而來,在馮嘯辰面前微微一揖,笑著說道:“哥哥,你到酒樓來吃飯,怎麼事先不說一句?我還正打算和你聯繫呢。”

    克林娜正是馮嘯辰的弟弟馮凌宇的夫人,也就是馮嘯辰的弟媳。馮凌宇在德國碩士畢業返回中國的時候,克林娜也隨他去了中國。克林娜也是學機械專業的,但她學這個專業卻僅僅是為了與馮凌宇廝混,對專業沒有任何的興趣。到中國之後,她迷上了中國飲食,於是跑到春天酒樓去給陳抒涵打下手,順帶學習廚藝。

    十幾年下來,克林娜已經變成了一名優秀的中餐廚師,同時也學到了餐館管理的各種經驗,成為陳抒涵的得力助手。三年前,她受陳抒涵的委派,前往歐洲開辦春天酒樓的分店,幾年下來成績斐然。正如霍特比向馮嘯辰介紹的那樣,在歐洲每個城市裡的春天酒樓都成為當地的重要地標,挽救了一大批飽受歐洲飲食殘害的美食愛好者。

    馮凌宇一直都呆在國內,克林娜連生了三個孩子,也都放在京城,由馮立夫婦照顧。順便也說一句,對於頗受中國傳統觀念影響的馮立夫婦來說,對於小兒子娶了一個番邦女子原本是有些腹誹的。但看到因為兒媳婦是外籍,所以不受計生政策影響,而且極能生養,給他們一口氣添了兩個孫子和一個孫女,老兩口便轉嗔為喜了。

    克林娜在歐洲管理餐館,平均一個月要回一趟中國,去看望丈夫和孩子。這樣兩頭奔波自然是非常辛苦的,但她卻樂此不疲,這或許就是德國女人的強悍吧。

    這一回,馮嘯辰要到倫敦來辦事,克林娜正好在歐洲,聞訊便專程趕到倫敦來,等著看是否能夠幫馮嘯辰做點什麼事情,順便也視察一下倫敦分店。馮嘯辰一行到達倫敦的時間,克林娜是提前知道的,只是沒想到負責接機的霍特比會陰差陽錯地把馮嘯辰等人請到春天酒樓來吃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6 17:32
第七百六十一章 我們沒有這樣的習慣

    聽到克林娜的問話,馮嘯辰笑著指了指霍特比,說:「是我的朋友霍特比先生安排的,他說你們酒樓是全倫敦最好的中餐館,他還說他是提前了很多天預訂的位子。」

    「哦,是嗎?」克林娜用漂亮的大眼睛看了霍特比一眼,柔聲說:「謝謝霍特比先生對我們酒樓的稱讚。」

    霍特比趕緊站起身,手足無措地說:「哦,不不不,我不知道原來夫人和馮先生早就認識,如果我早知道的話……」

    說到這裡,他不知道該往下怎麼說了。他知道自己擺了個烏龍,雖然不知道克林娜和馮嘯辰到底是什麼關係,但看起來顯然是很親近,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還在馮嘯辰面前說了半天這家酒樓的淵源。當然,他也很慶幸自己選擇了春天酒樓,並且對它讚不絕口,如果他今天換了另一家中餐館來宴請馮嘯辰一行,沒準就犯錯誤了。

    馮嘯辰擺擺手,讓霍特比不必解釋,接著又轉頭對克林娜說:「克林娜,這位霍特比先生是我在倫敦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之一,他以後或許還會經常帶客戶光顧你們酒樓,你是不是可以考慮給他一張貴賓黑卡,給他一個比較好的折扣。」

    「哦,當然可以!」克林娜滿面笑容,爽快地答應著。前面馮嘯辰介紹了霍特比,但並沒有說霍特比與他有什麼關係,所以克林娜是不會主動給霍特比送貴賓卡的。現在馮嘯辰提出來了,克林娜確認了霍特比對馮嘯辰非常重要,那麼送一張貴賓黑卡又算什麼呢?

    她轉頭向陪同自己前來的大堂經理低聲吩咐了一句,大堂經理立馬轉身出去,等她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了一張黑卡。克林娜向她點點頭,大堂經理便恭恭敬敬地把黑卡遞到了霍特比的面前。

    「哦,這是給我的嗎?我真是太榮幸了!謝謝克林娜女士,謝謝馮先生!」

    霍特比雙手從大堂經理手裡接過黑卡,臉上的表情十分誇張。春天酒樓的黑卡在交際圈裡還是有些地位的,能夠擁有這裡的黑卡,會在請客的時候給人一種不明覺厲的牛叉感覺,這是能給他加分的。當然,霍特比覺得激動的更大原因在於馮嘯辰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他只是抱怨了一句春天酒樓的座位難訂,馮嘯辰就讓人送給他一張黑卡,這說明在馮嘯辰的心目中,他霍特比是有一些地位的。這就像領導在你兒子過生日的時候那天突然給你送了一盒廉價巧克力,價錢甚馬的都是浮雲,領導對你垂青才是最重要的。有這麼青睞你的領導,你還能不為他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用一張黑卡打發了霍特比,馮嘯辰又和克林娜聊了幾句閒話。克林娜幾乎每個月都要回一起中國,與馮嘯辰的上次見面也就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二人之間還真沒多少要聊的。楊海帆和克林娜也挺熟,因為克林娜算是陳抒涵的合夥人,馮凌宇則是楊海帆的下屬,兩家人平日裡也經常走動,此時在異國他鄉見面,楊海帆自然也要和克林娜寒暄幾句,這也不必細說了。

    這段小插曲讓霍特比更加堅定了為馮嘯辰賣命的決心,他發現克林娜在馮嘯辰面前也是帶著幾分恭敬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家春天酒樓的背後,一定也有馮嘯辰的影子。能夠把生意做出工業圈,進入餐飲業,這反映出馮嘯辰具有強大的能量,誰知道他還有多少其他的產業呢?此外,春天酒樓沒準也是馮嘯辰的眼線之一,霍特比如果三心二意,存著糊弄敷衍馮嘯辰的心思,人家肯定輕而易舉地就能夠識破。

    為這樣一位有能量的老闆服務,應當是一個正確選擇吧,霍特比對自己說。

    第二天一早,霍特比帶著小跟班多賓斯,領著馮嘯辰一行來到了位於倫敦的一家電子公司。這家電子公司名叫菲德爾曼公司,正是專業從事工業控制模塊製造的,在此前也曾與一些中國裝備企業合作過。不過,早些年中國企業與菲德爾曼公司的合作主要是直接購買其現成的工控模塊,而馮嘯辰他們這一次來,卻是要請菲德爾曼公司為羅冶和辰宇工程機械公司量身定製模塊。

    「開發新的模塊?這是不可能的!」

    談判一開始就奔著結束的節奏而去了。剛剛聽完王偉龍代表羅冶所提出來的要求,菲德爾曼公司的技術總監芬尼就大搖其頭,做出了一個斷然拒絕的回答。

    「芬尼先生,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沒等中方的人說什麼,霍特比搶著發言了。他今天的身份是一位中介,負責幫中國人尋找技術供應商。菲德爾曼公司是他早就聯絡好的,現在當著馮嘯辰等人的面掉了鏈子,霍特比當然有些臉上掛不住了。

    「因為完全沒有必要。」芬尼牛烘烘地說,「剛才這位先生所提出的要求,我們已經有三種很成熟的模塊可以實現,分別是fd301,ft5504和ny4000。只要這位先生所在企業的工程師好好地研究一下這三種模塊,就不會提出什麼其他的要求了。」

    「我們過去使用過fd301,另外兩種模塊我們也已經採購過一些,在實驗室裡做過測試。不過,這三種模塊都不能完全滿足我們的要求,這也是我們希望菲德爾曼公司幫助我們開發一種新模塊的原因。」王偉龍解釋道。

    芬尼說:「我們這三種模塊在開發的時候是充分進行過市場調查的,它們能夠完美的滿足市場上對於此類自動控制的需求。如果你們覺得這三種模塊不夠用,那肯定是你們的產品設計存在問題,我想你應當讓你們的工程師好好檢查一下他們的設計。」

    「可是,芬尼先生,剛才王先生已經說過,他們使用過你們的這三種模塊,但覺得它們並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難道你們不應當從客戶的角度出發來修改產品嗎?」霍特比問。

    「抱歉,我們沒有這樣的習慣。」芬尼聳了聳肩,露出一個很欠揍的表情。

    黃明插話道:「芬尼先生,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剛才所說的那三種模塊,最新的一種也是2000年設計定型的,而現在是2003年,工業控制領域裡已經有了很多新的概念。王先生他們正在開發的是一款準備在2005年上市的新產品,他們希望採用最新的工業控制技術,這應當是合理的吧?」

    芬尼看了看黃明,點了點頭,說:「的確,你說得對,現在工業控制領域裡已經有了一些新的概念,我們也正在開發新一代的工控產品,這也是我們沒有時間專門為這位王先生的企業開發專用模塊的原因。如果王先生的企業準備使用新的工控技術,可以等我們的新產品推出之後,再進行選擇。」

    「你們的新產品大約會在什麼時候推出?」王偉龍問。

    芬尼說:「我們的原計畫是明年10月,不過我們設計部門剛剛有了一些很天才的想法,打算推翻原來的設計,這樣一來,產品的上市時間可能會推遲到2005年的7月份。」

    眾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一種無奈與憤怒交織的神情。羅冶打算在2005年推出新產品,而配套的工控模塊要到那時候才能上市,那還來得及嗎?萬一屆時菲德爾曼的工控模塊根本就不支持羅冶打算採用的幾種新技術,那豈不是抓瞎了?

    馮嘯辰在旁邊看著這一切,心裡冷笑不已。菲德爾曼公司的經營情況,霍特比都已經向馮嘯辰匯報過了,這家公司因為產品開發滯後,經營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困難,處於朝不保夕的狀態。如果能夠從中國企業手裡拿到一個大訂單,菲德爾曼公司將有可能起死回生。反之,如果拿不到這個訂單,光憑歐美市場上的需求,菲德爾曼公司今年估計還要繼續虧損,而它的股東已經無法容許它再虧損了。

    明明是一隻喪家之犬,非要裝出一副貴族嘴臉,對送上門來的客戶都這樣拽,這些英國的沒落貴族真應當好好地整治一下才行。

    「芬尼先生,我只想強調一句。」馮嘯辰冷冷地開口了,「我們希望貴公司為我們量身定製一種新的工控模塊,以滿足我們新產品的設計要求。如果貴公司的模塊性能符合我們的要求,質量可行,價格也在我們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我們將在未來三年內訂購2000套。」

    「嗯哼,那又如何?」芬尼不為所動,用同樣冷冷的口吻反問道。

    馮嘯辰站起身,說:「我們的要求已經向貴公司陳述過了,我們會給貴公司一星期的時間考慮。我提醒芬尼先生,請把這件事向你們的總裁做一個匯報,由他來決定是否要接受我們的訂單。」

    說罷,也不等芬尼做什麼表現,他推開身後的椅子,轉身就向外走。他這一走,其他的中國人也都紛紛起身,跟著他離開,黃明還衝著芬尼送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

    霍特比也站了起來,他黑著臉看了看芬尼,然後說:「芬尼先生,我建議你把這件事向斯泰爾先生做一個詳細的匯報,我想他對於這件事應當會有不同的看法。」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1 07:04
第七百六十二章 他們會慢慢適應的

    斯泰爾正是菲德爾曼公司的總裁,此前霍特比是與斯泰爾聯繫的,聲稱可以為菲德爾曼介紹一個中國客戶,當時斯泰爾非常高興,還許諾事成之後給霍特比一份回扣。不巧的是,馮嘯辰一行到倫敦來的時候,斯泰爾卻因為私事暫時離開倫敦了,臨行前讓公司的技術總監,同時也是公司的合夥人之一芬尼來接待這群中國客人。

    芬尼是搞技術的,凡事都從技術部門的角度出發,他覺得額外開發一種新的工控模塊太浪費時間,而且也與他目前正在做的事情相衝突,所以拒不接受中方的要求。霍特比無奈,只能讓芬尼把這件事向斯泰爾做個匯報,期望斯泰爾能夠從公司經營的角度出發,慎重考慮與中方的合作問題。

    一行人從菲德爾曼公司出來,霍特比悻悻然地跑到馮嘯辰面前,向他道歉,說自己事先沒有與對方充分溝通,導致出了這樣的岔子。馮嘯辰卻是不以為然,淡淡說道「沒關係的,我想芬尼先生很快就會想通的。」

    「我馬上和斯泰爾先生聯繫,向他說明這件事的利害,我想他是會知道該怎麼辦的。」霍特比說。

    馮嘯辰想了想,說「也好,你說過,斯泰爾先生是你的朋友,這件事還是應當跟他說一下,給他一個機會。芬尼先生或許是離這個世界太遠了,根本就不知道今天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是的是的,我想……一定是這樣的。」霍特比連聲地附和著,心裡卻是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芬尼的作派,霍特比是很熟悉的,這也是絕大多數英國人或者說歐洲人的作派,稱為一種老爺作風也不為過。可今天的歐洲已經沒法再做老爺了,像菲德爾曼這樣的公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哪裡還有什麼老牌帝國主義企業的樣子。相反,馮嘯辰所代表的中國企業,倒是混得風生水起,手裡攥著大把大把的錢,已經擁有了市場的發言權。

    馮嘯辰說願意給菲德爾曼公司一個機會,這句話說得霸氣側漏,把一個市場新貴的嘴臉展現得淋漓盡致。作為一名英國人,霍特比對於馮嘯辰這種霸氣自然帶著幾分不滿、幾分嫉意,還有幾分羨慕,但是,他現在是馮嘯辰的僱員,屁股只能坐在馮嘯辰這邊,心裡再多的民族情緒也抵不過馮嘯辰給的高薪。

    「嘯辰,你覺得菲德爾曼會屈服嗎?」王偉龍在一旁對馮嘯辰小聲地問道,他和馮嘯辰說的是中文,倒也不怕被霍特比聽見。

    「如果他足夠識時務的話,我想他會屈服的。」馮嘯辰說。

    王偉龍說「其實,這位芬尼先生說的情況,我們事先也是有心理準備的。國外有很多公司是不為其他企業定製產品的,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計畫開發新產品,用戶根據他們的配件規格來設計自己的整機產品。芬尼說的那三種模塊,我們也是研究過的,如果菲德爾曼公司堅持不能按照我們的要求其他的模塊,我們用那三種模塊也能將就,就是產品的設計要做一些調整,達不到最好的效果。」

    楊海帆在一旁插話說「老王說的這個情況,我們也瞭解過。歐洲有很多老牌的公司的確是挺頑固的,過去我們搞裝載機、挖掘機、泵車這些新產品的時候,曾經和不少歐洲的配件廠商聯繫過,請他們按照我們的產品要求設計新的配件,大多數企業都表示不同意,說他們的配件是有規格的,不能改變。每次到最後,我們都只能按照他們所的配件規格來修改我們的設計。」

    「是這樣嗎?」馮嘯辰笑著問,「如果是雙羅、希曼茲、普邁這些大公司找他們,他們也不願意設計新配件?」

    「這倒不至於……」楊海帆苦笑道,「人家畢竟是大公司,這些配件企業肯定是要照著他們的要求配件的。」

    馮嘯辰一攤手,說「這不就對了嗎?說到底,還是誰的實力更強的問題。如果整機企業的實力強,配件企業就得照著整機企業的要求配件。反過來,如果整機企業的實力弱,那就只能照著人家的配件來改自己的設計。」

    「是這個道理。」楊海帆點頭認同,他向馮嘯辰問「那麼,嘯辰,你覺得我們算是實力強,還是實力弱呢?」

    「當然是實力強。」馮嘯辰不假思索地說,「我剛才跟芬尼說了,我們可以訂購2000套模塊。這年頭,除了咱們,還有哪個國家的企業能夠一下子訂購2000套控制模塊的?」

    王偉龍說「嘯辰,你這就是偷換概念了吧?人家說實力,說的是技術水平,你說的是採購量,這能是一碼事嗎?」

    馮嘯辰反駁道「老王,你聽誰說實力是指技術水平?你的技術水平是世界第一,但一年只能賣兩台泵車;我的技術水平是世界倒數第一,但我一年能賣200台泵車,你說誰的實力強?」

    「你這是強詞奪理!」王偉龍笑著斥道。不過,馮嘯辰的意思,他倒是明白了,能夠一口氣訂購2000套工控模塊,絕對是一個大客戶了。做企業的,還真不在乎客戶的技術水平如何,有錢的就是重要客戶,沒錢的就沒有話語權。

    過去羅冶、辰宇公司到歐洲來採購配件,人家不放在眼裡,說到底就是需求量小,人家不屑於為你服務。這些年,中國的裝備產品開始進入國際市場,憑藉價格上的優勢,佔據了不小的市場份額。產品銷售量上升了,對於配件的需求量自然也就增加了,不知不覺之間,中國企業也開始成為配件市場上的大客戶了。

    作為大客戶,自然就可以享受到大客戶的待遇。這次出國之前,馮嘯辰就明確提出,要理直氣壯地要求國外配件企業為自己量身定做合適的配件,在價格上也應當享受優惠,要有一種「客大欺店」的霸氣。對此,王偉龍、楊海帆都有一些不適應,大家剛剛見過的這位芬尼先生,顯然也不適應。

    「沒關係,他們會慢慢適應的。」馮嘯辰信心滿滿地說道。

    與菲德爾曼的初次接觸結果不盡人意,馮嘯辰並沒有因此而責怪霍特比,只是讓霍特比抓緊時間聯繫一下斯泰爾,看斯泰爾是不是也和芬尼一樣,死守著英國貴族的傲氣,不願意低頭。馮嘯辰表示,如果斯泰爾也不願意低頭,那麼這件事就算了,世界上並非只有菲德爾曼公司一家能夠設計這類工控模塊,在今天這個世界上,手裡有錢還愁沒人上趕著來賣產品嗎?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霍特比領著馮嘯辰一行,又走訪了十幾家英國企業,商談不同配件的採購問題。與這些企業的談判情況各不相同,有些企業聽說大客戶上門,極盡謙恭,滿口答應中方的各種要求;有的企業則和菲德爾曼那樣,表示自己沒有興趣為客戶定製產品,自己生產的產品規格就是這些,愛要要,不要滾……

    遇到後一種情況,馮嘯辰倒也不惱不急。有時候冷飛雲、黃明他們氣得吹鬍子瞪眼,馮嘯辰還要反過來勸慰他們,讓他們稍安勿躁。

    霍特比向馮嘯辰承諾馬上和斯泰爾聯繫,但鑑於斯泰爾因私事請了假,不在公司,所以霍特比只能是在斯泰爾的座機上留了言,請斯泰爾回公司後務必過問一下有關中國人訪問菲德爾曼公司的事情。

    霍特比倒不是找不到斯泰爾的手機號,而是覺得斯泰爾既然請了假,那麼現在就屬於私人休假的時期,打電話談公事屬於侵犯私人權益的事情,這在歐洲的企業裡是比較忌諱的。霍特比想到這些的時候,難免又會聯想到自己的中國僱主。包成明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從來也不關注是不是休息時間,反過來,包成明也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如果有什麼突發的事情,不管是節假日還是深更半夜,霍特比都可以給他打電話。在中國人的概念裡,似乎並沒有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的區分,這或許就是他們能夠快速追趕上來的原因之一吧。

    斯泰爾是在馮嘯辰他們造訪菲德爾曼公司的三天之後才回到倫敦的。他辦公室的電話裡已經攢了幾十條留言,其中當然大多數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當聽到霍特比的留言時,斯泰爾打了個激靈,他掐斷了電話錄音,馬上把芬尼喊到了他的辦公室。

    「斯泰爾,你回來了,你的事情辦好了嗎?」芬尼見到斯泰爾的時候,關心地問著。他們倆是合夥人,關係是非常近的。

    斯泰爾點點頭,說「都已經辦好了,謝謝你的關心,芬尼。對了,芬尼,在我離開的這幾天裡,公司有什麼事情嗎?」

    「什麼事情也沒有。」芬尼漫不經心地說。

    「什麼事情也沒有?」斯泰爾狐疑地看了芬尼一眼,然後問道「我聽說,來了一些中國人,想和公司合作?」

    「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把他們打發走了。」芬尼聳了聳肩,做出一個滿不在乎的表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09:55
大國重工 第七百六十三章 現在補救來得及嗎

    「打發走了?什麼意思!」

    斯泰爾把眼睛瞪得老大,看著自己的搭檔。

    芬尼卻沒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妥,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淡淡地說「那群中國人想採購一批工控模塊,我向他們推薦了fd301,ft5504和ny4000這三款,但他們並不滿意,希望我們能夠為他們定製一種模塊。你是知道的,我們從來都不曾為其他企業做過什麼定製。」

    「可是我們的確為希曼茲做過定製啊。」斯泰爾好心地提醒著。

    「那不是定製。」芬尼說,「那是我們和希曼茲合作開發新的模塊,他們貢獻了對於技術應用前景的一些看法,這些看法非常有價值,我們結合他們的意見開發出了新的模塊。」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斯泰爾認輸了,「那麼,這些中國人有沒有提出什麼對技術應用前景的看法呢?」

    芬尼搖搖頭「他們只是提出了一些需求,讓我想想,好像他們提出總線設計上要使節點信息具有不同的優先級,以滿足不同的實時需求。還有,他們要求採用短幀結構,縮短傳輸時間,降低干擾率。還有其他一些,其實也都是當前業界已經提出過的概念。」

    斯泰爾問「可是我們過去並沒有在我們的產品中實現過這些要求,這難道不算是一個好的應用前景要求嗎?」

    芬尼說「這些理論已經不新穎了,我們技術部門也曾經提出來要做這樣的模組,只是因為費用上的限制,我們還沒有來得及開發而已。」

    斯泰爾引誘說「那麼現在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中國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們照著這樣的要求去開發新的模組,然後銷售給他們。為什麼你會拒絕和他們合作呢?」

    「我不喜歡中國人。」芬尼傲驕地說,「如果是希曼茲或者普邁向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想我會認真考慮的。但中國人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更懷疑他們只是為了趕時髦。這些設計理念在業界剛提出來也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中國人能用得上這樣的技術嗎?」

    斯泰爾無語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這位搭檔可能是在實驗室裡呆了太長的時間,對於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太瞭解了。

    「芬尼,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很遺憾,希曼茲最近並沒有開發新產品的要求。普邁一度是混凝土泵車的絕對壟斷者,而現在卻已經屈居第二位了。當然,我說的是它的銷售量,如果按照銷售額來計算,它目前還勉強能夠維持第一,不過業內知情人士估計,它的銷售額第一的位置也快要維持不住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芬尼聳聳肩膀,既表示自己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表示自己對此並不感興趣。菲德爾曼公司是做工控模塊的,不管誰是第一,不都得用到他們公司的模塊嗎?

    斯泰爾嘆了口氣,說「搶走普邁公司業務的,就是前兩天來訪問我們公司的那些中國人。霍特比在留言中說,來訪問的客人中有一位就是中國辰宇工程機械公司的總經理楊先生,他所在的公司目前是全球混凝土泵車銷售量最大的企業,普邁的很多傳統客戶現在都已經被他搶走了。」

    「中國人真是太卑鄙了!」芬尼恨恨地說。他並不知道辰宇公司是如何與普邁爭奪市場的,但普邁是歐洲企業,而辰宇公司是中國企業,這就足夠讓他知道如何站隊了。中國人搶走歐洲人的市場,當然是中國人的錯,這還需要討論嗎?

    斯泰爾再次嘆氣,他沉默了一會,說「也許吧,不過我們並不需要關心誰卑鄙,我們需要關心的是誰將是我們的大客戶。普邁的市場份額減少了,它對於控制模塊的需求也會減少。而辰宇公司以及來拜訪我們的另外一家名叫羅冶的公司,將會是我們的大客戶。對於這種大客戶的需求,我們還是應當認真對待的。」

    「我對他們很尊重。」芬尼辯解說,「我認真看過了他們提出的要求,向他們推薦了三種很成熟的模塊。我想,如果他們適當修改一下自己的設計,利用這三種模塊完全能夠實現他們所希望完成的控制任務,而不需要我們專門為他們開發新的模塊。我們這三種模塊在歐洲市場上都能夠滿足客戶的需求,中國人有什麼理由說不能用這些模塊?」

    斯泰爾想了想,點點頭說「那好吧,我再和霍特比談一下,讓他勸說中國人考慮我們這些非常成熟的產品。你能不能寫一個技術報告,說明這三種模塊完全能夠滿足他們的需要,這樣我和他們談的時候,也能有一個比較專業的說法。」

    「我已經和他們這樣說過了。」芬尼說,不過,說完之後,他還是答應了斯泰爾的要求,表示自己可以寫一個簡要的說明,如果中國人看不懂這個說明,那只能證明他們水平不夠,不配進入工程機械這個領域。或許,中國人更應當搞搞紡織業,他們生產的服裝和鞋襪的確符合物美價廉的標準,芬尼自己身上的穿戴就有好幾件是adeha的。

    拿著芬尼用半小時時間寫出來的技術說明,斯泰爾找了個小酒館,單獨約見了霍特比。一見面,霍特比就把臉拉得老長,很不滿意地向斯泰爾控訴芬尼的不著調。儘管馮嘯辰並沒有因為在菲德爾曼公司遭到的冷遇而遷怒於霍特比,但老霍也是經歷過世態炎涼的,豈能不知道主辱臣死這樣的古訓。他興沖沖地帶著馮嘯辰一行去菲德爾曼公司談判,本想在自己的幕後老闆面前露個臉,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這個賬他能不找斯泰爾算算嗎?

    「斯泰爾,我是把你當成老朋友,才帶著我的中國夥伴首先去了你們公司。而你們那位芬尼先生簡直就是一個混蛋,他深深地傷害了我的中國夥伴的感情,甚至於整個英國的企業都受到了他的連累,我的中國夥伴揚言他們寧可到歐洲大陸去尋找合作夥伴,而不願意與傲慢的英國貴族打交道。」霍特比憤憤然地說。

    「芬尼就是這樣的性格,你應當知道的。」斯泰爾解釋了一句,然後小心地問道「霍特比,你說的中國夥伴是什麼來頭,我怎麼覺得你對他似乎是非常在意的。」

    「如果我說出他的來頭,我想你會比我更在意的。」霍特比冷笑著說。他當然不能說馮嘯辰是他事實上的僱主,不過,馮嘯辰的真實身份也足以讓斯泰爾重視了,這是霍特比敢在斯泰爾面前撂狠話的基礎。

    「那天去訪問你們的公司的馮嘯辰先生,是中國裝備工業集團公司的總經理。」霍特比說,「斯泰爾,我建議你從現在開始,多瞭解一下中國。中國現在正在成為全球最值得關注的裝備工業強國之一,而馮先生所在的裝備工業集團公司,就是專門負責協調整個中國重型裝備研發和製造的機構。這家機構與其說是企業,不如說是中國政府的一個組成部門,擁有非常強大的權力,能夠影響到所有裝備製造企業的決策。」

    「你說的難道是前蘇聯的計畫委員會嗎?據我瞭解,人類歷史上只有前蘇聯的計畫委員會有過這樣大的權力。」斯泰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前蘇聯的計畫委員會在西方絕對是一個傳奇般的所在,能夠管理全國百姓從搖籃到墳墓的所有事務。其實,中國早年的計委也有類似的權力,但因為那時候的中國國力弱,在西方並沒有什麼存在感,所以斯泰爾能夠想起來的,也就是前蘇聯的計委而已。

    霍特比也是在西方文化氛圍中長大的,但他對於中國有更多的瞭解。他說「你說的前蘇聯的計畫委員會已經成為過去了,但中國還保留著他們的計畫委員會,只是現在改名叫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了。我的這位朋友,馮嘯辰先生,恰好就是中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的官員,他所執掌的國家裝備工業集團公司,就是直接隸屬於這個委員會的,而且代表這個委員會執行著各種政策。」

    2003年,中國進行了新一輪機構改革,經貿委被取消,有關經濟管理的職能,併入了新成立的發改委,而關於貿易的職能則併入了商務部。裝備公司作為負責協調全國重大裝備研發的機構,自然轉歸發改委直屬了。這個信息是馮嘯辰剛剛向霍特比說起過的,霍特比現學現賣,正好拿出來嚇唬斯泰爾。

    「原來是這樣。」斯泰爾覺得腦袋有點大了。霍特比說的這些機構名稱,斯泰爾不是特別懂,但霍特比想表達的意思,他是能夠明白的。霍特比所聲稱的這位「中國夥伴」,是一個很有來頭的人,手上掌握著很大的權力。而這個人到菲德爾曼公司去訪問,被芬尼給懟了。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霍特比,這件事怨我。」

    想明白這個關節之後,斯泰爾趕緊道歉,說「我不該留下芬尼來接待你的客戶,他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他得罪你的朋友,並不是故意的。霍特比,我想知道的是,我現在開始補救,還來得及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09:55
大國重工 第七百六十四章 有錢的才是大爺

    「我的朋友是非常和善的人,我想他會給你們機會的。」霍特比說。他不自覺地用上了先前馮嘯辰說過的「機會」二字,說的時候稍微覺得有點彆扭,但隨後就釋然了。可不是嗎,機會,誰說來自於中國的訂單就不是機會了?自己當初失業那麼久,都要去餐廳端盤子賺錢了,不就是因為中國人給的機會,自己才有了今天。現在斯泰爾的情況比自己當年也好不到哪去,說馮嘯辰給他一個機會,哪點說錯了?

    斯泰爾也皺了一下眉頭,但隨即就強裝出一些喜色。他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掏出芬尼寫的那份材料,一邊遞給霍特比,一邊說

    「太好了,我想我們會珍惜這個機會的。霍特比,你來看,這是芬尼根據那幾位中國朋友的要求所設計的一個解決方案,……當然,我是說這是這個解決方案的概要,詳細的方案我們隨後就會。」

    霍特比接過那份材料,剛看了一眼,臉就沉下來了。芬尼所說的解決方案,依然是上一次他所說過的使用三款已有模塊的方案,而這個方案是被馮嘯辰斷然拒絕了的。霍特比也是搞電子出身的,知道這三款模塊的確能夠解決羅冶和辰宇的需求,但達不到王偉龍他們所希望的效果。

    羅冶和辰宇都在積極地開發下一代工程機械產品,其中使用了不少業界剛剛提出來的工控理念。這些設計可以用已有的技術進行解決,但更好的方法則是專門為這些設計開發出新的模塊。馮嘯辰一行所以專程跑到歐洲來,就是想找到幾家電子企業,為他們量身定製這類模塊。如果芬尼提出的方案可行,人家又何苦大老遠地跑一趟呢?

    「斯泰爾,芬尼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這個方案是他曾經向我的朋友推薦過的?」霍特比虎著一張老臉問道。

    斯泰爾點點頭「他的確說過。不過,我估計當時大家溝通不夠充分,你的朋友可能沒有理解芬尼的意思,所以我讓芬尼做了一個文本,把他的想法詳細解釋了一下。」

    「你把這個叫做詳細解釋?」霍特比把那幾頁紙舉起來,向斯泰爾晃了晃。那上面總共也沒寫多少字,有幾個示意圖是芬尼直接用手工畫的,看起來頗有一些原始的美感,但霍特比相信,這樣的東西交到馮嘯辰手上去,對方只會把它扔進紙簍。如果這些紙柔軟一點,或許還能享受到當廁紙的待遇。

    斯泰爾也覺得有點難堪,他說「霍特比,你應當知道芬尼的脾氣。我讓他先寫一個解決方案……的梗概,主要是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我再安排人把方案詳細地寫出來,肯定不會只有這幾頁紙的。」

    「我想不必了。」霍特比不客氣地說,「如果你們的方案就是讓我的朋友去使用你們這幾款老掉牙的模塊,而不是為他們專門開發一款新模塊,那我想你們就不必費勁了,我的朋友是絕對不會接受這個方案的。」

    「他有什麼理由不接受這個方案?」斯泰爾帶著幾分惱火說。他這也算是羞刀難入鞘了,畢竟他是拿著芬尼的方案來給霍特比看的,人家一句話就給否了,他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他爭辯說「我們這三款模塊並不是什麼老掉牙的模塊,希曼茲、普邁這些歐洲的大企業都是使用這些模塊的,中國人有什麼理由不接受?」

    「因為他們的訂貨量是2000套,我指的是在未來三年內。如果你們的產品能夠滿足他們的需要,他們未來還會訂購更多的模塊。」霍特比平淡地說。

    「未來三年,2000套?」斯泰爾臉上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菲德爾曼生產的工控模塊,每套的價格在5000至1萬美元不等,即便按最低價計算,2000套也是足足1000萬美元,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希曼茲、普邁這些大公司雖然也向菲德爾曼採購工控模塊,但每次的訂貨量也就是幾十套,最多的時候能到一兩百套就已經讓斯泰爾樂開花了。中國人一張嘴就是2000套,難怪他們有這樣的底氣和芬尼叫板。

    「怎麼,芬尼沒有跟你說這件事嗎?」霍特比從斯泰爾的表情上猜出了真相。上次會談的時候,馮嘯辰只向芬尼說了這一句話,並要求芬尼向斯泰爾報告這一點。誰知道,芬尼居然沒有把這話轉告給斯泰爾。想想看,買200套和買2000套能是一回事嗎?面對一個1000萬美元的訂單,斯泰爾能如此淡定?

    「這個該死的芬尼!」斯泰爾果然暴跳起來。2000套工控模塊的訂單,你居然就硬生生地把人家給打發走了,你得有多敗家啊。讓你寫個解決方案,你也不情不願的,拿這幾張紙來糊弄。你可知道,在商場上為了爭一個1000萬的標,人家公司要寫多少頁ppt!

    「霍特比,我發誓芬尼真的沒有跟我說中國人願意訂購2000套模塊,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我肯定不會讓芬尼寫這樣一份東西出來的,我會讓人寫出100頁,再打印成彩色,裝訂起來提交給你的朋友。」斯泰爾急赤白臉地解釋道。

    霍特比搖搖頭,說「不,斯泰爾先生,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而且這樣做也完全沒有作用。原因很簡單,我的朋友不會接受使用已有模塊的方案,他的要求只有一條按照他們的產品設計,為他們定製模塊。」

    「有這個必要嗎?其實……」

    「斯泰爾,你知道2000套模塊值多少錢嗎?」

    「當然,這是一個很大的訂單,我的意思是說……」

    「你認為全歐洲只有菲德爾曼公司能夠設計出這種模塊嗎?」

    「這……」

    斯泰爾終於冷靜下來了。是啊,2000套模塊,至少1000萬美元的業務額,人家還愁找不到公司為他們服務嗎?馮嘯辰他們首先找到菲德爾曼公司,當然並不是因為霍特比與他斯泰爾有多深的私交,而是因為菲德爾曼公司在這方面有一些專長,人家是慕名而來。可自己這點名氣,也就能換個優先權而已,如果自己拽得像個貴族一樣,人家難道不會去找其他公司?

    客戶是上帝,這是起碼的常識。而歐洲人卻把這條常識給修改了,變成發達國家的客戶是上帝,發展中國家的客戶是孫子。斯泰爾也是學著這條修正版常識長大的,以至於面對中國客戶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想裝裝大爺。殊不知,過去當孫子的那些發展中國家已經成長起來了,現在一出手就是一個1000萬美元的大訂單。其實,什麼人種、國籍都是假的,有錢的才是大爺。中國古代有位姓謝的哲學家說過這裡有兩根金條,你能告訴我哪根是齷齪的,哪根是高尚的?

    「我明白了,霍特比。」斯泰爾這回是真的明白了,該跪的時候就得跪,誰讓人家有錢呢?菲德爾曼公司已經是入不敷出了,這個1000萬的訂單能夠讓公司起死回生。想當貴族也只有先活下來才行,公司如果破產了,自己也罷,那個牛烘烘的芬尼也罷,都只能去當乞丐,裝個屁的貴族范兒啊!

    「霍特比,我希望馬上見到你的朋友,請他把詳細的需求說出來,我們會按照他們的要求為他們定製產品,絕對讓他們滿意。」斯泰爾拍著胸脯說。其實定製模塊也沒多麻煩,只是一個心態的問題而已。如果換成希曼茲這些公司來和他合作,他壓根就不會有這些廢話。

    「你確信不是用原來的模塊換一個包裝就賣給我的朋友?」

    「我發誓,絕對不會,我會組織公司所有的技術力量為你的朋友服務,直到他們滿意為止。」

    「芬尼先生那邊,你確信他會好好合作嗎?」

    「我會向他攤牌的,如果他拒絕,我只能開除他,哪怕他是公司的股東也是不行。」

    霍特比倒是拿起了架子,他慢條斯理地說「讓我想想看,……我的朋友這幾天的行程都安排滿了,我還安排了請他們到蘇格蘭的鄉下去體味一下田園風情,要讓他們專門安排出一個時間來和你會談,只怕不太好辦啊。」

    斯泰爾知道霍特比是在裝叉,但也只能裝出看不透的樣子,順著他的話頭說「太巧了,我在蘇格蘭有一幢度假別墅,不如就由我來安排這次蘇格蘭之行,如何?霍特比,我們是老朋友了,我想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上次我就跟你說過,如果這樁業務能夠談成,我會感謝你的,2的業務提成,你覺得合適嗎?」

    「馮先生是我的合作夥伴,他如果知道我在他的業務拿提成,會對我有看法的。」霍特比說。

    斯泰爾說「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會通過一個合適的方法來辦這件事的。霍特比,我記得你是一位出色的電子工程師,我有一個業務夥伴恰好想找一個電子工程師幫助開發一種新的控制電路,他願意出40萬美元……」

    「我想我會很樂意幫你那位業務夥伴的忙的。」霍特比笑呵呵地接受了斯泰爾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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