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釁端
咳嗽的人從院子裡走過,發黃褶皺的手臂低垂著,似乎因為病痛,腳步沉重,緩緩地走過去,不斷咳嗽的聲音將周圍的飛鳥驚飛,留下一片空曠的院子,由於難民的入駐,原本的盆景等等都被移走,只剩下罈子中的名貴樹木,陰涼下,一個女孩坐在檯子上,罩著一件破舊的外套,靜默地盯著腳下。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義興許氏的貴女?」義興許氏大致有哪些人,王凝之自然做過調查,看著林長秀點頭,那麼這個小姑娘就被他對號入座了。
「竟然逃出來了一個?」虞南子莫名地說了句話,卻不表明真實意味,只是在場三人,自是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王凝之問道。
林長秀吸了一口氣,有些猶豫地搖搖頭:「真實身份不可確定,但十有**,我也是猜出來的,其他人多是難民、流民,只是覺得奇怪,至於能否猜出來,卻是不得而知。」
「這倒是麻煩……」
王凝之感嘆了一句,恰逢小姑娘抬起頭,他急忙向後退了退,躲過小姑娘的視線,然後不說話,開始思索該怎麼處置這個小姑娘……殺掉是不太可能,且不說是個小女孩,單單殺掉之後造成的轟動也無法善了,畢竟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宅院裡面的婦孺大多都對這個什麼活兒都不會幹的小姑娘有印象。
「這麼小的年紀就落得個孤苦伶仃,真是可憐啊……我如今是許氏的媳婦,也算與其有親,不若這樣,我收留她做個婢女,也算給她個去處。」在王凝之沉思的時候,虞南子紅唇輕啟,說出這樣的話,並衝著王凝之眨了眨眼睛,「小真人你去與收養她的那家人說一說,他們應是流民,若將小姑娘交給我,我就出錢買下來。」
「這……」林長秀一愣,回頭去看王凝之。
王凝之點頭:「就這樣吧,別亂說話,有人問起來,就說被某個貴女看中,選作了婢女。」
「行,我這就去說。」林長秀回道。
……
由於郡獄以前經常荒廢,犯人不多,死人更少,所以出現死人了,埋屍地點也是隨意找個亂葬崗,亂葬崗自是不能與郡城靠太近,以免怨氣凝結等等……總之聽道人的卦象進行埋屍。
李陵懷和司馬奕站在一棵樹下談話,旁邊是一群武卒,正用鐵鍬等工具,將坑埋住,這是驗完屍後的場景,就在這裡不遠處,傳來喧嘩聲,是一群難民正在砍伐樹木。
「……至少看起來,確實是普祥真人沒錯,但依舊很可疑,為什麼好端端的就有人去行刺,關鍵是行刺之人殺的還本就是被判處秋後問斬的普祥……」李陵懷皺著眉頭,吸了一口冷氣,看著司馬奕說道,「殿下,颶風來襲當晚,王府君去過郡獄,可有此事?」
「這件事獄卒們說過,但……是有原因的,颶風來襲,獄卒們的家中也會受難,所以留守在郡獄的獄卒就難能可貴,作為新上任的太守,叔平過去看望一下,也有過錯?」司馬奕皺起眉頭。
「殿下莫要怪罪,我只是就事論事,並未下定論。」跟在司馬奕身邊的李陵懷沉聲回覆,剛想說話,卻突然被旁邊的爭論吸引。
這裡距離王凝之規劃的山林取材位置很近,他們剛一過來的時候就有所瞭解,李陵懷前些日子並沒有在這邊,所以不知道王凝之的政令,但司馬奕在他身邊,給他解說了,解說的很詳細,只是他臉色始終不變,倒也看不出來是讚許還是不開心。
但肯定是關注的,否則也不會在驗屍過程中一直往那邊瞥。
發生爭執的是一個武卒和一個小廝,小廝在劇烈地掙紮著,卻被武卒狠狠地按在地上,爭執的聲音很大,所以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呵……王凝之是在騙我們,我有說錯嗎?」掙扎不起來的小廝停止掙扎,只是帶著一絲輕蔑,掃視周圍的人,大聲說道,「你們這群愚蠢之人,難道沒聽說朝廷撥下來的賑災款只有一點嗎,只有一點賑災款,王凝之又如何賑災,讓你們幹活只不過是騙人,帶給爾等他在賑災之假象,試問,他一個世家子弟,你們的死活與他有何干……」
「閉嘴!」武卒用力,將小廝的臉砸在地上,讓他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但顯然不相信的居多,直到李陵懷帶人走過去詢問,才有人講清楚剛才發生了何事。
這是個小廝,身上衣服不算好,但也是干淨體面,與難民、流民不同,聽難民們講,這個小廝從遠處走來,不斷地說王凝之的壞話……瞭解事情經過,李陵懷和琅琊王卻沒有過問,只是遠遠地看著。
按著小廝的武卒問道:「你是誰家的奴婢?」
「誰家也不是!」小廝冷臉回答,剛能說話,便立刻又大聲說道,「王凝之在騙人,他只是為了宣揚……啊!」
這次武卒沒有講情面,狠狠一拳頭將其打趴下,隨後鬆開手,任由小廝在地上劇烈地喘氣,他衝著李陵懷和司馬奕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後再次開口問道:「我再問最後一句,你是誰家的奴婢,是你自己要這樣做還是你家主人指使的?」
「你……你竟然打人……」小廝哭喪著臉爬起來,四處看看,目光定格在李陵懷身上,他倒不傻,知道在場的誰官兒最大,立刻撲過去說道,「求大人做主啊,他們欺壓百姓,不允許……」
「閉嘴!」武卒皺起眉頭,看向李陵懷。
「你讓他把話說完啊。」李陵懷說道。
「謝謝大人,王凝……現在的這個王府君貪贓枉法,欺壓百姓,賑災款不多,但他為了政績從我們身上搜刮銀錢來賑災,實屬禍害……」
「可有此事?」李陵懷一臉正經,也不知道在詢問武卒還是在詢問司馬奕。
「絕無此事……不過,府君說過,政令是代表朝廷,對郡民有利,施行過程中必然有人誣陷,然而誣陷者就是與朝廷對著干,勸誡一二次不聽……」武卒抽出腰刀,銀白的刀刃閃爍著寒光,緩緩地走向小廝,「可直接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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