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上品卿相 作者:菩提下01(連載中)

 
Babcorn 2016-12-9 18:4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4 64749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0 18:44
第一百九十章 二王之辯 下


    「三大好處?」

    「沒錯,以往的教學,無論是太學還是國子學,面向的儘是寒門、世家子弟,反而是平民,無從學習,愚昧無知。但若將格物學推廣開,面向的是統籌在冊的郡民之子,可得三大好處。」王凝之緩緩說道,「其一,如何講學依靠的是教書先生,所以在教育之時,推廣愛國之言論,潛移默化之中,讓學生能夠擁有強大之凝聚力;其二,開民智,以往郡民只懂得如何耕田種地,但通過學習,他們會懂得更多的技術,例如制陶、制瓷,從而湧現出更多的匠人,亦或是其他方面的人才;其三,假若格物學推廣至全國,從前面兩點來看,可以形成更高的生產力和凝聚力,造福國家、民眾,如此一來,相比於北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平民來說,是否具有吸引力,他們是否希望南渡……」

    王凝之在緩緩地講述,遇到生僻的詞彙往往會停頓片刻,這是習慣,他的話語之中有許多屬於後世的詞彙,所以其他人理解起來有些困難,給予一定的時間,王羲之才有可能嚼碎,使念頭通達。

    果然,在他說完後過了一段時間,王羲之才說道:「推廣起來亦是難為,此中怕是有不少阻攔,民智一開,世家一方,怕是少不了……」

    「所以才需要一點一點推行。」

    「如此看來,二郎已經有所規劃了?」

    「正是,倘若父親和叔虎叔父不是會稽郡中正和太守的話,我或許不會有這種想法,但事實如此,而且會稽郡中,進化派道人更多,郡民大多信仰,對王家更是感恩戴德,一旦推行教育,他們怕是會更加感謝……世家方面,虞氏那裡不必擔憂,其他世家,大多依附於王氏、虞氏,即便一兩個排斥,卻也無傷大雅,總之要以最快之速度,在會稽郡取得成效,這樣才有在其他郡縣推行的基礎——當然。」王凝之說到這裡頓了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潤潤嗓子,這才繼續說道,「父親若是希望更加保險,可以暫且在山陰縣推行,隨後逐漸擴及全郡。」

    王凝之說話的時候,王羲之一直在沉思,因此在他說完,基本上已經思考的差不多了,開口道:「叔虎是什麼意見?」

    「我還未曾聯繫叔虎叔父,明日我會去郡守府,與叔虎叔父相商。」

    「不得不承認,二郎所言,卻是打動了我,但茲事體大,我一人不好決斷,你若能將叔虎也說服了,我就答應。」

    王凝之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點頭應下:「那父親等我消息。」

    ……

    ……

    日上三竿,臥室已經被全部照亮。

    床上。

    透過帷帳,在錦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驀地,錦被動了動,隨後,一個絕美的女子緩緩探出頭來,她面色較為平淡,僅隱約透著一絲紅潤,卻風情無限,丹鳳眼緩緩流轉,逐漸清醒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愣了愣。

    「環兒?」她叫道,只是聲音有些沙啞,彷彿昨晚上透支了嗓子一般。

    隨著她的呼喚,臥室的門被吱呀呀地推開,一道人影緩緩走了進來,只是走動的聲音沉悶,完全不像是女子的腳步聲。

    她渾身酸澀,剛想掙扎這起來,帷帳就刷的一下,被撩起來。

    一個讓她心安的人出現在眼前。

    「郎君,現在什麼時辰了?」謝道韞詢問著,卻聽不見回答,疑惑地看過去,才發現王凝之正火熱地盯著自己,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隨後就看到自己裸.露在錦被外面的身體並未穿著內衣,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肌膚白皙柔嫩,夾雜著淡淡的幽香,鎖骨精緻,胸前的起伏更是具有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面色一紅,不作聲息地扯了扯被子,將胸前的高聳遮住,這才白了王凝之一眼。

    王凝之笑笑,說道:「巳時有一會兒了,沒想到娘子竟一下子睡到這個時候了。」

    「還不是郎君折騰的。」謝道韞撇撇嘴,然後指了指旁邊的衣服,「郎君幫我拿過來,我要起床了,想來環兒、青娥應該會笑話我。」

    「他們哪兒敢笑話娘子啊。」拿起旁邊的肚兜、褻褲,剛想遞給謝道韞,卻突然停滯在半空中,隨後,王凝之坐在床上,左手順著錦被摸了進去,撫上一片柔滑,微微用力,將妻子的嬌軀攔在懷裡,看著她嬌嗔的樣子,心頭生出不可抗力,低頭吻在其紅唇上。

    「嗚嗚……郎君,我還未洗……」謝道韞來不及拒絕,就感受到一個濕潤的舌頭探進嘴裡,挑逗著自己的牙關、小舌,瘋狂的汲取著********而王凝之的大手,也貪婪地在妻子身上上下遊走,享受著讓人悸動的柔軟。

    直到謝道韞呼吸有些不順暢的時候,他才將妻子放開,隨後笑嘻嘻地看著妻子,卻引來謝道韞生氣似的抓撓,卻並無絲毫力氣。

    一男一女輕輕地摟在一起。

    謝道韞精緻的雙肩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王凝之怔怔地盯著她的雙肩,探入錦被中的大手,依舊在無意識地遊走,卻並未遇到絲毫阻止,彷彿……妻子也在享受著自己的愛撫。

    片刻後,王凝之開口說道:「娘子,我升任為揚州牧,州治在建康,若依舊住在家中,來往肯定不方便,所以有可能要搬到烏衣巷去,你呢,要不要陪我一塊兒過去?」

    「郎君去哪裡,我自然去哪裡。」謝道韞淡淡說道,美目停留在王凝之的臉上,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夫君的脖頸,「何況,在我嫁與郎君之前,本就住在烏衣巷,與叔父住在一起,若是能陪郎君過去,我自不會拒絕……而且郎君作為揚州牧,雖然搬到那裡,但總需要去各郡縣行走,家裡的事情自然需要我來打點。」

    「娘子果真賢內助。」王凝之笑呵呵說道。

    「那是。」謝道韞昂起頭,卻很快又低垂下去,悶悶地說道,「郎君放開我啦,讓我起床,否則真要讓人笑話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2-10 18: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16:43
第一百九十一章 周女有容


    郎君出門後,家裡往往就冷清下來,奴婢們兩三個,卻不是說話之人。

    往常還有娘家的人,數量雖不多,倒也能說得上話,女人間的體己話,站在什麼立場上無從記起,但能夠有人說話,已然是很大的慰藉,猶記得當初,家中人年青一代的姑娘們,往往會在深夜裡暗自流淚,為自己苦悶的未來而發愁。

    周氏。

    沒有未來。

    對於如今的周氏人來講,一個郡縣就大的無邊無際,祖輩上是義興郡人,現在依舊被困在義興郡,逃不出去,也沒想逃出去,畢竟在偌大的國家裡,義興周氏的名聲,已然臭了,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都要小心翼翼地隱姓埋名,活的還不如那些流民,興許也是這個原因,反抗之心早已死去,許氏庇護之時,他們依託於許氏,張氏庇護之時,他們依託於張氏。

    如今在張氏一個破舊的,靠近溪邊的老宅子裡。

    周氏女靜靜地坐在院落裡,除了一旁無聲端茶倒水的婢女之外,別無他人。

    日光從空中灑落下來,穿過重重疊疊的枝杈樹葉障礙,光影斑駁,打在人身上,卻也是暖洋洋的,讓她覺得有些酥軟,便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偶爾才會喝一口茶水,吃點糕點,但大多時候,彷彿慵懶地不想動彈一般,眼睛呆滯地盯著某個方向,目光渙散,似是在走神。

    自從那個叫做丁鹿年的道人被抓住之後,她就不怎麼出門了。

    興許是想透了,興許只是聽從郎君的安排。

    總之,周氏女眯起眼抬頭看,透著樹葉間的縫隙,看到白色的雲彩,溫暖的太陽。

    「讓我進去,我要找我姐姐。」

    庭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周氏女被驚醒過來,看了看旁邊的婢女,張嘴說道:「好像是平安,你去看看,若真是他,讓他別吵,就這麼進來。」

    婢女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外面的喧鬧聲就小了很多,直到平息,隨後,一個粉面小郎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呵斥著後面的人,以至於連方才的那個婢女也被他哄開,確認無人之後,這才滿臉堆笑地跑進來,坐到周氏女身邊的席位上。

    「姐姐。」周平安喚道。

    周氏女不為所動,只是略帶詫異地問道:「郎君私下裡將你們偷偷地轉移走,你怎麼又跑了過來,若被人發現了,順著你的路徑摸過去,咱們周家可就被你害慘了,」

    「我……可不是我想過來的,而是家主讓我過來的。」周平安撇撇嘴,伸手拿起碟子裡的一個糕點,放進嘴裡,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他讓我留在姐姐身邊,說就算姐夫不喜,有姐姐求情,我也可以留在這裡,我想了想,說的也是,與其在那邊受苦,還不如跟著姐姐在這裡好吃好喝……」

    「我不會讓你留下的。」周氏女立刻駁斥道,板著臉,「郎君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將你們送走,為周氏做到這個地步,你竟然還摻亂……你歇一歇,等晚上了我叫人將你送回去。」

    周平安吃糕點的動作一滯,堆積在臉上的笑容也逐漸的褪去,甚至還有些蒼白,目光緊緊盯著周氏女,這個他名義上的姐姐,似乎有些難以相信。

    光影打在他的臉上,哪怕他長得俊秀,如今看來,卻也有些恐怖。

    半晌,他才緩緩發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在這裡讓郎君不好辦。」周氏女似乎被他盯得有些發憷,眼神躲閃。

    「嘖嘖……果然就如家主說的那樣,外嫁的女人就不算是周家的人,可是如此,姐姐,你不再將自己當做周氏之人了?」

    「怎麼可能?我自是周氏之人。」

    「真的麼……那姐姐何必急著送我回去,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家主讓我過來的真正目的?」二人相距很近,周平安一邊說話一邊逼近,語氣咄咄逼人,「既然你假裝不知,那我就告訴你,張進爵與我周氏之間,只有姐姐作為橋樑,若沒有姐姐,他憑什麼要護我周氏安全,所以有姐姐在,我周氏應該無礙,但壞就壞在,王叔平發現了我們,而且從義興許氏滅門一事來看,極有可能,他要除掉我們,這樣一來,小小的張進爵自然不堪一擊,他就要做出取捨,是自己重要,還是周氏重要,其中最讓他難以取捨的,自然是姐姐了——」

    「平安……」

    「姐姐向著周氏,那麼張進爵真的寵愛姐姐,可能會和王叔平拚個魚死網破,但……若是姐姐向著張進爵,那我周氏,自然就可有可無,如今將我們轉移出去,看似是對我們好,要隱藏我們,但實際上呢,又豈不是等於將我們甩開!」周平安用力抓住周氏女的纖細手腕,用力過大,在皓腕上留下一道道紅暈,「所以我要過來,要讓張進爵知道,想捨棄周氏,隨便,但我也是周氏之人,除非將我也捨棄,主動將我綁住,送給王叔平……但這個,可就是發生在姐姐面前的事情了——姐姐,能忍心看著我,你的親弟弟,周平安,被你的夫君抓住送到仇人手裡,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殺死,然後你,苟且偷生?」

    「夠了,不要說了!」雖是呵斥,周氏女的聲音卻弱化下去,彷彿無力地抵抗,並無多大用處,就再次淹沒在周平安的目光之中。

    「為什麼不讓我說,是因為我說的很對,就是你心中所想,就是你與張進爵的謀劃,所以你不敢讓我說,是不是?」

    「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周氏女咬著嘴唇,身體無力地顫抖著,「我從未想過苟且偷生,只是,郎君如今的日子也並不好過,他是張氏子弟,如今卻落到要住在如此破落宅子中的境地,你試想一下,僅僅一個我,真的有資格讓他拼掉性命去守著周氏嗎?」

    「哦?所以說,即便我說的不全對,那也是說中了一部分?」周平安冷笑道。

    周氏女這次並未急著回答,而是低著頭,彷彿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半晌才緩緩地點頭:「你說的不全對,但也有說中的,郎君和我,到現在並無要捨棄周氏之意,只是王叔平現在不僅僅是會稽郡太守,而是升任為揚州牧,統帥揚州一州軍事,郎君根本不是對手,自然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他現在去做什麼了?」

    「找他的朋友,商量今後之路去了。」周氏女淡淡說道,看著身邊的周平安,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也不急著強迫你回去,既然你來了,那就現在這裡住著吧。」

    周平安這才露出笑容,拿起糕點吃起來:「這才是我的親姐姐,當初家主將你送給張進爵,不就是要借勢麼,你可要想清楚,切莫深陷進去。」

    「我知道。」周氏女呆呆地點頭,「你先去你那裡歇息著,暫且不要露面,我讓人給你送些吃食過去,等郎君回來了,我給他說一說,至少讓你住在這裡陪著我。」

    「好嘞。」周平安也不多想,起身向外走去,外面自是有守候的婢女,還未曾說話,就被他摟在懷裡,一邊挑.逗著,一邊離開。

    庭院裡只剩下周氏女一人。

    她癱坐在軟榻上,只剩下哀怨的嘆息。

    ……

    臨近晌午,張祿的車架才緩緩地進了老宅,周氏女急忙上去迎接。

    「郎君回來啦……」

    下車的張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目光似乎有些躲閃,話語卻不慢:「多備些飯菜,子虛堂兄今日也在這裡吃飯。」

    正說著,張玄之也從牛車上下來,隨意掃了周氏女一眼,就轉向另一邊,嘴上說著:「先去你書房吧,事情總要商量好了,再說吃飯也不遲。」

    「是,應該的,解決好了才有心情吃飯,」張祿笑道,擺擺手讓周氏女離開,隨即,就帶著張玄之去了書房。

    周氏女盯著二人遠去的身影,也不知有何感想,但郎君讓她離開,自是有郎君的用意,過多揣測不是她的本意,所以並未在意,轉過身吩咐後廚多做些飯菜。

    等一些佈置妥當之後,她才斥退身邊的人,緩緩走向張祿的書房。

    名人雅士多喜歡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書房,在這裡是他的私人空間,莫說是奴婢,平日裡就連妻子寵妾都不能進去。

    但張祿顯然不同,他不好文而好武,書房對於他的作用反而並不大,何況其本人性格就不喜獨處,自然對於周氏女進來不以為意,甚至相比於臥室,這裡更像是二人的愛巢,翻雲覆雨、巫山交合,更是常事。用張祿的話來說,當著一些名人字畫做些風雅之事,更添滋味。

    所以,她對這裡並不陌生。

    周氏女停在院落書房外面,並未急著敲門,甚至說她站在門前,總覺得有些心慌,思前想後,她悄悄地走到窗戶那裡,傾聽裡面的談話。

    「……周氏之人是前天深夜轉移的,那時正是王氏貴女新婚前夜,王叔平忙碌著婚事,自無心查探這邊,所以我才將周氏之人轉移進了另一處更加偏僻的宅子裡,那裡乃是山林深處,平日裡並無人煙,本意是想躲過王叔平……」

    這是張祿的聲音。

    聽了這話,周氏女恍然,怪不得看到張玄之,自己總覺得有些奇怪,如今看來,果然是為了周氏而來。

    張玄之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周氏之事,不可讓家族其他人知道,如此一來,要應對王叔平,就只有你我二人,但顯然,我們不是他的對手,無論是謀略還是狠厲,全都不及王叔平,那麼要硬碰硬留下周氏之人,顯然不可能。」

    周氏女咬著嘴唇,半晌不說話。

    「……並非必須將周氏之人交出去,我們儘量與王叔平周旋,但壞的打算總要做好,一旦王叔平真要下手,果斷將周氏之人拋出去,你我皆無可厚非,難道還要學許珍那樣,為了區區一個周氏,就要全族被王叔平屠滅?」張玄之繼續說道。

    「可是要如何去做,顯然周氏被我庇佑,即便交出了周氏之人,王叔平牽連於我,我……」

    「周氏之人不是已經被你驅逐出去了嗎,那又如何與你有關?」

    「有容……」

    張祿說出一個名字,裡面的情況周氏女並不清楚,但她的眼角,卻頓時間濕潤了,急忙拿著手絹將眼淚擦掉,她勾起一抹微笑。

    郎君,是真的疼愛我。

    「就是你那個小妾?這有何擔心的,她既然是你的小妾,那麼自是我張氏之人,又如何算作周氏之人……何況說,王叔平之嫂,王何氏身上發生的事,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王叔平的做法,顯然意味著王何氏是王氏之人,而不是何氏之人。那麼運用在你的小妾身上,亦是這番道理。」

    「……」

    書房裡面的兩人依舊在交談著,但聽到這裡,周氏女已經聽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地離開,坐在院落裡的石台上,靜靜地盯著院中的木棉樹。

    蕭瑟的木棉樹不復美麗,在秋日的陽光下無力地抖動著,偶爾會有一兩片葉子落下,飄搖無根,就好像小小的自己一般。

    然而,葉落歸根,終究能夠再次找到歸宿。

    她的目光盯著落葉,看著它落子地面上,一動不動,好像找到了除卻樹幹以外的其他依靠。

    周氏,平安,郎君,張玄之……一個個的人影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一時間,她彷彿神遊天外一般。

    「周氏必須要與我連在一起,才能保證安全。」

    「郎君就算拋棄了周氏,也要保我平安。」

    「周氏生我養我,郎君卻給我依靠。」

    「我沒有選擇。」

    ……

    書房的門被打開,兩個男人從裡面走出來。

    張祿見到院落裡的周氏女有些意外,但看起來為人卻輕鬆了許多,在張玄之搶先一步走出去之後,他走到小妾身邊:「怎麼在這裡坐著?」

    「飯做好了,想要叫郎君吃飯,但郎君與堂兄似乎還未商量好,我就坐在這裡等著。」周氏女說道,美麗的眼睛打量著身前的郎君,充斥著柔情。

    「有容……」張祿皺皺眉,將她抱在懷裡,「你有事嗎?」

    周氏女微微一笑,點點頭。

    「平安過來找我,說吃不慣那邊的吃食,所以我想著給他備些好材料,然後今晚,我陪著他過去。」

    「郎君,可以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16:4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兩任府君

    用普通人的話來講。

    王凝之陞官了,王彪之陞官了,王羲之也陞官了。

    與之相對的,則是會稽郡守府所有官吏的職位穩定不動,例如主簿柳朴,例如五部督郵,例如會稽郡丞李詠。

    李詠的官職不動,他卻並不太傷心。

    甚至在外人看來應該嫉妒王家人的那種情緒,在他身上也沒有,作為一個官場老人,他自然清楚這是怎麼一個回事——會稽郡賑災做出了績效,自然算是功勞,雖然郡守王凝之佔大頭,卻並不妨礙分攤到他們頭上的這一些。

    按照尋常官吏,這些績效會累積起來,等到了正常人事變動的時候,他們才會陞官。

    然而,現在並不是正常時候,因為郡太守的頭上,揚州刺史出事了,自然而然,揚州刺史這個職位也就空了出來,這可是大官職,雖然有些冒昧,卻也和「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句話類似,因此在種種結果促使下,王凝之就補了位,然後郡太守空出來,又由有經驗的王彪之補上,倒也不算讓人嫉妒。

    李詠是清楚賑災績效是怎樣大的績效,只要再熬一熬,自己就會陞官,時間問題罷了。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郡守府的運作。

    雖然王彪之和王凝之的關係是叔侄,但按照前幾年和這一年來的政策來看,兩個人的觀念並不相同,甚至某些情況下,還可以說有衝突,所以一旦王彪之接手,現行的政策,怕是要變動許多。

    但王凝之的政策至少現在看起來是對的,王彪之變動的話,又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好,一旦變了味兒,他們的升任怕是就有點危險了。

    此時,正是上午的時間。

    郡守府的官員們大都在自己的職位上,也就只有李詠和柳朴兩人不在職位上,而是陪同新任郡太守王彪之,熟悉現在郡守府上的工作,也就是替王凝之與王彪之交接。

    「府君請看,這裡是五部督郵的辦公點,只是這個時間他們都去了諸縣轄下的村落之中,或調查民情,或溝通道觀之建設,大約下午才會趕過來,屆時會帶來大量信息彙總,來供府君瞭解詳情……」李詠仔細地說著。

    王彪之並未身穿官服,而是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加上皮膚粗糙,看起來就像是個鄉間老農一般,但這幅長相卻沒人敢嘲笑,這是常年戎馬生涯造就的,而事實上,原本的他也算是佳公子……王彪之不時時地點頭,偶爾雙眼中還會閃爍出思考的神色,隨即提出一些頗為獨到的疑問。

    就這樣一路走下來,確認王彪之都弄清楚之後,李詠將其送進郡守的辦公點,這才略顯鬆了一口氣,至少看樣子,王彪之並未對王凝之的政策表示出鄙棄,反而甚是讚賞的樣子。

    然而,他還未停下來片刻,一個小廝就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面色一喜,讓柳朴守在這裡,隨後跟著小廝急匆匆地走到郡守府外面。

    「府……使君。」李詠急忙改口,「可是來找府君的。」

    「才幾天不見,就跟我如此生疏?」王凝之笑笑,卻衝著李詠擺擺手,「我這次是以私人身份來見叔父的,你也不用侍候,就這樣吧,我先進去了,你繼續忙你的。」

    說罷,留下李詠在那裡,王凝之消失在庭院轉角處。

    郡守辦公點的叔侄倆顯然有要事談論,因此不但李詠被丟在外面,就連柳朴也被哄了出來,然而二人並無沮喪之意,反而隱約透著一絲喜色。

    前後兩任郡太守是叔侄關係,現在又在商量事情,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來有關某些政策,這樣一來,即便王彪之不能全盤接受,改動的範圍也會很小,而且也很有可能是兩人相商出來的更好方案。

    李詠並未急著進去,反而指導著外面的車伕停靠牛車,以免擋住郡守府的路。

    卻就在這時,不遠處跑來一個婢女,剛想要靠近過來,就被守門的武卒給攔下,然而那個婢女依舊在說著:「讓我進去,我有要事來找叔平公子……」

    「要事?」李詠愣了愣,看著這個婢女,模樣倒是清秀,而且就衣著打扮而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婢女,想到這裡,他走過去問道,「你來找誰的?」

    「前任府君王叔平公子。」婢女貌似認得他,急忙說道,「李郡丞,還請幫忙通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與叔平公子有關。」

    「與使君有關?」李詠面色古怪起來,指了指裡面說道,「使君與府君現在正在郡守府裡商量要事,其他人不得入內,所以即便我幫你通融,你現在也不能接觸到使君,如果你真有急事,不若先告訴我,我會轉告使君的。」

    「我……我不能告訴你,我必須得親自見叔平公子一面。」婢女苦苦哀求著,眼淚也禁不住流下來,「李郡丞,我知道你懷疑我,可是我真的有苦衷,這件事除了使君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李詠有些為難,抿了抿嘴唇,最終嘆氣道:「我暫且先帶你進去,等使君和府君商量完之後,我再帶你見使君,不過,有一點你要先告訴我,你是哪一家的婢女?」

    婢女咬牙道:「是會稽王府的。」

    「好,跟我進來。」李詠深吸一口氣,轉身領著婢女進了郡守府,卻沒有急著過去,而是在偏殿處停下,暫且將婢女安置在這邊,這才說道,「我進去看看,若使君出來了,我會將使君帶過來,你也平息一下情緒,屆時可不要胡亂說話。」

    「我知道。」婢女說道。

    ……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王凝之笑呵呵地從辦公點走出來,看起來,顯然是和叔父談論的很開心,將自己接下來的施政政策以及開辦格物學的事情與王彪之一口氣商量好,也就可以暫時將這邊的事情擱置,安心去建康城上任去了。

    然而,他剛出門,就碰到等在外面的李詠。

    看李詠臉上的急色,貌似瞪了挺久。

    「使君,你可算出來了。」

    「怎麼了?」王凝之眯起雙眼。

    「有人找你,說是來自……會稽王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2 16:44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美玉非完璧

    無疑,關於會稽郡之後的政令走向,王凝之和王彪之能夠達成一致,無論是王凝之還是眼前的李詠,都應該算是受益者,他們應該高興。

    但李詠的神色,怎麼看也不像是高興。

    關鍵他還甩出來如此一個模棱兩可卻又逼人焦急的話語。

    當然,這可能與李詠所知範圍有關。

    但王凝之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明顯怔了怔,然後才眯著眼,緊緊盯著李詠:「會稽王府?是男是女?是誰派來的?」

    「我,我也不知,只是那婢女說必須要親自見使君一面,說是有重要事情,而且與使君有關。」李詠說道,顯然跟在王凝之身邊有一段時間,看到王凝之現在的臉色,已經很是凝重了。

    「帶我過去見她。」

    ……

    沒過多久,王凝之一個人走進偏殿。

    一個婢女打扮的人在偏殿裡來回徘徊,見到他走進來,面色一喜,急忙跑過來說道:「叔平公子,你可算來了……」

    「不要慌,有什麼事,你慢慢說。」見到這個婢女,發現她只是神色有些慌張、萎靡,反倒是身上並無傷痕等等,王凝之倒放下心來。

    婢女安心不少,說道:「公子,王妃要公主和廬江何氏聯姻,但就在昨日檢查了公主的身體,查出來……公主已非完璧之身,雖然這件事被壓了下來,但王妃貌似很生氣,將公主軟禁起來,我也是在給公主送飯的時候,公主讓我偷偷跑出來找公子……」

    一邊說著,婢女一邊看向王凝之,瞳孔裡倒是多了幾分不知名的意味。

    這很顯然,餘姚給人體檢出不是處女,又在被軟禁的時候偷偷讓身邊人來尋找王凝之,那麼王凝之在這件事上扮演什麼角色,昭然若揭,王凝之想反駁都不行,只是微微有些尷尬,臉上卻未曾顯露出來,而是皺著眉:「餘姚就是讓你來告訴我她被軟禁了麼?」

    「這倒不是……還有這份手書,公主讓我務必親手交給公子。」婢女臉色微紅,轉過身去,摸索片刻,隨後逃出來一份帛書,遞給王凝之。

    這是一塊質量很好的布,像是從身上撕下來的,帶著淡淡的香氣,再加上剛才婢女的羞澀,顯然是藏在內衣裡才被帶出來。

    打開帛書,上面是一些字,應該是餘姚親手所寫,王凝之迅速地看了一遍,然後將步攥起來,塞進衣袖裡,同時嘴上問道:「會稽王妃這幾天與廬江何氏的來往越來越密切?甚至還派人去見桓公?」

    「是的,廬江何氏的鴻瑞(何錦)公子這兩天在王府上作客,另外,聽說前段時間王妃曾派人去與赭圻,而現在發現公主失貞之後,更是派人聯繫郎君(會稽王)和桓公,似乎是急著要將公主嫁出去。」婢女看著王凝之,語氣變了變,「公主似乎並不願意嫁給仲道公子,所以……」

    「所以希望我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是吧?」

    「對。」

    王凝之掐著太陽穴,緩緩的揉捏著,飛快想著該如何去辦,阻止公主嫁給桓仲道,不是沒有辦法,但任何一個辦法都十分的苛責,而且很有可能會暴露出來王凝之與餘姚之間的關係,這時候雖然倫理道德頗為混亂,卻絕不可能容忍未出閣的公主和已經結婚的男人苟合。

    一旦暴露出去,會稽王、何氏、桓氏、王氏、謝氏,基本上全都要沸騰。

    茲事體大,王凝之不得不小心謹慎。

    想到這裡,他嘆了口氣,盯著這個婢女,有一瞬間,甚至起了殺人滅口的衝動,不過很快就被他壓制下來,這個年僅十三四歲的婢女,應該是親近餘姚的,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冒著被會稽王妃發現殺害的危險傳遞消息,想到這裡,他低下頭在婢女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後,拍了拍婢女的肩膀,轉身離開。

    ……

    「郎君過來,可是為了餘姚妹妹一事?」

    木棉樹下,虞南子斜倚在軟榻上,猶如一個貴婦人一般,身著黑色緊身裙,勾勒著有致的嬌軀,衣服面料雖然上乘,但樣式簡單,饒是如此,穿在虞南子身上,卻也被她將韻味兒演繹的淋漓盡致。

    有些慵懶,帶點頹廢,摻雜著曖昧,帶給人驚豔的視覺感受。

    這是王凝之走進來後,看到的第一幕,儘管早已和虞南子有了肌體之親,卻難免沉浸進去,好在,他還是知道自己過來要做什麼,也同樣的知道虞南子是個有手段的女人,因此聽到虞南子開門見山的詢問,他並沒有多少驚訝。

    「餘姚方才讓人給我傳信,喏,你看看。」坐在虞南子身邊,將帛書遞給她。

    虞南子伸出皓腕接過,身體也恰巧起來,倒是風情萬種地笑了笑,身體一轉,就躺在王凝之懷裡,放心大膽地躺下來,似乎不擔心王凝之讓自己落到地上。

    有些無奈,貌似每次與虞南子見面,自己總要處於被動的下風,此時卻也不糾結,攬住虞南子的腰身,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虞南子將上面的內容看完,紅唇輕啟,出聲說道:「我在王府中安排的人只是說餘姚被王妃軟禁起來了,卻不曾想竟被發現失貞……這樣還真是麻煩,郎君想要怎麼辦?」

    「你說能怎麼辦?」王凝之將問題丟過去。

    「讓餘姚嫁給桓仲道,顯然不符合郎君的為人,也索性因為我的小手段,餘姚對郎君情根深種,既然餘姚也不願意嫁給桓仲道,郎君,自是要阻止這場聯姻。」餘姚笑嘻嘻地看著王凝之,似乎覺得身邊男人發愁的樣子很討喜,便輕輕在其唇上吻了吻,這才說道,「然而郎君發愁的是,阻止這場聯姻,實在是難,不是普通的難!」

    「從目前來看,會稽王妃聯繫了會稽王,顯然會稽王也會知道這件事,同樣的,桓氏影響力日益增長,和桓氏聯姻,利大於弊,畢竟桓公對於朝廷而言也是個隱患,聯姻有助於中和矛盾,如果我是會稽王……我也會答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4 13:47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女人的突圍

    「這就難辦了,如此淺顯之理,會稽王想來也不會忽略,如今他為了限制桓公的實力,全力阻止北伐,能夠通過子女聯姻之方式緩和一下,對於朝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們得弄清楚,六禮他們進行到了哪一步了。」虞南子緩緩說道,「若是在納吉之前,婚事還可取消,若在納吉之後,婚事既定,即便郎君還有足夠的好處打動他們,他們也不可能不顧名聲輕易悔婚。」

    「應該不至於進行這麼快,從會稽王妃想要嫁女到現在,並未有多長時間,應該不至於納吉既定,只是如今餘姚一事,怕是會加劇聯姻之速度。」王凝之微微嘆了口氣,攬著虞南子的腰身,兩個人一起緩緩地躺在軟榻上,感受到身上身下不同程度的柔軟,王凝之眯起眼睛,「發現餘姚失貞,為何王妃還要逼她嫁人,難道說就不怕被桓仲道發現麼,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新婚妻子在嫁給他之前就已然失貞吧……」

    虞南子眼波流轉,輕輕嬌笑道:「郎君怕是並不清楚吧,這會稽王妃與餘姚之間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說王妃非常排斥餘姚,因為餘姚並非是她己出,這樣一來,餘姚嫁給了桓仲道,桓仲道作為一方名士,自然不可能容忍餘姚失貞,但他又能如何呢,都已經娶了,而且雙方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只是為了利益,那麼只需要冷落她就好——對於一名女子來說,無依無靠,被男人冷落,才是最大的悲哀。」

    王凝之靜靜地聽著,對於虞南子所說,他自然也是懂的,只是如今僅僅口頭上埋怨會稽王妃也並沒有用,只能想辦法。

    然而,在他沉思的時候,虞南子卻仔細地打量著他,目光裡儘是笑意,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王凝之的臉上跳動著。

    「郎君,不會冷落我吧?」

    ……

    ……

    許是因為這兩日未曾去佛前祈願,讓張彤雲心緒不寧,以至於身邊婢女的呼喚都沒有聽見。

    女子的閨房裡。

    格局小巧,卻不像其他女子一般沾染著胭脂水粉,反而頗為素雅,雖是閨房,卻懸掛著書畫,偶然間的角落裡還有精緻修剪得盆景。

    張彤雲自不是俗女,而是可以與謝道韞相提並論的才女,雖然也愛美,但比起這個,精神上的追求更受她的重視,陶冶情操,上香拜神,儘是如此。

    這也是為何兩日不曾拜佛,兩日心緒不寧。

    她總覺得有壞事要發生一般,所以只能拚命地去思考自己身邊的人或事,想著最近出現的事情……最終,停留在張祿身上。

    也恰巧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婢女突然說道:「姑娘……大郎來了!」

    張彤雲猛然驚醒,一直拿在手中的毛筆顫抖著,在宣紙上留下一大片污跡,但她卻不管這個,將毛筆丟給婢女,自己急匆匆地走出去,在外面的房間裡看到兄長。

    「兄長,有什麼事嗎?」

    張玄之就坐在席位上,風塵僕仆地,似乎剛從外面趕回來,瞥了張彤雲一眼,作為兄長,自然看出妹妹的問題,卻只是皺了皺眉頭,並未呵斥,而是說道:「將門關上,防止被人聽了去。」

    「好。」這個兄長很有威嚴,張彤雲總是下意識地去遵循,因此看了看外面,將婢女們驅散,這才關上門坐在張玄之對面,靜靜地看著張玄之。

    「你應該猜到我過來的目的了。」張玄之說道,「不錯,我正是為張進爵之事而來。」

    「那王叔平……丁鹿年被送回去了還不能原諒進爵堂兄嗎?」張彤雲問道,「即便他是錙銖必報之人,我等也並沒有危及其性命,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張玄之苦笑著搖搖頭:「張進爵和王叔平之間的矛盾,與丁鹿年無關,其中牽扯有數多貓膩,這點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要多問,只需要知道,二人之間的矛盾非常之深,卻並非不可調和,只是調和需要特殊手段,即便如此,稍有不慎——」

    「進爵堂兄會有危險?」張彤雲緊張道。

    點點頭,張玄之緊盯著妹妹,說道:「這也是我這次專門過來找你的原因。」

    張彤雲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你是我的親妹妹,只是因為我素來脾氣古怪,為人傲慢,從小對你總是訓斥居多,這也就使得你與我說不上疏遠,卻也不像正常兄妹那般親密。你從小受欺負了,往往是張進爵替你出頭,所以在你心中,如果真的說道哥哥,張進爵怕是在第一位……」

    張玄之緩緩的說著,張彤雲卻面露古怪,雖說兄長的話沒錯,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甚是奇怪了,試問哪個人會在別人面前以「脾氣古怪,為人傲慢」這種話來評價自己。

    對於張彤雲的反應並不在意,張玄之依舊在說著:「若是平時,我不會多家指點,你願意如何就如何,但現在卻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這個人會有什麼遭遇,被人如何對待,你或許不會在意,但若是將我換成張進爵呢?如今張進爵和王凝之之間的矛盾,很難調和,稍有不慎,張進爵都凶多吉少——他們因何產生的矛盾,我甚至連家主都未曾告知,就是為了淡化此事與我張氏之關聯,即便張進爵被王叔平所殺,我也會儘可能切斷張氏與張進爵的關係,也就是說,張進爵,算是被張氏拋棄了,試問,你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待你如親妹妹的張進爵被王叔平殺死,你,會怎麼做?」張玄之緩緩的說著,雖然是詢問,卻並沒有疑問的語氣,反而是淡淡的語氣,充斥著肯定,彷彿不用張彤雲回答,就知道她會如何去做。

    而張彤雲的呼吸,也隨著他的話逐漸變得急促,垂在桌子下面的手緊了又緊,最終無力地鬆開,她看向張玄之,這個同父同母的兄長,嘴張了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終,還是張玄之囑咐一般地說出此行的目的:

    「無論張進爵會怎麼樣,我要求你不要有任何反應,該怎樣就怎樣,切莫讓王叔平聯繫到張家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4 13:48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毛竹

    和虞南子在一起,總是不經意間,就被她的風情所虜獲,沉浸於**之中,即便是王凝之,經歷過後世開放文明的洗禮,反倒是被其不經意間的裸露刺激到。

    白日宣淫倒不至於,但婢女們並不在,庭院裡只有二人,自是纏綿在一起,一番恩愛之後,他才松了口氣,攬著虞南子柔軟的身體,小聲地問道:「你方才提到了桓仲道,是何意思?」

    「桓仲道啊……」巧笑吟吟地看著王凝之,對於郎君對自己的沉迷感到一絲愉悅,但到正事的時候,她還是要讓自己也恢復冷靜,所以拖長音調,儘量沉靜,「是了,桓仲道並未與桓公在一起,所以前段時間,我得到過他的一個線索,郎君應該會感興趣的。」

    「前段時間?是廬江何氏逼我嫂子改嫁之時?」

    「正是。」虞南子面色一紅,將王凝之偷偷溜進褻衣中作怪的大手拉出來,白了他一眼,這才說道,「應該是何鴻瑞去王家的那天,他應該初次將嫂子說服了,所以回去的路上有些興奮,但在半路上就被桓仲道給攔住了,兩個人有過一次很隱秘的談話,具體內容我不曾得知,但從何鴻瑞的神色上來看,是十分惱怒的,他們的談話,自是未曾達成協議,很不愉快……郎君,你說這種情況下,他二人之間會談論一些什麼?」

    「十有**是桓仲道和嫂子之婚事,當時廬江何氏已經與桓公談妥,打算讓桓仲道和嫂子結合,桓仲道自然有辦法得知,但既然得知了此事,卻又半路上攔截何鴻瑞,談話還不甚愉快,想必是不情願吧。」王凝之眯著雙眼,迅速地思考著,隨後說道,「你是想說,那桓仲道有意中人,亦或是不喜父母做媒?」

    虞南子紅唇微啟,抿了一口熱茶,讓嘴唇迅速地濕潤,看起來光澤而富有誘惑,只是看著王凝之,未曾答話,但無論是神態還是眼神,無疑是肯定的。

    王凝之沉吟道:「已有意中人的可能性較大。」

    「這點還需要郎君去調查。」喝完茶水後的虞南子又慵懶地鑽進王凝之懷裡,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怕是沒時間了。」

    「用不到多少時間,郎君應該是擔心桓仲道不在這裡,調查的話還需要讓人走遠……大可不必如此。」

    「哦?」眉尖挑了挑,王凝之疑惑道,「為何?」

    「那何鴻瑞,如今不是正在王府作客麼,郎君只需找他問一問即可,想必要促成桓仲道和餘姚的婚事,而且還和桓仲道起過衝突,他應該不會不知道原因吧。」

    「我與他關係也不怎麼樣,又能找什麼藉口見他。」王凝之撇撇嘴,目光突然落到虞南子身上,嘴角勾起一道笑容。

    「郎君?」

    「幾日未見餘姚,南子應該甚是想念吧,難不成會稽王府還會讓外人知道堂堂公主被軟禁,以至於連公主密友都不得見?想來,王妃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王凝之緩緩說著,咬了咬懷中佳人的精緻耳垂,「要不,你代我去吧。」

    ……

    ……

    「找到了!」

    東南丘陵密佈,偶爾會與山脈相連,人煙稀少,生長有密林,除了外出遊玩的世家貴公子、貴女之外,也就只有因為貧苦而上山打獵的獵人。

    此時,一處濃密常綠樹叢之中,隱藏在枯黃草木下的幾個獵人,其中一個突然出聲,順著他的指引,旁邊的人很快看到一行護衛,裝備著武器,急匆匆地從山林之中走下來。

    護衛穿著普通,行色匆匆,一邊走一邊四處查探,小心謹慎的樣子顯然在防備著什麼,索性這幾個獵人躲避的地方十分隱秘,倒不會被發現,就這麼看著這群護衛消失在視野裡,又過了一刻鐘,獵人們才松了一口氣,從躲藏的地點竄出來,順著護衛剛才走來的方向摸過去。

    這處小山林並沒有過多被開發的模樣,人跡稀少。

    但沒過多久,一處古色古香的宅子就出現在獵人們眼中。

    直至現在,才有大量人為活動的跡象,大宅子就建立在叢林環繞中的一處緩坡上,依據地勢,很多普通田宅的建築被捨棄,卻也是古色古香。

    「應該就是這裡了。」一個獵人嘆了口氣,「那群護衛是不是張祿的手下無從判斷,周氏被轉移到這裡也無從判斷,想要清楚,看來只能進去了。」

    「萬一闖進去,被攔下來不讓出來就麻煩了。」

    「那能怎麼辦,隊長交代的任務,總不能不去做吧,何況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不……算了,我去吧。」年輕一些的獵人說道,目光掠向那邊的宅子,他將身後的背簍摘下來,一邊打開一邊說道,「我一個人進去,能出來那自然無礙,若我沒有出來,應該就是被抓了,看到宅子裡面那叢毛竹沒有,如果它晃了,就表示住在這裡的是周氏。」

    「阿飛!」旁邊的獵人皺著眉頭道,「不要衝動,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不必了,隊長交代任務的時候可是說過,二郎就快要去建康了,這邊的事情要盡快完結……」被喚作阿飛的獵人打開背簍,從裡面抓出來一隻兔子,「你們見機行事,我要去了!」

    話音剛落,他衝向宅子那裡,於半途中將兔子甩出去。

    刷!

    兔子是活的,被甩出去之後,出於本能,自然向沒有追兵的那一方跑去,並在阿飛的刻意驅使下,從正門那裡鑽入宅子中。

    砰砰砰,阿飛消失在大宅子裡面,並從中傳出敲門的聲音,伴隨著不同的驅趕聲,以及阿飛刻意地吼聲:「我的兔子鑽進你家了,你們是誰家的,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之後就是一片雜音,不只是被隱藏下來,還是阿飛混了進去。

    留在外面的獵人們面面相覷,臉上帶著一絲緊張,焦急地等了一刻鐘。

    人依舊沒有出來。

    「看樣子是被抓了……快看,毛竹!」一人驚叫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緩坡上的老宅。

    院中。

    毛竹群,正嘩嘩嘩地抖動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4 13:48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套話

    會稽王府一如平常的輝煌。

    雖說對於府上的人來說,王妃從餘姚公主的住處憤而出走之後,府上就少了些歡聲笑語,卻也無傷大雅,對於王妃因何而生氣並不清楚,但顯然王妃只是針對餘姚公主一人而已,其他人該怎樣就怎樣,沒有受到影響。

    府上依舊有不少門客,而且有些人私下裡傳聞,餘姚公主可能要嫁給桓公之子,思來想去,就將王妃的生氣歸咎於餘姚公主拒絕聯姻上,也難怪王妃又將公主給禁了足……只是多少存在有心之人,從王子司馬曜身上發現了貓膩:往常餘姚公主被禁足,司馬曜還會經常鬧著性子過去玩耍,但現在——昨天王妃可是當著不少人的面將王子給揍了一頓,就是因為司馬曜吵著要和餘姚公主玩耍。

    總而言之,有些人渾渾噩噩,有些人悉如平常,有些人戰戰兢兢。

    但該干的事情還是要干。

    聽說會稽虞氏的貴女,已經沒落的許氏未亡人虞南子前來拜訪,不少婢女收拾了心情,過來端茶倒水,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聽聞虞南子美貌的奴婢,偷偷地在遠處探看。

    「餘姚公主在不在,還請告知,就說虞南子來了。」

    這是虞南子進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至少讓不少奴婢們都知道了她過來的目的,但餘姚公主還在被王妃禁足,奴婢們不好自作主張,只能將其引到王妃的住處。

    「虞夫人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見餘姚一面?」李陵容坐在虞南子對面,面容平和地詢問。

    「是的,我與餘姚公主有過約定,在王氏貴女嫁到南陽劉氏之後,選個不錯的日子,來王府見她。」虞南子面露微笑,緩緩地說道,看向李陵容的目光帶點尊重,帶點敬畏。

    這種神色讓李陵容很滿意,但是聽後,她還是有些傷心地說道:「餘姚近幾日心情不好,不願意見客,就算是我她都不理睬,虞夫人你看……」

    「沒關係的,若王妃告訴公主是我來了,公主一定會高興的,具體什麼事情沒有公主的同意我不方便告知王妃,但想來王妃也不希望公主一直愁眉苦臉吧,總是傷心人就難免消瘦……」虞南子略帶狡黠地笑笑,「當然,王妃不必擔心我是騙你,不如讓人引著我去公主住處求見,若公主答應見我,那我就進去,不答應見我,我自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旁邊的婢女自覺地退下,將房間留給李陵容和虞南子兩人。

    李陵容依舊帶著一絲笑容,皮膚雖然黑,但笑起來卻很平易近人,只是聽著虞南子的話,神色中還是閃過一絲難堪,但虞南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直接拒絕難免讓人察覺到她心中的不願,好在她身為王妃,沒點心思自然不行,在虞南子說完之後,她就立刻做出反應:「這樣也行,但餘姚的住處有些遠,府上不易行車,不如我派人去問問,若是餘姚應下,我就讓她過來,她不願意的話……」

    「不願意的話,我就離去。」虞南子並不在意是什麼方式,當即就答應下來,然後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李陵容招來人,當著她的面說這任務。

    隨後,那奴婢就轉身離去。

    看起來沒有任何作假的機會,畢竟就在虞南子的注視下,或許這也是李陵容故意所為,但虞南子畢竟是虞南子,又怎會輕易就被表象矇騙。

    結果不言而喻,肯定是不見。

    只是這一來一去需要些時間,虞南子就笑著說道:「聽說廬江何氏的何鴻瑞在王府上作客,我這邊事情已了,若那邊有事的話,王妃儘管過去即可,我一人也無妨。」

    「哪有將客人晾在這裡的說法,何況那邊沒事,我若去了,估計郎君(會稽王)回來了要指責我。」不管出於何種目的,李陵容還是拒絕了,陪著虞南子坐著喝茶吃點心,同時說著話,「不過我實在好奇餘姚會與虞夫人說些什麼,餘姚平日裡性格有些刁蠻任性,難以相處,估計和虞夫人在一起,也儘是惹麻煩。」

    「這就是王妃對公主的誤解了。」虞南子搖搖頭,嘴角噙笑,「實際上公主只是缺少關愛,若王妃能靜下心來與公主好好聊聊,想必就能免掉不少麻煩,現在的公主畢竟長大了,雖說從小錦衣玉食,卻也侷限於王府之內,對於外面的世界很嚮往,往往和我聊起天來,經常透著憧憬,比如哪家公子一鳴驚人了,鐘靈毓秀,亦或是才貌雙全……比如上次我們就說道桓公次子仲道公子——」

    「桓仲道?」李陵容一愣,身體微微前傾,「餘姚怎麼評價他,虞夫人可否明言?」

    「倒是沒有說什麼評價,我們只是說起當今的青年名士,隨便提了提。」虞南子驚訝地說道,「王妃貌似對此很感興趣?」

    「聽虞夫人一說,我覺得確實是很少與餘姚交談,以至於連她心中所想都不甚清楚,不過餘姚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我也想多瞭解瞭解她對當今名士的看法,若有意中人,倒也可以說合,總不能委屈了她。」

    「也是……說起桓仲道,我記得我就提了一句,好像是桓仲道有意中人了什麼的,所以聽說廬江何氏想要讓王何氏改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倒是不知真假。」虞南子回憶道,「不過對此公主還是挺讚賞的,說桓仲道這樣才是好男子。」

    「這純屬杜撰了,桓仲道怎麼可能有意中人……」虞南子話音剛落,李陵容就急忙反駁道,但話剛一說出口,就反應過來,頓時改口,「虞夫人莫要驚慌,我只是覺得餘姚有些不像話了,素日裡教她不要聽信那些謠言,以免污了別人的名聲,她總是不聽!」

    「想來是想別著王妃的要求吧。」虞南子笑呵呵著說道,隨後眉尖一挑,看向跑進來的奴婢。

    「王妃,虞夫人,公主說不見。」

    奴婢此話說出口,李陵容歉意地笑笑。

    虞南子擺擺手,緩緩起身,一邊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王妃忙吧,不必送我了。」

    客套地一番說辭之後,她走出李陵容的庭院。

    秋日的午後,難免蕭索,帶著一絲冷清。

    虞南子緩緩走出來。

    臉上帶笑。

    些許嘲諷,些許輕蔑,卻是萬種風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8 11:49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秋後的螞蚱


    在王凝之所認知的女人中,前世不算,僅僅這一世,最有能力的,當屬虞南子,或許才情遜色不少,但辦事能力,或者說務實能力,怕是連謝道韞都比不上。

    或許謝道韞能力不錯,但對於她來說,處理外事還不如安心在家裡做個正宮娘娘,這個詞用的也並不是錯,謝道韞是才女,是極聰明的,即便不去刻意調查,也能從蛛絲馬跡之中知道些什麼,例如虞南子,例如餘姚,或許這兩人與王凝之之間的關係她也早已知曉,只是不動聲色。

    夫君那麼忙,她又是個聰明人,知道夫君是真心疼愛自己,又何苦讓他後院失火,但一味縱容卻也要適可而止,偶然間的使使小性子或許能給夫妻感情之間增味兒不少。

    這些王凝之自是不知道的,哪怕他前世身居高位,玩過的女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但說到對女人內心的瞭解,他就要落入下成,或許,連餘姚內心怎麼想的,他也不清楚……車子緩緩地行進著,王凝之心裡想著虞南子打探的消息。

    具體過程無需知曉,但至少兩件目的達到了:首先是讓餘姚知道自己記掛著她,哪怕李陵容的婢女並沒有打探,但虞南子進府的消息終究會傳到餘姚耳中,多少能安一安心;其次就是桓仲道的事情,雖然打探對象換成了李陵容,但想必身為王妃,要說服會稽王嫁女,桓仲道的身家信息總要搞清楚,所以桓仲道心裡有人,她應該是清楚的,若直接拒絕也罷,可是支支吾吾,顯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答案昭然若揭。

    「歇了這麼多天了,也是時候上任了。」

    王凝之嘆了口氣,這邊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雖說還有張祿那邊的事,但相對於餘姚之事,並不重要,張祿終究掀不起風波,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回到府上,他先去了父母那裡,表明自己是時候上任的事情,對此王羲之和郗璿自然早有心理準備,何況是喜事,自然不會拒絕,囑咐了幾句,讓王凝之到了建康那裡之後給王氏其他人帶些話,之後就放任他離去。

    回來的時間不算晚,後廚才剛要做飯。

    所以王凝之到了二房時,謝道韞陪著何氏在說著話,二女興許是感知到分別在即,抓緊時間多說幾句話,見王凝之回來了,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二郎回來了!」也就沒了後話,平日裡倒也沒見過如此親密。

    王凝之搖搖頭,讓環兒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臉,又拿著毛巾在身上甩了甩,剛要放下,旁邊的謝道韞就說話了。

    「該不是和南子姐姐說了些話,現在才想起來要去去味道吧……郎君?」

    王凝之頓時間毛骨悚然,轉過頭不自然地笑笑:「怎麼會,我就是有些睏倦了精神精神。」

    謝道韞白了他一眼,沒在多說話,但剛才簡短的對話顯然讓何氏聽出來些什麼,搖搖頭,站起來就要走。

    「嫂子別急著走呀,今晚在這裡吃飯好了。」王凝之挽留道。

    「不用管我,大房那邊都做好了,反倒是你們倆,明天都要走了,今天就好好休息,放心吧,令姜都跟我商量好了,家裡的事交給我好了。」何氏笑笑,走出庭院。

    王凝之這才松了口氣,湊到謝道韞身邊,也不管妻子的嫌棄,一把將其抱在懷裡,霸道地親了兩口,這才惡狠狠地說道:「當著嫂子的面兒亂說什麼,生怕不會被人傳出去?」

    「反正是事實。」謝道韞嘟著紅唇。

    王凝之頓時間軟了,緊緊地抱著妻子:「委屈你了。」

    「委屈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事,男人在外面應酬嘛,總要接觸各種各樣的女人,那些歌姬什麼的,郎君少碰,南子姐姐才配得上郎君……」聽到王凝之的道歉,謝道韞也軟了,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很快就真像個體貼大度的小娘子一般,說著說著,和王凝之互相對視。

    噗嗤一下兩人同時笑起來。

    一邊笑著謝道韞一邊說道:「只是南子姐姐終究不是妾,名義上是許氏的婦人,所以我考慮良久,郎君讓我找可靠的人,找來找去還是選擇了嫂子,而不是南子姐姐。」

    「不是就不是唄,嫂子的手段也不弱的。」王凝之倒不在意,反正體系制度已經弄好了,黑七兒、陳奇他們會按規矩來,何氏無非起個彙總的作用,真遇到無法抉擇的事情,可以讓人去建康告訴自己。

    他抱著謝道韞,手自然不老實,輕輕鬆鬆穿過縫隙,鑽入褻衣裡。

    正想著把玩,謝道韞突然乾咳一聲。

    他抬起頭,這才看到旁邊的環兒滿臉羞紅地看著他倆,身體微微顫抖,卻死活邁不開腳步。

    「看什麼看,再看我吃了你!」

    小姑娘落荒而逃。

    ……

    ……

    張祿憂心忡忡地在院落裡徘徊著,身後是暗著燈的屋舍。

    木棉樹隨著晚風輕輕晃動,聲音沙啞。

    庭院裡只掛了一盞燈,微弱的燈光勉強為他驅散開一小片黑暗,供他容身,即便如此,他也覺得有些壓抑。

    周天的黑暗就像是一張天網,能夠將任意一個縫隙輕而易舉地堵住,就在他身邊,彷彿輕輕伸手,就能觸碰到,這張網又像是卡在他喉嚨的魚刺,不上不下,掙脫不掉,卻又能要命。

    這樣愁苦著走動,身後突然傳來聲響。

    他急忙轉身,看著走進來的奴婢:「怎麼樣,夫人回來了嗎?」

    「郎君……沒有,夫人還沒有回來。」奴婢們聲音顫抖著跪在地上。

    張祿身體顫了顫,似乎有些乏力,便乾脆整個人靠在樹幹上,調節片刻之後,說道:「她不是說陪周平安回家嗎,為什麼過去了又不回來,連她也威脅我?」

    「可能是周氏的人不讓夫人回來。」奴婢們回了一句。

    張祿的目光陰冷起來:「你們現在過去一趟,看看情況,如果那邊沒有出事,將夫人給我帶回來,如果——」

    戛然而止。

    半晌,他嘆了口氣:「無論如何,要把她帶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18 11:49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疾風夜襲

    周氏的人並沒有發現阿飛的真實身份。

    只當他是個普通獵人。

    但為了防止這邊的事情傳出去,只能強制性地將他留在這裡,為了防止冤屈,還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似乎是想等這段時間過去了再將他送走。

    宅子能夠建立在山腰上,說起來,面積並不算大,而且更注重精緻優雅,所以這麼多人住進來,難免會有些擁擠,軟禁阿飛的地方自然就不可能單獨擱置過去,周氏人思來想去,還是將阿飛丟到奴婢睡覺的地方。

    阿飛倒也不推辭,有吃有喝,當即就住在這裡,何況還跟奴婢們住在一起,聽著奴婢們的悄悄話,往往能知道不少事情。

    例如:張祿寵妾回來了,在這裡住下來不走了,要同吃同住,有這座大山在,周氏的人絕對安全等等,阿飛雖然心裡嗤之以鼻,表面上卻不會表現出來,甚至奴婢們看向他的時候,他還會表現的呆呆愣愣的。

    「你們在說什麼?」

    諸如此類,總是能應付過去。

    這是一層保護,他傻愣愣的模樣,更加讓奴婢們不忌諱,說是私下裡偷偷討論,很多時候卻是當著他的面——炫耀,沒錯,阿飛心裡古怪地想,確實是炫耀,炫耀他們並不用拚死拚活,就能住得好吃得好,哪像獵戶,飢一頓飽一頓,一旦遇到天災,往往要餓死一大片。

    「你們原來還挺害怕的,怎麼貴女一回來你們就不怕啦?」

    此時,深夜,無論是奴婢們還是阿飛,都縮在被子裡,一群人在小聲地說著話,偶爾阿飛也會參與,不足為奇,所以當他問出來後,奴婢們並未多想。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的笑呵呵說道:「這就是你們獵戶不知道的了,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們這樣的雖然生活平穩,看似不愁吃不愁喝一輩子平平安安過去,是常態,很多人都是這樣,但我們的生活是跟主人們聯繫在一起的,如果主人們遭了難,我們往往也要跟著遭難……」

    「你們的主人遭難了嗎?」阿飛猶豫地問道。

    「算是遭難吧,但現在看起來好像沒事了。」上年紀的談起這個還是比較開心的,「說來也是咱們的貴女好啊,今天上午還有人過來要將貴女帶走,貴女堅持不走,這樣才能讓貴女的郎君盡心竭力地保住咱們……這麼說起來,就不算是遭難了。」

    「還有這樣的說法啊,這麼看起來你們的貴女真是好人呀。」

    「那是……」

    這邊小聲地說著,倒也樂在其中,主人們的娛樂都比較少,更何況這群奴婢,最多也就是晚上聊會兒天。

    正說著,外面卻突然間傳來響聲。

    砰砰砰。

    「敲門聲……有人敲門。」一個奴婢急忙爬起來,算是門房,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直接往外面跑。

    「誰啊?」

    「是我,郎君讓我過來接應夫人。」外面的人聲音低沉,「這邊沒出事吧?」

    大門被吱呀呀地打開,然後一群奴婢點了燈,外面的人和門房一邊說話一邊進來,這樣的喧鬧聲,足以吵醒裡面的人。

    阿飛算是被軟禁在這裡,因為有人專門看著自己,所以也沒辦法過去,只是眯著眼睛說道:「怎麼回事,這些人是白天來接貴女的人嗎,怎麼現在又突然過來了?」

    「出事了嗎?」奴婢們也很焦急,但要看著阿飛,只能無奈地趴在窗戶前看著外面的人影。

    這邊正說著,也有幾個管事的人被吵醒了,一邊呵斥著一邊走出來。

    「不是說要在這裡住幾天嗎,她母親生病了,在這裡盡盡孝,難道都不行麼?」管事顯然不希望放人,但面對一群張祿的人,說話的氣勢並不強硬。

    果然,他剛說完,那邊傳來一個更強硬的聲音:「你們耍的什麼把戲難道以為郎君不知道?盡快讓夫人出來,否則,真以為惹急了郎君,你們周氏能有好果子吃?」

    「你是在威脅我?」

    「威脅你怎麼了,郎君下了死令,現在你們若還不放人,就別怪我們無情!」

    「你……你要怎樣?」

    「不要動手……」

    一陣喧鬧,即便是阿飛這邊,也能聽的真真切切,顯然是接人的那夥人動手了,而且金屬碰撞的聲音,顯然是動了刀——他皺著眉頭想著,難道二郎那邊動手了?

    「不應該啊……」阿飛嘆了口氣,但很快就被旁邊奴婢的動作給驚動,看到守在窗戶那裡的奴婢招手,一群人圍了過去。

    院子裡,眾人圍攏的地方,一個女子緩緩地走出來。

    「不要吵了,你們先回去吧,我今晚,是不會回去的。」

    「夫人……」

    「告訴郎君,就讓我任性一次吧,過了今晚,過了今晚我就回去。」

    「你……」

    「就這樣吧。」

    ……

    ……

    山腳某處屋舍裡。

    這裡本是被廢棄的民居,經歷風吹雨打,如今只剩下頹敗,面積不算太大,連帶著院子才恰恰擠著百十號人。

    沒有火把,黑夜籠罩著這裡。

    只有偶然間的寒光,閃爍在人的腰間,顯示出這裡的肅穆。

    黎明將至,世界一片潮濕,起了風。

    驀地,一道寒光閃爍,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音,隨後,有人開口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就按黑七兒小真人交代的來,裡面的人……一個不留。」

    聲音低沉,直擊人心。

    沒有人回答,卻意味著每個人都聽明白了,無聲勝有聲,只有吱呀呀房門打開以及一群人在樹叢之中竄動。

    人影斑駁,在幾近模糊的月光之下,速度飛快,衝著山上行進。

    一刻鐘後,黑壓壓的一片影子出現在半山腰的宅子外,卻根本沒有停滯,彷彿圍牆根本擋不住他們一般,化作黑色的旋風,呼地翻過圍牆,鑽入寨子裡。

    啊!

    一道驚叫聲,從這裡傳出去,遠遠地,消失在山林裡。

    疾風肆虐!

    ……

    阿飛一個激靈坐起來,下意識地用手抓住腿上綁著的匕首,聽著外面不斷傳來的慘叫聲,皺起眉頭。

    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24 05:03
第一百九十九章 獵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殺戮後的低沉呻.吟。

    對於這個聲音,阿飛無比地熟悉。

    兵器的碰撞,痛苦的呻吟,這是以前阿飛經常經歷的事情,無論領頭的是許恆還是王凝之,他都只是普通的一個小兵,不可能在後面運籌帷幄,衝在前面,與人周旋是他最熟悉的旋律……他很驕傲,因為王氏部曲中,也沒有幾個人能比他厲害。

    所以他是個部曲,也是個戰士,更是個獵人。

    不是粗俗到只知道拿著砍刀揮舞的蠢貨,也不是畏畏縮縮自詡為聰明的逃兵,他是個獵人,善於運用計謀來達到殺戮的目標。

    獵人,用陷阱、計謀、武力來捕獲獵人,同時,他還要擁有很敏銳的觸感。

    就在外面出現第一聲刀響的那一瞬間,阿飛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包含著張祿派人來接周有容的所有細節:

    「不要吵了,你們先回去吧,我今晚,是不會回去的。」

    「夫人……」

    「告訴郎君,就讓我任性一次吧,過了今晚,過了今晚我就回去。」

    「你……」

    「就這樣吧。」

    ……

    「我會照實向郎君匯報的,不過情況緊急,就怕郎君會忍不住親自過來,屆時……」

    ……

    ……

    這是一面倒的殺戮。

    對於周氏殘餘,張祿並未表現出如同許珍一樣的緊張感,真若說起來,張祿緊張的不過是周有容,對於周氏其他的人,並沒有感覺,所以他們的好壞與張祿並沒有關係——這處半山腰的宅子面積不大,除了周氏所有人之外,也就只有少量侍候生活的奴婢,除此之外,並沒有護衛。

    即便如此,許恆依舊有些緊張。

    這是他重掌王氏部曲,或者說重掌自己原本的流民軍之後的第一次任務,說起來,作為統帥,他並不需要親自參與廝殺,但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者說讓王凝之看到自己的忠心,他終究是親自出現。

    刀鋒斬過,藉著最後的月光,摩擦著寒風,一道血蓮盛開在半空中。

    熟悉的顫慄重新回到身體上。

    他依稀有些發怔,這是多久未曾體會到的感覺了。

    不過很快,許恆就反應過來,在一群手下越過他殺向後院的時候,他看到旁邊的房間,那裡的不遠處就生長著一叢毛竹,想到手下的報告,猶豫片刻,他走了過去。

    這裡是奴婢們睡覺的地方,踏進門,剛想著查看,一道沉悶的風撲面而來。

    有人!

    剎那間,常年廝殺的經驗讓他迅速側了側身,恰到好處地躲過去,隨後啪的一聲,應該是個陶器,碎在地上。

    攻擊他的是一個小廝,見一擊不中,身體一軟癱倒在地上:「不要殺我,不要殺……」

    許恆隨手揮過,還在聒噪的人頭就落了地。

    這僅僅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房間裡大約有四個人的樣子,縮在牆角,驚懼地盯著許恆,或許大氣也不敢出,期待著許恆看不見他們。

    「許帥!」

    然而,就在奴婢們屏住呼吸儘量不發出聲響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說話聲從他們身後響起來,隨後,黑影閃過,這群人就永遠失去了想像的力氣,徒勞地張張嘴,最終噗通幾聲,倒了下去。

    阿飛走向許恆:「我是阿飛,許帥。」

    「嗯。」許恆淡淡地回覆了一句,看到年輕人臉色不怎麼好,便問道,「怎麼了?」

    「咱們碰到抵抗了嗎?就在不久前,張祿派來人接周氏貴女,被呵斥回去,聽那群人的說法,好像是張祿要親自過來……我擔心——」

    「我們會碰到張進爵?」許恆吸了一口冷氣,心裡多了幾分焦慮,若阿飛說的沒錯的話,恐怕張祿的人馬上就會再來,豈不是意味著這次任務就會搞砸,當即不再猶豫,揮揮手說道,「知道周氏貴女的住處麼,帶我過去!」

    「知道。」阿飛點點頭,竄了出去。

    周氏的人有些已經反應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們可不是經過訓練的將士、護衛,反而是一群文弱的貴族,莫說是抵抗,就連逃跑翻牆都翻不出去,很多人哭爹喊娘地跪在地上求饒,卻並未收穫同情,手起刀落,聲音就戛然而止,身體直挺挺地倒下。

    後院靠內的一處房間門前,阿飛停了下來,左右看看,將衝過來的其他人趕走,這才對著許恆說道:「從那群奴婢嘴中聽來的,應該是這裡。」

    說著,一腳將屋門踹開。

    兩個人急匆匆地走進去,環視一圈,並未發現有人的存在,反而是床鋪那裡帷帳好好地籠罩著,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

    許恆長刀一抖,就將帷帳撕開一道大口,然而力氣並未收回來,反而順著慣性,啪的一聲啪嗒在被子上。

    軟軟的,長刀被彈了起來。

    許恆臉色一變:「不好,被她逃了!」

    「許帥你帶人清場,我對周圍熟悉,我去搜尋……她跑不了多遠。」阿飛說道,見許恆點頭應下,當即轉身向著外面跑去。

    這處宅子是否有其他的出口,阿飛並不清楚,奴婢們也不清楚,顯然周氏貴女即便知道,也不會告知其他人,所以阿飛只能從門口跑出去,細細地繞著宅子搜尋了一圈,終於在後院的某處牆外,看到了腳印兒。

    露水多,所以是很明顯的腳印。

    找準方向,阿飛直接竄了出去,只是沒跑多遠,後面宅子那裡轟地一聲響,一場大火冒了出來……應該是殺的差不多了。

    此時,天際恰恰有一絲微亮,起不到多大的照明作用,但對於追捕的阿飛來說,在那一恍惚間,便看到了女子的身影。

    一個女人,穿著長裙,顯然跑不過男人。

    或者說,一個獵人。

    阿飛貓著腰,步伐靈巧,目標明確,猶如一隻隱沒在黑暗之中的獵犬,急速掠過叢林,彷彿整個人融入風中。

    「啊……嗚嗚!」

    靠近女子的那一瞬間,阿飛竄了過去,狠狠地堵住女子的嘴,將她壓在身下,輕輕一個打滾兒,兩人就鑽入了一叢草叢之中。

    女子想要掙扎,卻被死死禁錮,想要吶喊,卻發不出聲音。

    阿飛拼了力氣控住她,微微用力,就在女子臉上填了幾道血印。

    只是,他不敢出聲。

    透過草叢的縫隙,目光掠過,就在不遠處,一群人正急匆匆地趕路。

    目標——山腰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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