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上品卿相 作者:菩提下01(連載中)

 
Babcorn 2016-12-9 18:4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4 6474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1
第二百章 一片狼藉

    天還未亮,應該是破曉的那一刻。

    王凝之睜開雙眼,腦子略微有些昏沉,卻已經清醒過來,片刻之後,之所以這麼早醒來的目的也浮現在腦海中。

    今天就要去上任了,要從會稽郡趕到建康城,路程有些遠,而且還要搬家,整個二房都挪到烏衣巷去,很費時間,早些醒來早些辦事……他側起身子,看著身邊的妻子,謝道韞閉合的雙眼微微地顫動著,應該是處於將醒未醒的狀態,紅潤的雙唇微潤,隨著呼吸有些起伏,更加動人,精緻的鼻樑與細膩紅潤的肌膚襯托著妻子更加可愛,整體氣質也從小姑娘轉換成小婦人,看得人食指大動。

    王凝之不是偽君子,若真要定義,卻可以定義為真小人。

    未曾碰到他的底線,他不會有任何動靜,但觸碰到了底線,他自是不會放過……毫無疑問,謝道韞於他而言,存在一個道德底線,只是隨著二人真正的結合,道德底線已經破碎,因此——他的手緩緩下移,輕輕一抖便將褻衣散開,隨後準確而溫柔地覆蓋上那一團柔軟,無比的滑膩,帶著淡淡的奶香,沁人心脾。

    身邊的可人兒身體也隨之發生變化。

    因為在睡夢中,並不知道身邊有個混蛋在欺負自己,所以謝道韞顫抖著,卻並沒有推開,因為不知道是外部有人招惹,只是感覺到癢癢的,彷彿是一根輕柔的羽毛在心頭騷動,碰一下,便立刻遠去,隨後再碰一下,再次遠去……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無疑,這種瘙癢感很讓人舒服,謝道韞輕輕顫抖著,睡夢中,只是下意識地想要佔有這份觸感,可奈何,無論自己如何掙扎,都無法將其掌握在手中。

    可惡。

    可惡。

    可惡……驀地,謝道韞睜開眼,丹鳳眼散發著一絲絲的怒意,讓旁邊正在佔妻子便宜的王凝之也停滯了片刻。

    然而,就是這麼一愣神,謝道韞的目光掃過來,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帶著起床氣,狠狠地將王凝之壓在身下,張開櫻桃小口,毫不留情地咬在王凝之的胸口——

    「你謀殺親夫啊……」

    王凝之猛吸一口冷氣,手忙腳亂地將妻子扯開,這才低頭看向胸口,只見小小的****上下留有牙印,整個小點點通紅,還帶著一絲腫脹,頓時間哭笑不得,伸手彈了彈妻子的額頭:「怎麼了,突然咬人?」

    謝道韞委屈地說道:「還不是郎君,玩鬧什麼呢,昨晚折騰到那麼晚,早上還不讓人睡覺。」

    因為已經是小婦人,和夫君更加親密,謝道韞並沒有委婉,而是直接堵著小嘴,表示自己的抗議,看得王凝之倒是心疼起來,當下將她抱在懷裡。

    「好吧好吧,是為夫錯了,我不折騰了,娘子再睡一會兒,我去外面安排一下,等到時候了我在叫你。」說著,王凝之翻身起來,想要下床。

    謝道韞卻猶豫片刻,拽住了他,也坐了起來,開口說道:「都被郎君折騰起來了,我早已沒了倦意。」

    「我哪有折騰娘子?」王凝之死不承認。

    謝道韞面帶羞紅地看著他,扯了扯褻衣,讓酥.胸.半.裸,嬌滴滴地問道:「郎君,想不想親一親。」

    王凝之抿抿嘴:「這多不好意思。」

    「你親不親嘛?」

    「親……」

    「親你家虞南子去!」謝道韞將衣服穿好,轉身下床,在王凝之尷尬地愣在那裡之時,轉身瀟灑離去。

    王凝之搖搖頭,想到妻子的嬌羞,難免露出意思笑意,正所謂閨房之樂,應該不外乎如此吧,情趣在這裡,倒是讓他頗為迷戀,不過終究之時須臾的風情,一直沉溺不合乎他的本性,所以並未遲疑多久,穿衣洗漱,迎來新的一天。

    ……

    ……

    張祿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山坡叢林之中,他站在樹下,呆滯地看著遠處的火光,就在他的前進方向,洶湧的大火升騰起來,彷彿擁有靈智,乃是一頭變化莫測的魔頭,將路徑的終端吞噬。

    他踉蹌了一下,被旁人扶助,卻是渾身顫抖:「是,是老宅嗎?」

    旁邊的人低下頭去,不敢應聲,但答案已經十分明顯,這處山林,半山腰處只有張祿父親早年安置的一處老宅,並無其他人家。

    最終,張祿還是真做過來,只是臉色幾近猙獰,幾乎是咬著牙下的吩咐:「快點過去,一定要將夫人救出來!」

    無聲地應下,手下人奔跑的速度加快起來。

    將近一刻鐘時間,一行人趕到了大火面前:老宅的木頭大多上了年份,即便因為清晨沾染著露水,點燃卻十分容易,這也就造就了這場大火的聲勢十分浩大。

    「快,進去救人!」張祿僅僅猶豫了片刻,雖然餘光看到不遠處逃竄的一群人,卻根本無心理睬,此時他整個身心都鑽入了大火中,尋找著期待。

    噼啪……木材被燒的爆裂聲響起,隨後樑木轟隆墜落。

    張祿險之又險地鑽了進去,身後的人卻沒那麼好運,一個人被砸中,頓時間身上燒起來,痛苦地哀嚎著,尋求幫助。

    根據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張祿就來到熟悉的房間,這不但是自己以前住的房間,更是留給周有容住的房間,自是熟悉,在奴婢的保護下衝了進去,看到床已經少了一半,發瘋似的沖上去,將帷帳撕扯下來,撲到床上。

    隨即,他愣在那裡。

    這裡無人。

    整個房間,只有正在燃燒的家具,沒有血跡,沒有屍體,只是——一片狼藉。

    ……

    ……

    看著熟悉的院子隨著奴婢的搬運冷清、削減起來,彷彿多了幾分蕭瑟,王凝之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感傷的。

    他靜靜地站在木棉樹下。

    從新婚之日回想到現在,目光所及之處,儘是他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知不覺間,似乎已經將這處庭院當做「家」了。而如今,卻是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已經熟悉的地方,奔向另外一個更大更陌生的世界。

    哀傷不至於,但總有些感觸。

    感觸發洩完了,一切照舊,只是他在走出庭院的時候突然停下,對裡面的奴婢們說道:「等我走後將這裡清理乾淨,物件兒別動,就是打掃乾淨即可,現在真是……一片狼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1
第二百零一章 在路上

    「梳妝台就不用搬了,建康城那邊估計也有,主家那裡不會委屈了咱們,少帶點就好,不足了屆時再買。」

    「豐收你也別閒著,我讓你辦的事記清楚沒有,你在家裡待一天再過去,切記,一定辦妥。」

    「季彥(王渙之字),我不在家,你便是咱們這一輩的年長者,可要擔起些許責任,說話做事三思而後行。」

    「季衡(姚科之字),格物學依舊在這裡教導吧,不需多日,估計叔虎叔父和父親就會商量著在舉郡開設格物學堂,屆時雖會重新整頓,但你經驗豐富,就當是能者多勞,多多費心,過了初期時間,就會清閒下來,另,我身為刺史,自會經常巡視各郡,也會多多幫助,尋些同道中人,互相交流……」

    ……

    事無鉅細,卻是將能想到的事情全都交代完,與弟弟妹妹們辭別,又拐到王羲之、郗璿那一院,聽後父母的諄諄教誨,一切都完成之後,王凝之、謝道韞夫妻二人走向莊園外的四架牛車前,除了一架坐人之外,其他的大多都是貴重用品。

    青娥因為已經結婚,便被留在了這裡,跟著他們一塊走的奴婢除了環兒之外,還有廚子郭十四以及一群護衛。

    豐收被留在家裡,去佈置一些交代,所以今日並不會跟隨。

    反倒是環兒不似平日的活波開朗,跟在謝道韞身邊,神色帶著一絲憧憬和擔憂,不聲不響地跟著王凝之他們上了車。

    顯然坐車的只有三個人,安穩之後,王凝之比劃了個手勢,牛車就緩緩行駛起來。

    一隻顧不上環兒的王凝之這時候才敲了敲小姑娘的小腦袋,笑呵呵地說道:「怎麼,害怕主家的奴婢們欺負你,所以就不敢說話了?」

    環兒被敲的一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抿了抿嘴唇,點頭。

    「怕什麼怕,你跟著我什麼時候被人欺負過,難道你不知道從來都是咱們欺負人,哪有其他人欺負咱們的道理……到時候有人想要欺負你,你看看外面那些護衛沒有,隨便扯一個過去就能揍人……」王凝之說著,謝道韞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擰了擰他腰間的軟肉。

    嘶……

    「叫你胡說,主家人哪有那麼恐怖,都是自家人。」謝道韞嬌嗔道。

    「是是是,娘子教訓的是。」王凝之急忙認錯,伸手將妻子攬進懷裡,勾勒著其細細的腰肢,略帶笑意地看著環兒,「我剛才是胡言亂語,聽娘子的就好,放寬心。」

    環兒面色紅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恩愛有加的郎君、夫人,不知不覺面頰竟有些滾燙。

    「環兒也懷春了。」謝道韞突然說了句話,阻止了王凝之的親暱,嘴角嗪笑,「郎君該將她收入房中了。」

    環兒頓時間一驚:「少夫人……」

    謝道韞眨眨眼,也不說話,身子雖然被王凝之抱在懷裡,胳膊卻輕輕伸過去,抓住環兒輕輕一扯,就將呆滯的小姑娘拉了過來。

    王凝之搖搖頭,伸手揉捏著環兒軟軟的臉蛋兒,笑起來:「環兒還小,此事不急,別把小姑娘嚇壞了。」

    作為貼身丫鬟,顯然就有著填房的義務,王凝之倒也不可能生活在這個時代,享受著這個時代的優惠,然後咒罵這個社會的愚昧……與謝道韞圓房之後,妻子身上莫名多了些大婦的氣度,不但容忍了虞南子,便是連餘姚這個可能的存在估計都已然知曉,只是沒了醋意,想來當初只是覺得自己還未曾與其圓房就和其他女人上床,不妥,所以才會生氣吧?

    這樣想著,車上的三人之間多了旖旎,二女被他攬在懷裡。

    路程還遠,時間還長。

    胡亂開著玩笑,慢慢地等著目的地的到達。

    ……

    ……

    山林很大,若是官府封山的話,還有這份力量,但僅僅是張祿一個人發話,似乎作用並不大。

    「張祿的人分成幾股隔斷了幾處下山的路,似乎是發誓要將我們抓住。」

    許恆靜靜聽完手下的報告,嘆了口氣,雖然對張祿的封山行為不以為然,但心中的不安還是存在的,他問道:「找到阿飛了沒有?」

    「沒有,我從阿飛跑出去的那個方向一路尋找到張祿封山之地,也沒有找到人。」手下回道。

    「會不會已經被張祿給抓住了?」有人詢問。

    「應該不會。」許恆搖頭,「見到張祿了嗎,他本身有何變化?」

    「很憤怒的樣子,一直在訓斥他身邊的奴婢。」

    「如此看來,阿飛應該還未落到他的手裡,否則從丁鹿年那裡得到的情報,張祿對周氏人並無感情,若是救下周氏貴女,也不會如此生氣……原地休整,等著阿飛,斥候再去四處搜尋。」許恆交代下去,隨後坐在一處石頭上歇息。

    長時間的廝殺讓他的身體到現在依舊顫慄,卻並非壞事,只是需要再度適應罷了。

    比起身體的變化,內心才是最煎熬的……於周圍的手下來說,這次的任務即便不算圓滿,但也是完成了,但對於許恆來說,卻意味著這次任務的失敗。

    這可是他真心歸順王凝之以來的第一次任務,一旦失敗,以後的地位可想而知。

    內心焦慮,這才是常態。

    他緊緊皺著眉頭,長刀杵在地上,輕輕地劃動著,將地面的草根齊刷刷斬斷,然後又將那一小塊地面搗毀。

    時間緩緩地過去,天大亮,旭日東昇,隨之緩緩向西移動。

    清晨,上午,晌午,午後,下午……

    旁邊的手下已經將乾糧吃掉,只有許恆依舊坐在石頭上,百無聊賴地用長刀在地面滑動——那裡已然留下一個深坑。

    「許帥……我們,沒有找到阿飛,便是那張祿也已經離開。」

    許恆閉雙眼,握刀的手輕輕顫抖,最終,重重地將長刀插入地面,隨即又拔出來:「這個時候二郎應該已經趕到吳郡了,我們這就下山,前去相聚吧。」

    「還用不用留點人手,繼續搜尋?山林如此之大,阿飛可能還藏匿在某處。」

    「不必了。」許恆擺擺手,「留下這麼多線索,若他沒有被抓,自然知道該怎麼辦,走吧,別讓二郎走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1
第二百零二章 金樽換美人

    如今的北方說亂也亂,說不亂也不亂。

    亂是因為大小割據勢力之間的武力征伐,不亂是因為小勢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東晉小.朝.廷.如今所直面的,只有兩個大型勢力:秦和燕。

    今年是甲子年,涼(前涼)昇平八年,代國建國二十七年,秦(前秦)甘露六年,燕(前燕)建熙五年,也是東晉興寧二年。八月份,又是一年中秋,也是桓溫躊躇滿志打算第三次北伐的時候。

    秦、燕人將桓溫比作一頭蒼鷹,高高地飛翔於空中,平日裡除了獵食,很少有俯衝的時候,每一次俯衝就是一次滿載而歸……他可能武力不是最強的,智慧不是最高的,卻是最會搶食的。正因如此,秦、燕兩國已經很少爆發大規模征伐,以免讓晉國坐收漁翁之利。

    桓溫的動作瞞不住北方的那群蠻子,雖說是蠻子,但對中原文化的接受程度往往更深,顯然他大規模聚集兵力,怎麼看都怎麼讓秦、燕心驚,只是已然收不住手了。

    時值前燕再次攻打洛陽,陳祐出逃,秦、燕之間再次爆發戰爭,與此同時,秦國內部汝南公,即已故秦主苻生之弟苻騰謀反,種種跡象都表示,現在是最適合北伐的時候,不求大勝,但可以從這兩大強敵手中奪下不少土地,就已然可以慰藉。

    奈何……

    啪的一聲脆響,精美的酒器頓時間碎裂,大片酒水濺射,在地面上勾畫出一片地圖。

    一個中年男人臉上帶著怒氣,惡狠狠地盯著案几上的文書,手掌用力抓住桌角,顯示出內心的激動與憤怒,但最終還是忍下將文書撕碎的衝動,重重地呼吸著,無力地坐在軟塌上。

    房間裡除了他之外,郗超也在,見中年男人怒氣逐漸平息,郗超才開口問道:「桓公,可是朝廷又拒絕了北伐的請求?」

    「確實如此。」中年人即是桓溫,聞言說道,「這道文書,乃是出自司馬昱之手,經由太后、謝安石等批准,緊急發佈過來,就是為了阻止北伐……如今看來,便是推脫了揚州牧的職位,也得不到支持!」

    「難不成桓公前些日子在建康所做之事悉數作罷?朝廷該不會是依舊想要逼咱們,甚至會稽王,兩家將要聯姻,竟也會不顧親家情面,甚至親手書寫?」郗超聽出了桓溫想要表達的意思,顯然,他們努力了這麼長的時間,依舊換不來朝廷的讓步,或者說,某部分苟且偷安者的讓步。

    如何能不氣?

    「司馬昱,我原本以為兩家聯姻或許會有個緩和,至少能爭取到他的支持,但司馬氏終究是司馬氏,故作放人,真以為用聯姻為幌子來緩和北伐,不會被我怪罪?」桓溫淡淡說著,卻不等郗超再做附和,就繼續說道,「算了,不管那邊了,朝廷不允許北伐,咱們自是不能輕舉妄動,只是該有的警戒依舊要有,如今,只能寄希望於秦、燕兩國的洛陽之爭持續下去,消耗其國力,才是對咱們最有益之處,不過……」

    「不過什麼?」

    「無論是那王猛,還是慕容恪,亦或是被慕容恪驅逐出去的慕容垂,儘是將帥之才,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說到這裡的時候,桓溫聲音弱了弱,從房外傳來走動的聲音,讓他皺了皺眉,倉促說出個結論,「希望是希望,只是,打不起來了。」

    言罷,郗超也露出一絲無奈。

    恰在此時,一個將士請進,得到應允之後迅速走進來,將一封信遞給桓溫,說道:「王叔平王使君之信。」

    桓溫接過來,擺擺手讓將士推下,將信件取出來,仔細地看著。

    這是一封他預料之中的信件,卻有著他預料之外的內容。

    以至於隨著讀下去,他的眉頭一會兒緊皺,一會兒舒展,即便是號稱其心腹的郗超,也有些糊塗,只是在旁邊疑惑地看著他。

    片刻之後,他看完了,隨手自然而然的將信件在旁邊的香爐中點燃,燒掉。

    桓溫並未說話,郗超自然不會過多詢問,只是見桓溫一直在沉思,郗超有些猜不准,只能無奈起身,似乎是想要離去,以免打擾到桓溫的思考。

    然而就在郗超起身的那一剎那,桓溫突然開口說道:「景興勿走,我問你個事情,說一說你對仲道迎娶司馬昱之女餘姚公主的看法。」

    「仲道與餘姚公主聯姻?」郗超猶豫片刻,說道,「就目前而言,桓公日漸勢大,朝廷應多有防備,以至於桓公行諸事必有阻攔,例如此次北伐,就應該是朝廷有兩個擔心,其一擔心北伐失利,勞民傷財;其二擔心北伐成功,桓公威勢極盛,成為王敦第二。而一旦聯姻,桓公與朝廷之間有了一對新人緩和,有些事情的阻攔應是會少很多……但,我實在未曾預料到,會稽王一邊與桓公聯姻,一邊阻止北伐——」

    「所以說,兩家聯姻,必有好處,只是就目前而言,好處並不明顯,反而是朝廷覺得仲道與司馬氏綁在一起,即便落了我的面子,也不會受到太大責難……真是打了好主意,謝安石和司馬昱在朝中,北伐怕是要擱置很久。」桓溫搖搖頭,說的是憤恨之話,只是表情沒有多大變化,反而比起方才多有緩和,「那麼景興再與我分析分析,倘若不與司馬昱聯姻,轉而尋求琅琊王氏的支持,你說,這次北伐,能夠進行下去?」

    郗超應該已經有了這個猜測,當下說道:「可能性很大,即便始興郡公(王導)之後琅琊王氏有所衰弱,但依舊是大世家之一,若能得到琅琊王氏支持,安石公那邊,應該會有所緩和,會稽王和太后那裡也會生出忌憚,只是這樣一來,桓公就會更受到猜忌了。」

    「受些猜忌又如何,生在如今世上,大丈夫定當北伐。」淡淡地回了一句,桓溫突然嘴角勾起一絲笑容,手指敲打著桌面,發出噠噠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2
第二百零三章 猙獰

    王凝之讓車架在吳郡邊緣位置,也是從會稽到建康官道的必經之路停下。. .

    謝道韞問起來,他直接回一句等人。

    子恍然的模樣,他就知道妻子應該是猜出來了,畢竟除了某些實在難以入耳的事情,他一般做些什麼事,都會與其商量,這既是一種尊重,又是一種灑脫,在外緊繃著神經處理各種事情的他一直都需要一個傾訴對象,很可惜,前世沒有,直到這一世,才找到一個如此讓他滿意的人。

    當下趁著無人注意,握住謝道韞柔弱無骨的玉手,輕輕地把玩著,只是心中所想卻已然越過了山川,到了赭圻,那裡是桓溫的駐地。

    「不知道信送到了沒有。」他喃喃自語,心裡有些焦急,會稽王府的樣子是鐵了心要將餘姚嫁給桓仲道,桓溫也有所意動,雖說調查出來的結果是雙方正處於納吉階段,即男方將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後,在祖廟進行占卜,卜得吉兆後,備禮通知女方家,決定締結婚姻——這是一個關鍵的信息,一旦過了這個步驟,成與不成就已經算是定下了。

    被任命為揚州牧,但上任的日子卻不必著急,之所以這麼快過來,無非就是王凝之想要表態,通過走桓溫這條線制止此次聯姻。

    當然,這個建立在自己有能力被桓溫賞識的基礎上。

    謝道韞感受著夫君寬闊的大手,帶著些許硬度,有些扎手,卻很有安全感,期初大手還不懷好意地把玩著,誰知過了一會兒,夫君走起神來,似乎在想事情。

    她沒有打擾,只是緊盯著,淡漠的目光裡透著絲絲柔情,無論是最初是排斥還是鄙視,兩人之間的感情走到如今這一步,卻都可稱為親密……謝道韞是才女,真要比起來,很多男人都要甘拜下風,何況她素來與王凝之親近,夫妻之間也沒有隱瞞多少秘密,換位思考一番,她大致能猜出來王凝之走神的幾個方向原因。

    陽光灑下,她,他在呆。

    靜謐而溫馨,猶如最美的畫卷。

    終究無法持續,沒過多久,外面傳來大量走動的聲音,隨後,一個護衛敲了敲車廂,將王凝之和謝道韞驚醒。

    「二郎,少夫人,許盈延來了!」

    「我知道了。」王凝之起身,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說道,「娘子在車上坐著吧,我讓環兒也上來,殺人的事,你們還是少沾惹一些為好。」

    謝道韞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也不反駁,微微一笑:「郎君且去吧。」

    外面人並不多,應該是許恆做完事情之後就與一部分人分道揚鑣,讓那一部分人回王家,他則帶著剩下的人跟隨王凝之去建康。

    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血跡,不算太多,應該是處理過了。

    許恆就站在位,這個往日的流民帥,不復曾經的意氣風,卻也並非蒼老,反而多了些許徹悟,面對王凝之,語氣很平緩:「二郎,山林老宅中的周氏之人,上至周氏殘餘,下至奴婢一共三十七口,悉數被殺,老宅被一把火燒燬,屍體大多被毀掉,剩下的也已經分不清本來面貌……」

    「怎麼了?」見許恆猶豫,王凝之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許恆身上,「周氏貴女逃脫了?」

    「這個我無法判斷,周氏貴女偷跑出去,我派人去追,結果兩人都未曾回來……但我們觀察過張祿的神色,怒氣衝衝,不像是搜尋到周氏貴女的樣子。」許恆老老實實地說道,隨後半跪在地上,衝著王凝之說道,「這次事是我沒做好,但請二郎責罰!」

    「你想要我責罰你什麼?給你某個官職的事情就如此作罷?胡鬧,這哪裡是責罰你,這分明是責罰我,區區一個女人而已,放跑了無非就是再追回來,即便是找不到人,只需要繼續向張祿施壓即可,想必他不會讓自己保護周氏殘餘的消息走漏出去的……」王凝之搖頭說道,隨後拍拍許恆的肩膀,「起來吧,若你覺得自責,那就先給你記過,到時候穩定下來了,再責罰你,只是這個時候,要去的是陌生之地,面對陌生之人,還是抱團較好,切莫內訌,明白?」

    「呃……明白。」許恆站起來,跟在王凝之身後,「要不要再派人搜一搜?」

    「留兩個人打探就好,現在趕時間,既然匯合了,就接著上路吧。」

    ……

    ……

    張彤雲從未見過這樣落魄模樣的張祿。

    他們很熟悉。

    從小到大,她扮演的是妹妹角色,他則是哥哥角色……但如今,的稀里嘩啦張祿,她實在無法他與自己記憶中的形象吻合,以至於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

    最終,她還是嘆了口氣,擺擺手讓婢女退出去,關上門,只留下自己和張祿在房間裡。

    「堂兄,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能幫的一定幫,但你要是一直哭,我根本不知道生了什麼。」張彤雲是極美的,性子有些柔順,坐在軟塌上,身子端正。

    張祿,胡亂地抹了兩把淚水,卻因為手掌很髒,讓臉變成了大花臉,猶如一個丑角兒,聽到張彤雲這麼說,當即說道:「你堂嫂被人抓走了。」

    「堂嫂?你的那個……」張彤雲疑惑道。

    張祿臉上的郁色一閃而過,點頭:「是,就是她,我的女人只有她一個,情理上來講,你確實要叫她嫂子……她被王凝之抓走了。」

    「被抓走了?怎麼可能,王叔平難道還會對婦孺動手?」

    「他就是個吃人的妖怪!」張祿咬牙切齒道,「堂妹,你幫幫我,幫我將有容從王凝之手中要回來好不好?」

    「我怎麼要?」聽到嫂子被王凝之抓走,張彤雲卻是有些悲痛,難怪乎張祿變成這樣,若換成自己,估計還要更甚,但她還是疑惑,為什麼張祿會求到自己這裡來,「就算是要和王叔平交涉,也應當是兄長大人去做,或者說家族派人去……」

    「子虛堂兄不會管的,家族也不會管的,若讓他們知道了,我會被拋棄的……」張祿痛苦地望著張彤雲,「我聽說在王劉兩家聯姻那日,你與王凝之相談甚歡,想來可以說得上話,你要幫我!」

    「可是……」張彤雲面露難色,只覺得這麼重的擔子交給自己,生怕做不好。

    「沒有可是,你必須幫我!」張祿的聲音突然提高,面容變得猙獰,「否則,你就是逼我將整個張家拖下水……」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2
第二百零四章 烏衣巷(上)

    時間來到晚上,建康。

    秦淮河的水緩緩流動,水流聲清脆悅耳,與旁邊的文德橋相映襯,勾勒出衣服日暮水鄉之景。

    此情此景,讓外人走來,也能心曠神怡地融入進去,化自身為景之一部分,這樣一處彙集鐘靈毓秀之地,算得上得天獨厚,風水寶地,也難怪乎坐落在此的王、謝等世家大族能延綿數百年興衰,讓人興嘆。

    前世的王凝之倒也來過此地,配合著秦淮河的景色,走入烏衣巷之中,排除掉絡繹不絕的遊客以及借此謀生的商戶,帶入到千年興衰之中,感受「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落差,實在有些古怪,但現在——

    牛車緩緩的行駛過被壓得夯實的小路,兩邊就是民居。

    王凝之掀開車簾,藉著晚霞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時頗有些感慨,無須全景,僅僅這一隅,就足以讓他感受到千年時光的轉變,莫名的,竟多了幾分傷感。

    旁邊的謝道韞和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境的變化,只是無從猜測他為何感傷,只能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心意,兩隻手輕輕地牽著,卻在緩緩地揉動著,有一些曖昧,卻因為白晝向黑夜過渡,從而變得有些淒清,化為安慰。

    半晌,謝道韞扯了扯王凝之的衣襟:「郎君,到了。」

    在嫁給王凝之之前,謝道韞就生活在烏衣巷,她的父親去世較早,與謝安的子女住在謝氏莊園裡,此時牛車緩緩經過一處莊園,聽她這麼說,王凝之就明白過來。

    想必這就是謝家了吧。

    王謝兩家比鄰,所以謝道韞提醒過後,很快,牛車停下來,傳來些許喧鬧,王凝之下了車,又攙扶著謝道韞和環兒下來,迎面就看到一群人提著燈籠,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來,近了,王凝之才聽得清楚。

    「可是叔平小郎君?」這些人就是王家的奴婢,詢問著,在許恆等人的引導下走來。

    王凝之點點頭:「是我。」

    得到答案之後,王家莊園的大門就被打開,奴婢們負責去安置東西,而王凝之、謝道韞則跟著小廝向主家那裡走。

    夜色籠罩下來,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所以聽小廝的意思,只能麻煩王凝之、謝道韞暫住客房,這倒無所謂委屈不委屈,皆是一家人,雖說不是一脈,但不該有的客氣自是不需有,否則就生分。

    王凝之一邊走一邊和小廝說著話,謝道韞安靜地跟隨在他身邊略靠後的位置,安靜地聽著。

    既然以後要住在這裡,王凝之自然對這裡進行了調查。

    雖說琅琊王氏在走下坡路,但龐大的家族依舊是事實,王氏子弟數量極多,之所以影響力變弱,是因為很多不喜歡為官,或者並沒有進入真正的權力階層,以至於朝政上的影響力偏弱,如今的朝廷,大體是謝安、司馬昱等人把持,太后已經將權力交還給皇帝,可奈何……皇帝沉迷於修仙。

    家族龐大,所以不可能所有王氏子弟都住在這裡,不少旁支都四散而去,例如王羲之一脈,王彪之一脈等等,如今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王導一脈。

    「若我沒有記錯,如今家裡是玄琛(王琨字)堂兄掌家,是吧?」

    從外面看田莊可能會覺得比較小,但進來後才發現挺大的,畢竟是頂級門閥,常駐之地的裝飾建設,不容小覷……王凝之已經猜出來現在要去見誰了,王導有六個兒子,其中長子王悅,三子王洽,四子王協都已經去世,還在世有二子王恬,五子王劭,六子王薈,王悅沒有子嗣,就將王恬次子王琨過繼過去,因此這樣一來,王導這一脈,王琨就成了長孫,因為王悅去世,他也已經成年,所以由他掌家(世系表查的我頭暈眼花)。

    「是的,天色已晚,長輩們不方便見面,就想著小郎君的接風宴擺在明日,今日且先見家主,安排住處,暫歇一晚,其他諸多事項明日再做安排……」小廝解釋著,說是小廝,年紀較大,估計是個管事的,王凝之也不多問,一邊說著話,他們轉到一處庭院前。

    「是叔平小郎君。」小廝對著庭院裡的婢女說了說,隨後衝著王凝之恭了恭身子,比劃了個手勢,「小郎君進去吧,我就在外面候著。」

    婢女將二人引進去,很快,院子裡就多了兩人,翩翩公子和一賢惠婦人,就是王琨和其妻子陸氏。

    四個人寒暄了幾句,正值晚餐的時間到了,當下便多上了些飯菜,四人酒酣飯飽之後,兩兩分開,陸氏拉著謝道韞在院子裡說些悄悄話,王琨和王凝之進了書房。

    「叔平那日寄來的書信,裡面所言是否有逸少叔父的支持?」王琨問道。

    王凝之為了阻止桓仲道與餘姚的聯姻,總共做了兩條舉措,其一是寫給桓溫的書信,希望能帶來一些延緩效果,其二則是寫給這邊主家的書信,目的是為了勸誡琅琊王氏支持桓溫的北伐。

    雖然有私心作祟,但是作為後世人來講,北伐是一件極為明智的事情,雖然從南向北打非常非常困難,但統帥可是桓溫,細數桓溫的戰績,不是說沒有敗仗,但即便是敗仗,也能從中得利……戰略眼光很高。

    所以聽到王琨的詢問,他想了想說道:「堂兄應該知道如今朝堂的格局,桓公勢大,朝廷方面為安石公、會稽王、太后等把持,因為擔心桓公攜北伐而震權威,有所忌憚,以至於主戰派被壓制,北伐遲遲不能進行……但不說國家大義,對於世家來講,朝廷如何並無多大影響,往往是各位各的利益,我琅琊王氏如今影響力逐漸縮小,正是需要機會重新躍起,若我們支持北伐,那麼以目前朝廷的各種格局來看,十分有可能讓北伐進行下去,各方勢力會出現混亂——」

    「叔平想說,越混亂的局面越有利於賺取利益?」王琨一邊聽一邊思考,沉思著說道,「若按照叔平說得來,不亞於賭局,而且還是事關整個王家利益的賭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2
第二百零五章 烏衣巷(下)

    「堂兄擔心北伐失利,我們的支持就會變成其他家族挾持王家的把柄?」對於這點王凝之早有想到。

    王琨雖然年輕,比王凝之大個四五歲,卻並非其他王氏子弟,醉心於談玄、遊山玩水,官職雖然不大,但是他對於各種事務多有研究,朝廷政事、家族關係也是熟稔於心,這也算是家主必備的能力,所以王凝之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最重要的是,他站在全局去看待,或許比王凝之看的更加透徹。

    他點點頭,雙手合十撐著下巴,說道:「北伐成或不成,這點暫且不說,畢竟王家根基大,即便是不成功,最多只是遭到些彈劾,根骨不會受到打擊。」

    「堂兄認同我的意思?」

    「沒錯,其他兄弟姐妹們不知道,甚至連幾位叔父也不清楚王家的處境,但我卻是知道,雖然與外交往之中,提到王氏子弟,會得到眾多追捧,但實際上,如你所言,影響力在逐漸削弱,不少王氏子弟擔任的是閒散官職,不掌實權,朝中無人……這點,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琅琊王氏歷經數代,怎麼能在我的手裡面衰敗下去,我自是不甘心,事實上,對於支持桓公北伐一事,我曾經也有過意動,只是並未說出來,如今看到叔平的書信,我才再次生出這番心思。」王琨說著,只是臉色並不太好看,「叔平應該能夠知道我不說出口的原因吧,王家太大了,人心不可能保持一致,同輩之人不談,僅僅是幾位叔父,若我們提出支持北伐,怕是也有不少拒絕的。」

    「不會有太多人支持,也不會有太多人拒絕。」走到窗前,王凝之背著手看著外面的明月,興許是臨近中秋,月亮更加皎潔,透著清冷之光,看了一會兒,他就轉過身來,嘴角勾著一絲笑容,對王琨說道,「我明白了堂兄的擔憂,但在我看來,這點並沒有多大影響。」

    「哦?叔平有何高見?」王琨猛地抬頭,緊緊盯著王凝之。

    王凝之攤攤手:「人多往往意味著不和,不僅僅是一個家族,還有一個郡縣,一個朝廷,比如如今的朝廷,很明顯不和,各位各的利益,但也正因如此,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同意見,說出來,隨後進行參謀討論,抽選出較多人認同的政令……堂兄不覺得,這點與家族很相像嗎?」

    「一個家族內,單個人也是為了單個人的利益?」

    「正是,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利益,但不管這些利益時好時壞,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這些人全是王家人。」走到案几旁的軟塌上坐下,王凝之比劃著說道,「假如王家人中,有一半支持北伐,有一半不支持,完全可以,我們只放出一半之力去支持北伐,另一半則可以選擇靜待,也可以選擇其他出路,即便一段時間後,證明出其中一條路是錯的,但是我們完全還有一半的實力去修正——然而,這是往不好的說,若往好的說,北伐成功了,王家豈不是要再次崛起?」

    王琨皺起眉頭,沉思道:「很有道理,但難免……」

    「這只是我的一個粗糙觀點,只是想讓堂兄看看是否有道理,若有道理,那麼就可以拿出來讓大家互相商討出更加完善的方法。」王凝之站起來,一邊向書房外走,一邊說道,「我就不多說了,趕了一天路,有些乏累,就不打擾堂兄了,我先回去吧。」

    「好,好好休息,有需要就使喚奴婢去弄。」王琨起身相送。

    走到門前,王凝之停下,小聲說道:

    「我說的方法,堂兄可以參考會稽虞氏……」

    ……

    ……

    月光如水,溫柔中透著一絲涼意,從九天之際灑落,猶如白練,從無形化為有形,與田莊中的植株相互交襯,往往會吸引過往人群停住腳步,仔細地觀賞著。

    從王琨那裡向客房的路上,有一處花壇中種著菊花。

    這是象徵秋天的話,盛開著,雖是黑夜,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味道。

    令人心曠神怡。

    謝道韞就在王凝之身邊,二人靠的很近,索性她伸出手挽著王凝之的胳膊,猶如後世中正在談戀愛的戀人一般親暱。

    「郎君今日怎麼突然有些失落的樣子?」從剛到烏衣巷那時一直到現在,一個時辰過去,謝道韞才開口詢問。

    「觸景生情,覺得有些荒誕罷了。」王凝之搖搖頭,將目光從菊花叢收回來,落到妻子臉上,看著妻子精緻白皙的臉頰,低頭吻在上面,片刻的柔軟細膩觸感讓他微微一笑,「娘子,你說人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些什麼?」

    「為了什麼?」對於夫君的愛憐謝道韞並不覺得反感,反而生出一絲甜蜜,只是哪怕她心智再如何成熟,也終究是只是十五歲年紀,並未到思考人生的時候,對於王凝之的突然提問,顯然並沒有好的答案,只能搖搖頭,「我不知道呢,郎君以為如何呢,莫不是就為此而感傷?」

    「是啊,正是想到了這些東西,看到烏衣巷的美麗景色,想到如此鐘靈毓秀之地,誕生出多少豪傑,然而如今,那些豪傑大多逝去,除了少數之人外,並沒有留下名號。」兩人不再耽擱,一邊走路一邊說話,「這還是生前的豪傑,但更多的是普通人,庸庸碌碌一生過去,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你說,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他們拚命地生活,又為了什麼?」

    謝道韞沒有急著作答,很快二人就到了客房,這裡早有奴婢給收拾好了,所以一番寒暄之後,屏退奴婢,只留下環兒。

    將小姑娘環兒安排在外屋睡覺,兩人略作洗漱之後,就進了裡屋。

    在王凝之上床的時候,謝道韞突然開口說道:「郎君所問,我已然有了答案。」

    「哦?」

    「既然郎君說人活著都是要生老病死,那為何還要活著,我想,很多人沒有生過病,年輕人還未老去,活著的人不知死亡的滋味……人人都知生老病死,但不知是何滋味,所以,活著就是為了體會生老病死。」

    王凝之一愣,驀然一笑,刮了刮妻子的鼻子,說道:「竟越來越像個修士了。」

    「修士可沒有我漂亮。」謝道韞得意地哼哼著,在王凝之的注視下,玉手輕輕一解,衣衫落下,露出裡面小小的褻衣,與偶然間的,那一抹驚心動魄的白!

    王凝之抱住妻子,調笑道:「那我可要親自去體會體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2
第二百零六章 進擊的女郎(餘姚)

    會稽王府,最近兩天的氣氛比較古怪。

    先是餘姚公主再次被王妃軟禁,隨後是王子被禁止去公主那裡玩耍,再隨後,會稽本地的大世家虞氏虞南子前來求見餘姚公主,卻被拒絕,最後,就是餘姚公主的婚事了。

    桓仲道與餘姚公主的聯姻,已然走到了納吉階段,自然無法再隱瞞,何況在之前,奴婢群中就已經出現了這種猜測,為了避免甚囂塵上,越傳越亂,只能將消息放出來……奴婢們自然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將餘姚公主軟禁,鬧了半天是要政治聯姻,很多與餘姚公主有過接觸的,往往會感到一陣惋惜。

    可惜了一個玉人兒,脾氣雖然有些嬌蠻,但奈何年紀還小,又是嬌生慣養,何況說平日裡也沒有過分刁難奴婢,最多只是開開玩笑,多少也能接觸。

    當然,惋惜是惋惜,可不能隨便表現出來。

    現在的王妃……可不似曾經那個賢惠大度。

    暖兒從一群奴婢旁走過,聽到他們小聲的議論公主出嫁之事,心裡嘆了口氣,回過頭呵斥道:「這些話不要亂說,禍從口出的道理就不用我來教你們了吧?」

    她是餘姚公主庭院裡的婢女,地位自然比這些普通奴婢要高,因此訓斥上幾句,即便下面的人心裡反感,面上還是要應承,急忙道歉,索性暖兒現在的心思並不在這群奴婢身上,見他們道歉,也不多刁難,點點頭離開。

    現在算是飯點。

    自從王妃將餘姚軟禁之後,餘姚身邊的婢女也全都換了,暖兒就是那個時候被換到後廚的婢女之一,不過估計王妃也不會在意下面的人事變動,所以將她們全都換走之後也不再注意,這也就讓暖兒可以在每日的飯點時間與餘姚見上一見——上次與王凝之的通信,也就是這樣偷偷摸摸進行的。

    「我來給公主送飯了。」走到公主的庭院前,見外面一圈護衛把守著,暖兒心顫了顫,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這才說道。

    護衛簡單地檢查一番之後,對暖兒點點頭,示意她進去。

    庭院與她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多大變化,只不過裡面伺候公主的婢女全都換成了王妃的親信,這樣一來公主做各種事情都非常麻煩,昨日公主的母妃來探看公主,都要經過護衛報備王妃……暖兒一邊想著,一邊走進去,將托盤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對著迎接自己的婢女說道:「公主呢,這次飯菜做的有些早,讓公主早點享用,切莫等涼了,害了身子。」

    話音剛落,餘姚就從房間裡走出來。

    餘姚依舊美麗,小小的身子裹著貼身的華貴衣裳,因為居家的原因並未仔細打扮,僅有淺淺的妝容,卻因為天生麗質,依舊讓整個庭院的女人失色。她的肌膚白皙水嫩,身材窈窕有致,比以往少女時期還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兒,軟禁的事實貌似也並未帶給她什麼影響,一切一切都好像認命一般。

    然而暖兒卻知道,在剛剛被軟禁的時候,餘姚是多麼的淒慘,直到得到王凝之的回應之後,才重新振作起來,饒是如此,現在看一看,餘姚臉上還是偶然間飄過一片陰雲。

    餘姚停在門口,看著石台上的飯菜,皺皺眉頭說道:「這麼冷的天兒還要在外面吃飯嗎?拿進來,我要在屋裡吃。」

    公主的命令,只要沒有違背王妃,奴婢們自然不敢不聽,也想不到會有什麼貓膩,當即收拾一番,將飯菜弄到屋子裡,伺候著餘姚吃完飯,這才收拾起來。

    「這幾日一直都是你給我送飯,可比以前我身邊那些奴婢好多了,該賞,珞雲,去,梳妝台那裡有個步搖,你去拿過來賞給她好了。」餘姚漱口之後,在軟塌上歇著,同時對收拾飯碗的婢女擺擺手。

    「是。」喚作珞雲的婢女猶豫片刻,起身進了裡屋。

    就在珞雲進入房間的那一剎那,躺在軟塌上的餘姚和站在旁邊的暖兒同時間鬆了口氣,隨後四下查看一番,見沒有人看向這裡,暖兒微微靠近餘姚,眼疾手快將餘姚手心的一團布抓住,迅藏在抹胸裡,這才回到原來位置。

    珞雲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鍍金的步搖,對著餘姚問道:「公主,是這個嗎?」

    「嗯。」餘姚點頭應下。

    暖兒歡天喜地地把玩了一番那個步搖,然後高興地說著感謝的話,然後收拾好托盤上的飯碗,端著離開這個庭院,當然,還是會再遭到一番檢查,不過檢查並不仔細,她很容易就通過了。

    將飯碗送到後廚,自由奴婢回去洗刷這些器具,不歸她管,做完這一切之後,一天的活兒也就算做好了,跟著奴婢們一塊離開,只是走到半路上,暖兒就借上西閣的理由與人分開,小心翼翼地溜出會稽王府,遠遠地跑出去。

    在某個沒有人的巷口,暖兒將抹胸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摻雜著少女醉人的乳.香,錦帛上還帶著暖暖的溫度,拆散開,裡面寫著的全是字,確認無誤之後,暖兒不再耽擱,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再次出現的時候,卻是在許府。

    似乎得到吩咐,對於暖兒的進來,沒有人阻攔,甚至在暖兒進去之後,還有一些許府的護衛向遠處擴散,查找是否後面有人跟隨。

    虞南子也剛剛享用過晚餐,伸了伸懶腰,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淋漓盡致,這才衝著暖兒慵懶地笑笑,接過錦帛,一邊查看一邊說道:「郎君那邊應該有動靜兒了,聽他的意思,桓公似乎有所意動,雖不知結果如何,對於餘姚的事情,總有所幫助……不過,也不能只靠郎君,咱們這邊最好也配合著點。」

    「怎麼配合?」暖兒疑問道。

    「將事情鬧得越大越好。」虞南子眨眨眼。

    「鬧大?」

    「不然呢,你家公主的目的可不僅僅是不嫁給桓仲道,反而是想一直不嫁人,如何一直不嫁人呢?」紅唇勾勒出誘人的微笑,虞南子伸出手,順著暖兒臉蛋,將她的下巴挑起來,「當然是名聲壞掉,沒人提親為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3
第二百零七章 進擊的女郎(彤雲)

    窗前一盆蘭花,幾近枯萎,一如彤雲的憔悴。

    當世在南方,風花雪月之事佔據上風,時人好談玄,往來交遊,觥籌交錯,俯仰之間便是對人生的感悟,對詩詞歌賦的調笑,弄婢換妾,為一時之風雅,更甚者好男風,日漸頹廢。

    身處其中,沉迷夢幻,自是不懂事故。

    正如世人誇讚才女一般,柳絮才的謝道韞,為才女之最,張氏貴女彤雲,則可與其比肩,一直被人誇讚為同等級的才女,正如後世濟尼所言:「王夫人(謝道韞)神清散朗,故有林下之風;顧家婦(張彤雲)清心玉映,自有閨房之秀。」

    龐大的名聲壓在身上,不得不說,身為一個女子,年紀尚小,張彤雲偶爾也會沾沾自喜,正如哪個少女不懷春,與普通少女不同的張彤雲自是有不同的追求,在世人的盛讚中,沒有迷失已然算好。

    只是,才女也是女人,張彤雲只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

    才比令姜(謝道韞)或許還能承受住,若將整個家族背負在她身上,就有些不堪重負了。

    白雲悠悠,隨風變幻莫測。

    一隻纖細的玉手掐掉一塊蘭花葉子,隨後緩緩上升,迎著空中的太陽,玉臂伸展,白嫩白嫩,彷彿能透出光來,迎著陽光,猶如純潔無瑕的仙子一般。

    啪嗒。

    一滴淚水落下,掉在窗檯上,四碎成珍珠。

    「沒有可是,你必須幫我!」

    「否則,你就是逼我將整個張家拖下水……」

    時至今日,張祿的猙獰的嘶吼還在耳邊炸響,讓柔弱的女子有些接受不能,實在無法想像曾經被自己當做依靠的哥哥,每當自己受欺負就會跳出來替自己遮風擋雨的哥哥,甚至比真正的兄長還要像兄長的哥哥,竟然變成這樣。

    猙獰,暴虐,看著自己的眼神就猶如要殺人一般。

    這還是張進爵嗎,那個雖然蠻橫卻溫柔的堂兄?

    搖搖頭,將伸出窗外的手臂收回來,途中輕輕放手,那一塊蘭花葉隨風而落,飄飄蕩蕩落在窗外,彷彿割捨掉的情誼一般。

    女子往往內心細膩,才女更甚,望著落去的葉子更加傷感,張彤雲輕輕咳嗽了一聲,急忙用手絹遮住嘴唇,將窗子關上,走到軟塌上躺下。

    案几上還有畫到一半的作品,毛筆胡亂地放在一旁,半晌時間沒有動過。

    若在外人看來,肯定會大吃一驚,張彤雲怎麼會如此柔弱,彷彿失掉了主心骨一般……只是誰又能想到,之所以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強大鎮定,還不是為盛名所拖累,實際上,她不過是個弱女子。

    昨日與張祿對話之後,張彤雲無法抉擇,雖然說她知道張祿因為某些事情得罪了王凝之,但具體是什麼事,沒人告訴她……好在往日的習慣在她身上有所表現,既然無法抉擇,那乾脆去問清楚的好,只是張祿自然不能接觸,唯一能接觸的,也就只有張玄之了。

    與張祿不同,張玄之,是同父同母的親兄長。

    還記得張玄之聽到張彤雲的突然問話,先是大吃一驚,隨後就是痛痛地斥責:「不是說讓你少與張祿接觸嗎,他所涉及之事,便是如今整個家族都承擔不起……」

    「是堂兄找上我的,讓我必須幫忙,否則就要把家族拖下水……兄長,具體是何事,為何你們都如此緊張?」

    「他找上了你?」張玄之好看的臉上佈滿陰雲,猶如張祿一樣的猙獰,「他都說了什麼?」

    張彤雲也不隱瞞,將張祿當初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其實也並沒有多麼複雜,無非就是張祿要張彤雲幫忙與王凝之談談,爭取將周有容要回來,否則就要將自己參與的事情聯繫到吳郡張氏頭上,屆時必定是向外放出風聲……張玄之的臉色更差了。

    張彤雲或許不知道張祿的話有何意味,他又如何能不清楚。

    三者之間,只有張彤雲被蒙在鼓裡。

    兩個儘是至親之人,可是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向心力。

    「到底涉及什麼,告訴你也無妨。」在張彤雲的注目下,張玄之猶豫了很久,最終苦澀地笑笑,整個身體的力氣彷彿被抽乾,「是周氏,義興周氏,你可曾聽過這個姓氏?」

    「周……當初挑釁皇室被滅族的周氏?」張彤雲遍讀史書,對此只是清楚,聽後驚訝不已,眉頭蹙起來,「難道嫂……堂兄的那個寵妾,就是周氏之人?」

    張玄之點頭道:「沒錯,正是周氏之人,而周氏並非只有她一個,還有一小波周氏殘餘被張祿保護著,不過如今看來,應該是被王凝之給殺了。」

    周氏名字一出,關於司馬、周、王等世家的恩怨頓時間躍入張彤雲的心中,也終於明白為何王凝之一直要刁難張祿,所謂的丁鹿年被綁架無非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是要把周氏真正的殺光!

    殺光!

    張彤雲打了個冷戰,又想起前段時間張祿的動作,驚訝道:「我記得義興許氏家主許珈(許珍,字珈)之母就是周氏之人,難不成許氏被滅門,就是王凝之動的手?」

    「沒有證據。」張玄之搖搖頭,「不過可能性很大。」

    張彤雲低下頭,第一次直面自己頭頂的大山,只感覺北方的泰山也不過如此,全方位無死角地壓在自己身上,無力喘息。

    良久,她問道:「那我……兄長,我要答應堂兄的請求嗎?」

    「進爵起初和我商量好了,如果事情不成,他一人承擔,不會危及家族,沒想到他竟出爾反爾,為了區區一個罪族女人,不惜將整個張家置於危難之中,其心當誅!」咬著牙說完這句話,張玄之的目光落到張彤雲身上,「如今……只能靠你了,按他說得來吧,儘量不要惹急他,我會暗地裡——」

    戛然而止。

    記憶到了這裡,就被兄長趕了出來。

    嘆了口氣,拿起毛筆在未完成的畫上勾勒了幾筆,瞬間,一池殘荷的頹敗景象油然而生,頗富寫意畫精髓。

    「兄長未說完的話,應該是要偷偷將他抓住吧……我只不過是個幌子。」張彤雲輕聲呢喃著,心中卻有些雜亂,不知是期盼著張祿被抓到,還是能夠逃開。

    終究是小時候遮風擋雨的背影呢。

    就這樣崩塌了。

    都怪你,王叔平……

    驀地,少女站起來,拿起外衣披在身上,走出房間,迎著陽光:

    「來人,備車,我要去建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3
第二百零八章 陪睡

    關於琅琊王氏的頹敗,不少人是能感受出來的,只是並沒有多大關心。

    琅琊王氏家大業大,王導還在世時乃是頂峰,現在雖然差點,但在他們眼中,無非就是回到了南渡之前,又有什麼不爽快的,再怎麼頹敗,也照樣是頂級的世家門閥,不是誰都可以動彈的。

    當然,不關心是不關心,家族仍舊是一個人活動的中心。

    那麼事關家族後代子弟之事,還是會有不少人在意,其中也有不少想要與謝家的「芝蘭玉樹」比肩之意,可奈何……名士出了不少,甚至毫不誇張地說,王家放眼望去儘是名士……名士與名士是有差別的,雖然說善清談者高高在上,看不起務實之人。

    但謝家的「芝蘭玉樹」可都是既有清談美名,又有務實能力之人,以此類比,王家卻不多,說得上來的,無非王彪之,王劭,王珣等人。

    王羲之雖然名聲很高,但朝政上的影響力卻很小——這次卻不同了,王逸少次子王叔平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細數最近幾個月的成績,便是老一輩的王劭他們,也不得不感嘆,甚至連王彪之都被王凝之的計畫說服,答應按照王凝之的規劃進行,可想而知,這次的接風宴要辦的如何紅火。

    自家人能來的全來了不說,還要遍請鄰舍,生怕旁邊的謝家不知道。

    你們家「芝蘭玉樹」挺多是不,沒關係,我們家也有,甚至如今看起來,比你們家還要好,什麼以數量取勝,我們以質量取勝等等,種種表現不外乎如此。

    王凝之所做的就是被這個伯父拉著去喝一杯酒,被那個堂兄拉著敬酒,整個接風宴更像是一頓誇富宴,不過倒真把氣勢給喝出來了,自家人不說,謝家人卻不少都是被小廝攙扶著離開的,顯然是喝暈了,沒就地撒酒瘋已經算好了。

    饒是酒量驚人,王凝之也有些難受,肚子裡翻江倒海,在喝酒的時候除了一些小菜填補肚子,實際上相當於空腹喝酒,將人送走之後,停在一處花壇前,張開嘴一陣噁心,卻死活吐不出來。

    宴會已經結束,繁華將去,人群也大多四散而走,只留下奴婢們收拾宴會的殘局。

    一個小手給自己拍著後背,隨後謝道韞將手絹遞過來,小聲說道:「郎君很難受嗎?」

    「頭暈得厲害,肚子也難受,偏偏還吐不出來。」王凝之搖搖頭,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站起身來,歪歪扭扭地半壓在妻子身上,「這時候也沒什麼別的事情,我回房休息休息。」

    早在今天早上,供王凝之他們居住的庭院已經收拾了出來,顯然頗受重視,地處於整個莊園的中部靠後院的地方,不遠處就是王琨的庭院,景色優美,裡面原有的佈置也不錯,拋開一些不需要的,不習慣的家具,隨後放進去帶過來的,奴婢們清掃乾淨,收拾妥當,就可以住人進去,至於說細節方面,這個倒不急,以後有時間了一點一點填充即可。

    王凝之還算有些清明,所以也沒動用小廝,就謝道韞和環兒兩個人攙扶著他進了臥室,扯開帷帳,將他放在床上,環兒去打熱水,準備給王凝之擦擦身子。

    「可惜了,本來還打算今天去拜訪桓公,看來只能作罷。」王凝之的清明正在退散,覺得酒勁兒上來了,只是感受到妻子溫柔地給自己擦拭額頭,話語有些不清了,「好在上任的日子是後日,拜訪桓公什麼的……」

    「好了好了,喝醉了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安心在床上歇著……」

    「我難受!」

    「睡一覺就不難受了。」謝道韞哄著他。

    「娘子陪我睡。」醉意上頭,王凝之整個人暈乎乎地,便是眼前的妻子也不斷地變形,頓時又有些寒冷,伸出手抱在妻子的纖腰,將頭放在其大腿上,「不然我不睡……」

    「我……」

    謝道韞覺得好笑,喝醉酒的夫君竟然完全喪失了平日裡的鎮靜成熟,彷彿一個孩子一般,緊緊地往自己身上湊,害怕寒冷,害怕孤單,活脫脫的一個襁褓孩童,心中動容,剛想脫了鞋子上床,房門就被打開,環兒端著一盆溫水進來。

    「少夫人,外面有人找郎君,說是吳郡張氏的貴女。」

    「吳郡張氏?」謝道韞的眸子恢復了清冷,眉毛一挑,「貴女?」

    「啊……是,是的。」環兒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我知道了。」謝道韞回頭看看王凝之,見他還沒睡,只是睜著呆滯地目光看著自己,又驀地一笑,順了順夫君的長發,微微用力將他放回枕頭上,然後對環兒說道,「我過去看看,你在房裡照料郎君,擦好之後,就上床陪著郎君睡覺。」

    「睡覺?」環兒臉色一紅,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有些手足無措。

    謝道韞走到她身邊,掐了掐她的臉蛋兒,說道:「雖然年紀小,但總要適應的,不是麼?」說完又是嫣然一笑,從房間裡走出去,只留下呆愣的環兒。

    王凝之還大睜眼睛,只是已經徹底暈了。

    謝道韞一離開他就伸著胳膊要去夠,看到這裡,環兒收起羞澀,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同時將用濕毛巾給他擦臉。

    擦完之後,兩人互相看著。

    大眼瞪小眼。

    半晌,王凝之咧嘴道:「我要娘子……」

    環兒掩面偷笑——這醉酒的郎君太好笑了。

    「少夫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環兒安慰著,同時將王凝之的胳膊往被子裡塞,可哪怕王凝之喝醉了,力氣也不是小丫頭能夠擰得過的。

    剛想塞進去,王凝之一用力將胳膊掙脫。

    「哎呀!」藉著慣性,環兒一口氣衝進王凝之懷裡,撞得小腦袋生疼,只是來不及反應,下一刻,有力的臂膊有了動作,一把將她拽進被子裡。

    「我要娘子!」王凝之哼哼著。

    「我不是少夫人,我是環兒……啊,不要親,嗚嗚……」

    「你就是。」

    「我不……嗚嗚……讓我脫了鞋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12-31 11:03
第二百零九章 攻意十足

    謝道韞不喜張彤雲,與恃才傲物不同,僅僅是看不慣。

    外人或許會吹捧張彤雲才貌雙全,比肩令姜,卻只是順應著眾多人的誇讚而誇讚,但謝道韞卻是知道,最開始將張彤雲與自己作比較的,是張彤雲的兄長張玄之,張玄之父親早死,只能借助外公的勢力站穩腳步,此人雖有才名,然功利心甚高,才會出現與人交往之中,總會不著痕跡地誇讚自己的妹妹,讓兄妹二人都有才名,從而在張家站穩腳步。

    從結果看來,這個措施很正確。

    然正確是建立在張玄之、張彤雲身上的,對於謝道韞來說,不接觸還好說,一旦接觸了,好臉是不會給的,什麼才情,什麼容貌,無非就是滿嘴花花,只能藉著自己的名聲向上爬罷了。

    所以——

    謝道韞安靜地坐在主位上,也不說話,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手的女郎,張彤雲,著實好看,清心玉映,不負他人誇讚。

    只是才情……嘖,落到這個地步,也談不上如何高明。

    心中這麼想著,身為主人,卻也不能失了禮數,畢竟代表的可是夫君。腦海裡浮現的是王凝之醉酒的樣子,謝道韞終於提起了一絲笑意,充滿威嚴冰冷的目光瞬間瓦解,開口問道:「妹妹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張彤雲內心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瞳孔中藏著一絲不安,隱在衣袖裡的小手輕輕地攥了攥,說道:「來找叔平說些事情,還請姐姐行個方便。」

    「郎君麼……跟人喝了酒,如今正在房中醉著,怕是沒辦法見你,不過也無妨,有什麼事妹妹可以先跟我說,屆時我來轉告給郎君。」謝道韞面容依舊帶著微笑,只是看在張彤雲眼裡,卻彷彿嘲諷一般。

    兩個被人誇讚名聲相當的人,又有誰願意承認自己低人一頭,只是張彤雲心裡是極苦的,她來這裡有這不能退縮的任務,卻碰到了她最不願面對的人。

    難道這就是命運?

    眼瞼低下,張彤雲苦笑道:「那好吧,我這次前來,是為了我堂兄張進爵之事,不知道姐姐聽過沒有?」

    「你擔心郎君會害了你堂兄?」謝道韞反問一句,但意思卻很明確,表示自己知道。

    看到謝道韞知道,張彤雲反倒是鬆了口氣,當即說道:「堂兄很悔恨,一路求到我這裡,希望我能過來求見一下叔平……不求其他,只希望能夠將堂嫂周氏帶回去,我知道這點有可能強人所難,但還請姐姐知道,我堂兄可以用性命保證,堂嫂絕對不會去想報仇之事!」

    謝道韞心中一動,目光再次落到張彤雲臉上,見她神色帶著一絲無奈與苦澀,淒慘的樣子看不出來像是在演戲。

    將堂嫂周氏帶回去?

    帶回去?

    王凝之並未將此事隱瞞於她,謝道韞自是清楚,周氏殘餘被覆滅之後,郎君並未將周氏帶回來,當時他們的猜測是,周氏可能逃了出去與張祿回合。

    可現在……張彤雲的意思是說周氏並沒有回去,他們認為周氏被綁到了王家。

    心中起了波瀾,謝道韞卻面色不變,反而冷笑道:「琅琊王氏與義興周氏乃生死仇敵,張氏難道就想憑藉你這樣一個女郎,就讓我郎君將她放了?你們該不會如此天真吧,還是說以為琅琊王氏的人全都是傻子?」

    「不是……」張彤雲剛想反駁,卻被謝道韞凌厲的目光堵住,只是拘束地坐在蓆子上,看著謝道韞從主座上站起來,緩緩向自己走來。

    「或許是我說錯了,讓我來猜一猜。」謝道韞走到張彤雲身邊,兩人身上不同的幽香摻雜在一起,卻並不刺鼻,反而更加讓人陶醉,她繞著張彤雲走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白嫩修長的手指從其嬌柔的臉蛋上劃過,「該不會,是美人計吧……又或者說,是才人計?」

    才人計?

    張彤雲的身體驟然一僵,即便是深處弱勢,聽到涉及女兒家清白的話,她還是瞬間冷下來,皺起眉頭:「姐姐,還望慎言!」

    謝道韞噙著笑遠離張彤雲,卻渾身上下儘是氣場,這點倒與虞南子有幾分相似,若王凝之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謝道韞竟然從與虞南子的交鋒中學習到這麼一招,別的不說,對付張彤雲還真的一直處於上風。

    「不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張彤雲咬著嘴唇說道。

    謝道韞眯起眼睛,目光卻更加凌厲:「事實上,我無需轉告郎君,這件事我也可以處理,不過為了讓你安心,我會轉交郎君處理……但有一點很重要,你得知道。」

    「什麼?」

    「想要將周氏帶回去,可不是僅僅靠嘴上說說就能辦成的,你們張氏,願意拿出什麼誠意來?」靠在窗邊,謝道韞平靜地看著張彤雲,「考慮清楚,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關乎著周氏血脈,一旦她心裡有怨恨,那麼十多年後,琅琊王氏怕是又要面對幾個深仇大恨之人!」

    「我……我那裡還有一個祖上傳下的玳瑁步搖……」張彤雲的聲音弱了下去,顯然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所擁有的人家估計根本看不上。

    「這麼說來,張氏讓妹妹過來的人,還真沒有許以什麼利益,只是把妹妹當傻子驅……」話未說完,謝道韞停頓下來,然後面色古怪地打量著張彤雲,話題一轉,「妹妹之所以過來,是張進爵去求你了?」

    「是。」

    「那除了張進爵之外,張氏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我兄長張子虛也知道。」張彤雲老老實實地回答,這些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謝道韞聽後搖搖頭,說道:「果然如此。」

    「什麼?」

    「我說果然和我猜的沒錯,那張進爵為何專門求你,張子虛又為何不通知家族允許你過來,很簡單的道理。」謝道韞一字一頓說道,「你被他們賣了!」

    張彤雲猛地抬頭,經過謝道韞這麼一說,她又如何不明白。

    被賣了?

    「不可能?」她搖頭。

    「怎麼不可能,論容貌,妹妹無疑是極美的,我見猶憐;論才情,世人盡說與我比肩,這樣的身份,無疑是最大的誠意,若能委身於郎君,還擔心周氏回不去?」謝道韞嘆了口氣,莫說是張彤雲,就是自己,也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只是終究可以獨當一面,緩緩走過去,在張彤雲身前彎下腰,如同夫君挑逗自己一般,挑起張彤雲的下巴,看著這梨花帶雨的臉頰,紅唇輕啟,「不過呢,還是要看妹妹如何去想,我自是不會強人所難,只是——」

    「妹妹若下定決心了,我可代郎君許上這次交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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