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上品卿相 作者:菩提下01(連載中)

 
Babcorn 2016-12-9 18:49: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4 64745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 09:47
第二百一十章 枕邊的鬥爭

    張彤雲的心沉入了最低點,觸碰到深淵的底端。

    那樣的冰涼刺骨。

    吳郡張氏不同於僑姓世家,後者因為從北方喬遷而來,自然需要緊緊地抱成團,才能夠在南方站穩腳步,張氏卻不同,是南方本地世家,也是一個嫡系佔據主位的世家,支脈、旁脈本就不受重視,何況說張彤雲的父母早逝,如今能夠依靠的只有外公顧和,然而顧和年事已高,只空留司空名號,卻不掌權,也無法提供多麼大的幫助。

    她一個弱女子,能夠依靠的只有親兄長張玄之。

    但張玄之少年時專心於學業,不理俗務,然後她就開始依附於張祿。

    可以說張玄之和張祿是張彤雲如今最大的依靠,可是……現在從謝道韞口中聽出,自己心裡面最大的兩個依靠,竟然同時起意,要把自己換得他們的苟安。

    她渾身顫抖,感覺無法接受。

    「怎麼?妹妹的意思是什麼。」謝道韞看出眼前女郎的軟弱,卻沒有放過她,而是步步緊逼。

    「我……我不知道。」張彤雲搖頭,淚滴流逝,「我不相信兩位哥哥會是這個想法,而且我也不可能答應的。」

    「不答應?」

    「不答應。」

    「好吧。」謝道韞的目光裡閃過一絲讚歎,隨後拍拍手,很快兩個婢女出現在房間裡,「這位妹妹情緒不怎麼穩定,你們先帶她去客房,讓她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你們在旁邊伺候著,不容有失。」

    「是。」兩個婢女攙扶著張彤雲起來,張彤雲倒是沒有拒絕,只是在離開之前衝著謝道韞頷首,也不知到底傳達了什麼意思。

    將張彤雲送走之後,謝道韞沉思片刻,雖然方才分析出來是那樣的結果,但總覺得奇怪,張氏再如何也不可能靠出賣貴女來扮成什麼事情,畢竟以張彤雲的身份,是完全可以做個正室,剛才她之所以步步緊逼,無非就是要逼迫著張彤雲接受自己的分析,不讓她有閒暇時間思考。

    如今看來,成果還是有的。

    只是,所謂出賣張彤雲,顯然是不太可能。

    思來想去,謝道韞想不明白,只好作罷,也不急著回去,趁此機會,傳人將許恆喚過來,詢問一些相關事宜,並將自己從張彤雲那裡得來的消息說明白,周有容沒有落到張祿手中,卻到現在沒有消息,很有可能是遭遇了意外。

    「多派些人手去搜索,是否有懸崖、秘洞,亦或是強盜、流寇,多加注意,但動靜兒要小,不要招惹是非,以免傳到張氏耳朵裡……」交代一番之後,屏退許恆,伸伸懶腰,向臥室走去。

    說起來,王凝之的接風宴上,謝道韞也喝了不少酒,不過看樣子似乎酒量比王凝之還大,至少並沒有醉意,處理事情也不含糊。

    影響卻還是有的,所以也不講究白天黑夜,想著休息一會兒。

    剛靠近臥室,還未進門,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呻.吟.聲.從裡面傳來,近日常與王凝之行巫山**,謝道韞自是能夠聽出來這是什麼聲音,又想到自己在離開前將環兒塞到王凝之懷裡,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如果可以,誰不希望夫君能夠獨寵自己一人,更何況是謝道韞這樣心性才氣超高的女子,只是無論虞南子還是那個只在傳聞中的餘姚公主出現,她就算再如何糾結,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只能認命,這個時代,出身高貴也難以免俗。

    虞南子、餘姚給了謝道韞很大的壓力。

    自從上次被虞南子擺了一道兒之後,二女之間就存在一條隔閡,雖然委身於同一個男人,顯然誰也不希望被誰壓一頭。不用說,餘姚公主年紀那麼小,自是不可能親自過去勾引郎君,若說沒有虞南子在其中作梗,謝道韞不信,只是這樣一來,和虞南子一條心的就有兩個人了。

    即便是大婦,也有些危險。

    所以才會出現將環兒送入王凝之懷裡以及誘導張彤雲獻身的衝動……謝道韞搖搖頭,偷偷掐了掐自己紅潤的臉蛋,心裡暗罵一句:這不就跟後宮中爭風吃醋一樣了麼。

    這麼一胡思亂想,反倒是臉上的尷尬和古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桃花一般的粉紅,美目含情,玉手輕輕抬起,將門推開,自己走了進去。

    進門聲似乎吵到了床上的人。

    誘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可很快又壓制不住,無奈地斷斷續續傳出來,伴隨著環兒痛苦又興奮的話語:「郎……君,少,少夫人……啊來……」

    謝道韞看過去。

    床邊的帷帳有些凌亂,原本撩上去的一塊被撕扯下來,胡亂地遮掩了床上男女的頭部,讓她只能恍恍惚惚地看到裡面的人影,被子掀開了一半,王凝之的衣服看似凌亂,卻還完整地穿著,反倒是被壓在身下環兒玉體.半.裸,上半身的褻衣被掀了上去,潔白柔軟的肌膚上泛著潮紅,胸前的蓓蕾粉嫩紅潤,含苞待放,正被王凝之輕輕地撕咬著……

    謝道韞走過去,啜了王凝之一口,將他推開,環兒順勢將褻衣拉下來,面色依舊紅潤,只是掩藏不住底下的害怕與恐懼,膽顫心驚地直面謝道韞:「少夫人,我……」

    婢女爬上主人的床,還被女主人撞上。

    這種事情,放到哪一家都不會被輕饒,很有可能婢女會被關進地牢慢慢折磨而死,也無怪乎環兒帶著恐懼,平日裡和謝道韞關係還好,可這種事情,涉及到大婦的尊嚴……出乎環兒意料的,謝道韞只是輕輕一笑,捏了捏她的臉,說了聲沒事,之後反而將目光轉向王凝之。

    被推開的王凝之呆滯了片刻,之後就清醒了許多,看著眼前的凌亂,以及妻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乾咳兩聲,身子一縮就縮進被子裡,傳出悶悶的聲音:「我,我喝醉了!」

    「我又沒怪你。」謝道韞沒好笑地說道。

    「娘子沒生氣?」王凝之露出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環兒,又看了看謝道韞。

    謝道韞的臉色瞬間由晴轉陰:「哼,生氣了。」

    王凝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 09:48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跑不掉的

    山林很大,人煙稀少,很多地方從未有人走過。

    黑夜籠罩了天地,露水打濕了髮髻。

    索性身上沾染了大量的泥土,髮髻更是生出一層油水,打成一縷一縷的,即便是泛著冷意的夜晚,臉上的汗水依舊一滴接著一滴順著臉頰滾落,衝開一道白色的軌跡,不過很快,又被灰塵覆蓋。

    她不敢停留,也不敢擦汗,更不敢說話,只是拼盡全力向遠處逃竄。

    雜草荊棘將她絲綢織成的衣服撕裂,白皙柔嫩的腳腕也被劃傷,溢出血液,卻很快就因為快動作被甩開……周有容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了。

    後面有沒有人追殺,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死了沒有,她也不知道。

    事實上,在黑夜中,濃密的樹林遮擋了天空,看不見月亮,看不見星星,方向無法分清楚,周有容只是憑感覺向地勢低的地方跑著,半天下來,依舊沒有跑出山林。

    啪!

    腳下的樹枝發出斷掉的脆響,隨後整個身體一滑,整個人撲向前方。

    轟……伴隨著痛苦地悶哼聲。

    整個人飛出去老遠,身體像散了架一般,周圍儘是樹木,無法分辨方向,夜幕重重,猶如地獄一般,女子原本止住的淚水再次落下,低吟聲很快變成嚎啕大哭。

    她姓周,有人稱她為周氏餘孽,也有人稱她為罪族殘餘,義興周氏在當初司馬睿建國之後倨傲不堪,被眾世家排擠,最終導致滅族,看似罪有應得,但真的追根究底,她,周有容,生為義興周氏的後代,真的有錯嗎?

    即便周氏得罪了朝廷,可當初主事的人都已經被誅殺,只逃出來他們這些旁支子弟,對於主家的決策,她們根本沒有能力插手,這是何其無辜,不但朝廷想要殺他們,就連琅琊王氏也不想讓他們活命。

    興許是周有容意識到寂靜的夜晚之中,哭聲能傳遞很遠,很快壓抑下來,只剩下偶爾的悶哼。

    現在的義興周氏,應該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她心中想著,思緒很快飄到黑衣人夜襲的那個時間裡:因為張祿派人來接應,她自然就留了個心眼,沒有熟睡,果然,將近黎明之時,有人夜襲,她也能很快反應過來,偷偷躍牆溜走,只是女人的身體終究不如男人,最終還是被那個被喚作阿飛的人追上抓住。

    逃不掉,死不了。

    阿飛應該是那種很有經驗的獵人,在山林之中很有手段,自然也有辦法讓她發不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祿從眼前經過,看著火焰吞噬了老宅,之後,就被強硬綁著要去山腳。

    顯然,這個叫阿飛的人,是王凝之的手下,目的是要將自己交給王凝之,作為威脅張祿的手段。

    很正常,因為平日裡沒有娛樂活動,所以周有容總是會想像,幻想各種事情,代入到旁邊人的角度……從王凝之身上來看,殺掉周氏殘餘,殺掉自己,很合情理,誰也不能容忍與自己有仇的人活在世上,斬草除根,通俗之理。

    每當這麼想,心裡面藏在再大的委屈,周有容也恨不起來。

    報仇?真沒想過,一個弱女子,又能揮舞幾次長刀長劍,所能做的,無非是隱姓埋名,相夫教子,安安寧寧地活過這一輩子。

    是的,周有容只想逃出去,她很清楚,現在的自己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也是為了周氏活著,更是為了張祿活著,與張祿的感情,只有他們兩個知道……所以,她之所以敢答應弟弟住在老宅,自然是早有準備:這片山林很大,除了山腳和老宅那裡,基本上沒有人居住,這是所有人的共同印象,但很少有人知道,山林之中還有另外一撥人。

    一夥強盜,確切來說,是流寇。

    周有容也是不經意間發現的這伙流寇,似乎是剛剛流竄到這裡,覺得這裡相對適合,竟然在山林之中建立了流民寨。

    被阿飛綁架要去山下匯合,途中掙紮著,周有容故意驚動了流寇。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兩個人被綁架,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是一群身強體壯的流寇——這可不是流民。或者說,他們之前是流民,但後來卻為了搶劫生存,捨棄了婦孺老人,只剩下身強體壯的四處流竄搶劫。

    因為身份不明,但周有容身上的華貴衣服顯然彰顯不俗的身份,導致流寇們只能壓制住身上的邪火,將兩人關押起來,等著搞清楚身份了再做打算。

    地方小,兩個人被關在一起,阿飛似乎很有手段,兩天時間,終於從無到有打開了囚牢,兩個人逃了出去,遭到追殺,只是在後來,周有容狠下心來推了阿飛一把,自己搶先逃出來。

    最後,就是現在了。

    一團雜草中,周有容趴在那裡,在哭,在喘氣,在恐懼,在害怕。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雖然在生死關頭作祟,推了阿飛一把。

    不過那本就是仇人,應該……無關緊要吧?

    話雖這麼說,可是周有容現在不敢閉眼,一閉眼腦海中就會出現阿飛被一群流寇抓住,隨後千刀萬剮的場景,以及阿飛的憋屈與痛恨。

    哭泣聲再次響起。

    她再一次淚奔。

    「我不是……故意害你的。」她嘴裡一直呢喃著。

    但很快,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周有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圓圓的,四處掃視。

    沙沙沙的走動聲傳來,還有沉重的呼吸聲,就在附近。

    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她不斷地掃視,卻根本發現不了人影,只能屏住呼吸,止住哭泣,一動不動地趴著,保持動作,直至身體有些僵硬。

    這時候是有風的,山風很冷,呼嘯著肆虐,樹木也在沙沙沙地晃動,所以半天看不到人之後,周有容小心翼翼地喘氣,同時有些疑惑,難道是幻聽了?只不過是樹木發出的聲響罷了?

    她鬆了一口氣,低下頭。

    然後,愣住。

    一雙鞋子出現在眼前,順著鞋子向上看,是穿著獵人裝扮的一個人。

    男人。

    還是她認識的男人……阿飛。

    「你跑不掉的。」

    阿飛咧嘴一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6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降者不殺 逆者不饒

    若阿飛因自己而死,周有容會愧疚。

    但如果他沒有死,卻還好端端地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笑嘻嘻地告訴自己:「你跑不掉的。」本來還殘留的愧疚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地絕望。

    周有容慢慢地從草叢中爬起來,也看清了旁邊的情景:除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阿飛之外,還有就是一群陌生的人,只是衣服穿著並不像剛才見到的流寇,反而比較整齊,沉默無聲地站著。

    是王凝之的人?

    周有容的疑惑並未持續太久,一個人走到阿飛身邊,拍了拍阿飛的肩膀:「多虧你了,阿飛。」

    「許帥客氣了。」阿飛很謙恭地衝著那人點了點頭,「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想來這些天來你也沒休息好,不過再堅持一會兒……二郎如今的身份是揚州牧,統領整片揚州,吳郡自然也在轄區內,既然遇到了流寇,自然不能放過。」被稱作許帥的男人幾句話就點出了接下來的腥風血雨,「你和這位張夫人,暫且在後面休息片刻。」

    「是。」阿飛應下,衝著周有容看了看,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周有容只能跟著他走動,帶某處地勢較為平坦的區域停下來,分別找了個地方坐下歇息,四周還有四個人警戒著,既是防衛流寇夜襲,也是防止周有容逃跑。

    至於說其他人,則向著遠處離去。

    周有容眨眨眼,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們離去的方向,就是剛才自己逃出來的地方,那伙兒流寇建立的流民寨。

    只是……流寇人數不少,單憑這群人,是對手麼?

    「流寇不是對手。」許是看出周有容的疑惑,阿飛說了一句,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咧嘴一笑,「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

    ……

    ……

    所謂的許帥,便是許恆。

    親力親為,善始善終,說是鑽牛角尖兒就鑽牛角尖兒,但他現在是鐵了心要把這件事辦好,所以從謝道韞那裡得到消息之後,他開始反省,並帶人趕到這裡,將阿飛從老宅到抓捕周有容的路線推演了一番,終於在某處,查到了阿飛留下的線索。

    線索很隱秘,也難怪會被手下人忽略掉。

    當初還是流民帥的時候,許恆有一隊親信,裡面儘是精銳,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留言方式,就是這個,阿飛應該就是曾經的精銳……找到線索之後,順藤摸瓜,自然而然就找到了流寇的老巢,也恰好在那裡,看到四處逃竄的阿飛以及正在追捕的一小隊流寇。

    他們輕而易舉地干掉那一小隊流寇,沒有耽擱,急著尋找周有容。

    時間回到現在。

    許恆等人隱藏在黑影之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流民寨裡的情況。

    丘陵的走勢在這裡變換了,變得平緩起來,只是因為位於山林深處,所以平日裡荒無人煙,卻不成想,恰好變成了流寇的樂園……雖然流寇也是從流民變化而來的,看起來雨流民軍相似,卻有著天差地別,流民軍好歹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同時賺取利益,但流寇,則是真正的喪心病狂,將原本隊伍裡面的婦孺老少悉數丟棄。

    是真正的丟棄,不管死活的那種。

    這種喪盡天良的舉動,為人所不齒,也正是為何朝廷會放任流民軍存在,卻一旦聽聞流寇消息,必會派兵鎮壓的原因。

    「人應該不多,以往並未聽過這股流寇的消息,不過估計存在時間挺長了,否則也不會現在急著安營紮寨……顯然是搶夠了,要安生下來了。」許恆撇嘴冷笑,擺擺手,很快後面一群人竄出去。

    倒不是許恆託大,但夜襲這種事,自從跟了王凝之,做多了各種套路也就駕輕就熟。

    流民寨有人守夜,但興許長久以來的安全讓他們鬆懈了許多,摸過去的時候,依舊沒有人發現。

    突然,兩道悶哼聲響起。

    前面的人比劃了個手勢。

    「好了,進去吧,小心點,先把頭頭兒拿掉,若被發現了,控制隊形!」隨著許恆的交代,他身後這次帶來的手下悉數竄了出去,身體隱入黑夜之中,行動起來悄無聲息,儘是好手。

    只有他依舊在這裡隱藏著,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切。

    自己的人迅速的穿過警戒線,至少在鬧出大動靜兒之前,摸到了首領的住處,這裡是阿飛摸出來的情報,倒是不知道真假,所以這一步是存在賭博的性質。

    首領住處被入侵,自然很快被發現。

    一瞬間,大量的火把忽地憑空出現,尖銳的號聲響起來,整個流民寨嗡嗡作響,一群本來正在睡覺的流寇跑出去,衣服還未穿好,只是手忙腳亂地拿著兵器。

    可奈何……已經晚了。

    擒賊先擒王,尤其是深夜之時,這點在當初捉普祥真人的時候得到過運用,如今卻再一次靈驗。

    疑似流寇首領的人劇烈掙紮著,卻被死死地控制住,兩把刀架在他的左右脖子上,稍有個動靜兒,就能刺出一道血痕……許恆走過去,在那人面前停下:「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誰?」那人似乎覺得自己還能活命,畢竟許恆雖然生擒了自己,但流寇們卻是把他們團團包圍了。

    「新任揚州牧王凝之王使君手下的人。」許恆衝著他輕輕說道,隨後轉過身去,面向流寇,大聲說道,「降者不殺,逆者不饒!」

    「別聽他的,他不敢把我……啊!」流寇首領還未說完,一柄長刀就狠狠刺穿了他的小腿,劇烈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別讓我再說第三遍。」許恆冷眼看他。

    「宋哲……」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畢竟是深夜,雖然又餓又冷,卻不妨礙精神衰弱的人陷入睡眠。

    周有容半靠在地上,頭一點一點,正在假寐中。

    喧嘩聲從遠處傳來,將她驚醒,身體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額頭撞在小石頭上,撞得生疼。

    「醒啦?」阿飛的聲音傳來,在周有容注意過去的時候,指著前面回歸的人群。

    「那是?」

    「我早就說了,流寇不是對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6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南子之邀

    昨天又胡鬧了,王凝之搖搖頭。

    想起昨天午後的荒誕,竟然把環兒和妻子一塊抱上了床,竟然還罕見地沒有碰到妻子生氣,雖說晚上在妻子身上發洩了一通,現在卻依舊有些亢奮。

    不同於前世中的一夜情,發生這樣的事,卻是與自己極為親近的人,她們的寬容與依賴在歡愛之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很容易讓男人生出一絲豪邁,也無怪乎古今英雄儘是沉迷女兒冢。

    吃完早餐之後,因為父母不在這裡,也無需去給誰請安,房間靠近後花園,所以他乾脆在後花園處跑了幾圈,算是鍛鍊身體,回到庭院裡面的時候,就看見許恆在裡面。

    見王凝之滿頭大汗地跑出來,環兒急忙拿起手絹給他擦汗,可奈何手絹太小,一直擦不乾淨,直到謝道韞拿著濕毛巾遞過來才好。

    「什麼事?」王凝之坐下來詢問道。

    「二郎,張祿的寵妾,周氏貴女被抓到了。」許恆並未多嘴,雖然他並不清楚謝道韞有沒有告訴王凝之她的發現。

    「哦?」王凝之眯起雙眼,仔細打量了一遍許恆,奇怪地問道,「在哪裡抓到的?」

    「那天我帶人夜襲山林老宅之時,讓阿飛去抓捕周氏貴女,後來不是一直未曾發現他們的蹤影麼,其實他們一直都在那片山林之中,只是被一夥流寇給劫持了……」

    「流寇?」

    「正是,人數不多,但興許一直作亂,估計也是最近才逃竄都那裡,見人煙稀少,便建立流民寨。」

    擦好汗之後,環兒拿著毛巾離開,王凝之和謝道韞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心中的感嘆,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如此的荒誕,不過隨後,他開口問道:「那伙流寇,你如何處置的?」

    這話的意思顯然是猜出了許恆已經處理完了,否則也不可能氣定神閒地過來向他稟報。

    許恆立刻說道:「我把他們的首領一家控制住了,並表明他們若是投降,就不會有事……現在咱們已經將他們控制住,我加派了人手守著,只是怎麼處理,還要由二郎來定奪。」

    「流寇……以往朝廷聽聞流寇之名,必定會派人平定,說起來,這也算是功績……」王凝之一邊說著一邊陳思起來,片刻之後,衝著許恆擺擺手,「周氏貴女和流寇繼續控制著,另外派人去查看一下流寇曾經在哪裡流竄,我這邊還有事情,等我辦完了我再親自處理——別走漏了風聲。」

    「是。」許恆轉身離開。

    王凝之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對謝道韞說道:「中午我可能不回來了,要和桓公談論事情。」

    「晚上呢?」謝道韞問道。

    「晚上回來。」

    目送王凝之離開,謝道韞的雙眼透出一絲狡黠,片刻後消失不見。

    ……

    ……

    吳郡,張家堡。

    張玄之和張祿大眼瞪小眼,兩個人坐在房間裡,案几的兩邊,面對面,兩杯熱騰騰的茶茗在身前飄香……半晌,張玄之冷笑道:「如你所願,小妹一夜未回,到現在也沒有音信,你高興了?」

    張祿默不作聲,似乎一夜未睡,雙目通紅,眼珠上生出血絲,一眼望去儘是疲憊。

    「有容還未回來。」張祿回道。

    「你什麼意思?區區一個周氏餘孽,讓你喜歡的死去活來,連從小寵愛到大的妹妹都給人送了過去……呵呵,張進爵,虧你還是習武之人,崇拜那些遊俠兒,你現在的做法,可謂是喪……」

    「這不是你默許的麼?」張祿報以冷笑,伸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茶杯砰地顫抖,茶水抖落到桌面上,「雖然從小我都寵她,可你才是她的同父同母的兄長,如果沒有你的默許,她能走出張家堡?」

    張玄之語塞,冷笑漸漸褪去,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嫉恨,片刻之後恢復從容,盯著張祿:「至少我的取捨是整個張氏和小妹,而你,則是為了周氏餘孽,要葬送小妹和整個張氏,如此一比,高下立見!」

    「彼此彼此。」張祿喝著茶水,「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在乎名聲,連同樣是出賣妹妹的行為都要分出高下,不愧是張家出名的大名士張子虛啊……」

    張玄之捏緊茶杯。

    還未說話,敲門聲響起來,兩個人對視一眼,目光閃爍,片刻之後,張玄之問道:「是誰?」

    「是我,大郎,阿木。」說話的是張玄之的貼身小廝。

    兩人明顯鬆了口氣,張玄之過去打開門,沒讓阿木進來,就這麼露出頭問道:「什麼事?我不是說沒事不要過來麼。」

    「有事,大郎,我剛才在門口閒逛,碰到來自會稽虞氏的書信,說是給小姑娘的,但我一想,小姑娘沒在,便半路給截了過來。」阿木一邊說著,一邊將懷中的書信遞給張玄之。

    張玄之隨意看了一眼,未見到落款,讓阿木離開之後,轉身將信件打開。

    「誰寄過來的?」張祿問道。

    「虞氏……虞南子?她不是嫁給那個許朗了麼,竟然不用許氏的名號,反而用虞氏。」張玄之隨口說著,然後仔細地將信裡面的內容看完,面色一變。

    「怎麼?」

    「會稽王之女,餘姚公主要嫁人了。」

    「餘姚公主?嫁誰?」

    「桓公次子,桓仲道。」張玄之一字一頓地說道,隨後看向張祿,「這可是個大事。」

    「又涉及到所謂的家族利益?哼,反正與我無關。」張祿嘲笑道。

    「與你無關?這可不見得。」張玄之搖搖頭,「不過想必現在說給你聽你也不願意聽,不過也好,我直接說與你有關的吧。」

    張祿皺起眉頭,他自然不傻,能大致猜出來之後會有什麼變故,但現在他孤注一擲,連張氏都能捨棄,自然也就不在乎別家,甚至連好友孫泰、顧蒼等等都沒有出現在他的思考裡。

    「這封信是虞南子寫給小妹的,目的是要邀請小妹見一見餘姚公主,畢竟她們年紀相似,又都是享有才名、美名的貴女,你說,小妹剛剛遭遇那種事情,又如何能正常與其他人相處呢?」一邊說著,張玄之臉色變得寒冷,「若處理不當,周氏一事必定暴露,張進爵,我不介意現在就將你留在這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7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正面交鋒

    赭圻距離建康有些距離。

    從家裡趕過來,大約用了兩個時辰,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倒也是印證了王凝之的那句話:中午不回來了。

    桓溫自從將軍隊駐紮在這裡之後,這裡的人員出行總會受到盤查,畢竟也算是軍事重地,牛車停在入口處,王凝之掀開車簾露出頭去:「揚州牧王凝之,此前與桓公有約,特來拜見。」

    雖然是揚州牧,但他還未上任,自然沒有印信,這麼一說,果然接見他的士兵為難了,這個難以核定,需要不少時間,不過很快,王凝之看到軍營裡面走動的熟悉背影,當即指了指說道:「那可是王元琳?你把他叫過來,他能給我作證。」

    士兵一愣,急忙跑過去,片刻之後,王珣笑呵呵地走過來,看見是王凝之,當即笑笑,說道:「我能作證,這是我堂兄王叔平,也是新任揚州牧,之所以沒有印信,是因為還未上任。」

    士兵鬆了口氣,急忙放人。

    王凝之索性也下了車,跟著王珣向桓溫的住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聊,二人也算是許久未曾見面,如今一見,卻都有了變化:王凝之不用說了,升任為揚州牧,還搬到了烏衣巷居住;王珣卻是在桓溫的軍營裡表現出眾,和謝玄、郗超兩人關係較好,如今頗受桓溫重視。

    說了一些王家之事後,王珣將王凝之帶到一處宅子前停下,說道:「這就是桓公住處,你們談完之後,切記去我那裡,我叫上景興和幼度,咱們聚聚。」

    王凝之笑著答應下來,目送王珣離去,等宅子外的小廝通報過後,走進去。

    房間裡,只有一個中年人,削瘦,並沒有世家貴族的俊逸,反而飽經風霜一般,唯有兩隻眼睛如同鷹眼一般,炯炯有神,在王凝之進去的那一剎那,銳利地打在他身上。

    「叔平,咱們又見面了。」示意王凝之入座,桓溫開口說道,聲音有些沙啞。

    見桓溫示意自己隨意,王凝之倒也不拘束,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這才笑著說道:「說起來,新婚那日我喝醉了,還未感謝桓公能親自過去,實在是榮幸。」

    桓溫擺擺手,打量王凝之的目光收回來:「我從你平日的言行之中得出,叔平應該不是一個喜歡客套的人,既然這樣,你也不要不用顧忌,就你信中所言之事,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王凝之乾咳一聲,抿了抿茶水,開口說道:「聽聞會稽王府要將餘姚嫁給仲道,我就有些急了,所以才會出此下策,直接給桓公寫信……不過信中所言不虛,我與餘姚確實情投意合,還望桓公體諒。」

    「叔平看上了餘姚公主?」桓溫面色古怪,「那令姜該如何是好?想必以餘姚的身份,定然不可為妾,反倒是嫁給仲道,並無這層顧慮。」

    「這點倒不勞桓公操心了,既然桓公讓我直話直說,那麼言簡意賅,桓公是否取消仲道與餘姚的聯姻,無非是利益,一旦仲道與餘姚聯姻,至少能在桓公與朝廷之間起個緩和作用,從而減少朝廷對桓公的猜忌,我要是想要桓公取消聯姻,就必須拿出比這個更讓桓公動心的利益,可是如此?」通過自己的經驗判斷,桓溫明顯不是自詡風流的名士,反而真如後世傳聞所記載那樣,是個務實之人,所以王凝之並未拐彎兒抹角。

    桓溫給自己又倒了一杯熱茶:「正是,不過很明顯,聯姻一事,有很大利益……」

    「在我說出我的交換籌碼之前,不知桓公是否有興趣聽我分析分析聯姻之事?」

    「洗耳恭聽。」桓溫很有誠意。

    王凝之自信道:「博覽群書,讓我們知曉,所謂聯姻取得的安慰儘是水中花霧中月,不可捉摸,但很明顯,最終他們都破滅了。那麼再看此次聯姻,想要通過聯姻讓桓公與朝廷永遠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我猜桓公也僅僅是想要一時的緩衝,在此之前,桓公曾去建康遊說,盡全力希望達成北伐一事,可奈何一直有人阻攔,並未成功。而現在有了聯姻傾向,卻依舊沒有得到會稽王的支持,恕我直言,對於迫切希望北伐的桓公而言,這次聯姻成功與否,並沒有多大關係……」

    桓溫面不改色地聽著王凝之的分析,不時時點頭,但聽完之後,臉色並沒有變化,反而淡淡說道:「叔平說的,都是我知道的,不知你說這個又有何用處?」

    「難不成桓公覺得我會高談闊論?」王凝之笑著搖搖頭,「不說那些虛的,所謂打成一致協議,無非就是用我的長處彌補桓公的短處,我前面所說的,只是將桓公之短陳述出來,從而和我接下來的長處形成對比。」

    桓溫深吸一口氣,緊盯著王凝之:「琅琊王氏的支持?」

    「正是。」王凝之身體前傾,「從一開始我就將我所有的籌碼都放了上來,選擇權在桓公不在我,咱們只是希望達成一致罷了……雖然琅琊王氏開始走下坡路了,但依舊是頂級門閥,如今朝中就是否北伐一事,應該是勢均力敵,不戰一派略佔優勢吧?」

    「沒錯。」桓溫點頭,「這也是我為何要去建康之因。」

    「那這就好辦了,如果琅琊王氏,不說全部,就算只有一半的王氏做出表率,支持北伐,其結果……桓公以為呢?」

    桓溫沒有立刻作答,而是沉思了許久,抬起頭:「你能爭取到多少王家人的支持?」

    「至少王家現任家主,我的堂兄王玄琛(王琨字)是支持的。」王凝之自然不可能將預估說出來。

    桓溫眉頭一皺,鷹眼刺在王凝之臉上:「叔平你很沒有誠意。」

    「我很有誠意。」王凝之伸手點在案几上,「但我為何這麼做,桓公是知道的,我為了餘姚,因為是突發事件,我自然還未曾在家族裡說出來,能爭取多少支持,我無從得知。」

    「那我為何要答應你?」許是想到了什麼,桓溫的眉頭舒展。

    「時間,桓公如今最不缺的和最缺的就是時間,所以,只要桓公能稍微拖一拖占卜八字之事,我去家族遊說,屆時如何選擇,再由桓公定奪。」沾著茶水在案几上劃出一道橫線,王凝之抬起頭,「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7
第二百一十五章 姐妹

    建康,烏衣巷。

    王凝之走後,謝道韞閒來無事,王家的人認識的也不多,畢竟不是會稽山陰,所以實在無聊的她去了謝家,那裡是娘家,從小長大的地方,一花一草儘是熟悉之物,遊覽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天真浪漫的年紀。

    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兄弟姐妹們挨個兒拜訪了個遍,並應承著以後多多來往,這才出了謝家,又在秦淮河邊走了走,直到接近黃昏之時,才向家中走去。

    「張氏貴女可有什麼動靜兒?」迎面看到許恆和豐收走過來,謝道韞開口問道。

    「沒有動靜兒,一直在房裡待著,早晨和中午送去的吃食也一動未動。」許恆回答完,遲疑地說道,「少夫人,這樣會不會不妥?」

    與其他人一樣,許恆也很尊重謝道韞,畢竟他曾經是流民帥,軍營中最忌諱的就是女人出現,但自從安心做了王家部曲,見識到謝道韞的手段後,即便不像其他人那樣敬畏,但尊重還是有的,所以對於謝道韞的安排,也只能是小小的建議。

    「不吃飯倒是個問題,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等會兒看看。」謝道韞淡淡說道,目光落到豐收身上,「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正要去少夫人那裡報導呢。」豐收笑嘻嘻地說道,「我帶過來一些會稽那邊的消息。」

    「哦?」謝道韞的目光掠過四周,見沒人過來,這才說道,「郎君不在家,直接說給我聽吧。」

    豐收說道:「總共是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郎君(王羲之)和府君(王彪之)籌措的格物學已經開始推廣了,只是還未真正建立,郎君從咱們部曲中尋了些好手,正在郡內散播這些消息,世家、寒門以及平民有何反應,還需慢慢蒐集;第二件事是關於進化教派的,會稽郡內的道觀全部建好,各大觀主商量著向臨郡擴散,來徵求二郎建議;第三件事……」他面色古怪起來。

    「怎麼?」

    「第三件事與張氏貴女有關,據說虞氏貴女四處邀請附近年歲相差不大的貴女,要去祝賀餘姚公主嫁人,據說請柬已經送到了張家堡。」估計是從許恆那裡聽出張氏貴女如今被軟禁在這裡,所以豐收面色才有些古怪。

    「南子姐姐麼?」謝道韞笑著搖搖頭,豐收或許不知,但她聽到是虞南子發起的,再聯想到自己聽到的風聲與王凝之的舉動,頓時間就將深意才了出來,搖搖頭說道,「這點無妨,好了,我已經知道了,等郎君回來了我會轉告他的,你來回奔波,就先去歇著呢,不過做好準備,興許你明天還要再跑一趟。」

    「是。」

    ……

    世家子弟酗酒服藥,大多身體虛弱不堪。

    張玄之便是如此,這或許也是張彤雲小時候受到欺負,張玄之置之不理的原因,而張彤雲也因此,身體越來越瘦弱。

    王家客房。

    裝飾上也顯露出大氣,即便是客房,也比得上小世家的主房,精美的瓷器以及盆景有秩序的擺放著,看起來賞心悅目。

    房間裡點著熏香,裊裊的香菸從香爐中鑽出來,在半空中化作游龍,將張彤雲籠罩在其中。

    所以她看不到那些景色。

    或者說,看到了,也無心去讚賞。

    她的內心,正在經歷著女兒家最難受的心結,卻不是嫁做人婦,而是連名分都沒有的陪睡,天可憐見……張氏貴女,還是處女之身,本來為未來夫君保留的完璧之身,如今看來,卻是危在旦夕。

    房門被吱呀呀地打開,謝道韞走進來。

    張彤雲抬起頭,無神的瞳孔中生出一絲絕望,盯著緩緩走來的謝道韞,彷彿看到妖魔一般,臉色更加蒼白了些。

    謝道韞走到她身前,拿著手絹的小手扇了扇,將這邊的燻煙驅散,隨後挑起張彤雲的臉頰,開口問道:「妹妹想好了嗎?」

    「沒。」雖然被謝道韞挑起下巴,張彤雲卻依舊固執地搖頭,只是感受到臉蛋上劃動的柔嫩指尖,身體顫了顫。

    「妹妹還在糾結著麼?還是說,妹妹這能找到比我家郎君還要優秀之人?」謝道韞坐在張彤雲身邊,伸手像是摟著妹妹一樣摟著張彤雲,「既然妹妹想不明白,那就讓我替妹妹分析分析吧……張進爵包庇周氏,而周氏與朝廷為敵,一旦被朝廷知道了,張進爵很有可能被處死。我不知道妹妹與張進爵關係如何,但想必應該不錯,你心中不希望他死,所以張進爵以包庇周氏餘孽威脅你和張子虛的話,注定妹妹要做出犧牲……」

    「你……你怎麼知道他威脅……」張彤雲一驚,看到謝道韞似笑非笑的神色。

    「我當然知道,否則偌大的一個張家堡,為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謝道韞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咬在張彤雲精緻的耳垂上,「那麼顯然,一定有人隱瞞了下來,是誰呢?聯想到妹妹的到來,顯然張進爵的舉動被張子虛攔下來了,而犧牲的就是妹妹你了。」

    張彤雲沉默不語,身體卻因為謝道韞咬動敏感耳垂而顫抖著。

    「王氏這邊,自然不可能鬆口,但實際上只有一個周有容,不足為懼,只是必須用利益來換……張氏那邊,獻出來的,就是妹妹了。」

    張彤雲動了動身子,躲開謝道韞的懷抱,轉過頭看向謝道韞,好看的面容上糾結片刻,開口說道:「世人都說我才貌雙絕,是與姐姐齊名的才女,曾經交往不多,我亦沾沾自喜過,如今看來,卻只是別人的吹捧之言,當不得真……姐姐很厲害,我自愧不如。」

    謝道韞眨眨眼:「不要妄自菲薄,妹妹不過是陷入淤泥之中,心神憔悴,才會這樣……不過呢,我剛才說的話可都是事實,事到如今,只有妹妹委身於我家郎君,此間之事便可了卻。」

    腮邊生出一絲紅暈,眼神裡卻是懊惱,張彤雲嘆了口氣,認命一般說道:

    「我不是已經稱你為……姐姐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7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妻妾坦白

    和桓溫的交流還算愉快,辭別之後,王凝之去了王珣那裡,有雨王珣、謝玄、郗超等人把酒言歡,說些過往趣事,風花雪月,倒也不錯。

    只是四人身份終究與常人不同,說著說著,也就說到了朝政方面。

    顯然,王珣他們也都是贊成北伐的,畢竟成為桓溫的幕僚,一損俱損,何況說北方如今正是混亂,乃北伐的好時機,而這邊兒郎們早已憋了很長一段時間,借戰爭舒緩筋骨,正是郗超等人的拿手好戲。

    所以王凝之的身份就有些重要了。

    當初朝廷不允許桓溫北伐,卻不好得罪死,只能再給些利益,因此進封桓溫為揚州牧、錄尚書事,但桓溫又豈是易與之輩,深知自己一旦結束,就算進了朝廷的掌控中,所以他駐軍赭圻,上表辭去錄尚書事一職,只肯遙領揚州牧。

    而這還沒完,在之後,去建康遊說北伐之事,又上表辭去揚州牧一職,這才有了李陵懷做上揚州刺史的事。

    然而,相比較於其他的刺史、州牧,揚州刺史僅僅是假節刺史,只能掌控一州的軍事,說起來也不算厲害,但卻有著重大的政治意義。因為揚州轄下,有吳會三郡,是東.晉.小.朝.廷的軍事重地——王凝之如今是揚州牧,說是聊天喝酒,可是其他三人的意思,也都有著拉攏之意。

    王凝之倒沒有刻意取悅,只是應付下去,於他而言,北伐不北伐,實際上並沒有多大關係,他終究只是個自私之人,就算是想要說服王家支持北伐,也僅僅是為了讓餘姚不嫁給桓仲道。

    郗超看出來後,也不再強求,四人又喝了會兒酒,天色不早,王凝之辭別。

    王珣將他送出去,在他上車的時候說了一句:「家族內議之事,我會派人帶過去我的態度。」

    王凝之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轉身上車。

    ……

    回到家後,與堂兄妹們接觸片刻,算是露了頭,不至於被人詬病,這才向著庭院裡走去。

    天色已晚,果然是到了晚餐的時間。

    飯菜是郭十四做的,色香味俱全,就手段而言,已經比王凝之高明多了,畢竟王凝之可不想他一樣有時間鑽研食材。不過因為這些新穎的做法,郭十四在烏衣巷王家這邊頗受歡迎,不少小院請他過去教導廚子,這樣下來反倒是拉近了王凝之和這邊的關係。

    「郎君又喝酒了?」謝道韞湊過來聞了聞,用手絹扇扇,驅散酒味,「好大的酒味兒。」

    王凝之伸手摟住妻子,看著她嫌棄的小臉,當即惡作劇似的湊過去啃了一口,這才遁去,笑道:「這可是軍中烈酒,讓兵卒子們喝的,味道自然大。」

    「難聞死了。」謝道韞一臉嫌棄,「去漱漱口。」

    「得嘞!」王凝之乖乖去漱口,完事後坐在飯桌前吃飯。

    王家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別講究禮儀之地,王凝之更甚,他本就是後世人穿越而來,習慣一邊吃飯一邊處理事情,這時候也沒多大改觀,除了一開始跟謝道韞冷戰的時候不說話,如今,卻將謝道韞也帶的越來越不講究「食不語」這條禮儀。

    聽著妻子在耳邊說著會稽郡那邊的事情,大多都是豐收傳達而來,也都是自己的安排,看起來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邊聽一邊點頭,當聽到虞南子邀請張彤雲,打算慶祝餘姚公主即將出嫁桓仲道之時,他皺了皺眉。

    他還是有些在意的,雖說清楚虞南子、餘姚是自己的女人,與別人沒有聯繫,但每當聽到她們被人與許朗、桓仲道聯繫在一起,總覺得反感。

    不過,虞南子的出發點還是好的,當即心中做出打算,再與虞南子商量商量。

    心中想著之後的舉措,王凝之抬起頭,看向謝道韞,卻見妻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臉色變了變,帶著些許尷尬,急忙低頭,伸出筷子要夾菜,卻與謝道韞撞在一起。

    「郎君,南子姐姐與你什麼關係,我可是一清二楚,我記得郎君說過,與桓公的接觸,貌似是為了讓桓公解除與餘姚公主的聯姻吧,既然如此,南子姐姐叫人恭喜餘姚公主即將出嫁……是否不妥?難不成郎君與會稽王府,或者與餘姚公主有仇?要這樣壞人名聲。」無疑,謝道韞的分析很到位,只是這樣的分析王凝之終究希望它少一點。

    可惜,可惜。

    他抬起頭,正視妻子,正好遇到妻子淡淡的目光看來,充斥著威壓,雖說他在謙讓,卻依舊能感受到妻子的氣勢。

    「娘子應該猜出來了吧。」他苦笑道。

    「早就猜出來了,這件事無非是證實罷了,但……什麼時候?」謝道韞的臉色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受,嬌俏的面容沒有表情,就讓王凝之很難猜出妻子心中所想。

    但肯定,心裡不太好受。

    王凝之斟酌片刻,最終將那天在虞南子那邊發生的事情給謝道韞說出來,說完之後才說道:「此事本非我所願,但既然做了,自是要盡到責任,餘姚這樣嫁給桓仲道,肯定不被看好,即便是公主,遠離會稽王府,也得不到多少優待……」

    謝道韞靜靜地聽完,幽幽嘆息道:「郎君無法容忍餘姚公主再被他人沾染?」

    「嗯。」王凝之點頭,擔憂地看著妻子,「娘子若是心裡難受,還是發洩出來為好,我不會因為餘姚她們就冷落娘子。」

    「我知道,郎君與其他男子不同,從前只是隱隱約約有過這種感覺,但現在更加明晰……郎君是個重情義之人。」謝道韞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不用擔心,我生氣肯定會生氣,但只是生氣郎君隱瞞我,而非南子姐姐和餘姚公主他們,畢竟,若無人看得上郎君,那豈不是意味著我瞎了眼?」

    「呃……」王凝之一愣,「這話怎麼聽得怪怪的?」

    旁邊侍候吃飯的環兒偷偷笑起來。

    片刻之後,兩個女人儘是嬌笑起來。

    謝道韞一邊笑一邊說道:「那正好,我也有事要告知郎君。」

    「什麼事?」

    「女人的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0:37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彤雲從龍

    一邊說一邊吃,很快吃完晚餐,讓環兒收拾了,然後王凝之和謝道韞走出去散佈。

    這邊的景色無疑比會稽郡那邊更美,更是在某些角落裡還放著價值極高的物品,例如瓷器,例如珍稀的盆景,這樣的搭配,既有北方世家的大氣,又兼具南方的細膩,著實賞心悅目。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著,途中遇到熟識之人會偶爾停下來說幾句話。

    「剛才娘子想說的是什麼?女人的事情?」王凝之還記掛著謝道韞沒有說完的話。

    謝道韞嫣然一笑,小女人一樣半靠在王凝之身上,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王凝之失手將自己摔在地上,她說道:「放心吧,不是南子姐姐和道福妹妹的事情,而是……張氏貴女彤雲與周有容的事。」

    就在剛才王凝之被虞南子逼問出餘姚的名字,而剛才還氣呼呼的謝道韞轉眼間就能親切地稱呼其他二女的名字,讓王凝之頗為無奈,他伸出手揉了揉妻子軟軟的臉蛋,問道:「他們兩個什麼事?」

    「說起來,這件事郎君知道的估計不全,雖然知道周有容被帶回來,如今就軟禁在這裡,但是郎君應該不知道張彤雲來求見吧。」謝道韞稍微遠離王凝之,看著他說道,「張進爵為了將周有容從郎君手裡奪回去,以包庇周氏餘孽之事威脅張玄之,結果為了不將張家拉下水,那兩人就讓張彤雲來見郎君……以郎君之慧,能否看出他們想要怎樣?」

    王凝之皺皺眉頭,總覺得謝道韞好像是挖了個坑專門等著自己跳進去似的,不過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我與張彤雲不熟悉,唯一的接觸就是在小妹大婚那日,聊過幾句話……難不成那兩人認為我和張彤雲說了幾句話,就可以憑藉她的面子讓我放人?」

    「郎君也覺得點頭之交可算作沒有面子?」謝道韞紅唇輕啟。

    「沒錯,一個女人就能讓放人,不可能,除非是……」他愣在那裡,抬起頭,看向妻子。

    謝道韞嘴角勾笑,就這麼看著他。

    「難道還真是這樣?」

    「確實如此。」

    「張進爵暫且不說,張子虛可是張彤雲同父同母兄長,怎麼會——」王凝之反倒是平靜下來,只是想不明白,「就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周氏餘孽,就將妹妹送人?」

    「不然呢?」謝道韞再次倒進王凝之的懷裡,幽幽說道,「當今之世,真正將女子當做人看的男人,並無幾個,所以我才說郎君與其他人不同,若是郎君遇到這種事,怕是拼了名譽不要也要護我周全。」

    「我會先把你賣了。」王凝之調笑一番,卻是搖搖頭,「我若是張子虛,無論如何也不會送妹妹過來,而是派人將張進爵悄悄殺掉。」

    「張子虛只是一個風流名士,又如何會有這番想法。」謝道韞也感嘆道。

    低頭吻了吻妻子的額頭,王凝之問道:「那張彤雲現在還在王家?」

    「嗯,在客房,只等著郎君要了她的身姿,帶著周有容一塊回去。」伸出小手推了推王凝之,謝道韞如是道。

    王凝之低頭,眯著眼看著她。

    謝道韞不甘示弱,丹鳳眼傳遞出坦然。

    良久,他說道:「何苦?」

    「去吧,該做個了斷了,男人應酬之事,郎君何必糾結,又當不得真。」

    說完這句話,謝道韞轉身離開。

    ……

    ……

    來到客房,屏退左右。

    燈光從窗戶裡面傳出來,輕輕晃動,恰似女子的內心。

    眼看謝道韞鐵了心要讓自己在這邊過夜,王凝之倒也不糾結,事實上他本身看得開,只是如今真心在意謝道韞,擔心她強撐歡笑,讓自己陪別的女人,自己卻在房中難過。

    不過似乎真沒有難過……女人心,果真海底針。

    吱呀……

    推門的聲音在空曠的客房中有些大,傳出去老遠,直接將房間裡面的女子驚動。

    身材窈窕,帶著一絲柔弱,這本是女子最脆弱的時刻。

    王凝之走進去,看著裡面的女子:一如上次見面時那樣,很有古韻的女子,這本是才氣的凝結,而這一絲古韻又恰到好處地讓人忽視她的容貌。

    儘管說她的容貌也是絕美,肌膚似雪,五官精緻,鼻樑有些挺,卻像是點睛之筆,讓這個柔軟的書卷氣女子多了幾分英氣。

    兩人幹看著,半晌,王凝之說道:「咱們又見面了。」

    張彤雲臉頰上生出兩片紅暈,兩隻手輕輕地掐弄著,猶豫著說道:「當時我肯定猜不出第二次見面會是這種場景。」

    「世事變幻莫測,又有誰能猜中。」王凝之也是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到張彤雲身邊,眯著眼說道,「你很緊張?」

    「緊張不是很正常嗎?這種情況下……」張彤雲說不下去了,身體微微顫抖著,感受到王凝之的臂膀攬住自己的腰肢。雖然隔著衣服,這突如其來的刺激仍就讓她發顫,臉頰紅的發燙,低下頭去。

    王凝之將她抱在懷裡,湊到柔軟的耳垂上,親了一口,嗅著女子身上的幽香,說道:「無論緊不緊張,終究是要發生的,你我都無法擺脫,若我不碰你將周有容送回去,你說,張進爵和張子虛會怎麼想?他們肯定覺得我有陰謀……這樣做,才能平息所有擔憂。」

    張彤雲的身體軟了下來,整個人癱在王凝之懷裡,轉過頭,看著王凝之。

    看著他俊逸的面容,心中想著的是他為人稱道的手段。

    早已做好準備了,不是麼?

    想到這裡,不等王凝之動手,她突然抱住王凝之的脖頸,紅唇湊上去,吻住王凝之。

    軟軟的,互相地試探著,鼻息混雜在一起。

    啪嗒……

    王凝之將她壓在床上,隨手一扯,將帷帳落下,然後紛飛之間,兩人的衣衫寸寸脫落。

    片刻後,兩個赤.裸的**坦誠相見。

    張彤雲少了羞澀,反而大方地張開雙臂,在王凝之的親吻之間呢喃道:「郎君……我美麼……」

    雙手在滑嫩的肌膚上遊走著,王凝之輕聲道:「很美。」

    隨即,身體輕輕一挺,長龍洞入,伴隨著女子痛苦地悶哼聲,兩人結合在一起。

    雲從龍,上下翻飛,恰是最美之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4 21:56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恭迎使君

    王凝之看了看身邊的女子:素雅,靜默,古色古香。

    隻是神色淡漠,帶著一絲隔離感,完全沒有昨夜的火熱,仿佛一晚的放縱之後,兩人的關係回歸平常,以至於讓王凝之多了些許懊惱。

    他深知自己的控製欲、占有欲是多麼強大,前世如果不是自己控製欲太強,事無巨細全都要被自己過目,身邊的夥伴恐怕也不會反抗,之所以沒有對女人表現出這點,隻是因為當時以發泄為主,甚至完全沒有把一夜情的對象當女人看待……現在不同,細數身邊的女子,謝道韞、虞南子、餘姚以及,現在身邊的張彤雲,很難隻將她們當做發泄用品看待。

    這些花朵一般的女子,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情緒,思想,行為與糾結。

    占有之後,就不想在放手,興許就是占有欲轉移到這邊的表現。

    但張彤雲的表現出乎王凝之預料,***愉過後,執意表現像陌生人一般,想要與王凝之劃清界限。

    挺立的鼻梁帶給張彤雲一絲英氣,或許又是類似的性格吧,英氣的才女?

    搖搖頭,腦海中的思緒瞬間瓦解,王凝之說道:“周有容就在另一架牛車上,配備著一些護衛,稍後你就帶著她回去吧,替我轉告張進爵和周有容,切莫再起歪念頭,否則,我就不會像這樣客氣了。”

    張彤雲點點頭,愣愣地嗯了一聲。

    “那好,我先走了。”最後再看了張彤雲一眼,王凝之走下車,向著旁邊的刺史府走去。

    他前腳離開,張彤雲後腳下車,怔怔地看著刺史府,片刻後,衝著旁邊的人小聲說了幾句話,上了第二架牛車,沒多久,吱呀呀地車輪滾動聲響起,第二家牛車向著另一個方向駛去。

    ……

    刺史府,算是王凝之第一次上任。

    因為有過第一次上任太守的經驗,這次倒不至於犯細節性錯誤,在來之前,已然將整個刺史府摸索清楚,相比於五品官職的郡太守,自己這個四品刺史底下的佐官、屬官更加多,而且職責不同,全部都了如指掌顯然不可能,就是王凝之,也僅僅是有個大概的了解。

    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原來的部下給下馬威逼出來的。

    這邊的佐官、屬官卻很聰明,至少聰明麵兒上看,並沒有給下馬威,而是能來的都來了,隨著王凝之的進入,武卒一吆喝,一群人嘩啦啦走出來,衝著王凝之行禮道:“恭迎使君!”

    王凝之點頭擺手:“不必拘禮,進去再說。”

    這時候他也想明白了,今年雖然才過去半年多,但是這個揚州刺史一職,已經換了四個人,桓溫前麵一個,桓溫一個,李陵懷一個,現在變成自己,如此頻繁的調動,哪還有時間培養心腹,也難怪……果然是自己之前想多了。

    一邊走一邊互相介紹,王凝之大致記住這些官吏的名字:

    別駕從事史楊懷稼,字子農;長史庾磐,字幼固;治中莫斯,字恭;錄事參軍馮燦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品級更低的小官,錄事參軍的副官,兩個錄事,以及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參軍各1人,又有市令、丞、文學、醫學博士等。

    王凝之隻需要記住關鍵之人的名字即可。

    其中品級最高的是楊懷稼,從四品,是州刺史的最高級佐官,州刺史沒有上任的時候,刺史府上下大小事件全都由他處理。

    因為建康也屬於揚州的行政區劃,而建康大小相當於一個郡,但它卻是揚州刺史的州治,所以太守雖然設立了,卻直接被弄成了刺史的佐官,也就是如今的長史庾磐,其職權、俸祿都是郡太守的等級,但自主性比較少,通常都是執行刺史的命令……王凝之留意了一下庾磐,記得這個人是庾亮幼子,而庾氏,則是四大家族中的一個。

    王、謝、桓、庾中的庾氏。

    王凝之多看了他幾眼,隻覺得雖然俊美,但言行舉止都有些木訥,頓時間心裏有了些許定位。

    一邊說著介紹,王凝之進了自己的辦公點。

    跟郡守府其實差不多,隻不過州刺史在刺史府坐著辦事的時間比較少,大多都是去轄下各郡縣巡視,他雖然也能頒布政策,卻不是直接與底下郡縣接觸,還要通過各郡太守來實行,而因為郡太守自由度較高,往往施行過程中會根據地方特色有所變動。

    “如此一來,倒是有些麻煩,果然職位越高,對底下的控製力度就越小。”

    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王凝之坐在位置上,這時候一些小官都已經離去,房間裏隻留下別駕,長史,治中以及錄事參軍。

    楊懷稼將一遝文書遞給王凝之,嘴上說道:“使君,這是前任使君離任至今的大小瑣事,其中不少有我們幾人的商議處理,還請過目。”

    王凝之簡單地看了一眼,確實如其所述,盡是些瑣事,揚州雖大,卻也不是每天都會發生大事,這些瑣事多是地方郡縣發上來的請示……翻閱一遍之後,將其中的一份文書抽出來,王凝之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赫然是一份關於地方上流寇作亂的上表。

    楊懷稼接過來看了看,隨後說道:“這是四天前發過來的,是義興郡太守發來的,據說是手下官吏發現了一股流寇,隻是上報之後再去看,那股流寇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倉促之中發過來,請求派兵過去搜尋。”

    “那你們派兵了麼?”

    “還沒有,因為聽說使君要來上任,我們就拖了幾天,一直到現在。”楊懷稼說著,然後看著王凝之,“不知使君有何想法?”

    “義興郡與吳郡比鄰,關於流寇之事,我在從會稽郡趕來的途中有所耳聞,隻是當時在吳郡,看來這股流寇流竄了兩個郡……倒是應該管一管。”王凝之點點頭,提起旁邊的毛筆,沾了沾墨水,在文書上批注,同時說道,“流寇事關一方平安,平定了也算是大功績……我會親自帶兵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4 21:57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反應

    “親自帶兵?”旁邊四人錯愕,互相看看,莫斯急忙勸解道,“使君切莫有此念頭,還請三思。”

    “哦?為何不可,你們怎麼如此緊張?”王凝之無語地看過去,身為統兵刺史,帶兵鎮壓流寇貌似並無不可,“難不成此事還有貓膩?”

    庾磐說道:“使君多慮了,隻是……使君是個文人,而那些流寇多是險惡奸詐之人,難免會有意外。”

    馮燦也點頭說道:“是的,桓公之前的那一任使君也是文人,在帶兵出去鎮壓一方流民軍之時,出了意外,重傷身亡——使君勿怪,我等沒有詛咒之意,隻是難免擔心。”

    “你們擔心我會被那些流寇盯上,從而有性命危險?”看著旁邊的楊懷稼,王凝之眯起雙眼,“難不成在我上任之前,你們沒有調查過我?”

    “呃……不敢!”四人急忙回複,他們可不希望被王凝之忌憚。

    然而王凝之尤其是那麼好騙的,隻是淡淡說道:“不敢不意味著沒有做,很正常,我不會責怪你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隻要你們調查了我,知道曾經在我身上發生過何事,就應該聽過有人說我是嗜殺成性吧……”

    “那應該是謠言,我等自有判斷。”這麼回答,也算是默認了王凝之的猜測。

    “雖是謠言,卻也非空穴來風,至少對於一些人,我的手段可並不軟弱,何況我也有平定普祥真人的功績,所以帶兵之事,就無須擔心了。”

    楊懷稼欲言又止,臉上多了幾分擔憂。

    “此事就這麼定了,你們暫且下去吧,屆時……幼固(庾磐字)暫理刺史府事宜,莫恭佐之,子農和馮燦與我一同前去。”王凝之擺擺手,“我先在這裏看看這些文書。”

    四人依次走了出去,離開王凝之辦公點,確認沒人偷看之後,四人停下來。

    “幼固,如何看到這個王叔平?”楊懷稼問道。

    庾磐猶豫著:“應該與咱們當時猜測無二。”

    “也不知道繼續按照會稽郡太守府那樣運作,到底是好是壞,刺史與太守,終究不同啊。”莫斯感歎道。

    馮燦卻笑道:“感傷也並無大用,姑且靜待觀看吧。”

    ……

    ……

    王凝之沒有在刺史府待多長時間,這點算是刺史府比郡守府更好的一點,因為即便是刺史佐官,權力也很大,平日裏刺史不在,庾磐管理建康城大小事務,莫斯輔佐,楊懷稼坐鎮管理一州之事,一旦有什麼難以定奪的大事,再去請示王凝之。

    最高長官卻落得個清閑。

    所以他在臨近中午之時,將文書看完,一些需要修改的處理反感做出來丟給楊懷稼之後,就坐著牛車返回家中。

    不過倒也沒閑著,回到家連午餐都沒來得及吃,就趕到許恒的住處。

    許恒正在吃飯,王凝之一見,頓時樂了,搓搓手說道:“不介意我在這裏蹭一頓吧?”

    “當然不介意……二郎請。”

    許恒如今也在單獨的一個庭院裏,他家裏的奴婢很多都是曾經跟隨的,說起來雖然許恒將自己看作是王家的部曲,可待遇,卻比得上寒門了。

    “你的妻子,好些了麼?”奴婢們給王凝之盛了一碗飯,王凝之一邊吃一邊詢問,因為過來這邊比較匆忙,許恒的妻子還沒有完全變好,隻能暫時安置在會稽那邊接受治療。

    “好多了,雖然人還有些木訥,卻已經不再風言風語,而且看見我,似乎也能認出來了。”談及妻子,許恒的目光中多了柔情,當即舉起酒盅對王凝之說道,“我敬二郎一杯。”

    王凝之坦然接受,喝完之後拒絕許恒繼續倒酒的舉動,而是問道:“那夥流寇,你把他們安置在哪裏了?”

    許恒道:“就在山林之中的那個流民寨裏,我加派了人手,將他們關押在那裏,並且警告了周有容,讓她不得四處宣傳。”

    “嗯,做得很好,這是個契機,要慎重對待。”王凝之吃了一口米飯,有些嫌棄,“你這米飯蒸的有些粘,火候小一點比較好。”

    許恒有些尷尬:“興許是我老了吧,覺得軟軟的好吃。”

    “隻是希望人不要欺軟怕硬。”王凝之若有所指。

    許恒吃飯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王凝之:“這自然不會,刀口還鋒利著,至於二郎這裏,我可是真心服氣,二郎可以放心。”

    “我說的不是這個。”王凝之將最後一口米飯吃飯,目光掠向東南方向,“我今天在刺史府那邊看過一些文書,其中有一個來自義興郡太守的上表,說的就是流寇之事,義興郡與吳郡比鄰,既然義興郡也舉報了,那就說明,這些流寇數量一定不在少數——盈延(許恒字),你來南方這裏時間也不短了,應該知道朝廷針對流寇是何種政策吧。”

    許恒思慮片刻,說道:“流寇與流民不同,一旦發現流寇,率軍鎮壓!”

    “沒錯,這段時間我會上書朝廷,將這裏的流寇一事言明,隨後,你跟著我一塊過去鎮壓流民,一旦成功,你也可以分得一份功績,屆時,你應該可以平這份功勞混個官位。”

    王凝之說的很輕鬆,但聽在許恒耳中,卻讓他驚訝了:“這,二郎是要放我走?”

    “我綁過你麼?”雲淡風輕地回了句,王凝之笑笑,“隻不過,你能夠謀個一官半職,還是要給我做事……你應該說不會拒絕吧?”

    “不會,肯定不會!”許恒生出激動的神色。

    “那就好……不過除此之外,我還要再見一見被咱們抓住的那些流寇,從他們口中,應該能得得知其他流寇的消息,下午你跟我過去一趟。”說著,王凝之站起來,擺擺手轉身離開。

    走出庭院,看著身邊的景物,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散發著炙熱的光芒,隻是白雲悠悠,隨風而動,猶如變幻莫測的世事。

    “安寧了些許時日,還是要動刀啊……”

    伴隨著歎息聲,他的身影逐漸遠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