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婚(上)
嬴政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張嘉師,因為不管張嘉師用什麼辦法,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到四隻大雁,無論在哪方面而言,都可算是一種本事了。
他當然也知道張嘉師得到這四隻大雁的情況,在這個時候能夠找到幾隻並沒有明顯傷痕的大雁,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很明顯,在有什麼人在幫助張嘉師。
嬴政露出了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緩緩說道:「下月歲首,你記得不要耽誤吉時了。要不然,朕決不輕饒你。」
「喏。」半跪在偏殿中間的張嘉師,拱手對嬴政做下了承諾:「若是臣連此等時機,都無法保證,臣願意一死,向陛下以及兩位公主殿下謝罪。」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著張嘉師,緩緩地說出一句讓張嘉師毛骨悚然的話:「張嘉師,也許,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這一點你也很清楚吧。所以,朕不希望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認為值得保護的東西。」
嬴政說完,抬手指著張嘉師旁邊的那幾隻大雁,然後揮了揮手。
張嘉師很清楚,嬴政的意思是讓張嘉師知道,他將東西留下來就行。
明白嬴政動作含義的張嘉師,轉身離開了偏殿。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嬴政喃喃說道:「是什麼人在幫助這個混賬呢?墨門還是陰陽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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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嘉師這麼幾天以來,基本都沒有在軍營出現過,但是軍中的官兵,都很清楚,自己的都尉將要很快就成為大秦帝國始皇帝的帝婿。
所以,這些官兵很清楚,自己的都尉很快就能夠得到更多的重用。
也許他們不會再跟隨在張嘉師麾下,但是他們很清楚,只要張嘉師不離開,那麼,他們始終都還是張嘉師麾下的官兵。
在這個前提下,本來對張嘉師就比較敬畏以及信服的阿房都尉軍上下一萬五千餘人,根本就沒有趁著張嘉師忙於自己的「私事」,而做些搞破壞的小動作。
他們很清楚,要是他們敢這樣做,不要說張嘉師,就連自己的上頭軍官,都不會這麼輕鬆的放過他們。
再者,陳平跟蕭何兩人,同樣也不是吃素的。作為張嘉師不在軍營當中,作為軍中司馬的陳平,以及負責後勤統籌,營中事務整理的功曹蕭何,兩人的存在就是負責督導軍中的相應事宜。
張嘉師這幾天是不見人影,但是陳平這個司馬,手段並不比張嘉師要仁慈,反倒是非常的嚴厲。
相比起張嘉師的阿房都尉軍,新組建不久的兩千刑徒軍,因為張嘉師分身無暇的消息,有不少人開始做些小動作,打算逃跑。
刑徒軍的情況不比秦軍的正規軍,但是由於黥布以及李蒼等幾個軍官一直比較嚴格,以及旁邊就是阿房都尉軍的軍營,一些人的小心思只能夠深深地埋藏在心中。
但是這幾天,因為張嘉師不在,而陳平將注意力主要放在軍中,一些人看到了外面沒有以往密集的秦軍騎士巡弋,就開始策劃在夜晚逃跑。
他們確實是能夠自如離開軍營了,但是還沒有等他們跑多遠,就看到了黥布以及李蒼等軍官,帶著數量相當多的刑徒軍官兵,將他們圍堵起來。
「陳先生果然猜的不錯,我們這裡還是有人想害死大家。」黥布騎在一匹站馬上,冷眼看著被團團圍困的一百多人。
而李蒼則是在對面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要是你們不這樣做,那就不會死了。」
負責策劃這次逃跑的,是一個刑徒軍的百將,名字叫田終。
他抽出了自己佩劍,對在他面前的黥布說道:「你難道就想看著我們被秦人奴役?」
「哼!」英布冷哼了一聲,表情冷峻的看著自己這個手下百將,他說出一句話:「田終,都尉大人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們。誠然,我們的待遇是比正規的秦軍官兵要差了些。但是,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沒有都尉大人,你現在只不過還是一個刑徒而已,而不是現在的軍人。再者,你想到過就算真的讓你們跑出去,你們又能做些什麼?」
「繼續讓你做壞事,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黥布冷哼一聲,用輕蔑的眼神注視著田終:「你不該選擇在這個時候逃離。因為陳先生說出了一句話,那就是在都尉大人處理好自己的私事,回到軍營之前,刑徒軍一旦出現了逃亡者,一律斬殺!」
李蒼不滿意的看著黥布,嘀咕出一句話:「我說老大,還跟這些人廢話這麼多干嘛?」
黥布聽到了李蒼的話,看著田終等人,露出了一副平靜,但是實際上非常無奈的表情:「田終,這一百多個兄弟是被你害死的,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刑徒,而是軍人,不要怨恨我等,要怨恨的話,就只好怨恨你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黥布說完這句話之後,在火光的照耀下,緩緩地舉起手,向下一揮。
幾百支箭枝,不斷地從刑徒軍的刀盾手後方,飛射向田終以及一百多個被團團圍在刑徒軍中的逃犯。
慘叫聲陸續響起。身穿皮質札甲的刑徒軍逃兵,根本無法防禦住使用硬弓射出來的箭枝。
而田終則是用劍撥開幾支弓箭之後,猛然向黥布衝過去。
結果,還沒有等他來到黥布的坐騎前方,越來越多的刑徒軍,將手中的兵器,不斷向著田終身上招呼。
田終用劍撥開幾個人刺過來的長鈹,他沒有對這些刑徒軍下死手,他要做的是殺了黥布而已。
但是,他的右腳左側的大腿肌肉傳來了一陣鑽心的劇痛,他不可置信的扭過頭,他看到的是一個因為被人陷害才會成為刑徒,本來是一個腳伕的青年漢子,正在將自己的長戈,刺穿了田終的大腿。他沒有責怪對方,而是強忍著劇痛,問出了一句話:
「為什麼你要這個樣做。」
「因為我想活下去。儘管,我……什麼都沒了。但是我,跟很多人一樣,都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對不起。」這個青年漢子沒有拔出自己的武器,而是緩緩地低下頭。
田終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感覺到越來越多的武器向他的身軀刺砍過來。
慢慢地,田終忍受不住身體傳來的巨大痛楚,而陷入了永恆的黑暗當中。
黥布看著被幾十根長兵,插得體無完膚,頭顱低垂的田終,他暗暗地搖搖頭……
……
在張嘉師軍營,屬於陳平的營帳中,陳平正憑藉著油燈的亮光,跟蕭何在相互對飲。
「一定要這麼做嗎?」蕭何冷不丁的說出這句話。
陳平舉起了酒碗,喝了一口裡面的黃澄澄液體之後,放下酒碗看著蕭何:「這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的危機。既然已經打算要這麼做,這些人死了,是他咎由自取。若是在其他時候發生了這樣的問題,危及到都尉的作戰,他們還不如死了乾脆。」
能夠在呂后死後,將諸呂剷除並且夷滅家族的陳平,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心性仁弱之人?
他早就給了黥布以及李蒼兩人指示,要是真的出現一些他不想看到的情況,黥布以及李蒼等人,將這些人,直接殺死。
與張嘉師的平和不同,陳平要思考的事情很多。最起碼,他作為張嘉師的謀主,那麼,一些在他想法中會對張嘉師不利的存在,只有一死而已。
張嘉師會放過這些逃跑的刑徒軍成員,但是他陳平不會。因為陳平很清楚,要是這些人真的跑出去,或者是沒有被追究責任,那麼,張嘉師都會遇到非常大的麻煩。
既然如此,還不如將這些人殺了,更加乾脆。
蕭何看著陳平,緩緩給自己的酒碗勺了酒,然後舉起酒碗:「你知道,要是大人知道了的話……」
「那又如何?大人心性可不是婦人之仁,再者,這些人被抓住了的話,按照大秦律令,同樣是死路一條。他們既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誰都已經無法回頭了。」陳平緩緩地放下酒碗,看著旁邊的酒罈子,他繼續說下去:「有些事情,大人不能做,更加不可以做。但是我們不同。我們作為大人的幕僚,就是要做這樣的事情。」
陳平說道這裡,看著沉默不語的蕭何,緩緩接下去說道:「蕭大人,雖然你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但是,別忘記了,我們已經是一個整體。大人他不能夠做,不可以去做的事情,自然就有我們來代勞。這就是作為幕僚的職責。」
蕭何看著陳平,搖頭嘆息著。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百將服飾的軍官,從營帳外小跑到陳平旁邊,低聲說道:「黥布李蒼兩人已經將問題解決掉。」這個百將從懷中抽調出一片竹簡。遞給了陳平。
陳平點了點頭,讓這個百將回去繼續當值。
而陳平看著蕭何,好一會才對蕭何說道:「蕭大人,能麻煩你向曹監丞調動相應的人員嗎?」
蕭何很想拒絕,但是正如陳平說得那樣,他們現在已經是一個整體,一個聚集在張嘉師麾下的整體。張嘉師跟他們,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蕭何在沉默好一會之後,才點了點頭。
……
這樣的「小亂子」,張嘉師是不可能知道的,而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嬴政,則是對陳平的評價有了進一步的提高。
「多謀善斷,行事果敢,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做好。此乃安邦定國之才。」嬴政喃喃的說出這句話。
隨後,嬴政露出了一絲笑意:「可惜,此人沒有機會為朕所用。奪臣下之才來為之己用,只會貽笑大方。」
嬴政隨後將手中的一條小小的絹布再次扔進了宮燈中之後,緩緩地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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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張嘉師期待已久的四月歲首,也就是公元前211年4月1日,終究還是到來了。
穿著一身淡黑色蜀錦編制而成的男方婚禮長袍,頭頂帶著一頂牛皮禮冠的張嘉師,在作為伴郎的韓信,以及自己的幾十個親衛,帶領著一大群蒙家以及親衛營抽調的運輸人員,幾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從雙玥邑出發到咸陽。
而在雙玥邑的張嘉師府邸中,張嘉師全部下人,以及幽怨不已的齊姬,虞妙弋,表情雖然歡喜,但是似乎有什麼打算的戚歡兒,穿上了一套新的衣服。
整個府邸都喜氣洋洋的。
當然,某隻大熊貓,看著緩緩走過來的白狼,拚死的保護住自己的食物……也許是各種的例外吧。
而張嘉師當然不會在意這樣的小鬧劇,畢竟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只要白狼不是拿那隻大熊貓來當口糧,張嘉師都可以當沒看見。
……
張嘉師的隊伍接近了咸陽西門,守城的衛尉軍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在城門令的帶領下,進行了像是例行公事的盤問之後,就迅速放行,並且協助張嘉師的隊伍,分隔開人群,加快進城速度。
騎在紅雲上面的張嘉師,不太明白為什麼要準備總體而言算是四套規格的聘禮,但是蒙武以及他的兩個便宜義兄,蒙恬以及蒙毅都沒有說明,他也就只好瞎猜測一會,不得其果之後,放棄了這樣的無端猜測。
事實上,要是張嘉師知道了,給嬴玥汐陪嫁的司馬琳以及給贏玥漣陪嫁的王琰,這兩個縢妾的身份,都是大秦望族的嫡女之後,估計張嘉師會嘀咕一句:「陛下,你是不是看我的麻煩不夠多,給我找麻煩?」
好吧,張嘉師將嬴政的一番好意,當成狼心狗肺了。
王琰是王賁的幼女,而司馬琳則是從司馬錯時期開始崛起的大家族,現任家主司馬湃的長孫女。兩人的身份雖然是縢妾,但是作為這樣的安排,嬴政很清楚,張嘉師到底能夠有多大的好處。
張嘉師走在咸陽的街道,前往咸陽宮,是不會想到這回事的。
他身後的韓信,說實話他不太希望當張嘉師的伴郎,因為這個伴郎不好當。按照張嘉師的身份,就算不是在蒙氏家族當中,找個身份比他高的人,其他幾個出身不錯的二五百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直到昨天,韓信才知道,除了黥布以及李蒼兩位……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場合的刑徒軍指揮官之外,張嘉師麾下的二五百主,就他一個沒有結婚。
雖然,他的年紀比張嘉師要大一點,但是出於各種高矮肥瘦,就只有他最合適的前提下,韓信當仁不讓的充當了伴郎這個角色。
而在隊伍來到了咸陽的中軸線大街之後,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而張嘉師的兩位便宜義兄,策馬跑到張嘉師的身邊,說了幾句話之後,不著痕跡的將一份布帛塞進了張嘉師的手中。
張嘉師假借恭送兩位義兄離開,看著手上的那一份布帛,上面寫著的是:「先迎接五公主,然後再迎接七公主。」
張嘉師不知道蒙恬兩兄弟為何會給他提示這樣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
「這裡面很有古怪……」張嘉師的直覺,很清楚的告訴他這麼一回事。
……
咸陽宮的正門,破天荒的在這樣的場合中打開。事實上,咸陽宮的正門,一般只會在皇帝出行或者是大朝會什麼的重要儀式才會打開。
一般的朝會,大臣只能從兩旁小一點的大門進入到咸陽宮中。
而張嘉師看著打開了的正門,與在正門前迎接的喜公公,他下了紅雲,對喜公公抱拳到:「喜公公,這是?」
喜公公滿臉笑意的看著張嘉師:「張都尉,陛下命令中門打開。可見張都尉受到陛下的青睞吶。張都尉,時候不早了,請隨喜進宮吧。」
張嘉師點了點頭,只帶著同樣下了坐騎,跟在他身後的韓信一起,跟在喜公公身後,從龐大的中門通道中,進入到咸陽宮。
進入了咸陽宮的張嘉師,這個時候才看見咸陽宮的宮城廣場中,已經停滿了大量的馬車。這些馬車,一左一右的排列在廣場兩側。為首的則是一輛纏上了紅色綢布的六駕廂馬車。
張嘉師很清楚,這兩輛馬車,就是嬴玥汐以及贏玥漣的座駕。
而張嘉師在走到咸陽宮前面的台階,前面帶路的喜公公則是回頭說道:「張都尉,陛下想先見一下你。」
張嘉師點了點頭,回頭對韓信示意:「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喏。」
韓信很清楚這個地方可不能隨便亂來,所以他也很直接的回覆著張嘉師。
一步步跟著喜公公走上咸陽宮正殿台階的張嘉師,並不知道嬴政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見他,當然,在張嘉師的猜想當中,嬴政可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聊正事。
「也許,是作為父親對準女婿的最後一次私聊?」張嘉師輕輕地搖了搖頭,將這樣的想法拋諸腦後。
不過,不管如何,張嘉師在咸陽宮正殿的大門前,看到了穿著一身帝王冕服的嬴政,正在正中的那個位置上,端正的跪坐著。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張嘉師在心中,給自己打了打氣。
他走進了這座他大概也就來了幾次的大秦帝國最核心區域。
而喜公公則是在張嘉師進入到大殿之後,關上了大殿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