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62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0
第三百一十五章虛則實之

  「不知名的幻術師先生,可否請教大名?」

  葉清玄眼中的冷光鎖定了就救生船的碎片,可視線卻穿透了翻過來的船底。

  在倒扣的船底和海水之間存留著一個空氣形成的空洞,誰會留意隔絕了海水之後狹窄空隙中藏著什麼呢?

  「不用躲了。」

  葉清玄淡淡地說道:「你最初的支點,其實是那一具屍體的眼洞吧?先是通過碎片撞船的聲音吸引人的注意力,緊接著通過屍體的慘狀讓受到衝擊。最後,人的視線一定會落在屍體的眼洞上……

  你將支點藏在了那裡,神不知,鬼不覺。看過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墮入你的幻術之中。你進修的領域是幻術領域中的『入妄』對不對?」

  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

  只有船長和船員們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葉清玄,葉清玄面無表情,扣動扳機。

  嘭!

  他手中的弩裝魚叉一震,帶著鋼索的魚叉破空而出。

  原本已經腐爛到極限的屍體在穿刺之下炸裂,惡臭的液體飛迸,魚叉勢如破竹地貫穿了船底,刺入其後的黑暗中。

  依舊毫無聲息。

  可透過緘默之眼的分析,念線網路中的以太波動中卻顯露出一絲異常的變化。轉瞬之間,葉清玄眼中的船底變成了透明,顯露出一個黑影正在迅速下沉的摸樣。

  「想走?」

  葉清玄冷笑:「朋友,你知道什麼叫電魚嗎?」

  在他的指尖。因陀羅之眼大放光明。電光順著魚叉上的鋼索落入海中,轉瞬之間照亮了那一片漆黑的深海。

  深海中,熾熱的雷光擴散向四面八方。

  這一次,葉清玄沒有絲毫留手。直接調動了小源,給那個傢伙來了個『強力電療』!

  這是他成為正式樂師之後,第一次使用因陀羅之眼,全力出手之下。威力竟然連自己都嚇到了。在離開阿瓦隆的壓制之後,活性化的高密度以太瘋狂摩擦著,迸發出令人眼前花白的光芒,在深海之中展開。

  首當其衝的救生船碎片變成了焦炭,屍首蒸發成了灰燼,電光刺入了深海之中,如同一道雷霆長矛,正面貫穿了那個黑影。

  在沸騰的水泡聲中,一道電光的波瀾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所過之處,無數死魚翻白浮上了海面。游輪一陣噼啪亂響,哪怕是蓄意隔離了開來,每個人的頭髮也都炸開了。

  空氣中氤氳著一股海水被高溫分解之後的怪異臭味。

  而一聲尖叫憑空從海底迸發。

  刺啦一聲脆響,焦爛的船板被撞破。那個猝不及防正面吃了一發因陀羅之眼的樂師怪叫著,衝天而起。腳下的兩隻靴子明顯不是凡品。在輕柔的旋律中呼應狂風,瞬息間就飛出了上百米。

  「給我回來!」

  葉清玄伸手虛握,號角的轟鳴聲迸發——荒山之夜!

  雖然那個傢伙不是妖魔,也沒有和天災簽訂契約,但荒山之夜基本的效果依舊可以發揮作用。在念線的鎖定之下,虛空中,一條條銀色的繩索湧現,如同活蛇一樣捲向了那個身影,纏住了他的腳腕,那個人影拐角一聲。身影一陣虛化,可月光順著繩索用來,瞬間破除了幻象。

  嘭!

  繩索倒捲,將他拉回了船上,砸在地板上。

  那個人正準備翻滾起身,迎面卻有一隻腳踩了下來,他好像送上去了一樣,正正地被踩住了脖子。

  緊接著,那個微笑地年輕人嫻熟地重新裝填了魚叉,將那個冒著寒光的東西對準了他的臉。

  「怎麼稱呼?」

  葉清玄問。

  「西蒙。」 那個滿臉焦黑的年輕樂師乖乖地回答:「『無定之土』的塞壬樂師,西蒙。」

  「哦?」

  葉清玄的表情變得有趣了起來:「沒想到竟然還是師出名門……」

  無定之土、巫毒地穴、幻想沼澤,這都是幻術學派的名門,雖然比起有整個國家在背後支撐的皇家樂師來略有不如,但其中所掌握的獨到技術未必就遜色於皇家派系。

  在其中,無定之土所擅長的是大型幻象的營造。

  而『塞壬樂師』則是結合了妖魔塞壬的天賦和研究成果之後的幻術學派進階職業,擅長以海霧和水汽為憑依,構建超大型的戰場幻術。其在海上主場作戰的時候,威脅能力直線上升,幾乎能夠達到軍團級,能和變化和召喚學派的進階的『召潮術士』相比。

  可惜的是,塞壬樂師的強大之處在於超廣域和超精度的幻術,否則葉清玄今天可不止會喝這麼一壺就了事。

  「剛剛進階共鳴級?」

  葉清玄感受到他的以太波動,微微皺眉:「我一個還沒畢業的普通樂師,何德何能,有勞無定之土的朋友關照?順帶一說,雙重幻術真是構思精巧,令人歎為觀止。」

  「哼……這話聽著真是刺耳」

  西蒙咬著牙,眼中滿是憤恨和懊悔:「你竟然不是純粹的啟示樂師?誰他媽說你是一個剛剛成為正式樂師的軟柿子學者我跟誰急。

  該死的,你們這群安格魯人說的話,就沒一句真的!」

  「喂,我還鬱悶呢,走著走著忽然就掉進幻術陷阱裡是怎麼回事兒?」葉清玄皺起眉頭:「還有,軟柿子?是什麼意思?」

  「……」

  西蒙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許久之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尖銳大笑:「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天啊,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從你出安格魯的那一瞬間開始,你就列入了多少天才樂師的必殺名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有鬼!」

  葉清玄咬牙,回頭看向安格魯的方向,就好像能夠看到某個老鬼,心裡重複了八百遍最惡毒的髒話:千算萬算,日防夜防,沒想到還是栽在了這個老混蛋的手上!

  「你以為你贏了?」

  在他腳下,西蒙冷冷地看著他的摸樣,忽然咧嘴陰森一笑:「還沒結束呢。」

  瞬息間,葉清玄感覺到,遠處的海面上,閃現了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張狂地笑聲從其中傳來——正是被葉清玄踩在腳下的西蒙。

  「葉清玄,沒想到初次交鋒,你竟然能連破兩重環境。」西蒙冷眼看著他:「這最後一重幻境你要能堪破的話,便算我認輸!」

  轉瞬之間,影子如夢似幻的消散了。

  葉清玄呆滯地低頭,看向腳下。腳下的西蒙不知道何時已經僵硬了,就像是一具屍體,明顯自己抓到的只是一個替身。

  「竟然是三重幻境!」

  瞬息間,葉清玄汗毛倒豎,渾身發冷:這個傢伙,竟然匪夷所思地構建了三重幻境在其中。可最後一層幻境在什麼時候將自己拉進去的?

  支點究竟藏在哪裡?

  是在船上?海潮聲裡?每日的飲食?乘客言語的暗示中?

  還是說,在登船之前……

  瞬息間,葉清玄回想起那個擦著冷汗,請自己盡快登船的乘務員,那個人眼中的閃過的詭異光芒——原來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麼。

  不對,可能更早,或者說……

  少年渾身一震,眼神惱怒的低頭,猛然往腳下踢了一腳。

  正在裝死的西蒙『吱兒』一聲尖叫,終於裝不下去了,悄然準備的逃脫樂章也被打斷。

  這一次,葉清玄乾脆果斷的,直接從他的脖子上拽下了他的樂器『風笛』,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果然好心計!」

  葉清玄冷冷地說道:「通過提前準備好的把戲,誤導我以為還在幻境之中,疏忽了你之後,便可以讓你有機會逃脫……這個計畫真不賴啊。

  你提前往海面上丟了製造幻象的煉金裝備對不對?事有不諧,便激發,困惑敵人的同時,也給自己爭取機會。」

  最後的底牌被看破,西蒙的神情灰敗。他早就被葉清玄那一發突如其來的因陀羅之眼給重傷,現在只不過是強壓著。

  逃生無望之後,他低下頭,劇烈咳嗽著,血絲從五官裡滲透出來。

  「是我輸了。」

  他的聲音嘶啞,滿是不甘:「你是怎麼發現的?」

  「什麼花招,一旦用多了,就不靈了。」葉清玄冷淡地說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是沒錯,可惜,事不過三。三次之後,再精妙的佈置都是笑話了。」

  「原來如此……」

  西蒙低下頭,不在反抗,也不說話了。

  葉清玄從腰間的暗袋中摸出了一個小口袋,丟在他的面前:「不想死的話,就吞掉它。」

  西蒙依言而行,張開口袋,也不管其中是毒藥還是什麼,就將精煉過的銀砂吞入腹中。

  很快,葉清玄感應到銀砂達到了胃部。他控制著『荒山之夜』的樂章將銀砂彼此結合成型,卡在他的胃裡。

  「不想被從內而外燒成灰的話,就不要亂動。」

  葉清玄冷冷地說,西蒙感覺到胃部的異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點頭如搗蒜。

  這時候,遠遠地站著的船長確認安全之後,小心地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西蒙:「葉先生……這個傢伙,怎麼辦?」

  「先關起來吧。」

  葉青玄低頭看了他一眼,笑容詭秘:

  「——我還有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8: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1
第三百一十六章想死?沒那麼簡單!

  再次上路,一路上無驚無險,平靜地度過了紅區。

  深夜,底倉,一盞孤燈下。

  餓了大半天的西蒙狼吞虎嚥地吃著葉清玄提供的晚餐,也不管裡面是不是有毒藥。

  葉清玄翹著腿坐在他對面,斜眼看著他:

  「聊聊吧,為什麼襲擊我?」

  「……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啊。」西蒙吃完,擦了擦嘴,慢條斯理地問:「難道你有什麼對頭看你不順眼,把你丟進來了?也不對啊,這個機會這麼珍貴,不會有人浪費在你的身……唔啊!」

  葉清玄收回手掌,停止了痛覺暗示,淡淡地說:

  「我問,你答。」

  「奧斯維辛。」

  西蒙老實回答道:「奧斯維辛試煉。」

  「那是什麼?」葉清玄皺眉:「這和你襲擊我有什麼關係?」

  「我襲擊你?嘿嘿,恐怕等你上岸之後,襲擊你的人就不止我一個了。」

  西蒙搖頭:「讓我從頭開始說吧,黃之王,你知道吧?」

  黃之王●莫扎特,十年前名聲鵲起的天才樂師,只用了短短的十三年時間,就從一個鄉村的少年,成為了整個世界上的最強者,尊貴的樂師之王,與最強樂師巴赫和教皇陛下相提並論。

  倘若這個世界上有主角模板的話,毫無疑問那便是黃之王了。

  可惜的是,在五年之前……黃之王失蹤了。

  人間蒸發。

  堂堂三王之一,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就在前些日子。有人在奧斯維辛發現了一個古代遺蹟,其中包藏著諸多珍貴技術,根據分析,可能是當年羅慕路斯人的初代王者,聖靈埃涅阿斯所遺留下來的『權杖之基』。

  就像是阿瓦隆與『天國降臨』一樣。

  只不過,這個遺蹟已經被羅慕路斯遺民佔據。

  很明顯,他們在這裡重新建立聚集區。就是奔著這個遺蹟來的。

  他們獲得了來自鏈鋸修士團的技術和援助,重新建設家園,抗拒著外來者的進入……

  「但是很不巧。」

  西蒙攤手:「前些日子,根據聖城的調查,發現那裡是黃之王在失蹤之前,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

  為了發掘黃之王失蹤的秘密和遺蹟中的古代樂章和技術,各方都排遣了不少人力進入其中,但遭到了羅慕路斯人的抵抗和驅逐。

  不過,在各方互相制肘之下。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著克制,沒有爆發什麼大規模的爭端——直到教皇頒布了諭令之前,事態還是很平和的,解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諭令?」

  葉清玄感覺到有些不妙:「什麼諭令?」

  「大意為黃之王位列三王之一,涉及整個人類世界的尊嚴和安危。能夠破解遺蹟,尋找到黃之王去向的人。將得到聖城的封賞和褒獎。

  獎品是——第五協奏曲的永久加持。」

  一瞬間。葉清玄如遭雷殛。

  「第五協奏曲?哪個第五協奏曲?」

  「還有哪個?」

  西蒙看了他一眼,帶著嘲弄:「當然是被稱為『皇帝』的那一首啊」

  萬王之王,協奏曲中的皇帝——《第五協奏曲》!

  其力量不彰顯與物質之上,而是銘刻在以太之中。

  列王們在物質界裂土為王,可以太界是樂師們的領域。

  得到它的加持的人,將在以太界獲得屬於自己的『封地』!一旦進入權杖級,便可以結合宿命之章,構建出舉世無雙的權杖。

  「這代表什麼,你懂嗎?」

  西蒙咬著牙:「擁有那麼大的權限,只要進入權杖級。就有機會位列下一代三王之一!說不定在本代的青之王隕落之後,能夠繼承『御座』,成為新的樂師之王!」

  寂靜,漫長的寂靜。

  葉清玄呆滯地扭頭,看向阿瓦隆的方向。

  許久之後,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怒罵:「麥克斯韋,我X你全家!你這個王八蛋,老不死的混賬。你是有多不待見我,才會把這狗屁混賬的活兒塞給我!

  我給安格魯立過功,我給阿瓦隆流過血啊!結果讓我去跟全世界的樂師搶這玩意?你不如把我吊死在叛國者之門上更快一點!我去你……」

  無人回應。

  西蒙被葉清玄暴怒的樣子嚇到了,呆滯在原地。

  許久之後,葉清玄發洩完畢,坐回了椅子上,紅著眼睛看他,猛然拍著桌子:

  「——那這和你襲擊我有什麼關係?!」

  看著葉清玄紅到要吃人的眼睛,西蒙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道:

  「為了避免引起列國的爭端,激發矛盾。聖城直接將這一次任務當做了新一代樂師的試煉,僅限還沒有獲得聖城稱號的三十歲以下的樂師。

  目前列國的大師們已經有不少人趕到了奧斯維辛,但都沒有進入其中,而是在周圍建立根據地,任由自己的後輩們去爭取線索。

  雖然,這一次的鬥爭侷限在年輕一代的樂師之中,但競爭的強度依舊慘烈,因此,大家達成共識,在進入奧斯維辛之前,儘量先消滅掉可能的競爭對手。」

  說到這裡,西蒙悄悄地看了葉清玄一眼:「很多人都以為這一次安格魯的皇家學派是最強而有力的進爭對手之一。

  但誰都沒有想到,皇家學派派出參戰的代表人不是皇家樂師蓋文,而是你……」

  「於是看,我就變成了那天字第一號的軟柿子,對嗎?」

  葉清玄恍然大悟,忍不住冷笑起來:「麥克斯韋那個老混賬一定悄悄地把我的資料散播出去了吧?說說看,你們都聽說什麼了!」

  「近代最知名的古代學者亞伯拉罕大師的弟子,一個啟示學派的樂師,古代歷史和解譯方面的天才,但入學時間只有半年多……在所有候選人的資料裡,你是最弱的。

  從你出阿瓦隆的那一刻開始起,你的行蹤就已經落在了所有人的眼裡。」

  說到這裡,西蒙的表情也悲憤了起來,哭喪著臉:「果然老師說的對,你們安格魯人嘴裡半句真話都沒有!

  你特麼哪裡是啟示學派了!

  你看看你渾身上下除了那件裝備之外哪裡還像是啟示樂師了?!比我還像是幻術樂師,而且還兼修了心像。披著這兩層皮還不夠,你竟然主修禁絕學派……你、你、你其實是靜默機關的代表人對不對!」

  葉清玄忍不住冷笑:「想要上門來殺我,反而被我解決掉,你還覺得無辜嗎?」

  「我沒想到殺你啊,真的。」

  西蒙一臉無辜,指天畫地的發誓:「你是所有候選人裡最精通探索和解譯的人,我只是想要挾制住,你讓你幫我探索遺蹟。從頭到尾都沒有用過殺傷性幻術……」

  「結果沒想到在這一條陰溝裡裡翻了船,對嗎?」葉清玄淡淡地說。

  「……事到如今,反正我輸了。」

  西蒙昂頭閉眼,伸長脖子:「是生是死,你給個痛快吧!」

  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向葉清玄,卻看到葉清玄正在打量自己,捏著下巴,似是在考慮著什麼,忽地桀桀怪笑了起來。

  「你想死?沒這麼簡單。」

  他帶著一種令人發毛的笑容起身:「沒了你,我找誰去幫個忙啊。」

  「你、你……你要幹什麼!」西蒙慌了,想要後退,卻被逼在牆角裡,動彈不得。

  「別怕,剛開始會有一點疼。」

  葉清玄啟動『任督』,一把將西蒙按在地上,指了指頭頂的天花板:「放鬆一點,等你數完上面的污漬,就結束了。」

  西蒙頓時絕望:「不要啊!!!」

  令人渾身發冷的尖叫從底倉中擴散開來,持續了足足半個小時。周圍的船員們聽得渾身發冷,都不敢接近,遠遠地看著,竊竊私語。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葉清玄推門而出,整理了一下衣領,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就像是已經吃乾抹淨,笑容在黯淡燈光中說不出的詭異

  在他背後,艙室中一片寂靜。

  -

  -

  一片痛苦中,年輕人從昏沉中醒來,感覺到渾身疼痛,喉嚨乾渴。

  「我這是,怎麼了?」

  在破碎的救生船上,他艱難地爬起身,揉著臉,試圖理清思緒:「我記得……我遭遇到了幻術襲擊?可,我……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少爺,您終於醒了。」

  在船尾,枯槁的蒼老男人抬起頭,聲音沙啞地像是鐵片摩擦。這個老男人帶著巨大的頭巾,渾身散發著咖喱的味道,看上去像是個天竺人。

  一把劍穿在他的胸口,將他釘死在船上,動彈不得。看起來已經命不久矣。

  年輕人愣住了。

  「你……你是誰?」

  「我是阿三啊,少爺。」蒼老的天竺人露出難過地神情:「我是您的僕人阿三啊,您的病又犯了嗎?」

  「病?」年輕人愣住了:「什麼病?你是我的僕人,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的名字叫做葉清玄啊,少爺!」

  那天竺人抓著他的手,聲嘶力竭地發出聲音:「你掀起袖子看一看。」

  年輕人一愣,低頭挽起袖子,卻看到手腕上寫著的蠅頭小字:

  【——你的名字叫葉青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8:0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2
第三百一十七章奈卡晶巢

  【你的名字叫做葉清玄。】

  【你每隔幾天都會忘掉一部分記憶。】

  【阿三是你值得信任的人,他會帶你去治病。】

  「葉清玄?」

  年輕人茫然的呢喃著:「這個名字好熟悉,葉清玄?我就是葉清玄嗎?我是個東方人?」

  他低頭,看著海面,卻看到自己的倒影,還有頭上那一頭標誌性的銀白色頭髮。一瞬間,破碎的記憶彷彿重新串聯了起來。

  他恍然大悟:「是……這樣嗎?」

  「對的,少爺。」

  老天竺人眼中浮現了欣慰的淚光:「您終於想……想……想起來了。」

  他的面色劇變,低頭,咳出了內臟的碎片和污濁的鮮血。

  葉清玄愣住了,他抱住阿三,不知道怎麼做才好,只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痛苦和緊張。

  「少爺,我受了重傷,怕是不能陪你了。」

  在他的懷中,阿三奄奄一息地說道:「接下來,你一定要小心別人的襲擊……」

  「阿三,振作一些!」

  葉清玄忍不住慌了:「我、我應該怎麼辦才好?」

  「到奧斯維辛去。」

  阿三死死地抓著他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到奧斯維辛去找你的父親!」

  「父親?」葉清玄愣住了。

  「對,你的爸爸,他叫做……」阿三艱難地發出聲音:「叫做……老費……王老費!」

  葉清玄含著淚點頭,可很快。他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含著淚問:

  「阿三,為什麼我的爸爸姓王?」

  「因為……因為……」

  阿三的嘴唇艱難開合,表情猛然一滯,氣息斷絕。手掌從葉清玄的手中滑落了,再無脈搏和心跳。

  他死了。

  「阿三?阿三!」

  葉清玄用力地搖著他的肩膀,可是沒有人回應,淚流滿面地呼喊著。可是阿三已經永遠的離去了。

  許久之後,飄飄蕩蕩的救生船終於靠岸,流淚的年輕人踉蹌地爬上岸,最後看了一眼船上的阿三:「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嗚嗚嗚……」

  他逝去軟弱的眼淚,轉身離去。

  許久之後,早已經死透了的阿三從船上怕了起來,揉著快要落枕的脖子低聲感嘆:「哎,哭得好淒涼啊。早知道我就說其實我就是你的親生爸爸了……唔,這樣會不會太過慘了一些?」

  說著。阿三從船上跳下來,目送著路盡頭的『葉清玄』漸漸消失,揮手送別。

  「一路順風啊,『葉青玄』!」

  看他如此認真堅定,自此向西,往奧斯辛威而去。想必一路定然很精彩!

  -

  -

  按照原定的計畫。葉清玄需要在一個月之內趕到那個地方。

  當船靠岸後,他要乘軌道馬車五天,再步行半個月,繞過丘陵和山谷,直到最後,在緊貼著荒漠的地方找到那個最後的聚集區。

  簡而言之,一直走到再沒有路可以走,地方就到了。

  按照計畫是應該這麼走的。

  但葉清玄偏不。

  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早就被很多人盯上了,那就不要自己往死路上鑽。就讓那位西蒙同學頂著他的名字去前面浪吧。

  反正奧斯維辛就在那裡,不會張腿走掉。

  他要繞個圈。慢慢來。

  -

  六天後。

  「繞過這裡,往前走再走兩個小時就到了。」

  騎著馬的獵人伸手指了指遠山深處的地方,依舊是天竺人打扮的少年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了兩張紙幣遞過去。獵人想了想,擺手拒絕,指了指他手中的戒指:

  「我要這個。」

  「抱歉,這個不能給你。」葉清玄笑了笑,將紙幣別在馬鞍上,轉身離去。兩步之後,獵人卻催馬攔在前面,低頭看著他,重複了一遍:

  「我要那個。」

  這一次,他是用刀指的。

  在罕無人跡的深山中,有時候,獵人和劫匪的身份總是那麼模糊。

  可在刀鋒前面,本來應該面無人色的少年愣了一下,露出笑容:「這個好,我也喜歡,我就要這個吧。」

  一分鐘後,少年騎著馬,挎著刀,哼著來自阿瓦隆的小調,重新踏上路途。

  兩個小時後,葉清玄的最大感覺是:馬真難騎……

  哪怕用心像樂章控制了馬來配合自己,可他的下半身依舊快要麻木了。要不是任督裝甲還撐著身體,他早就從顛簸的馬背上滑下來了。

  幸虧慷慨的獵人提供了一匹好馬,否則一路上那麼多荊棘和阻礙,恐怕也會要他半條命。

  這件事給葉清玄的教訓是:不要過分高估自己的體力,尤其是自己還是個連馬拉松都跑不完的體力弱雞的時候。

  不過幸好,總算到了。

  棕色的馬長嘶一聲,停留在前面,不願意再繼續前進。

  在前面的地方,密林已經消失了。植被稀疏,漆黑色的土壤中隱隱有結晶化的趨勢,而且越是向前繼續走,趨勢就越是明顯。

  整個土壤和塵埃結晶化的地帶足足有數百公里。

  在層層山丘之間,這一片平原上,幾乎到處能夠看到細碎的結晶顆粒散落。

  而就在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個龐大的洞穴。

  漆黑的洞穴深不見底,只能夠看到縱橫交錯的巨大結晶。就像是培植蘑菇的潮濕樹洞一樣,只不過這裡面長出來的卻是透明又綺麗的結晶。

  一盞風燈丟了下去,在黑暗中翻滾,黯淡的光芒折射在那些龐大柱狀結晶的棱面上,便折射出瑰麗的光芒。

  瞬息間的五光十色。將整個洞穴變成了虛幻的仙境。

  但很快。光芒熄滅,一切沉寂在黑暗中。

  「幾百年了,周圍的環境還是沒有恢復嗎?以太密度還這麼高,混亂的像是紅區……」

  葉清玄站在大洞前方,環顧著四周的荒涼景象,輕聲嘆息。俯瞰面前的巨大晶洞時,眼神就鄭重起來:

  「初次見面。還真是久仰大名了。

  ——奈卡晶巢。」

  這裡是數百年前的天災●鑽石之蛇被靜默機關誅殺的地方。

  那時候,這裡還不是人類世界的腹地。混亂的以太紅區中,獸潮和天災肆虐,被稱為『鑽石之蛇』的天災在這裡修建了自己的巢穴。

  然後在這裡,被來自聖城的大師們誅殺。

  從此之後,這裡就變成了著這副鬼樣子,百年以來,寸草不生,方圓幾十里之內。竟然就連蚯蚓都沒有一條。

  這裡是殘留在傳說和典籍中的戰場遺蹟,坐落在層層荒山和森林之中,人跡罕至。除了研究古代歷史和地理學說的探索樂師之外再沒有人會關心的地方。

  除了靜默機關會定期的通過聖城大殿對這裡進行監控之外,幾乎被人們所遺忘。

  倘若不是葉清玄這個傢伙翻遍亞伯拉罕的藏書和學院圖書館的話,他也不知道在自己行進的路線附近,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既然順路的話。不妨就看一看。

  反正有人在前面替自己背鍋。那麼自己稍微『遊山玩水』一下,來這裡考一考古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如此想著,葉清玄從口袋中取出了測量深度的墜子,丟進了黑暗的洞穴之中。

  直到快要放完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的手上一輕——到底了。

  「三百七十米?」

  葉清玄看了一眼標尺,開始回收,可回收回來才發現,自己的墜子不是到底了,而是在半路上就被那些鋒銳的棱柱給切斷了。

  整個洞穴的深度,遠遠不止這個數字。

  「究竟有多深啊?」

  葉清玄嘆了口氣。釘好了繩索,拉扯了一下之後,又加了兩道保險。將以太球設置為照明的模式之後掛在後腰。他向著黑暗中攀援而下。

  螢光照亮了那些虹彩光澤的棱鏡,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面面通往非人國度的鏡子。

  一路上他停下來休息了好幾次,哪怕有任督裝甲作為體力支撐,有好幾次,他都有種乾脆放棄了,直接回去的程度。

  不過到最後,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不幸的是,還沒等他下到底,繩子就已經放完了。

  他踩在晶巢的牆壁上,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身下的黑暗中,在以太球的映照之下,層層瑰麗的寂靜彷彿森林一般交錯的生長著。

  幾百年了,它們靜默地佇立在了此處,汲取著混亂的以太,緩慢生長。

  或許幾十年才能夠生長一寸。

  葉清玄猶豫了一下,放開繩子,踩著腳下的那一根足足有數米寬的龐大晶柱,走向洞穴的最中央。在這裡,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向上看只能看到一線微弱的光芒。

  一片寂靜中,沒有絲毫的聲音。

  就像是已經遠離了人世,洞穴的深處可能就通往傳說中的黃泉。

  孤獨和恐懼在這裡放大了無數倍,可能還沒有降落到這裡,探索者就已經被自己心中的恐懼壓垮了,離開這個並不適合人類的地方。

  更何況……

  葉清玄看著手中的以太球,其中刺目的光芒,隱約可以看到無數細碎的波瀾在彼此衝撞,發狂地掙扎著,就像是要打破這個牢籠。

  這是它對外界以太環境的映照。

  如果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裡只是太過寂靜和陰森的話,那麼對於樂師來說,那麼這裡就是萬丈怒濤和狂潮匯聚之所。

  殘存在此處結晶中的混亂樂理正在無時不刻的掀起了波瀾,將環境扭曲成另一個世界。當年鑽石之蛇身死時,引起的動盪造成了這裡的特殊狀況。

  就像是劍欄地宮一樣,物質界和以太界在這裡高度重疊,形成了一個怪異的領域。但這裡卻遠遠沒有劍欄地宮那麼穩定,而是充滿了混亂。

  如果不到正式樂師、對樂理的理解太過薄弱的話,在這裡恐怕早已經窒息。

  「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殘留著這麼大規模的餘音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8:0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2
第三百一十八章你是不是餓得慌?

  緘默之眼的注視之下,黑暗的洞穴之中卻無時不刻的折射著一片混亂的光芒和漣漪,此起彼伏。每一支晶石都像是一個琴鍵,無聲地奏響旋律。

  從腳下的深淵中,一直迴蕩到頭頂那遙遠的天空之上。

  縱使那一場戰爭已經結束了數百年,歌聲卻依舊迴蕩在這一片戰場上,那是往日的輝煌之戰所印刻在以太中的殘痕。

  葉清玄靠著牆壁,坐在橫出的晶柱之上,靜靜地凝視著那璀璨的光芒。和如此龐大的遺蹟相比,人類渺小的就像是塵埃一樣。

  「棄絕自身……」

  葉清玄輕聲呢喃,沉默地思索。

  禁絕學派的核心在於秩序的構建與性質的干涉,對此,他覺得或許自己在混亂的以太環境之中會對禁絕學派有所新的領悟。

  可來到這裡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想得未免太美。

  波萊羅的的念線剛剛從指尖延伸而出,水汽念線轉瞬消散了,水汽太過脆弱,根本無法探測如此混亂的環境。

  所以,只能換一種介質了。

  他切開了指尖,一線血色隱隱飄出,擴散向了四面八方,折射著淡淡的月光。月光擴散向四面八方,被以太亂流觸動,如水光一般波蕩著。

  緊接著,黑暗中,有心臟跳動的聲音響起。

  空氣中,塵埃波動了起來,宛如起舞一般地飄蕩著,被那心跳的聲音所感召。隱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環形。

  塵埃之環緩緩地擴大開來。籠罩著葉清玄周身。

  在塵埃之環中,動盪的以太像是進入了穩定的白區之中,不再激烈的衝撞和變化,恢復了靜謐。那小小的塵埃之環擴大到了五米左右,如同水泡一般砰然潰散了。

  葉清玄的心臟一陣混亂的跳動,面色變化。

  短暫的休息之後,塵埃之環再次緩緩擴散。

  在這混亂的環境之中。他正在試圖開闢出一個樂理穩定的區域。在數十次的嘗試之後,終於艱難地維持住了五米的範圍。

  在那五米之內,風平浪靜,哪怕塵埃之環外便是怒海狂濤。

  葉清玄的額頭上隱隱滲出了汗水。

  倘若沒有小源,他肯定不敢在這種堪比黑區的地方亂搞。但既然機會難得,那麼為什麼不試試看自己來從無到有地構建出一個穩定的白區呢?

  奠定秩序、性質干涉和樂理構建……這就是禁絕學派的精髓。想要掌握精髓,再沒有比自己親身體驗的更好的途徑。

  只是這種宛如承受萬噸水壓一般的窒息感,未免太過勉強了一些。

  一片死寂中,葉清玄只能聽見自己的粗重喘息和疲憊的心跳。每一次跳動時都像是背負著千鈞的重量。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略微地適應了這樣的龐大壓力。

  他緩慢地取出了食物,細嚼慢嚥地吃掉了一小份,然後將剩餘的食物收拾好——他已經打定主意打持久戰了,除非研究出點什麼門道,否則他就死賴在這裡不走了。

  三天之後。葉清玄從漆黑的洞穴裡爬了出來。臉色蒼白,眼前發黑。

  饒是他自命準備周全,可也忽略了一件事情……

  在以太環境混亂的地方,除非有特殊的器皿,否則食物保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實際上,六個小時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所有的乾糧都已經黴變的黴變、脫水的脫水,變顏色的變顏色……還有一部分似乎什麼都沒有變,但葉清玄沒敢吃。

  於是,這兩天他都是餓著肚子硬頂下來的。

  結果。似乎什麼都沒有領悟到。

  確實,這兩天他對禁絕派系和對以太的認知有了相當大的長進,但『棄絕自身』那個命題依舊毫無進度,反而差點將自己棄在那個大坑裡。

  餓死了。

  倘若不是任督裝甲的輔助,否則他都沒力氣爬上來了。

  現在的葉清玄,渾身都寫滿了『餓』和『慘』字,連吃土的衝動都有了。更慘的是,他發現自己繫在樹上的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掉了。

  葉清玄抓著半截被啃斷的韁繩,只覺得生無可戀。

  「天啊!恨啊!挨餓……」

  包著天竺大頭巾的少年仰天長嘆。

  悲愴的呼喊聲傳出了數公里之外,和狼嘯的聲音混在同一處,說不出的淒涼。

  -

  「狼?」

  火堆旁,唐納德下意識地按住了劍柄,很快,便鬆了開來。

  在幾個火堆的周圍,幾十輛車隊的馬車圍繞著一個山坳,建立了一個小小的營地。趕了一天路的商人們鑽進帳篷裡,倒頭就睡,鼾聲四起。

  只有幾個魁梧的壯漢夥計坐在車轅上,漫不經心地聊著天。在他們身邊,剛上好油的弓弩閃閃發亮,甚至還有幾枚煉金弩箭。一般來說,這樣的禁忌物品是絕不容許出現在商隊裡的,但在這種諸國邊緣的荒涼地方,又有誰會去真的在乎法律呢?

  那群強盜馬匪們不會,商人們為了自保,也不能會。

  「頭兒,我讓兔子把陷阱都放下去了。」一個挎著長劍的大漢坐在他的旁邊,一邊烤火一邊說道:「深更半夜想過來玩玩的傢伙,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才行。說實話,我倒是挺期待他們能來的。」

  「別說這樣的話。」

  唐納德搖了搖頭:「不吉利。」

  「小心為上,是不是?」漢子湊趣地笑了起來。

  唐納德無言,只是看著火堆上吊著的鐵盆,想了想,又從背包裡抓了兩顆野菜丟進去。在鐵盆裡,一鍋亂燉正冒著泡。散發著絕對算不上好吃的味道。

  荒山野嶺裡。有的吃就行了,哪裡還要講究那麼多呢?

  很快,鐵盆裡煮著的湯快要沸騰了,冒著泡,可鐵盆反而搖晃了起來,像是哆嗦一下。

  地震了?

  不對……

  唐納德面色一變,趴在地上仔細傾聽:「是馬蹄聲。」

  話音未落。駿馬嘶吼的聲音從遠處隱隱響起。緊接著是尖銳的哨聲,哨聲剛剛響起,便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斷了。

  大漢從火堆前跳起來:「頭兒!有情況!」

  唐納德起身,恨不得把這個烏鴉嘴踹進火堆裡去。

  「還用得著你說!」

  很快,營地一陣喧囂混亂之後,所有有戰鬥力的人都被集結起來,手持著刀劍和弓弩,緊張地看著遠處那一列火把的光亮。和漸漸接近的馬隊。

  風中,有什麼人在興奮的呼喊。

  「前面的朋友請停步!」

  唐納德站了出來,將長劍從劍鞘中拔出:「如果是求財的話,我們這裡可以為各位湊一點酒錢。出來跑生活,大家都不容易。為什麼不互相幫點忙?」

  馬隊停在了不遠處。

  一個衝鋒的距離。

  隱隱看到有人將馬刀拔出來了,在馬鞍上摩擦。聲音尖銳。

  「多少錢?」有一個沙啞的聲音說:「多少錢想買你們的命?」

  唐納德面色一變。看了看身後那幾個面無人色的商人,回頭說了一個數字,不小。

  首領的沙啞聲音大笑了起來。

  有人催馬上前,在弓弩的設計範圍之外丟過來一個東西。防衛的人群愣了一下,趕忙後退。可那個東西在空中翻滾,落入火把的照明範圍之內,最後滾落在唐納德腳下。

  那是一個人頭。

  「兔子?」他一愣,認出了這個同伴,還有他嘴裡沒來得及掉下去的哨子。

  御馬錯身而過,漂亮的一刀梟首。到死他的臉上還沒有痛苦的表情。

  「那點錢,太少,留著給你們養雞好了。」

  沙啞的聲音淡淡地說,馬匪們大笑。

  「再考慮考慮,重新說個數字給我。」

  唐納德咬牙,回頭看向商人們。

  「不能再多了。」商人頭領的臉色蒼白:「這一趟已經沒有利潤可言了,我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債。你是我們請來的,不能幫著他們啊,去打敗那些傢伙啊……」

  唐納德的面色陰沉,提起了地上的腦袋:「你看這個切口,他們的馬刀制式……那群傢伙不是普通的馬匪,是高加索聯邦裡流竄出來的精銳騎兵。

  他們有三十匹馬,起碼四十多個人,一次衝鋒,就足夠把我們的營地衝垮。

  我已經死了一個人了,我收了你的錢,甚至不在乎自己死,但你們得想好,營地被衝破了之後,有幾個人可以逃得走?逃得走,貨能保得住嗎?」

  商人們沉默了,互相看著,很快,又說了一個新的數字出來。

  沙啞的聲音沒有笑,似是在沉吟。

  「原本來說,這個數字不少了,你們很有誠意,但是……」

  他的畫風一轉,露出一絲戲虐:「你們確定算上馬車裡『鏈鋸修士會』的貨了嗎?」

  唐納德愣住了,回頭,看向幾個商人,商人不看和他對視,挪開了視線。有人低聲說:「這個是商會機密,我們也不想隱瞞的。」

  「媽的,你們害死我了!」

  唐納德咬牙:「這群混蛋連你們有什麼貨都知道,你們自己的商會裡有內鬼,我們在出發的時候就被盯上了!」

  「現在怎麼辦?」有人顫聲問。

  還能怎麼辦?

  風中有利嘯的聲音迸發,弩箭呼嘯而來,唐納德的手臂猛然抬起,劍脊格住了那一枚弩箭。弩箭四分五裂,他的劍脊上也出現了一道裂紋。

  唐納德面色抽搐了一下,咬牙,低聲吟誦:「我心如鐵,血如火。」

  於是,劍刃迸射出火光,整個劍瞬息之間化作了烈火之刃——這是上好的煉金武裝,他安身立命的本錢和底牌。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戰馬奔騰的聲音已經近在眼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8:1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2
第三百一十九章你們至於嗎?

  那些馬蹄踐踏在地上的聲音宛如雷鼓,發出真實不虛的轟鳴。

  在那特殊馬蹄鐵的輔助之下,戰馬的速度飛快,瞬息之間,雷聲由遠即進,已經快要撲進火焰的照射範圍之中。

  來不及了。

  唐納德的面色灰敗:高加索騎兵的鋒矢陣正面衝擊,哪怕是阿斯加德那些悍不畏死的重甲步兵都要掂量一下後果,更何況這麼一個七拼八湊起來的雜牌商隊。

  他咬牙,抵著雷鳴,向前狂奔而出,劍刃呼嘯斬出,迎著敵人斬落的馬刀。

  瞬息之間,生死立分。

  可正在那一瞬間,高加索馬匪胯下的戰馬卻猛然一震,驟然在奔馳中人立而起,不安地嘶鳴起來,緊接著,腿一軟,口吐白沫,在神情恐懼地抽搐著。

  馬背上的強盜隨著坐騎倒地,當場壓斷了腿,爬都爬不起來,看著舉劍的唐納德,眼神絕望。

  唐納德猶豫了一下,沒有抓緊機會砍下他的腦袋,反而迅速抽身後退,回到了防守的營地之中。

  太古怪了!

  太古怪了!

  他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克制著心裡不知道為何猛然爆發的不安和恐懼,猛然回頭,看到同伴們一張張蒼白的面孔。

  猛然之間,在營地中,被拴起來的馬都痛苦地嘶鳴起來,倒地痙攣,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接近,奮不顧身地想要逃走。

  或者彼此踐踏……

  那群高加索馬匪們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而且。他們比營地裡要更加嚴重。

  一片黑暗中。只聽見一陣混亂的嘶吼,緊接著陷入混亂的馬匹被強行注射了鎮定劑。被剝奪了心智和思考能力之後,它們暫時變成了只會機械反應的傀儡。

  可這還沒有結束。

  「什麼人?!」

  一片漆黑中,有人嘶吼的聲音,可緊接著便戛然而止。忽然之間,一陣動亂,可緊接著之後就歸於無聲。

  馬匪們的聲音都消失了。像是被無盡的黑暗吞沒了。

  而黑暗中,有一個漆黑的影子在緩緩接近。

  一步,又一步。

  宛如踩在每個人的心頭,每接近一分,就令心中的痛苦和恐慌越發的放大。

  直至最後,那個飄忽的人影裹挾著如有實質的黑色霧氣,向著營地走來。

  那黑色的霧氣中彷彿包藏著什麼來自噩夢之中的猛獸,不斷地顯露出只鱗片爪的猙獰摸樣,時而如猛獸。時而如海嘯,時而演化出死去之人的面孔,述說蠱惑人心的話語。

  凡是看到的人,都如同魔怔一般呆住了,顫顫發抖。

  而就在最前面,唐納德的劍刃猛然一陣。散發出一陣熾熱。將他從眩暈中驚醒。他咬牙,舉起劍,對準了那個人:

  「止步!」

  瞬息間,黑霧中,那個人影停下了腳步,視線掃了過來。

  那眼神帶著如同野狼一般的綠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飢渴。掃過了人的面目,便像是刀鋒擦過,令人心裡發毛。

  唐納德聽見身旁的人顫顫發抖的聲音,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真正恐懼的人端起弩箭。對準了那個漸漸接近的身影,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抽搐著,無法控制。

  「穩住,穩住!」

  唐納德壓低聲音:「不要放箭,千萬不要放箭!」

  放箭動手的下場,那群馬匪已經幫他們演示過了。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全體就被擺平,生死不知……不,恐怕落到那種東西手裡,只會生不如死吧?

  他看著那個漆黑身影,額頭上滲出一絲絲冷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位、這位朋友!」

  他快要壓制不住自己的恐懼:「都是出來跑生活的人,不如互相幫……」

  「東西。」

  那個人影發出沙啞的聲音,他的視線像是穿過了他的身體,投向了營地之中。商人們打了個哆嗦,臉色蒼白,最後,咬牙點頭:

  「給他!」

  很快,夥計們抬著十幾具如同棺材一般的鐵箱放在營地外面。

  「東西都在這裡。」

  唐納德滿是戒備和恐懼地看著那個黑影:「朋友,我們只求活命……」

  話音未落,那個身影便撲向了箱子,將鐵箱如同紙片一樣扯碎。隱藏在其中的動力裝甲滾落出來,落在他的腳邊。

  最新型號的動力裝甲,鏈鋸修士會的榮譽出品,每一具都能換到拳頭大小的青金。

  可那個黑影愣住了,旋即暴怒地掀翻鐵箱!

  「誰他媽要這個啊!!!」

  黑影嘶吼,怒視著唐納德。

  在寂靜中,商隊的成員們都陷入呆滯。而那個黑影彎腰,似是嗅著什麼,忽然之間,發出心碎欲絕的呼聲:

  「糊了啊!糊了!再熬就熬沒了啊!」

  「我幫你們擺平了這麼大的麻煩,就想吃點東西,你們說你們至於這麼糊弄我麼!」

  他悲憤地看著火上熬著的大亂燉,早已經熬糊了,捶胸頓足:「你說至於嗎?!至於嗎?!至於嗎?!」

  「……」

  -

  -

  「大爺您請吃肉!」

  「大爺您喝點水?」

  「大爺您要不要來個個雞腿?」

  「大爺我熬了湯給你補身體……」

  「大爺……大爺……大爺……」

  十分鐘後,火堆旁邊。

  商隊的首領和唐納德陪著小心坐在一邊,將各色食物源源不斷地奉上,如同酒館裡的侍應生一般慇勤:

  埋頭狂吃的人影一句話都不理他們,只是狂吃,上什麼吃什麼。來者不拒。就好像胃裡是無底洞一樣。直到最後,他啃完了唐納德最後一顆牛肉脯,悵然嘆息了一聲:

  「哎呀,總算吃飽了。」

  唐納德的表情抽搐了一下:這個傢伙的肚子裡是藏了焚化爐麼!

  「呃,先生……」

  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他周身的黑霧,強行擠出一個笑容。

  黑影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腦袋:「啊,餓昏頭了,不好意思,沒想到物極必反,強行壓制了這麼長時間,結果力量增長過頭了,有點控制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氣,指尖輕彈。

  一陣清冷的琴聲之後,他周身的黑霧。和令馬匹嘶鳴恐怖的力量漸漸消散了,露出了年輕的面孔,和看起來髒兮兮的大頭巾。

  「你們這兒有床嗎?」年輕人起身環顧。

  商隊首領連忙指了指自己的帳篷,雙手奉上。

  「謝了。」

  年輕人滿意地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鈔票塞進他的手裡。商人愣住了,想要拒絕。年輕人擺了擺手:「這就當以後的飯錢和蹭車的費用吧。」

  等等。以後?

  商人愣住了,旋即哭喪了臉。

  難道這位大爺還準備多待幾天?

  年輕人毫無戒心地鑽進帳篷,倒頭就睡,很快,鼾聲四起。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到最後,苦著臉的唐納德被推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走近帳篷,正想要說什麼,就感覺到喉嚨上一涼。

  出現了一道血線。

  唐納德呆滯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覺到那裡破了一個小口。驚叫了一聲之後,癱軟在地上,顫顫發抖。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帳篷周圍有隱隱的煙霧環繞,在煙霧之中,有一個淡淡的影子如同幽魂一般佇立著,冷漠地俯瞰著他。

  唐納德再不敢說什麼,敬畏地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是福不是禍。」

  他摸著脖子上的傷口,對商隊的頭領說:「你們最好對那位大爺恭敬點,他對你們想要幹什麼不感興趣。最好好吃好喝的養著,否則……你們是不是能平安到達地方,就要另說了。」

  商隊的頭領打了個寒顫,點頭如搗蒜。

  夜深了。

  -

  -

  直到天亮之後,商隊的人鼓起勇氣去看營地之外的時候,才看到遍地狼藉,嚇瘋了之後的馬到處亂撞結果把自己撞到骨折,暈厥昏死過去的馬匪到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結果自然是毫不客氣地被打斷了腿丟進了一輛馬車裡去了。

  這些傢伙每一個都是掛了不知道多少懸賞的,沿路的城邦裡不知道地方都迫不及待地給他們準備好絞刑架了。

  只要驗明正身之後就可以得到一筆意外之財,而這群土匪就可以獲得一根漂亮的草繩項鏈。

  對此,葉清玄只是說隨意他們處置,然後將他們的刀劍啊之類的全部收集了起來,橫七豎八地插在背包裡,看上去就真得像是一個到處販賣刀劍的天竺流浪者了。

  「因為好玩啊。」

  葉清玄如是對唐納德說道:「你不覺得敵人的刀劍收走,湊個一百把之後去耀武揚威聽起來就很贊嗎?」

  「……呃,您開心就好。」

  絲毫沒這麼覺得的唐納德只能將它歸結為神秘樂師的奇怪愛好,然後緘口不言。

  從此,葉清玄就在車隊裡過上了混吃混喝混房子睡的日子。

  早上起來吃完飯躺在車裡睡懶覺,晚上吃完飯躺在帳篷裡看看書,偶爾還可以抓點野生動物來打打牙祭,比起原本預計要餐風飲露、幕天席地的艱苦行程來,簡直甜如蜜、樂無邊。

  恩,除了每天要跑去跟副手擠一頂帳篷和一輛車的商隊首領經常苦著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之外。

  不過這點小事兒,葉清玄自然非常大度的不跟他計較了。

  「老闆,還有吃得沒?」

  葉清玄從車窗裡探出身來,笑眯眯地問道:「再來一點唄,有些餓了。」

  商隊的頭領愁眉苦臉地看向身後,唐納德糾結了半天,吭哧吭哧的跑到遠處抓兔子去了——反正自從葉清玄來了之後,他們這群保鏢的功能就只剩下抓兔子來給大爺吃了。

  很快,葉清玄的午飯便送上了車來。

  葉清玄躺在馬車裡,哼著歌兒,看著書,吃著烤兔子,看著馬車外面那幾個步行地夥計啃乾糧的樣子,心中便有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這日子這麼簡單充實,簡直沒有弱點了!

  只是在午後,車隊莫名其妙地停下來了,遠處傳來隱隱地喧囂。

  葉清玄皺眉,探頭問:「外面這麼吵?怎麼了?」

  夥計跑到前面去,很快喘著氣兒跑回來:「有個瘋子攔在車隊前面要讓我們帶他去奧斯辛威……」

  「哦?」

  少年挑了挑眉頭,心中浮現出一種古怪的預感。當他的念線延伸過去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要把口哨吹起來了。

  緊接著,他聽見某個熟悉的聲音嚴肅地喊道:

  「沒錯!大爺我就是——葉!青!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2
第三百二十章雨

  「我葉清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東方吃飯都不要錢的,搭你個車怎麼了?」

  頭髮斑白、衣衫襤褸的年輕人神情倨傲地攔住車隊。之所以衣衫襤褸,是因為當初他就沒穿什麼衣服,之所以頭髮斑白……是因為染髮劑掉色了。

  現在『葉清玄』正指著自己的那一頭掉色的頭髮,得意地說道:「看到這個了沒?多麼高貴的天人血統!趕快騰出你們最好的車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呃……」

  唐納德手裡按著刀柄,表情抽搐著:碰上這種事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畢竟誰知道這個傢伙是不是樂師呢?

  他求救地看向隊伍中央的馬車,可馬車中的少年老神在上地吹著口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令他倍感蛋疼。

  這一趟路是怎麼了?怎麼總是遇到這麼見鬼的事情。

  可未等他反應過來,天空中就傳來了一聲陰笑。

  「葉青玄?正找你呢!」

  瞬息之間,一個黑影驟然從天而降,利爪扯住了『葉清玄』的肩膀,猛然騰空而起。三足巨鷹展翅足足有十米之巨,明顯是被召喚出來的幻獸種。

  在鷹背上,吹笛的樂師傳來喋喋怪笑:「這麼肉腳的樂師去了奧斯維辛也是找死,不如跟大爺組個隊,到時候專門給我破解……」

  話還沒說完,遠處密林中驟然傳來一聲尖嘯,一道刺目光華騰空而起。打斷了巨鷹的一隻翅膀。也點燃了召喚樂師的半身。

  樂師驚叫,催動那殘疾了的巨鷹加速向前飛去。

  「就憑你們也想去奧斯維辛!」

  騎乘著巨蟒的紋面女人敲響了自己的銅皮大鼓,鼓聲轟鳴,緊追不放。

  只聽到一連串轟鳴,還有不斷的巨響傳來。樂章演奏的旋律彼此重疊,變成了令人頭暈目眩的複雜波動。

  隱隱聽見了『葉清玄』寧死不屈的聲音:「呸!別做夢了!要打要殺儘管來……」

  「……」

  整個商隊的人都已經石化了,頗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悲涼氣息。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商隊的頭領欲哭無淚:「現在的人怎麼說著說著,就打起來了!好好的路都給打斷了!」

  「不給你飆車就算好啦,老闆你知足吧!」

  包著大頭巾的年輕人坐在他旁邊磕著瓜子,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我要是你們,我就趕快換路逃跑,否則等他們再打回來……」

  話音未落,頭領一個激靈,險些從馬上蹦起來:「換路!掉頭!趕快走!還愣著幹什麼?等著那群災星給你們發工資啊!」

  長長的車隊掉頭,再次繞了一個大圈之後。終於小心翼翼地避過了樂師們爭鬥的中心,遠去了。

  -

  -

  如此十幾天之後,葉清玄的混吃等死的幸福日子終於結束了。

  因為順風車蹭到這裡,前面就再沒有了。儘管路上慢悠悠地走了這麼多天,可算一算規定時間,葉清玄好歹還是能夠踩著線趕到的。

  能到就不錯啦!

  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去混日子了。自己這小身板兒。打打殺殺就算了。還是潔身惜命吧!

  「先生就這麼走了嗎?」

  在岔路口前面,車隊的最前方,送別葉清玄的商隊首領客套地說道:「您走的這麼早,真是太匆忙了。不如再留幾天?我們也好盛情款待。」

  他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葉清玄的眼珠子瞪得賊亮:

  「真的?」

  「呃……」首領擦著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不過,我們還是不要耽擱您的路程了,畢竟您的時間寶貴。像我們這樣的小商隊,怎麼值得您浪費時間呢?」

  「嘖,哪裡的話。況且老闆。你連動力裝甲這種抄家滅族的東西都敢賣,恐怕生意也不小吧?」

  葉清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在說這個話題,只是扛起了自己的背包和那一堆戰利品:「再往前就是奧茲了。

  感謝大家讓我搭了這麼久的順風車,就此別過吧。」

  少年轉身即將離去,唐納德猶豫了許久之後,喊住他:「先生,這個……能否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我?」

  在馬上,葉清玄回頭看著他,神情古怪:「我叫……西蒙!沒錯,西蒙,就當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天竺樂師吧。」

  「西蒙?」

  唐納德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那麼,西蒙先生,後會有期。」

  「嗯,後會有期。」

  葉青玄吹了聲口哨拍了拍駿馬的脖子,駿馬長嘶一聲,揚蹄匆匆而去。

  目送著少年漸行漸遠,商隊的首領神情感慨:「真是神奇啊,沒想到能在路上碰上這麼一位大人。可惜走的太匆忙了。

  那種程度的力量,難道他是傳說中的共鳴樂師?」

  「或許吧,我看不出來。」

  唐納德感慨道:「沒想到,會長竟然這麼大方,把自己的坐騎都送出去了。」

  「嗯?」

  會長一愣:「不是你送的嗎?」

  「……」

  唐納德和他對視,神情變得萬分精彩。

  會長凝視著少年在地平線上的黑影,許久之後幽幽地說道:「連匹馬都要偷嗎?這個叫西蒙的阿三真不要臉……」

  「嗯,那個叫葉清玄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

  在萬里荒野之上,少年吹著口哨,縱馬奔馳。

  在經過漫長的旅途之後,他終於距離奧斯維辛不遠了。五公里之外就要到奧茲,一個小小的村莊。到達奧斯維辛之前最後一個補給點。

  烈日之下。荒土平原上只能看到一叢叢乾涸的荊棘和半死不活的矮灌木。據說這裡距離古代底比斯文明並不遠,至今還殘留著不少遺蹟和古老的廢墟。

  古籍中說這裡附近曾經有一座輝煌大城,無數人曾生存在這裡,孕育出燦爛的文明。

  可惜,滄海桑田。曾經肥沃的土地在以太的變化和河流的改道之後,已經變成了荒涼如沙漠一般的地方,再也看不出曾經的繁華。

  而曾經的那一座大城。只剩下的風中的殘垣斷壁。

  「這裡真的有能養活十幾萬人的土地嗎?」葉青玄環顧著四周,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條小溪。可灘塗上卻到處都是鹽鹼的白霜,明顯無法飲用。

  葉青玄下馬,伸手,沾了沾腳下的一條淺流,在嘴裡嘗了嘗之後,又迅速地吐了出來,

  極鹹、極苦,還帶著一股刺鼻的金屬味和腥氣。這裡的地下水明顯已經不屬於飲用標準裡了。就算。過濾個好幾道之後,勉強能夠飲用,成本也不會底到平民享受得起,更別說是灌溉了。

  放牧和種植業都行不通,這個見鬼的地方,交通艱難到這種程度。恐怕手工業也發展不起來。特產幾乎沒有。

  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家都知道這裡的人都窮得見鬼,不會在乎這裡的稅賦。

  「別說十幾萬人了,就算是幾百人,生存也會很艱難吧?」

  葉青玄嘆息,起身,凝視著遠處。

  背負著巨大木框的老嫗在遠處蹣跚前行,撐著枴杖,低頭在地上翻檢著灌木從中的漿果,採摘著一些能夠吃的野菜。有的時候,挖掘到一條巴掌大小的植物的根塊都視若珍寶。

  「你好。請問這裡距離奧茲有多遠?」

  葉青玄在她身旁停下腳步。

  老嫗抬頭,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天,眼中滿是白翳,方言的強調拗口,難以聽懂。她抬起手指,指了一個方向。

  大概的意思是,步行,三個小時。

  葉青玄點了點頭,她呆若木雞地看著他,那種眼神說不出是祈禱還是有所請求,只是一片空空蕩蕩。

  那種神情令葉青玄忍不住難過。

  他看了看老嫗的背簍,看到那些乾癟的野菜,樹根,還有漿果:「每天就吃這些東西嗎?」

  「沒其他的東西能吃了。」

  老嫗含糊地回答:「幾個月沒有下雨啦,地裡的東西都快旱死了,水也沒了……」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根塊:「只能吃這個了。」

  「……」

  葉青玄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忽然發現自己問這個問題只是一個錯誤,問了又能怎麼樣呢?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算是給她錢,在這種連商隊都沒有的荒涼的地方,又能買到什麼?

  「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最後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馬。駿馬奔馳,葉青玄回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那個老嫗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原本站著的方向。

  明明那裡空無一物,渾濁的眼神裡像是真的在看著什麼一樣。

  一滴水落在了葉青玄的臉上。

  葉青玄愣住了,抬起手,摸了摸臉:真的是水。

  水從天上落下來。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陰雲匯聚,隱隱地雷聲震顫,彷彿有宏偉的號角和鼓聲迴蕩。不,那真的是有號角和鼓聲。

  如雷鳴,如風嘯。

  迴蕩在天空之中,捲動著陰雲和狂風,都在以太之海中掀起波瀾,演奏出狂野而粗放的旋律。於是,雷聲轟鳴,天地巨震。

  轟!轟!轟!

  葉青玄愣住了,感覺到豆大的雨水從天上落下來。

  一滴,兩滴……瞬息之間,乾涸的荒土被雨水浸濕的痕跡覆蓋,大雨以至!

  在暴雨中,葉青玄呆滯地凝視著雲中,那由浩大以太所交織而成的樂理,一組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公式在緩緩地組成。

  那公式撬動了以太之海,引導著無窮偉力從天而降,幻化出風和雲,從雷鳴和火焰中萃取了水,豪邁地將那無以計數的水氣從天空中灑落。

  暴雨傾盆。

  「下雨了?」

  在荒土之上,老嫗呆呆地伸出手,看著掌心中的濕潤痕跡,不可置信地仰頭按著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臉上,洗去了眼中的渾濁,如同眼淚一樣地滑落。

  「下雨了!」

  她手舞足蹈,用力地吶喊著:「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2
第三百二十一章此中真意

  奧茲,荒涼地村莊中。

  「下雨了!下雨了!」

  衣衫襤褸的村民們尖叫著,如同神明一般膜拜著那個氣喘吁吁的年輕男人。

  那個年輕的男人剔著一頭短髮,棱角生硬,皮膚黝黑。

  他凝視著天空中落下的暴雨,力竭坐倒在地上的塵埃裡,泥漿濺了他一身。

  「你們還窮開心幹什麼呢,我從《暴風雨鳴奏曲》的樂章裡只領悟到一絲精髓都不到的東西。這一場雨消耗的是天上的水汽,只能堅持幾個小時,趕快找東西存水啊。」

  村民們一愣,頓時四散,跑到家裡翻箱倒櫃開始找鍋碗瓢盆。

  剛剛熱鬧無比的空地竟然只剩下那個年輕男人一個。

  「……喂,好歹扶我起來啊。」

  年輕人低聲嘟噥了一句,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看到周圍的那複雜龐大的煉金矩陣時,表情就抽搐起來,心疼的:那是足以購買這麼一整個村莊的詠唱耗材,為了這一場雨全都耗費掉了。

  可看到這些人彷彿得到救贖的樣子,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去提收錢的事情了。

  「果然像老師說的那樣,做虧本的事情暢快一時,可痛苦一世。好不容易借來的錢……怎麼一眨眼都沒了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漿,很快,泥漿乾結脫落,衣服潔淨如新。傾盆的暴雨落在他身上,便化作隱隱的水霧。消失無蹤。

  「幸好距離奧斯維辛只剩下半天的路。否則恐怕真的要去要飯了。」

  他苦澀地翻著口袋,可口袋空空蕩蕩,比他臉上還乾淨。

  在他背後,有馬蹄的踩在泥漿裡的聲音傳來。

  他回頭看向身後。

  那裡,少年勒馬,也凝視著他。

  來者看上去像是一個天竺人,身旁的馬鞍上還捆著一大堆刀劍。看上去像個樂師,可樂師又不會帶這麼多累贅的武器。

  看上去像是個武器販子,可哪裡總有些不同。

  「你是誰?」

  「在下?」

  那年輕人笑了笑,扶著自己的頭巾:「就當我是個販賣刀劍的天竺人吧,你呢?」

  「山繆。」

  男人認真地說道:「別人都叫我鐵錘。你……也是來挑戰我的嗎?等我休息一下我們就開始怎麼樣?」

  葉青玄想了想,用力搖頭:開玩笑,在這種情況下去挑戰一個共鳴級的精英樂師?而且還是最克制自己的變化派系……還是算了吧,自討苦吃也不是這麼來的。

  看到葉青玄搖頭,山繆的神情就遺憾起來:

  「可惜了。」

  「嗯?」

  他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葉青玄:「出發之前。老師跟我說,碰上其他的樂師來挑戰我,打趴下就可以了,錢和東西也可以拿走……」

  等等,你這個邏輯有點見鬼啊朋友!你的老師也有問題啊!這麼樸實剛健的邏輯,難道你們派系都是山賊出身嗎!

  「這個……」

  葉清玄糾結了半天。開口說:「其實。我有個問題。」

  「嗯?」

  「如果需要水的話,為什麼你要大動干戈去降雨呢?」

  葉清玄認真地問:「直接找準地方打一口井出來豈不是更方便嗎?」

  「……」

  山繆僵硬住了,看著葉清玄。

  他的眼神錯愕又欽佩,還有一絲恍然大悟和醍醐灌頂,但又有些發蒙,簡而言之,就像是寫滿了『我怎麼沒想到!』的大字。

  「還可以這樣嗎?」

  他拍著腦袋,感嘆道:「我都沒有想到啊!」

  這不是沒想到的問題啊!朋友你是有多缺乏生活常識?葉清玄忍著滿腹的槽沒法吐,只能呵呵兩聲,帶了過去……

  就在他準備說什麼話的時候。天上忽然驟然一亮,一道巨大的雷霆從空中橫貫而過。原本澎湃的以太波動達到了最高峰,在這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瞬息間展露出莫名的變化。

  那一瞬間,結晶生長的聲音傳來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這一道波瀾的引誘之下,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不會……吧?」

  當山繆反應過來的時候,茫然地看著葉青玄。葉青玄也有些不敢置信,抹了一把臉:「先去看看再說。」

  他調轉馬頭,向著那細碎聲音傳來方向疾馳而去。

  山繆的身體如同巨石一般騰空而起,渾身籠罩著數層氣罩,徑直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砸了過去。

  瞬息之間,他便從天而降,在地上砸了一個大洞。落地姿勢不太好,他摔了個踉蹌,旋即爬了起來,撲向了感應所在。

  緊接著,渾身帶著電光的少年直接啟動任督裝甲,狂奔而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旁。

  兩個人凝視著面前的東西,同時屏住了呼吸。

  漫長的沉默,沉默……雨水潑灑,將兩個人淋成落湯雞。

  山繆深吸了一口氣,長嘆一聲:

  「——值了。」

  -

  在瓢潑大雨中,濃厚冰冷的雨水將地上變成泥塘。

  葉青玄和山繆趴在這個泥塘裡,像是傻子一樣專注地看著面前的東西。在他們面前所盛開的,是一株『向日葵』。

  它像是從虛無中生長而出,越是向下,根莖的質感就越是稀薄,直到最後,再不存在實體。

  那一輪堪稱碩大的淺黃色花瓣如同陽光一般地盛開著。

  在這烏雲籠罩的黑暗裡,它卻像是隱隱煥發出光芒一般,瑰麗地令人不可直視,卻又不可觸碰。雨水和風都如同幻影一般穿過了它的身體,甚至無法讓它動搖。

  明明如此渺小。但和它相比。竟然映襯的整個世界都虛幻了起來。

  山繆看了許久,有些不確信地問:「這真的是……」

  「影葵,沒錯,」

  葉青玄點頭,伸手,拂過了『向日葵』,手指卻穿空而過。像是穿透了空氣一樣。什麼都沒有觸摸到。可在視線中,確是他自己的手掌在向日葵面前潰散成了霧氣,又在離開之後重組。

  明明不應該存在於此處的是它,可和它相比,其他的東西反而都成了幻影。

  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沒錯了。

  葉青玄嘆息:「天災中的四活物之一,最著名的『影葵』。」

  -

  對於樂師來說,天災的分類和名單絕對都是必修課之一。

  雖然某些天災的存在會因為一些原因而保密,但大部分天災的情報都不會對樂師們進行隱瞞。其中就包括『影葵』。

  實際上,以對人類的危害性來說。影葵絕對是和星環一樣被丟在榜單上最後面的。它們一個是環繞在天空之中的以太之河,一個是生長在地上的迷一樣的植物。根本從來沒有對人類造成過任何影響。

  除了帶來了很多談資以外。

  『影葵』的本體並非存在於物質界,它此刻所顯露的姿態只是從以太界中所降落的投影而已。就像是物體在陽光下投落的影子。

  和百目者不同,它本身除了像是植物一樣,根本就沒有過任何影響。從來不響應外界的干涉,也從來不曾和其他什麼東西互動。甚至連別的天災都不理會。

  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觸碰到它。

  根據人類的觀測記錄。它的出現沒有任何規律。純粹是巧合:只要在某些以太密度過高,樂理紊亂的地方,就有一定機率出現這樣的向日葵。向日葵靜靜的出現,靜靜地開放,然後靜靜地凋謝,靜靜地消失。

  如果不是它本身顯露出諸多植物的特性,比如說趨光、生長的話,它早就和『銀白之潮』一樣,被歸類到無法解釋的『現象類天災』中去了。

  「真是神奇啊。」

  山繆呆呆地看了許久,心滿意足的點頭:「果然和老師說的那樣。它無時不刻地在保持著自己和外界的距離。看似只有一線之隔,但不論你接近到什麼程度,這一線之隔都不會消失……它根本就不想和任何東西發生關係。」

  「是這樣嗎?」

  葉青玄怔怔地看著影葵,只是呆板敷衍的回應,就連山繆說了什麼他都不知道。山繆似乎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但最後卻發現也葉青玄完全沒有聽。

  這個自稱為天竺人的年輕人像是如獲至寶一樣趴在爛泥塘裡,只是呆呆地看著影葵,眼神狂熱,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渾身散發著混亂又動盪的以太波瀾。

  似有所獲。

  感悟?

  山繆有些茫然:為什麼會有人從這種事情上獲得感悟?真是太奇怪了。

  實際上對於大部分樂師來說,能夠親眼目睹到影葵,絕對不枉千里迢迢跑一趟了。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影葵只是罕見的奇觀。畢竟,無法干涉就代表無法研究,就連接觸都接觸不到,忽略掉表象就可以直接當做不存在的東西了。

  不存在的東西又會有什麼價值呢?

  山繆想了很久,然後沒有打擾葉青玄,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而葉青玄依舊趴在地上,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的那一顆向日葵,口中凌亂地低聲呢喃著什麼,專注思索。

  就在寂靜之中,只有雨聲。

  漫長的雨聲裡,隨著以太波動的變化,影葵無聲地綻放,又緩慢地凋謝了。一片一片花瓣枯萎,脫落,凋謝消散在風中。

  花開,花謝。

  葉青玄怔怔地看著影葵黯淡消失,一片片花瓣接連消散,直至最後,影葵已經黯淡地看不清輪廓,最後一片如真似幻的金色花瓣脫落、枯萎、凋謝,飄零中在風中。

  鬼使神差的,葉青玄伸出手,向著那一枚飄飛的花瓣,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合攏。

  那一瞬間,手指拈合。

  像是接住了。

  或者又沒接住。

  如夢似幻的花瓣消散了。

  可葉青玄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就好像那一片本來就不存在的花瓣還存在於此處。

  「原來如此……」

  他輕聲說。

  轟!

  爆鳴聲隨著他喉嚨中的哼唱而迸發,灑落在他身上的雨水驟然一震,倒轉,驟然擴散開來,向著天空升起——宛如火焰!

  這是由水汽所幻化而成的烈火。

  在如火焰一般的雨水中,少年的眼瞳亮起:「原來如此……這就是以太變化,性質干涉!」

  這就是禁絕派系的核心要素!

  對於禁絕學派來說,這世界上一切都是以太的顯像,因此,本質上並不存在任何區別。一切都可以通過樂理而構建,也可以通過對性質的干涉而改變。

  因此,只要改變樂理,就可以令火焰流動,令雨水燃燒。

  影葵的存在,看似靜止——卻只是相對『外界』而言。

  它通過不斷地改變自己的性質,維持著自我的獨立性,並頑固和外界保持著相對的距離,從樂理上斷絕了連接。

  宛如一線天塹。

  我在這一頭,你在那一頭,彼此相望,卻不可跨越。在整個過程中,以一貫徹的,就是『性質干涉』的精髓。

  就是在恍然大悟的那一瞬間,數日以來在奈卡晶巢中所得到的模糊感悟,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迷惑,被一條完整的線索串聯而起。

  葉清玄終於觸碰到了樂師七問中的核心——隱藏在『棄絕自身』這個命題中的真意。

  既然人類眼中的萬物都是由以太所構建而成,那麼,葉清玄,這其中,是否包括你自己?

  而這一份你所堅持的『自我』,是否同樣源自於以太?

  他陷入深深地思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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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知難而退?

  深夜,同樣的暴雨之下。

  奧斯維辛聚集區的周圍,那一道道灰牆高聳,被漆黑的雲層覆蓋。天地之間,一片黑暗,沒有星辰和月光。

  只有暴雨傾盆。

  透過那微微開啟的城門,能夠看到無數雨水從天而降,還有聚集區之中的黯淡燈火。

  那城門高達數十米,像是通體由鋼鐵澆築而成,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已經遍佈鏽跡,已經失去修理,早已經難以推動。

  只能勉強打開一道兩米餘寬的縫隙,供人進出。

  在雨水中,光明黯淡。

  黯淡光芒照亮了幾個門口佇立的幾個身影。

  他們的裝束各不相同,像是來自於世界各地。唯一相同的,就是身上幾乎凝結成實質的以太波動,還有不折不扣的敵意。

  哪怕彼此已經罷戰,勉強站在一起的時候,彼此眼神交錯時所火花一般迸射的戰意。

  可以預見,哪怕只要稍微有一個人有所意動的話,那麼下一瞬間,所有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大打出手。

  只不過現在,目前大家都保持著最基礎的克制,沒有忽然翻臉動手。

  確切的說,他們都是這一次奧斯維辛試煉的參與者。

  那些能夠成功活著到達奧斯維辛的樂師們中的最強者。

  其他的,似乎死得死,退得退,逃得逃。

  能夠存留在這裡的,都是全世界各大學派年輕一代的精英。天才、都代表著學派本身的尊嚴和驕傲。拋去已經功成名就、建功立業的樂師們不談。二十年之後,來到這裡的人就是下一代樂師中的中流砥柱。

  他們所代表的,便是每個學派的未來。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在試煉開始之前儘量克制,甚至某種程度上的……『聯合起來』,為以後的試煉所減少一些麻煩。

  按照提議者『柯爾特●弗拉格』的原話來說:

  ——一路上來到這裡,大家都不容易。何必再增加新的對手?

  在這一次試煉的熱門人選中,有不少人被他說動了,並且來到了這裡。為得就是,在參與試煉的最後截止時間之前,將最大可能的將一切變數都排出在奧斯維辛之外。

  簡而言之,就是讓不夠資格的後來者們,知難而退。

  參與者包括,來自岩鐵學院的代表樂師,啟示學派的『柯爾特●弗拉格』。來自海外群島的聖詠樂師『保羅●班揚』,來自勃艮第的召喚樂師豪澤兄弟,心像學派名門的亞麗安娜,以及幻術學派巫毒地穴的代表人瑞貝卡等等。

  一般人看到這個陣容,恐怕明智一點的會掉頭就走。如果不走的話,其實也沒關係。只不過會被友好地在進入奧斯維辛之前被邀請去切磋一下而已。

  反正進了奧斯維辛之後就禁止樂師們私鬥了。所以,在進入之前,分出個勝負難道不好嗎?

  當然,該有的分寸還是有的。

  點到為止,並不會像是荒野中的突襲暗殺一樣,傷及性命。

  「畢竟,一切都在聖城的監看之中。」

  隊伍中,有人抬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天空中的雲端。

  -

  漆黑的雲層之中,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落下。

  偶爾一道閃電跨過,卻照亮了幾個飄飛在天空中的人影。

  他們的姿態各異,似是來自於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是,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強大的以太波動,隱隱扭曲了物質界,將其規則改變,幻化成以太的界域。

  權杖。

  佇立在這裡的,全都是權杖級!

  就在這莊嚴肅穆的氣氛之中,有個人卻忽然打了個噴嚏,有些狼狽地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條手絹,洗了個鼻涕。

  「抱歉,這鬼地方太冷了,早知道應該穿厚點的。」

  說著,他低頭看向腳下的聚集區:「都快十一點了,還沒結束嗎?這群熊孩子也不知道睡覺,深更半夜的發什麼神經呢?

  難道要開個裸體PATTY?」

  旁邊有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十二點才是最後的截止時間,今夜十二點過後,再不允許有其他樂師進入奧斯維辛試煉。」

  「是,是,我懂。各位辛苦了。」

  那個曾經出現在麥克斯韋辦公室裡的傢伙洗著鼻涕,低聲抱怨著:「真難過啊,我只不過是亂搞了一下嘛!

  就被發配到這個鬼地方做保姆避風頭——你們看看,這群熊孩子,一個比一個難搞,大晚上的還一個勁兒給我們添麻煩。

  不如由他們去吧,我們回去睡覺怎麼樣?」

  一片沉默,沒有人理他。

  幾個身影中,有個東方裝束的男子回過頭來,笑吟吟地安慰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先生不如再耐心等等?

  畢竟,你們安格魯的代表還沒來呢。」

  「胡先生,你是說那個白頭髮小鬼?」

  神秘人將手絹揣進口袋裡,惋惜地感嘆:「到現在還沒到,說不定已經橫死在路上啦。」

  「我倒是很看好他。」胡先生笑了笑。

  「那你家那幾個小孩兒呢?聽到你這句話會傷心的啊。」

  胡先生依舊笑著:「反正國子監讓我這帶隊來奧斯維辛,也只是那幾個小傢伙增長見聞,我們看看熱鬧就行了。」

  幾個身影中,有人掃了一眼,冷淡搖頭:「散漫。」

  胡先生只是一笑,反而捏著嗓子唱起來:「我本是臥龍崗上散淡地人吶……」

  「……」

  一陣難言地尷尬,所有人都移開視線裝作沒聽見。

  漫長的寂靜中,忽然有人抬起眼睛:

  「——有人來了。」

  -

  「有人來了!」

  在濃厚暴雨中。柯爾特●弗拉格忽然抬起眼睛。他在道路盡頭埋下的印記被觸發了。感應到有人乘馬而來,撞破了暴雨。

  在他的身後,隱隱有龐大的鯨魚虛影隱現。狂風暴雨阻擋不了它,反而變成了它的助理,令他宛如飛翔一般呼嘯而來。

  那龐大到駭人的虛影遊走在海天之間,發出了悠長而沉重的鯨歌。鯨歌聲震碎了雨幕,將世界喚作了海洋。

  察覺到城門方向隱隱傳來的敵意。馬背上的樂師冷笑,反而加快了速度。鯨魚高歌,掀起滾滾回聲。

  「召喚學派?」

  柯爾特分辨著其中的獸性:「看起來造詣非常啊。」

  「真是看起來嚇人而已。」

  有個沙啞的聲音說:「獸性又不是只要大就好。不顧極限地將獸性的極限,將鯨膨脹到這種可笑的程度,只能說……虛有其表。」

  說話的人群中最後面的人,就像是雙胞胎一樣,兩個人並肩在一起,其中一個人說話,另一個人從頭到尾沒發出過聲音。

  那是來自勃艮第的樂師。豪澤兄弟,說話的是哥哥托雷。

  他低頭,對著身旁的弟弟卡斯帕說了句什麼,卡斯帕點頭,厚重雨披的兜帽之下,他的嘴唇張開。深吸了一口氣。呼聲狂嘯。

  天空之上,雷鳴迸發。

  轟!

  巨鯨虛影一陣,哀鳴,漫天雨水倒捲。巨鯨分崩離析,轟然破裂。馬背上的那個樂師被猛然爆發的反噬掀起,滾下馬來,在泥漿中翻滾。

  到最後,鮮血從五官中湧出,抽搐著,幾乎爬不起來。

  ——心音混亂。

  在泥濘中。那個樂師掙扎著,到最後力竭,動不了,努力抬頭,卻看到不遠處漸漸走來的旅人。

  又有人來了。

  看到了那個樂師的慘狀,剛剛趕到的旅人愣住了,抬起頭看向城門。隔著上千米,他感應到那種如有實質的敵意,然後……

  然後,興奮了起來!

  他踏前了一步。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從他的腳下迸發。

  那個人在前進,鼓起心音,喚醒了自己的樂器,於是……地動山搖!

  「『銅山』?」

  在門口的樂師中,有不少人認出了這一把樂器,神情變化:「這種級別的聖靈遺物,竟然有人能獲得它的認可?」

  地動山搖的轟鳴聲在靠近,海量的以太彼此摩擦,迸射出電光,幾乎將雨水都蒸發了,也將那個身影變得模糊。

  那個身影每一步踏出,都像是銅山和鐵鼓之間的碰撞,掀起轟鳴的迴響,震耳欲聾。

  可那樣巨量的以太和狂亂的變化,卻又被死死地約束在『公式』之中,以既定的方式宣洩怒火,不得掙脫。

  難以想像,這樣龐大的力量,竟然會操持於一人之手。

  「有意思。」

  門前,有個變化派系的樂師抬頭,手掌猛然按落,轟鳴聲從那五指之間迸發。宏偉動盪的旋律驟然掀起,隔空於那地動山搖的聲音碰撞在一起。

  雨幕一陣動盪,海量的雨水氣化,蒸發。可碰撞過後,地動山搖的腳步聲依舊在前進。而門前的應戰者卻面色一變,踉蹌後退。

  他劇烈地喘息著,可卻咳出了血絲。

  臉色慘白。

  一個回合都算不上,在隔空的試探中,他就徹底敗北!

  眾人色變。

  「沒有借助聖靈力量的痕跡。」

  柯爾特●弗拉格的聲音嘶啞:「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憑著自我意志堪破知見之障,獲得聖靈遺志認可的強者。」

  「終於有人來挑戰我啦!」

  在漸進的轟鳴聲中,來者神情興奮,略顯黝黑的皮膚上,眼睛閃閃發亮:「有人要打架嗎?快來快來……」

  「山繆?」

  柯爾特一愣,眼神旋即陰沉下來:「怎麼是你這把錘子……你不是還在熔岩地牢中苦修嗎?」

  這個傢伙,怎麼會來這裡?

  柯爾特感覺到一陣牙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3
第三百二十三章在下葉青玄……

  如果說在奧斯維辛,柯爾特最不想要見到的對手是誰的話,那麼這個傢伙毫無例外,肯定排在前幾名。

  甚至要超過原本預定的強敵『蓋文』。

  無它,這種只強調樂章破壞力,擅長廣域範圍毀滅的樂師,威脅力實在太大了。

  「哦?是柯爾特。」

  山繆認出了他,眼神一亮:「別廢話,還要不要打?」

  柯爾特冷哼了一聲,不想理會他。反而攔住了其他的樂師:

  「他是『泯滅之門』本代唯一的傳承者,戰場樂師中的戰場樂師——最擅長的就是大規模毀滅型的樂章。

  真動起手來,或許這裡有人能贏。但他絕對能拉著半個奧斯維辛給自己陪葬,更何況……」

  後半句話,柯爾特沒有說出來,只是吹了聲口哨,露出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更何況,人家的老師還在天上看著呢啊!

  你就不怕這一次試煉裡被人穿小鞋兒嗎?

  很快,在山繆通過之後,雨夜中,再次有人踉蹌而來。

  年輕人的衣著襤褸,渾身青腫,頭髮蓬亂,像是乞丐一樣,一路走來,雨水和泥漿就灌進了鞋裡,氣喘吁吁。

  真得很難想像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一路經過了慘烈的競爭而來到這裡。

  「是個運氣好的傢伙吧?」在天空上,幾個權杖評委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來了這裡也沒用。進不了門也不行。」

  在其中。有個身形虛幻的老者緩緩皺起眉頭,什麼都沒說。

  隨著那個人的接近,隱約的光亮照亮他淤青的面孔,令那天上的老者愣住了:「西蒙?」

  「西蒙?」

  門前,同樣是幻術學派代表人,瑞貝卡皺起眉頭,她還認得這個狼狽的年輕人。卻想不到他怎麼落魄到這種程度——她幾乎認不出這個與自己一直以來互相競爭的強敵了。

  「呸,什麼西蒙?」

  那年輕人不屑地啐了一口:

  「你們不是找我很久了嗎?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沒錯,我就是葉清玄!有什麼事情衝我來!」

  咔吧!咔吧!咔吧!咔吧……

  一連串的細碎聲音,那是下頜骨脫臼,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響。

  所有人呆滯地看著這個的驕傲一臉的傢伙,想不通這究竟是什麼展開:朋友,難道你用劣質染髮劑染個頭髮就覺得可以冒充東方人了麼!

  人家安格魯的大師還在天上呢,你這麼隨便講真的沒問題嗎?

  「葉清玄?」

  在天上。胡先生也愣了,呆呆地看向身旁的大師:「他的變化好大啊,怎麼變成這樣了?難道失戀了?」

  那個出現在麥克斯韋辦公室裡的神秘人也劇烈咳嗽起來,神情複雜又糾結,許久之後,艱難地憋著笑。扭過頭:「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他……」

  而在地面上,『葉清玄』正專注凝視著門前的那些人。

  「你們!」

  他提高了聲音,肅聲問道:「誰知道老費?」

  老費?

  樂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老費』究竟是誰,眼神鄭重起來:難道還有什麼神秘的強者樂師隱藏在奧斯維辛?

  猶豫了許久之後,有人謹慎地問道:

  「老費是誰?」

  「嘿,害怕了?」

  『葉清玄』的臉上勾起一絲冷笑,旋即瞪大眼睛,肅聲喊道:「——老費就是我爸爸!你們怕不怕!害怕了就趕快滾開!小心我爸爸一巴掌拍死你們……」

  沉默。

  死寂的沉默。

  人群中,瑞貝卡悄悄地後退了兩步。低下頭,發自內心地感覺到屈辱:自己竟然把這個神經病當做強敵競爭者?

  在空中,那身影虛幻的老者終於看不下去了,陰沉的聲音響起:

  「夠了!西蒙!不要再胡鬧了。」

  『葉清玄』抬頭,看到老者,眼神頓時困惑起來,似是想到了什麼,面色劇烈地變化著,許久之後,卻忽然恍然大悟:

  「你是老費?」

  他狂喜著張開懷抱:「爸爸!我終於找……」

  嘭!

  一隻無形的大手從雨水中浮現,抓住了西蒙,猛然攥緊,『啪』的一聲,消失不見了,西蒙也消失無蹤。只剩下天空中氣到渾身打哆嗦的老者,咬牙低吼:

  「——丟人現眼的東西!」

  漫長的沉默之後,地上的樂師也保持著沉默,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見鬼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西蒙他難道有什麼遺傳病?」有人問。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來自心像學派的亞麗安娜乾澀地說:「他可能被人洗了腦。」

  「被誰?難道是你們心像學派的人?」

  「別開玩笑了。」

  亞麗安娜冷眼撇著說話的人:「你們以為洗腦是跟把白紙上的字抹掉那麼簡單的事情嗎?記憶屏蔽、人格重置、自我認知校正……光是需要植入的『暗示』就有上百個。其中牽涉到的師承,沒有同樣精通這一技巧的老師和遠超常人的精巧操作,提都不要提。尤其對手還是西蒙這樣的樂師,其中涉及到的精巧操作,稍不注意就會把人的腦袋煮成一團漿糊。

  相比起來,殺了他反而更簡單!」

  「如果你來做呢?對你來說也這麼難?」那個人這麼問,明顯沒安好心,當著所有人的面這麼問,其心可誅。

  「哼。」

  亞麗安娜笑了,那笑容說不出的嫵媚,帶著一絲魔性:「你覺得呢?」

  那人一陣心旌搖曳,趕忙收回視線,心中大感後悔,幹嘛要招惹心像學派的神經病。而亞麗安娜則笑吟吟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但明顯已經記住那個傢伙了。有機會就要讓他好看。

  「夠了,不要鬧了。」

  柯爾特●弗拉格的聲音沙啞,掐斷了這一內鬥的苗頭:「還有十分鐘時間就截止了。如果各位有什麼爭端的話,不妨過了凌晨再分高下。」

  他收回視線,沉下心神,專注地感應著自己架設在周圍的『道標』,探索著以太波動。

  可就在沉默中,他卻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喂,柯爾特,又有人來了。」

  他愣了一下,抬起眼睛。

  他看見了火焰。

  在遠處,道路的盡頭,有雨水宛如火焰一般地燃燒著。

  在那雨水的火焰中,有少年踏火而來。

  他的步伐搖搖晃晃,渾然沒有注意遠處的人群,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樣,喉嚨裡哼唱著模糊而久遠的歌謠,在那歌聲中,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便如火焰一般升騰而起。雙腳踏足於大地之上,於是泥漿便如同水面一樣泛起波瀾。

  那是純粹的以太在變化,性質變換,卻又如此的不著痕跡。

  幻化成風,凝結成雨,聚集成火,形成了土。

  就像是幻覺一樣。

  柯爾特不滿地皺起眉頭,看向身後。

  「今天見鬼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他冷聲說,「瑞貝卡,別開玩笑了,快把『支點』給撤銷掉。」

  在所有人的凝視中,瑞貝卡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麼,額頭上滲出冷汗。

  「不、不是我……」

  她慌亂地擺手:「那根本不是我的支點。」

  人群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嚴肅起來。

  因為有歌聲傳來。

  那少年沙啞的歌聲迴蕩在雨中,擴散向四面八方。似是什麼俚語小調,但是卻挺不清晰,只是說不出的悅耳和悠遠。

  彷彿來自於極遠處的山中,那歌聲迴蕩在天空之上。

  在歌聲裡,萬物的性質也隨之變化。

  在黑暗中。

  少年,踏火而來。

  -

  天空中,一片沉默。

  「是東方的語言。」

  有人看向胡先生,「這是你們國子監的學生嗎?沒聽說過這樣的樂章……」

  「不,只是東方的民謠小調而已。並不是樂章,也沒有什麼效果。」

  胡先生苦笑,「而且,我們的國子監中也沒有天竺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是另一個我見過的年輕人吧?」

  「那是誰?」大師們面面相覷,自身所在的學派中,並沒有這樣的年輕人:「難道是哪個隱修學派或者修士會的後起之秀?」

  「總算來啦……」

  而就在最後面,那洗著鼻涕的神秘人露出愉悅地笑容,輕聲呢喃:

  「你可真讓我好等啊,小鬼。」

  -

  在漫長的沉默之中,只有歌聲擴散。

  那隱約的歌聲中,所有樂師凝視著那歡歌踏火而來的年輕人。看著他踩著泥漿卻行動無礙的前行而來,所過之處,殘留的腳印中有雨水的火焰在燃燒。

  那雨水灑落在他的身上,便將他澆了個通透,看起來狼狽又潦倒,但是他卻沒有絲毫自覺,而是笑容愉快。

  迎著這麼多充滿敵意的樂師,可依舊輕鬆地像是來春遊。

  雨水灑落在他身上,落在那層層疊疊的刀劍上,便順著劍柄和刀刃滑落下來,令那些看起來似是凡品的刀劍也神秘了起來。

  在他輕哼的歌聲裡,空氣變得凝重,壓在人的心頭,難以呼吸。

  「什麼人?」

  人群中,有人看著他,眉頭皺起:「賣刀的?」

  在流動的火焰裡,燃燒的雨水中,那少年摘下了累贅的大頭巾,露出了標誌性的白髮。那白髮在火中熠熠生輝,刺痛了人的眼瞳。

  「在下葉清玄……」

  少年凝視著那些面孔,笑容爽朗:

  「——特來販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4
第三百二十四章你來晚了

  「磨剪子咧,戧菜刀~」

  在清晨的奧斯維辛,混亂又破落的集市中,白髮的年輕人蹲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吆喝著。

  他的面前鋪了一張氈毯,擺滿了一路上搶來的刀劍,還有兩根從隔壁攤位上買來的胡蘿蔔,洗乾淨了之後就是他的早飯。

  大清早的,集市上除了幾個賣菜的人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人來。整個破敗的聚集地中就像是阿瓦隆的下城區,充斥著混亂、嘈雜,冷清和破敗。

  看起來十足的糟糕,但又沒有糟糕到讓人活不下去。

  不上不下的就這麼吊著。

  充滿了有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賺一天的感覺。

  相比之下,葉清玄也難免的有些喪失鬥志。

  他本來都已經做好和當地人鬥智鬥勇打個三百回合的準備了。結果進城之後卻發現,當地人根本懶得理自己。

  他們並不排斥外地人,只是當外地人不存在而已。

  這令葉清玄滿腔鬥志都打在了空處,說不出得難受。

  他撿起一根胡蘿蔔擦乾淨之後,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吃得齜牙咧嘴:在這種鬼地方長出來的蘿蔔,自然好吃不到哪裡去,十足乾癟,吃到嘴裡像是在咀嚼滿口泥沙。

  「你們的日子究竟是怎麼過的啊……」

  他嘆了口氣,睏倦地打著哈欠。

  昨天晚上他本來還預計有一場大戰呢,結果對方的幾位表現的相當克制。只是稍加試探之後。便抽身離去,剩下的人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不敢貿然動手。

  雷聲大雨點小,就這麼不了了之。

  害得他一個逼白裝了。

  按照計畫,今天本來他要向安格魯這邊派來監控整個試煉的大師溝通一下具體的情況,聆聽一下建議,接受一些教導。最好還來點強化特訓啊什麼的,順帶再領取一些神秘的底牌。

  結果,預料中的一切,完全沒有發生。

  葉清玄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那位大師叫什麼名字呢。

  從頭到尾,他都藏在黑霧裡,就連吃東西的時候都不把臉露出來。

  當天晚上見葉清玄之後,就帶著他到了一家破旅館,指著一間房間告訴他我就住在這裡,沒事兒不要來找我。有事兒……最好也不要來找我。

  總而言之,當我不存在就好。

  「反正你已經到了唄。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當時的大師拍著他的肩膀,嚴肅地說:「我答應麥克斯韋的是保證你活著從這裡回去,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可是很信任著你的呀,葉清玄同學。」

  對此,葉清玄只能從喉嚨裡冒出『呵呵』兩個字了。

  別人家的大師都不要本錢地往學生身上塞好東西。生怕自己的學生被淘汰。自己這邊……怎麼就這麼不靠譜呢。

  哦,那位神秘大師還是給了他一個東西的。

  「但這玩意究竟有什麼用啊!」

  葉清玄一臉複雜地看著手中的東西——那是大師現場敲了一截門把手下來,挖空做成的……小哨子。

  恩,就是給小孩兒玩的那種勺子。

  偏偏那個傢伙還語氣嚴肅地說:沒事兒不要吹著玩。

  這不廢話麼!不吹著玩這種鬼東西有什麼用啊!

  葉清玄有些氣惱地將哨子摔在地攤上,想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拿起哨子放回口袋裡——說不定真的有什麼用呢?對不對?雖然多半肯定沒什麼卵用……

  「嘿,刀,怎麼賣?」

  有一個男人蹲在地攤上,挑挑揀揀。用口音很奇怪的通用語問。

  葉清玄掃了一眼,用羅慕路斯的土著口音回答:「哪一把?便宜一點,買一送一,收你四十鎊怎麼樣?」

  男人聞言愣了一下,掃了一眼,眼神古怪。

  「怎麼樣?我的口音標準吧?」葉清玄得意地笑了笑。

  「……」

  那個男人面無表情,什麼都沒說,起身走了,弄得葉清玄有些懵:等等!我這麼友善和藹的人,你走什麼啊!我又不會打你!難道口音說的好也是錯?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做,目送著那個人離去。

  自己唯一的顧客啊。

  葉清玄搖頭嘆著氣。

  聖城有過很嚴肅的規定,樂師在進行試煉和任務期間,不准干擾當地人的正常生活,也絕對不允許對當地人釋放任何樂章,一旦發現,撤銷試煉資格。

  情節嚴重的,直接拖進靜默機關裡洗腦改造。保證你下半輩子做個對社會有益的人。

  「只不過……獸化特徵果然很明顯啊。」

  葉清玄遠遠地看著那些人來人往,用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自言自語。

  比起其他人種來,男性成年的羅慕路斯人的骨架明顯更消瘦一些,皮膚略微地帶點古銅色,因為生存環境的原因,膚質多半不好。

  但面部和四肢部分明顯毛髮茂盛,不少人的指甲尖銳,又厚又堅硬,像是野獸一樣。這是體內被天災污染的妖魔血統導致的,據說這種情況在部分近幾年的新生兒身上尤其明顯。

  懼光、怕水,充滿攻擊性……

  再這麼下去,再過五六代,在可預見的百年之後,恐怕羅慕路斯人就真的要淪落到半人半獸的程度了。

  想到了這裡,葉清玄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這種鬼地方,又能有什麼其他的指望嗎?

  奧斯維辛,簡直就是一片荒野。

  在高聳的灰牆之外,渺無人煙。

  乾旱,荒涼,雜草叢生,不能耕種。也沒有什麼地理的便利。更不存在任何宜居的可能,只是純粹的,有這麼一塊地方而已。

  如果說還能有什麼可發展的東西的話,那只有稀薄的銅礦可供開採了,結果隨著前些年遺蹟的發現,現在連銅礦都沒有了。

  環境糟糕到這種程度,真是沒法救了。無怪這裡的人有一天每一天的混日子。

  在低沉的鐘聲中,他從沉思中驚醒。

  就在即使對面,那一座破敗的教堂大門緩緩開啟,露出其中簡陋的庭院還有建築。

  葉清玄見狀,也不管攤子了,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灰,便走上前去。

  既然當地人懶得理自己,安格魯的大腿也靠不住。那麼只能去走走教團的路子了。

  最起碼,教團的人總不可能對自己這個神職人員預備役冷臉相對吧?

  更何況,葉清玄來之前可是接受了教團委託的。

  拋去試煉的原因,他來這裡,一開始打算的……可就真的是治病救人啊!

  -

  -

  如他所料,這個破敗的小教堂裡根本就沒有正職的教團成員。只有一名看起來老眼昏花的神父。還有兩個在本地出生的混血小孩負責打掃。

  羅慕路斯人裡可沒什麼信徒。每年調撥下來的預算,足夠神父吃飯就不容易了,更何況修繕教堂也是一大筆花費呢。

  老眼昏花的神父對著葉清玄的身份證明看了半天之後才想了起來。

  「哦,你是說流感啊……好幾年前我把這事兒匯報上去,結果石沉大海,我還以為這件委託已經被放棄了呢。」

  老神父拍了拍葉清玄的肩膀:「沒想到還真有人來啊,真是嚇到我啦。可惜,你來晚了。」

  「……來晚了?」

  葉清玄一愣:「難道病人都去世了?」

  「不,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熬個幾天就好了。」

  老神父攤手:「所以說。葉先生,您來晚了,早在半年之前,流感就被撲滅了。」

  「……」

  葉清玄呆滯地看著他,有些接受不了這個展開:自己還打算奉獻一顆紅心治病救人呢,怎麼人還沒到,流感就被治好了!

  就好像一本冒險小說裡,勇者剛剛上路,結果最終反派就得了鼠疫,病死了。

  世界得到了拯救,一切都美好無邊……可葉清玄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兒啊。

  「那你怎麼不把這個委託給撤銷了啊。」

  葉清玄有一種流淚的程度:「否則我怎麼會被麥克斯韋那個老混賬騙到這裡來啊。」

  「你等我說完啊。」

  老神父無奈地嘆了口氣:「流感是被撲滅了沒錯,但是……病毒還在。」

  葉清玄陷入呆滯。

  病毒,還在?

  這是什麼道理?

  -

  教堂地下室,一間簡易的手術實驗室裡。

  漫長的沉默之後,葉清玄從那一台小型顯微鏡上移開視線,揉了揉眼睛,低聲罵了一句髒話。現在,他可以確定,這一場流感,絕對是人為的。

  有人針對這一群羅慕路斯人,製作了流感和瘟疫,並且留下了後手。

  觀測的樣本來自於羅慕路斯最近老死的一具屍體。

  可以很明顯的觀測到,在死者的血液和器官中,寄生著大量這種病毒。雖然它已經休眠,徹底無害化,但卻依舊死死地和人體結合在一起。

  尋常人類的免疫力足以將這些病毒殺死,新陳代謝排除。妖魔們也完全不怕這樣的流感,他們的身體甚至和人類完全不同,對於屍毒和其他病菌天然免疫。

  但混著妖魔血統的羅慕路斯人就遇到了麻煩。

  這種病毒明顯是針對他們的免疫缺陷所製作的,人類和妖魔血統之間的空隙被這種病毒所填滿……也就是說,甚至有可能加速羅慕路斯人的畸形化,令妖魔血統徹底替代人類的部分……

  「簡直糟透了。」

  葉清玄嘆了口氣:「有多少人已經感染了這種病毒?」

  「幾乎是……全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22: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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