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59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7
第三百零五章過去的秘密

  深夜,皇宮之中的燈光依舊閃耀,照亮了漆黑的雲層和遠處無邊無際的海洋。

  在升降梯的低沉聲音中,馬車勢入寂靜的皇宮廣場,旋即有僕從小步跑過來,為馬車上神色凝重的男人引路。

  「什麼時候了?」蘭斯洛特問。

  「凌晨兩點鐘,先生。」

  僕從恭謹回應,為他推開了大門。蘭斯洛特沉默地走進門後,僕從留在了原地,不敢看他離去的方向,為他關上了門。

  隨著行進,一扇扇大門在他的面前洞開。

  直至最後,再無那些華麗的裝飾和精致的油畫和地毯,走廊中只剩下一片肅冷的氣息。

  蘭斯洛特推門而入。

  在空曠會議室中,吊燈常亮,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椅子上已經坐滿了人,只差蘭斯洛特的那一把還空空蕩蕩。

  桌子上放著一個鐵箱和幾個菸灰缸,鐵箱看起來樸實無華,而菸灰缸裡已經掐滅了不少菸捲,堆的如山高。

  聽見推門的聲音,便有人看過來。

  那些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紀,衣冠楚楚,帶著眼鏡,面色凝重。他們坐在這個毫無裝飾又冰冷單調的房間卻絲毫不顯的突兀,就像是本來就應該在這裡的石像一樣。

  在沉默地等待中,他們彼此沒有說話,只是抽著煙,沉默地思索著,不顯焦躁。

  這裡就是所有安格魯人所津津樂道的『密室』,帝國的核心。傳說中誕生了諸多陰謀、血腥和秘密的地方。

  ——安格魯樞密院。

  最初是這裡是只對皇帝負責的最高資訊機構。由皇帝的智囊團組成,制定政務和外交上的策略,戰爭的開始和結束。

  到了後來,皇帝將越來越多的權力下放,移交至他們的手中……到現在,它已經變成安格魯最高的行政機構,由皇家委任。國防、外交、內務、掌璽等諸位大臣組成的政治機關。

  上一次這麼多人深夜被皇家召集在這裡的時候,還是數十年前。和上一次同樣,所有人的神情凝重。只是,這一次卻帶著隱隱的壓抑。

  有意無意地,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桌子正中央的那個鐵箱上,帶著不安和冷肅,像是看著自己的敵人。

  在桌子上,那個看起來像是實心鐵塊一樣的箱子上沒有任何紋路和徽記,一片平滑。棱角鋒銳,沒有任何接口和縫隙。

  但是看久了,就會令人覺得鐵箱在蠕動,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今天召集大家來這裡的目的,恐怕大家都已經明了。」

  麥克斯韋首先發出聲音,直白地說道:「那麼我就不浪費時間了。直白了當的來看看吧——如今這最糟糕的情況。」

  麥克斯韋伸手。按在鐵箱上,抬起眼睛看著其他人。

  國務大臣沉默了片刻,伸手按了上去,緊接著是外交大臣……最後,蘭斯洛特摘下了手套,露出一道橫貫手掌的疤痕,按在鐵箱之上。

  當同時驗證了五個人的身份時,鐵箱中便有一陣清脆聲音響起,似是齒輪摩擦,複雜的機樞開合扭轉。

  在微微地震顫中。平滑的表面頓時展開了一道道縫隙,迅速向下收縮,到最後,變成了台基一樣的東西。

  而原本封存的在其中的東西,也終於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之下。

  黑鐵的台基上,是一枚看起來晶瑩剔透的水晶棱柱——煉金術師們以鐵砂和銀熔煉出了最純淨的金屬,通過性質轉化製作成了這樣的琉璃金,看上去像是水晶,但哪怕近在咫尺的爆炸和衝擊都無法損傷它一絲一毫。

  它被用來製造政要們的車窗和玻璃,良好的採光性能夠令人透過玻璃觀察到外面的景色,也能帶給人無以言喻的安全感。

  只是現在,整個房間裡,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安全。

  一片吸冷氣的聲音裡,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周身擴散開來。

  在冰冷的燈光下,棱柱中所封存的,是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容……

  那一張面孔說不出像什麼,似人而非人,就像是還沒有長成的面孔,絲毫談不上賞心悅目,可是看著……卻令人覺得有一種生命的美。

  那種可怕的美將人的靈魂震懾住了,動彈不得。

  它被凝固在琉璃之中,像是沉睡,可是蠕動的肉芽和血絲從它之上擴散開來,便侵蝕滲透了整個水晶棱柱,令它轉化成了異質的血肉。

  細微的血管像是紫紅色的觸鬚,它們在其中緩緩地生長開來,纏繞著棱柱,裸露在空氣中的部分微微的起伏著,看上去就像是活了一樣……

  這個見鬼的東西,在呼吸!

  「幾天之前,這裡面還是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肉而已,乾癟又枯萎。」麥克斯韋說:「現在,如同諸位所見,它受到了本體的感召,又重新活過來了……」

  在場的人錯愕地看著它,良久之後終於回醒了。哪怕來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依舊不敢置信。

  外交大臣呆呆地看著鐵箱中的棱柱,伸手想要觸摸:「這是真的?」

  「別碰!」

  麥克斯韋眼疾手快,牽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幾乎快要觸碰到那微微蠕動的觸鬚,便被猛然拽開。

  「這可不是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閣下。」麥克斯韋的眼神可怕:「活物對於它而言,只是養分……會被抽乾的。」

  外交大臣像是觸電一般收回了手掌,掏出手帕,一遍遍地擦拭著並沒有觸碰到什麼的手指,眼神驚懼。

  國務大臣沉默地抽著煙,許久之後。發出聲音:

  「真的是它?」

  他的聲音嘶啞。聽起來不甚悅耳,卻帶著一種陰沉凝重的氣息。

  「沒錯。」

  麥克斯韋頷首,凝視著血肉化的棱柱:「天災中的四活物之一,和安格魯王國宿命糾纏的怪物——利維坦。

  各位先生們,我們有難了。」

  如果有什麼能夠令這群掌握了莫大權力的人都為止驚懼的話,那麼這件事情絕對首當其衝。

  自從開國以來,便籠罩在這個國家之上的龐大陰影。天災中的天災,怪物中的怪物——利維坦,已經開始了復活!

  剛剛解決了邪神的滲透和陰謀之後,便碰上這種情況……

  簡直,糟透了!

  蘭斯洛特伸手從同僚的煙盒中抽出一根雪茄,猶豫著,卻沒有點燃,最後又放了回去。他捂著嘴,低聲咳嗽了兩聲。逝去嘴角從肺腑中咳出的血絲,低聲問: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梅菲斯特大主教告訴我,以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力量,頂多能再延長五年……五年之後,我們就要面對這個令先輩們犧牲無數的敵人了。」

  麥克斯韋的神情凝重:「一個真正地降臨在世間的天災。」

  一言既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五年?

  哪裡夠……

  五年足以讓一個人平步青雲。賺取數不清的錢財。成為舉足輕重的富豪。也足夠培養出一批精銳的士兵,足以讓一批學徒有所成就,令其中的佼佼者成為樂師。

  五年可以打造無數兵器,發動數場戰爭,掠奪無數城邦,積攢數不清的財富……可對於一個國家來說,五年又能做什麼呢?

  可對於一個天災來說,五年的時間,何其短暫。

  對於人類來說,更是如此。

  「太少了。」

  國防大臣掐滅了菸捲。垂下眼睛:「時間太少了。」

  三賢人、三柱神、四活物……這是屹立在所有天災最頂端的怪物。

  若是和無想無識的『現象型』天災相比,或許在純粹破壞力上它們要稍遜一籌,但它們能夠位列在所有天災最頂端,則必然有其可怕之處。

  作為和『百臂巨人』、『黑暗地母』一起名列『四活物』之一的『利維坦』,它雖然不具備三柱神那樣無處不在的神性,但同樣也不需要漫長的降臨步驟和冒著穿越以太之海的風險。

  它們並不存在於以太界之中,而是橫行在物質界的龐然大物。

  一旦它真正的復活,安格魯首當其衝需要面對的,就相當於一位完全降臨在這個世上,甚至不顧及任何限制,可以隨意揮灑自己所有力量的神祇。

  想像一下,一個隨手就可以造成天災級樂章破壞力的怪物……

  「沒有辦法阻止了嗎?」有人問。

  「人力有窮,先生。」麥克斯韋搖頭,神情冷酷:「我們可沒有生存在喊兩句熱血口號就可以搞定一切的世界裡。」

  「赫爾墨斯呢?他每年拿了我們這麼多諮詢費,難道他只會幹看著嗎?」

  「他表示自己有辦法,但陛下禁止他插手這件事情,他也愛莫能助。」

  「為何?」

  「……」

  蘭斯洛特和麥克斯韋對視了一眼,做出解釋:「赫爾墨斯言行怪誕,並不值得信任,也並無任何忠誠。如果他插手了這件事,恐怕會變得更糟糕。」

  「我們只能等待戰爭了嗎?」國防大臣問。

  「沒錯。」麥克斯韋頷首。

  「那麼……皇家艦隊的封印解除應該提上日程了。我可不想到時候去跟天災對陣時,手裡只有一群旱鴨子。」

  「皇室已經做好準備。斯坦因密室除了關鍵的零號之外,其他的都會陸續開放。」

  「這麼多年的積蓄,開始逐步轉化成實力吧。今年之內將阿瓦隆大結界徹底休整完畢,讓它恢復到天國降臨時期的力量。否則,我們根本談不上有任何陣地。」

  「大師們的聖靈也應該開始喚醒了,五年的時間,應該令他們的恢復到當年的程度。我們還能湊出多少具聖者遺體?」

  「關係到整個西部防線,三王應該不會置身事外。如果我們失敗了,誰都笑不出來。」

  有人想了想,問:「石中劍呢?」

  「還在劍欄地宮裡,上一次強行出動說實話已經很勉強了。」

  麥克斯韋挽起袖管,給他們看自己手腕和胳膊上的淒厲裂痕。

  那些裂痕之中像是有燃燒的輝光吞吐,刺痛了人的眼眸,如同火爐中正在焚燒的碳:「不止是它還是我,都已經到極限了。」

  「那麼,我們又要從哪裡尋求能夠一錘定音的砝碼?」

  「——歸墟。」

  漫長的寂靜中,蘭斯洛特忽然說:「聖喬治之槍至今還沉沒在歸墟裡,我們是否要跟聖城交涉,取回這一把神器?」

  「歸墟……」

  所有人都沉默了,寂靜的房間中,隱隱有漩渦裡的空洞風聲迴蕩。

  有時候,為了找回過去的東西,就不得不掘開被埋葬在過去的秘密。

  只是一旦墳墓被掘開之後,是否還有人願意去看那些鮮血淋漓的骯髒秘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0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7
第三百零六章你願意嗎?

  翌日正午。

  禮炮轟鳴,在號角和恢弘旋律之中,樂隊演奏著莊嚴而喜慶的旋律。

  在人們的歡呼之中,騎著白馬的英俊男子緩緩地走進大門。

  他的裝束依照古法,帶著白銀熔煉打造的月桂之冠,身披金色的鎧甲和披風,騎乘著神駿的白馬,英姿勃發,宛如尊貴地王子殿下一般。

  在莊園的綠地之上,那些受邀前來參加婚禮的女孩子們已經看直了眼睛,發出驚叫。而在女孩兒的擁簇中,穿著婚紗的唐娜迎著未婚夫那熱烈的眼神,羞澀的低下頭。

  在司儀的引導之下,伴郎們為白馬騎士牽著馬,齊聲歡呼,呼喊著唐娜的名字,為這一對新人獻上祝福。

  在人群中,佈雷迪凝望著女兒那羞澀而幸福的神情,笑的合不攏嘴。

  作為沒落貴族的後裔,他在第一機關的海關部門拚搏了一輩子,經歷了多少陰謀算計和利益交換,最後成為了人上人,在阿瓦隆的中城區置辦下如此諾大的家業。

  沒有兒子的他常常有一種後繼無人的悵然,但此時此刻,他望著女兒幸福的神情,卻覺得無比滿足。

  只要她能幸福,一切辛苦都值了。

  「祝賀你,佈雷迪勛爵。」

  受邀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走上前來,他一位一位地接待著,聊到開心的地方,便摸著大肚子笑了起來。

  人生如此坎坷,值得慶賀的日子不多。總要知足常樂。

  「親來的佈雷迪先生。」

  抱著白頭巾的中年男人走上來。帶著熱誠的笑容和他擁抱在一起。像是其他所有天竺的富商一樣,他渾身都掛滿了金銀綴飾,頭巾上還掛著一枚令人驚嘆的碩大寶石……當然,還有身上揮之不散的咖喱氣息。

  佈雷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旋即又熱情地笑了起來:「感謝您的到來。今天是值得慶賀的日子,請務畢竟興。」

  天竺商人笑了笑,揮手。示意僕從將準備好的禮物送上來。

  在盒子中的紅絨上,是一枚鑲嵌著寶石和碎鑽的金色聖徽,佈雷迪一愣,旋即驚喜:

  「這是受過教皇大人祝福的聖徽?這怎麼好意思,太貴重了……」

  「相比我們的友誼,只是是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天竺人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希望我們的這一份友誼能夠維持下去。」

  「這是自然。」佈雷迪點頭,彼此的眼神默契。

  沒有人會拒絕慷慨的朋友,況且維持這一份友誼,只要幫點小忙而已……

  得到了他的保證之後。天竺商人很快就滿意地悄然離開了。

  很快,賓客們全部到來,見證婚禮的神甫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一片忙碌中,所有人緊張地準備著。而佈雷迪終於輕鬆了下來,坐在台下,滿意地看著不遠處那一對新人。

  門當戶對。英俊年輕。品格端正,簡直是天作之合!

  佈雷迪越看越覺得滿意,能夠有這樣的年輕人來繼承自己的事業和人脈,再好不過了。

  「是個好小夥子啊。」

  有人將禮帽放在桌上,抽出椅子坐在他的旁邊,嘖嘖感嘆:「國立大學畢業的律師,在財政機關下面工作,年輕有為。而且被上級所看重,很快就要派往東天竺貿易公司了吧?真是前途遠大!」

  聽到有人提到了女婿,布萊迪頓時驕傲起來。可他回過頭時,卻看到了一個並不認識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臉上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看著就令人覺得心情愉快。可這裡明明是婚禮,他卻穿著一身漆黑的禮服,就像是去埋葬什麼人一樣。

  伴隨著笑容,那一雙狹長的眼睛便眯起了起來,藏起了其中的冷漠和寒意。

  「你是誰?」

  布萊迪皺起眉頭,看向不遠處的護衛,可人群中那些體格魁梧的護衛來回穿梭著,卻對年輕人的存在視而不見。

  「布萊迪先生,不必緊張。」

  年輕人聳了聳肩:「我?只是一位前來參加婚禮的客人而已。」

  「你是樂師?」

  布萊迪似乎明白了什麼,神情陰沉了起來。

  阿瓦隆裡有不少不成器的落魄樂師仗著自己的身份,去別人的典禮上蹭吃蹭喝,討要禮金。如果一般人的話自然無可奈何,但這個傢伙想要在自己這裡訛詐,那他就來錯地方了!

  他冷然從懷中掏出支票本,隨手寫了一個並不小的數字,丟了過去:「今天是我的女兒的大日子,先生,今天在場的客人裡也有不少樂師協會的成員……希望您不要不識抬舉,耽誤自己的前途。」

  「啊抱歉,您似乎誤會了什麼,我並非上門來訛詐的惡客。」

  年輕人尷尬地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子:「初次登門,沒想到今天是小姐出閣的大日子。只好臨時準備了一份賀禮,希望您能喜歡。」

  「賀禮?」布萊迪冷哼一聲,隨手拿過那個小盒子:像這種上門蹭吃蹭喝的人,又有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賀禮能拿出來?

  「不看看嗎?」年輕人的眼神殷切。

  布萊迪冷笑一聲,既然他想要自取其辱的話,那麼自己也看看無妨。

  只是當盒子打開之後,他陷入呆滯。

  在盒子之上,是一枚鴿蛋大小的紅色寶石,色澤純粹,毫無瑕疵。哪怕是阿瓦隆最好的珠寶店也絕難找出第二枚這麼好的東西。

  只是,這個東西看起來……為什麼那麼眼熟?

  他錯愕地拿起寶石,卻感覺到上面濕濕的,像是沾了水。可指尖搓開的確實一層猩紅的色彩……那是血!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這枚寶石。不是那個天竺商人待在頭上、視若性命的那一顆麼!

  一瞬間。他遍體生寒,尖叫出聲。

  「你、你把他怎麼了……」

  他猛然起身,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驚叫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吞掉了,消失無蹤。沒有人注意到這裡。

  「坐下。」

  年輕人抬起眼睛看著他,那一雙狹長的眼睛睜開了,眼瞳漆黑。像是通向某個漆黑的風洞,令人心裡發寒。

  他發出聲音,卻並不溫和了,而是某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命令。

  布萊迪不由得身體一軟,坐倒在椅子上。

  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盒子的底部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行棱角鋒銳的字跡,但卻說不出的優雅:

  您忠誠的朋友——夏洛克……

  「你、你是……」瞬息間,他的瞳孔縮小。幾乎窒息。

  看到這裡,他像是墜入了冰窟:那個傳說,那個籠罩在阿瓦隆背後的陰影,黑暗規則的掌控者……竟然是存在的!

  「不要說出那個名字,先生。」

  年輕人漫不經心地豎起一根食指,舉至唇邊:「那個名字並不適合這個喜慶的場合。就將我當做一個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吧。」

  佈雷迪打了個哆嗦。想要大聲呼救,可本能告訴他,最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

  他用眼神的餘光環顧著周圍,卻發現周圍依舊熱鬧喧囂。沒有人注意到這,這裡已經被隔開了,變成了絕望的孤島。

  在人群中,幾名穿著樂師禮服的男人皺起眉頭。他們是受邀而來參加婚禮的樂師,感應到了以太波動之後,抬頭看了過來。

  可看到坐在桌邊的年輕人,和他面前的桌子上。那一頂標誌性的禮帽,便愣住了。很快,他們收回了視線,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甚至有人直接起身,悄然告辭。

  目睹到此情此景,佈雷迪徹底的絕望了,渾身被冷汗覆蓋,臉色蒼白,癱軟在椅子上,幾乎快要滑下來。

  人群中,沉浸在幸福中的唐娜回頭看向父親,發現他的臉色不對之後,便走了過來:「父親,你沒事兒吧?是哪裡不舒服嗎?」

  佈雷迪的嘴唇囁嚅著,張口欲言,卻害怕地說不出來話。女兒的關切反而令他越發的恐懼,她不應該過來。

  唐娜,快走!快走啊……

  他在心裡尖叫著。

  「冷靜一些,先生。婚姻是神聖的儀式,一輩子都只有一次。在這樣的場合裡,不要失禮,也不要讓女兒為你失望……」

  有沙啞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那個低頭喝茶的年輕人看了過來,眼神淡然:「她還不知道你悄悄和天竺的禁藥走私商勾結在一起的消息吧?」

  佈雷迪如遭雷殛。

  他勉強地鎮定下來,溫聲打發走了女兒,可心裡的恐懼卻更甚。

  「你究竟……你究竟想幹什麼?」

  他鼓起勇氣,低聲詢問,等待著最終的發落。

  如果在以前,復仇惡靈只是一個傳說的話,那麼從上個月開始,它就變成了籠罩在每一個人頭頂的噩夢。

  一個月,據說僅僅只有一個月,在薩滿失蹤之後,至少有上百個妄圖打歪主意的黑幫首領被這個人親手丟進了下水道裡。

  極其殘忍又冷酷,據說有的人全家老小都徹底人間蒸發了,而有的人,作為警告,則死得慘不忍睹,現場簡直是人間的噩夢。

  佈雷迪一直以為,只是一個下城區的黑脖子,並不敢拿自己這個官員怎麼樣,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我是安格魯海關的重要成員!」他的聲音顫抖著:「如果你對我做了什麼,王國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難道我的名聲已經變得這麼壞了嗎?」

  年輕人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起來,低聲自言自語:「華生那個傢伙,究竟拿著我的名頭做了什麼啊……」

  佈雷迪沒有等到回答,可見證婚禮的神父已經走了過來,輕聲問他:「佈雷迪先生,婚禮可以開始了嗎?」

  布萊迪僵硬地回頭,呆滯地看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稍等一下吧,神父,我想這位先生和我還有些話要聊。」

  年輕人掃了一眼神父,神父便呆住了,停止了動作,像是凝固在了原地。緊接著,年輕人回頭看他:

  「你是信徒?」

  布萊迪僵硬地點頭。

  「你知道嗎?信奉之典中,有這樣一段話。」

  年輕人緩緩起身,從神甫的手中拿過了厚重的聖典,隨手翻開至中間,為呆滯的男人誦讀其中的經文。

  他神情肅穆而威嚴,沙啞的嗓音像是鐵在摩擦:

  「汝當敬畏公理,崇尚公義,這是好的。你當愛人如愛己,勿行不義。需知惡人因奸惡而苦累,所懷的是毒害,所生的是虛假,他的火焰必不長久,他的光也必不照耀。」

  他唸完了,合上聖典,低頭俯瞰他:

  「——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那一雙眼瞳之中,笑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鐵一樣的凌厲,那凌厲中帶著血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視。

  明明吟誦已經結束,可那沙啞的聲音卻迴蕩在他的心裡,宛如雷鳴一般,一遍遍地撼動著他最後的可憐理智,令他徹底崩潰,幾乎哭了出來: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做個好爸爸啊,佈雷迪。」

  年輕人憐憫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如同聖者撫摸他的羔羊:「不是死爸爸,是活的,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做一個正直的人,讓你的家人為你驕傲。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依舊能夠活到七老八十,兒孫滿堂,幸福地死去。

  你,願意成為這樣的父親嗎?」

  「我……我願意!」

  那一瞬間,佈雷迪如蒙大赦,瘋狂地點頭,聲音哽咽:「我願意!」

  「很好。」

  年輕人滿意地頷首:「睿智而正直的選擇,先生,就像是神所說的那樣,您因您對公理的敬畏而得福。」

  他戴上自己的禮帽,最後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間,彷彿一切隔絕地屏障都消失了,外界的喧囂和祝福聲終於傳來,傾聽著那些聲音,佈雷迪渾身汗出如漿,幾乎昏死過去。

  短短的半分鐘,卻像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中,幾乎幸福地哭了出來。

  因為突如其來的死神即將道別離去了。

  -

  就在婚禮進行曲的莊嚴旋律裡,所有賓客的注視中,捧著聖典的年輕人代替神父,站在了那一對新人的中間。

  「看得出來,你們彼此相愛,定能長久。」迎著所有人錯愕的眼神,那個年輕人左手牽著茫然的唐娜,右手卻拉起了那個男人的手掌,正色向唐娜問道:

  「唐娜,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我……我……」

  唐娜看向台下,看到點頭的父親後,她才放下心來,凝視著對面的心上人,神情溫柔:「我願意。」

  「那麼你呢?新郎。」代替了神父的男子回頭,看向新郎,如是發問道。在那莊嚴而肅穆的發問裡,新郎昂首挺胸地回應:

  「我願意,先生!我深愛著唐娜,並願意守護她一生一世!」

  「很好,你們的話都發自真心。」

  那年輕人露出了滿意地神情,將唐娜的手放進了新郎的手掌中:「我已見證你們互相發誓愛對方,我感到萬分喜悅,並向在坐各位宣佈你們為夫婦。

  現在雙方交換戒指,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羞澀的新娘和新郎交換了戒指,在掌聲和歡呼裡,深吻在了一起。今天是他們的好日子,也是值得銘記一生的時刻。

  而那個主持婚禮的年輕人,已經悄然消失離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1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7
第三百零七章祝你好運

  大門之外,帶著禮帽的年輕人踏上馬車。

  在馬車裡,一邊的車座已經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低頭看書的年輕人。

  他看上去面目普通,只是五官端正,沒有其他的特點。只有時常眯起的眼瞳中偶爾露出一絲鐵灰色的光,令人心悸。:

  「這樣的手段,未免太溫柔了吧?」他合上書,看向葉清玄。

  「只是小懲薄戒而已。」

  葉清玄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摘下禮帽扇著風:「況且,今天我已經參加了四場葬禮了,起碼讓我參加一場婚禮放鬆一下吧?『華生先生』。」

  華生只是搖頭:「每天沉浸在這種假惺惺的溫柔慈悲裡,作為安格魯所有走私者的管理人,你不覺得你很失職嗎?」

  「真是毫不留情啊,華生。」

  「不好意思,本性如此。」

  華生嗤笑了一聲,「你要是不願意,大可不用將這些爛攤子丟給我。我直接坐船去威爾士,買個莊園養老去。」

  「別啊,威爾士多無聊啊,只有羊,你確定你現在這狀況放得動嗎?」葉清玄攤手,「相比之下,你不覺得阿瓦隆很美好嗎?天天有活兒幹,月月有錢拿!」

  你以為我現在這種狀況是誰害得啊!

  華生嘴唇開闔不知道怎麼回應,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見到有人將話說的這麼無恥,而且還一臉理所當然為你好的樣子。

  許久之後。他沮喪地嘆息了一聲:「葉清玄。我們乾脆打一架吧。我現在真想弄死你……」

  一隻青色的火焰之鳥從他的袖中跳出,發出吱呀的悅耳聲音,說不出的好聽。

  「說實話,我就喜歡你現在一副不喜歡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你這破話是從哪兒學來的?」

  「本性如此。」

  葉清玄如是回應。

  回答他的是一本厚厚地調查報告,摔在了他的臉上。

  「這是你要的東西,對議院的調查。」華生咬著牙:「反正像你這種傢伙一旦輕鬆下來就會攪事,還是去找點東西去操心吧!」

  葉清玄翻身起來。大概的翻了翻,神情就微妙地變化起來:

  「『白鴉』原來是真的存在的嗎?」

  華生淡淡地說道:「議院本身看起來像是一個為大多數人牟利的鬆散聯盟,但其中卻是有主持者存在的。參與者提供資源,領取分紅。而匯聚小半個阿瓦隆的資源之後,那些力量便悄然歸了主持者所有。」

  「借別人家的雞生蛋玩的意思,對嗎?」

  「……這麼說也沒錯。

  雖然以議院中所有人似乎都有自主權,但這只是表象。在偽裝被揭開之後,才會發現,所謂的『議院』也不過是個獨裁機構而已。真正的權利和力量都歸於一人所有。」

  葉清玄看了他一眼。「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你太看得起我了。」

  華生冷笑:「艾德里安家族破落了那麼多年,我又有什麼資本成為主持者?就連那張面具都只是我父親衝擊共鳴失敗之後,不甘心之下,給我的一手爛牌而已。

  真正將我扶植到那個位置上的人,是『白鴉』。」

  葉清玄皺起眉頭:「上一任控制者嗎?」

  華生笑了:「沒錯,甚至為我主持墮落儀式的黑樂師都是他找來的。他為我打開了力量的大門。說實話。我真有點感謝他。」

  「難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他的授意?」

  「不,將議院交給我之後他就消失了。或許他對我想要做的事情樂見其成吧?」華生聳肩,「像現在的你一樣,我曾經悄悄派人追查過他的下落。」

  「結果?」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華生淡淡地說道,「白鴉也好,那群去找他的人也好……都蒸發在這個世界上了。」

  「白鴉一手將為了獲得權力和力量不擇手段的你扶植上了寶座,成為自己的代理人。那麼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定然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葉清玄陷入沉吟:「但整個安格魯被天災毀滅,所有人都被深淵感染,變成妖魔之國……對那個傢伙又有什麼好處?」

  「誰知道呢?」

  華生說。「這個世界上最不少的,就是想要拯救世界的聖者,和毀滅世界的狂人。」

  葉清玄沉默地翻著手中的檔案,許久之後,抬起眼睛:「根據調查,白鴉最後一次公開路面,是在十幾年之前?」

  「沒錯,從那之後,他就選擇了我,潛伏到了幕後。五年之後,便銷聲匿跡了。」華生點頭,「你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只是這個時間,很令人在意啊。」

  葉清玄眯起的眼瞳中閃過一絲冷意。

  那不就是自己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時候嗎?白鴉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察覺到葉清玄心中的陰沉,華生嘆了口氣:「議院現在已經破滅了,所有渠道全都已經被瓜分的瓜分,查封的查封。所有的餘黨都在我們的監控裡,白鴉就算再出現也只能做過街老鼠,再沒有什麼能力攪風攪雨了。

  如果我是他的話,恐怕短時間內絕不會露頭。你現在在做無用功,葉清玄。」

  「無用功總比什麼都不做好的多。」

  葉清玄丟開了檔案:「你讓他們繼續嚴密監控吧,我不信一個大活人能夠就這麼人間蒸發了。等我逮住他的尾巴的時候,就讓他好看……」

  話語中的寒意令華生愣了一下。

  他合上了膝蓋上的書本,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你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教授給你的樂理,你全都看完了嗎?」

  「心像和幻術方面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了。」葉清玄聳肩:「我最近在補習一些啟示學派方面的東西,爭取不要落下短板。」

  華生皺了皺眉頭:「多系兼修到像你這麼奇葩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皇家學派不也是嗎?」

  「皇家學派,也就是安格魯本土的召喚學派,主修的依舊是召喚,只不過是將其他派系的特性賦予了自己的幻獸而已。就像是這樣……」

  華生手中,知更鳥展翅,火焰升騰。

  「我將變化學派中的元素幻化植入了自己的幻獸身體中,極限是九百四十隻。這樣小小的一隻飛鳥,恰到好處的使用的話,焚燬一整棟房子完全沒有問題。也就是說,我一個人就有揮手毀掉一片街區的能力。」

  「誒?」

  葉清玄愣住了,神情欽佩:「聽起來好厲害。」

  「謝謝。」

  華生的表情冷淡,似乎絲毫不感到開心:「在目前的昌盛的主流學派中。佔據主流地位的是變化、召喚和聖詠。

  畢竟一個是戰場樂師的搖籃,一個是研究天災和妖魔性質的駕馭者,還有研究物質生命的聖詠學派,隨著醫學進步、理論越來越紮實,分支也越來越多。

  但是你看看你選修的東西……完美的躲掉了所有現實應用類的學派。」

  他這麼一說,葉清玄才反應過來。扳著手指頭算了半天:「禁絕、啟示、心像、幻術……你說得沒錯誒。這幾個我好像一個都沒學。我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你做夢吧。」

  華生冷笑:「你以為誰都是納貝里士那種換身體跟脫衣服一樣的變態嗎?

  樂師七系中。變化和幻術對立,召喚和心像對立……聖詠和啟示雖然對立的不是很厲害,但想要結合起來可也不容易。

  況且,你本身學了和所有學派都對立的禁絕學派。想要再學新的樂理,不要弄得自己神智崩潰就好。想要學其他學派,等你達到衝擊權杖級之前的『補全階段』再說吧。」

  「……聽起來真是讓人難過啊。」

  葉清玄點頭,卻絲毫看不出難過的樣子:「但我目前的當務之急有什麼區別?」

  「這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啊,葉清玄。」

  華生看著他,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你已經落入百目者的眼中。當你在看著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看著你。當你們兩個彼此觀測的時候。那麼你們之間就建立起了某種聯繫。」

  「聽起來好像很親密的樣子。」

  「對。」華生點頭:「親密到只要出了大結界……他隨時可以在你身邊耳語。

  雖然他現在慘遭重創,一時半會沒辦法管物質界的事情,但等他恢復過來之後,你覺得他真的會放過你?

  你也不想一輩子蹲在阿瓦隆裡不出去吧?」

  葉清玄倒吸了一口冷氣:「所以,我的當務之急就是衝擊共鳴?」

  「對,越快越好。」華生點頭。

  「……」

  葉清玄沉默了半天:「道理我都懂,為什麼進階共鳴在你的嘴裡像是去買個大白菜那麼容易?」

  「難道不是嗎?」華生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的說道:「啊,我忘記了,你才剛剛成為正式樂師呢。」

  「……在這種地方刺激我有用嗎?」

  葉清玄撇嘴,大喊:「停車!」

  馬車停在路邊,葉清玄跳下車去。

  「你去哪兒?」

  「不是說要盡快衝擊共鳴級嗎?」葉清玄回頭看他,「我去找某位前任權杖樂師,教授先生諮詢一下。」

  「哦?」

  華生的眉頭一挑,回憶起那個怨念滿滿的女人,看向他的眼神便分外憐憫:

  「祝你好運。」

  -

  -

  掉進手游大坑,肝活動肝到最後,只差一步就滿破214,結果活動結束了……生無可戀中嚶嚶嚶……沒有人投月票來安慰一下我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1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7
第三百零八章樂師七問

  古宅書房

  「共鳴級?」

  蘿拉淡淡地說:「很簡單啊。」

  「嗯?」

  葉清玄眼睛一亮:「有多簡單?」

  「你不是死了幾次就成了正式樂師嗎?」

  蘿拉斜眼看他:「你再多死幾次不就好了?」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了起來:這個女人,果然怨念深重啊喂!不就是消失了半個月蹲在學校裡放了幾天假嗎?

  「……蘿拉女士,一點小小的心意,還請收下。」

  他嘆了口氣,掏出提前準備好的血包,擺足小心推了過去。蘿拉掃了一眼,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頭,收了起來。

  蘿拉的最大優點就是:見好就收,絕不蠻纏。和這麼精明的女人談事兒就是效率快,除了要大出血之外,簡直毫無缺點。

  「共鳴級的話,對你現在來說太過遙遠。」蘿拉說:「差距並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看待問題的角度。」

  「怎麼說?」

  葉清玄問。

  蘿拉沉吟片刻,忽然問道:

  「你知道『樂師七問』嗎?」

  -

  樂師七問。

  是所有派系的樂師在衝擊共鳴的時候需要遇到的難題。

  相比如此浩瀚的世界,無窮無盡的以太之海,和高遠飄渺的大源……和這一份龐大相比,人類實在太過渺小。

  渺小人類,倘若想要與世界共鳴。撬動以太之海。獲得那無窮無盡的力量的話,那麼就必須先確定自己在其中的『原點』。

  萬丈高樓是平地而起,想要往高處去,那麼必須要有一個基礎。

  只有確定了自身所在的原點,與以太之海形成了對應,才能夠撬動那一份無盡的力量,化為己用。

  因此。樂師們遇到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如何撥開紛繁複雜的迷霧,窺破以太之海,窺見其背後所隱藏的樂理,並從其中找到自己賴以容身的原點呢?

  石心學派的『小源』技術便是由此闡發,將自身的某個器官製作成了煉金裝備,完成了這一過程,暫時得獲得越階演奏的力量。

  但這畢竟是外物,本身依舊需要突破。

  因此,歷代樂師們有過數不清的研究。

  但突破者依舊寥寥無幾。

  如果沒有方法的話。往往十幾個正式樂師之中,可能只有那麼一個幸運兒能夠誤打誤撞,成為一個半吊子。

  這是一個令無數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圈。

  對此,東方人說『以心傳心,不立文字』,西方也有『啟示』和『覺醒』的說法:總而言之。懂的人就能懂。不懂的人,就怎麼都沒法懂。

  想得越多,就越是迷茫,越是不得其解。

  就像是一堵高到看不到頂的牆,死死地攔在了所有樂師的前面。打不破這一面牆,就不得寸進。

  這一堵牆,便被稱為『知見之障』。

  而樂師七問,便是歷代樂師總結出來的,打破這一堵知見之障的辦法。

  簡單的來說,只要想明白這七個從樂師七系的終極追求中衍生出來的命題。那麼必然能夠窺破知見之障、洞覺樂理本質,找到原點。

  換而言之,只要打破知見之障,那麼這七個命題必然能夠得到解答。

  七個問題,分別是變化派系的『世上永恆不變之物』,召喚派系的『無形之物、有形之靈』、聖詠學派的『生死之間』、啟示學派的『未知之處』、心像派系的『何者為我』、幻術派系的『夢的源頭』……

  「夢的源頭?」

  葉清玄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蘿拉:「你確定?」

  「就在你背後書架的第六層,我有上百本有關這個問題的論證,但你最好不要去亂翻。看得越多,你只會越糊塗。」

  蘿拉淡然問道:「難道你有什麼想法了?」

  「不,絲毫沒有。」

  葉清玄垂下眼睛:「只是他對我在夢裡說,他會在夢的源頭等著我……」

  「都這麼多年了,他是死是活,還是讓人搞不明白啊。」蘿拉低下頭,喝著茶:「老師當年究竟遭遇了什麼呢?想不明白……」

  「換個話題吧。」

  葉清玄搖頭:「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沒有說……『禁絕學派』的命題是什麼?」

  蘿拉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憐憫起來。

  「棄絕自身。」

  她說:「禁絕學派所研究的是以太本質,對於他們來說,肉身和自我只是阻礙。你需要捨棄你自己……葉子,我最不希望你選擇的就是這個命題。

  你知道有多少禁絕樂師在這個階段因為樂理反噬而死嗎?其中有人燒成了灰燼,有人氣息斷絕,有人潰散成了水霧……

  在東方,樂師們為了研究這個命題,探索出了一系列技術,想必你也聽說過:屍解、兵解、水火蕩煉屍形法。

  在古代,他們將共鳴級的樂師稱為『仙人』,為了成為仙人,不惜捨棄肉體,可惜,這麼做的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就是禁絕學派最大的關卡,入門的樂師十個裡面沒有一個,而能突破知見之障的人卻百不存一。」

  葉清玄沉思片刻,頷首:「也就是說,我現在想要突破共鳴級,必須要從其中的這四個命題中著手了,對吧?

  未知之處、何者為我、夢的源頭和棄絕自身……不論哪個都不好搞啊。」

  其實當蘿拉說到這四個命題的時候,葉清玄已經反應了過來。這是各大學派的樂理和終極目的中所衍生出來的問題。

  四個命題所指出的方向令他忽然注意到了他以往所忽略了的一些細節和樂理,也令他感覺到異常棘手。

  能夠突破這一難關,就代表著自身對於樂理和以太的研究更近了一層,也就越發接近那個終極。

  只是每個人突破這一難關的方式都各不相同,每個人的知見之障也全然不一樣,貿然使用其他人的方法只能把自己坑到一臉血,徒增困惑。

  「可我還是很好奇啊。」

  葉清玄揉著臉,滿心鬱悶:「沒道理啊,我這麼天才,都還一頭霧水被卡在這裡,怎麼就有那麼多人突破了?」

  「每個人遇到的問題都不一樣,在這個環節,積累越多,雖然最後收穫就越大,但突破起來就越困難。而且……」

  蘿拉停頓了一下,露出詭異的笑容:「你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是靠著這個方法突破的嗎?」

  「還有其他的方法?」葉清玄愣住了。

  「為什麼沒有?」

  蘿拉反問,「歸根結底,知見之障是需要你打破固有思維,脫離本來的桎梏,精神掙脫物質的枷鎖,窺見樂理的本來面目。

  通過這個階段之後,樂師將會徹底掌握樂曲的精髓,令樂曲中帶有自己強烈的個人風格。

  一般情況下,都是困頓多年的樂師在經歷世事變化和感情衝擊之後,忽然頓悟,破除了舊的觀念,踏入了新的世界中。

  因此,只要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那麼未嘗不可以鑽一鑽空子。」

  「什麼空子?」葉清玄眼睛一亮。

  「和聖城中所供奉的聖靈簽訂契約,以精神上的高度共鳴,令自己的視角從自身超拔而出,得以用更高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

  對你言的困惑,對於那些權杖樂師的聖靈來說,不過是小小的塵埃而已,輕而易舉的可以拂去。

  而且,你還能夠獲得相當程度的心音增益:諸如最受歡迎的火焰之聖靈阿耆尼,和它簽訂契約的人將能夠自由地在樂曲的效果中添加焚燒的效果。風神、雷神的雙生聖靈也是熱門選項。

  怎麼樣?這個方法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

  「……為什麼這麼像是黑樂師的墮落儀式?」

  「有什麼不同嗎?

  歸根結底,都是借用了別人的力量而已。」

  蘿拉冷笑:「依靠這個方法的人根本只是繞開了關卡,借用了別人的視角,也會一輩子受到別人的影響。

  對於那些廢物來說,成為共鳴級樂師就是一輩子了不得的頂峰了。真正的力量來自於自己的內心和意志,在這裡耍滑頭的人,注定一輩子無望『權杖』」

  「——對於真正的樂師來說,共鳴級,只是樂師的超拔之路的而已!」

  -

  -

  午後,葉清玄再次回到了學院。

  離開的時候滿心困惑,回來的時候依舊沒有解決,反而多了幾個接下來需要費腦筋去思考的命題。

  對於那四個問題,葉清玄依舊毫無頭緒,所幸:留給他思考的時間還有很長。

  相比連續一整天的抑鬱思索,有個好消息令他的精神終於振奮起來:消失了半個月的校長終於回來了。

  看來議院的手尾已經處理完了,就算是以第五部門的底蘊,原原本本地消化掉議院這個龐然大物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想必這一段時間裡他定然過得不甚輕鬆愉快。

  麥克斯韋的秘書來樂史繫留言說,等葉清玄回來立刻到他的辦公室去。

  就像是他曾經與麥克斯韋約定過的那樣。

  當議院的事情結束之後,他會告訴葉清玄當年葉蘭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會有絲毫隱瞞。

  很快,葉清玄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哦?終於來了嗎?」

  麥克斯韋的聲音傳來:「直接進來吧。」

  葉清玄推門而入,卻發現辦公室裡除了麥克斯韋,還有另外一個人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8
第三百零九章過去的事

  辦公室裡有菸草燃燒的味道,其中似是有旅途的風塵。

  就在麥克斯韋旁邊的沙發上,有個披著灰色帆布長袍的人影。那個人周身的以太如同死水一般波瀾不驚,像是全都被長袍中的黑暗吞噬掉了。

  就像是跋涉千萬里而來,他的手上端著一柄舊煙斗,面目都藏在暗中,模糊不清,正在跟麥克斯韋說著什麼。

  「畢竟有當年的情分在,校長的這一樁差事,我就應下了。」他起身,道別。

  「這就走了?」麥克斯韋挽留:「不如多待一會,明天出發也來得及。」

  「路途遙遠,而且畢竟是一件苦差事,越早出發越好。況且,我來學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久留無益。就不再叨擾了。」

  「那麼,預祝一路順風。」

  麥克斯韋起身送客,旅人摸樣的樂師行進之間毫無聲音,如同漂移一般離開了。和葉清玄擦肩而過的時候,葉清玄分明感覺到黑霧之下的一雙眼瞳從自己的臉上掃過,眼神意味深長。

  「剛剛那是誰?」

  人走之後,葉青玄隨口問了

  「既然他不願意在你面前展露身份,那麼這當然是秘密咯。」麥克斯韋露出詭秘地笑容,招待葉清玄坐下:

  「威士忌?還是白蘭地?我這裡還藏了一瓶下城區最烈的『煤油』,或許你會喜歡。」

  「就沒有非酒精的東西可以喝嗎?」

  葉清玄撇了他一眼,自己翻箱倒櫃找出一罐紅茶來。燒了開水自己泡了。

  麥克斯韋翹著腿看他忙來忙去。也絲毫不管,只是嘿嘿地笑著:「難為你等了這麼長時間,我本來還以為你早就不耐煩了。」

  「反正你就在這兒,跑的了人,跑不了廟。」

  葉清玄在他對面坐定,然後將茶杯倒滿,推到他面前。

  「嗯?」

  「這是給你準備的。」

  葉清玄淡淡地說:「我的問題比較多。做好口乾舌燥的準備吧,校長先生。」

  「……早知道就換個講起來容易點的。」

  麥克斯韋嘆息,端起茶水鯨吞而盡,抹了一把鬍子上的水跡,就像是老劍客喝完了壯膽的酒準備拔劍砍人,

  「好了,開始吧,放心,我會知無不言。」

  「那麼……」

  葉清玄問出第一個問題:「白鴉。是誰?」

  「你知道了他了?」

  麥克斯韋一愣,旋即搖頭:「可惜,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十幾年前,你的父親被聖城宣判為異端,墮落成魔。一時間舉世嘩然。不過你的父親跑得不見人影。結果。蘭斯洛特家首當其衝受到了責問。

  具體的過程我不清楚,上一代的老家主閉門不見任何客人,迫於各方壓力,只能將你們母子流放。從那之後,他就一病不起,在兩年後去世了。

  就在同時,葉蘭舟用自己的權杖抹去了自己的存在。除了身份特殊的人之外,全世界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可惜,過錯已經無法挽回。

  而在其中,對於蘭斯洛特家反攻倒算最為主動。花費了最大力氣的,就是你口中那個被稱為白鴉的人。」

  「原來如此。」

  葉清玄垂下眼睛:「那麼,當年葉蘭舟來到西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一個東方的天人之血,前途無量,未來的權杖,在哪裡都是學派肱骨、家族未來的全部希望。 他為什麼背井離鄉來到這裡?」

  「二十七年前,在東方,諸侯白氏的家主白恆繼位,領兵造反,不顧在國都長安的全家老小。皇帝大怒,殺盡他的滿門。

  可惜長安三日之後就被攻破,他自己的滿門也幾乎被白恆殺絕。

  白家只剩下白恆一個,迫於各方壓力,白恆也留下了皇帝最小的一個女兒,讓她繼承了名義的皇位,改國號為『武』,成為了前無古人的女皇帝。

  從此,白恆便是萬萬人和一人之上的攝政王,天下第一號的亂臣賊子。

  一年之後,葉氏號稱受了女帝密詔,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聯合八路大軍圍困長安五年。最後結果是葉氏被自己的盟友給賣掉,家主的腦袋砍了下來,送給了白恆當做賠禮。

  自此,葉氏被諸侯瓜分殆盡,所有的直系血脈被囚禁到了欽天監,有生之年不得踏出一步……而你的父親——葉氏的繼承者——葉蘭舟,當年二十二歲。

  他不被東方所容,也沒有留在那裡的理由,便孤身來到了西方,想要開始新的生活。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辦法翻過那麼多牢籠和枷鎖。或許對他來說,他想要走的話,就沒有人能攔得住吧?反正,結果是他來到了這裡,如他所願,新生活開始了。」

  麥克斯韋嘆息了一聲:「可惜的是,這裡的新生活並沒有如同他想的那麼簡單。」

  「後來呢?」

  「後來?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了。」

  麥克斯韋笑了笑:「他來皇家學院應聘,成為了一名客座教授,因自己的才華和能力得到了肯定,一年之後,成為了皇家音樂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校長。

  再後來的事情,就像是你所知道的那樣。他認識了你的母親,他們相遇,相識,相知,相愛。最後衝破了阻攔,走在了一起。

  他們的主婚人是我,這是我最榮幸的事情。可惜,我後來卻時常在想,當時如果我反對這一樁婚事的話,後面的那一切是否都不會發生。」

  葉清玄沉默了許久,問:「後面呢?發生了什麼?」

  「蘭斯洛特與皇室幾乎是一體。為了與你的母親成婚。葉蘭舟答應了不少條件,其中一條就是為安格魯效力十年。他答應了,並在皇家研究院中獲得了一個隱秘的職位。次年,他代表皇家研究院,加入聖城的一個研究項目。」

  「聖城?」

  葉清玄沉默:「教團還是樂師協會?」

  「都有,甚至還有更多……靜默機關也參與在其中。」

  麥克斯韋淡淡地說:「這是第三修正法案的成果之一。」

  第三修正法案。

  這是二百年前諸國與教團所協定的隱秘協議。

  根據協議,諸國尊崇每一代的赤之王——也就是教皇——為神在人間的唯一代行者。其言行因果皆無謬誤,維護教團的正當性與不容置疑的神聖地位。

  而作為代價,教團的一切政治屬性被剝離,自此政教分離,一切教士不得參軍、不得從政,不得干擾各國法令,甚至不得收受信徒的供奉。所需資金全部由諸國提供。由教皇居中引導,首腦們組成聖城議會,奠定了聖城為世界核心的地位。

  聖城議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及時成立了樂師協會。將所有樂師統和在其下。

  而當時已經發育成一隻畸形怪物的『宗教裁判所』被裁撤了,樂師們被解除了教籍,歸入了樂師協會麾下的獨立機構『靜默機關』,成為了律令樂師。

  非樂師的神父們回到了教團,組成了注解聖典和擁有最終解釋權的『信理部』。

  從此神的歸神,人的歸人。

  崇高的精神歸於教皇引導。世間的生者服從列王的統御。不論是『形而上』還是『形而下』的一切事物都有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新的秩序誕生了。

  而那個沒有出現在任何現有編制中的隱秘研究機關,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立的。葉蘭舟所參與的研究從八十年前就已經開始。

  聖城議會匯聚了各國所有學者和煉金術師的力量,隱秘抽調了數十名在各個研究領域卓有成就的樂師進入了其中,十六個不同的學派傾巢出動,開始了一項史無前例的研究……

  「——何為天災?」

  麥克斯韋的聲音像是石頭在摩擦,迸射出了熾熱的火星:「那個研究的目的,就是弄清楚,天災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為此,全世界的隱秘力量聯合在一起,秘密地捕獲了一名天災。整個計畫的所有籌備、過程、行動都被封存。除了列國的首腦和教皇之外,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天災?」

  葉清玄愣住了:「哪個天災?」

  「在所有天災之中,最具有特點的便是三賢人、三柱神、四活物與八大現象。」

  麥克斯韋吸著菸捲:「三賢人的行蹤隱秘,甚至沒有辦法證明存在與否。三柱神實在太過龐大,距離人類太過遙遠,難以理解。八大現象……那只是純粹的現象而已,甚至沒有研究價值。因此,最適合的目標無疑是四活物之一。」

  「百臂巨人?」

  一瞬間,葉清玄恍然大悟。

  百臂巨人、利維坦、黑暗地母、影葵。

  在四活物中,黑暗地母不具有確實的形體,無法觀測,深海之主利維坦早已經死去,在復活之前誰都找不到它,影葵看起來最容易,可性質也難以捉摸。

  它生長於全世界的各個黑區中,以太最混亂的地方,本體介於虛實之間,就像是不切實際的泡影,稍微一觸碰,便會破碎。別說撲捉,只是觀測都會引起它的消散。

  因此,最適合的目標,毫無疑問,只剩下了百臂巨人。

  「可是……聖城竟然能夠捕捉到百臂巨人?」

  「嗯,代價慘重。」

  麥克斯韋輕聲說:「據我說知,從八十年開始,存世的十一位聖徒少了四位,東方的九御減員兩名,其餘的參與者無一不是深受重創。上一代的黃之王便是因此而隕落……

  這都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我們成功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9
第三百一十章畢業?

  有些話麥克斯韋說的輕描淡寫,可葉清玄卻能想像到那淡然話語中隱藏的腥風血雨和慘烈犧牲。

  在和天災的戰爭中,哪怕強如三王,也有隕落的可能。權杖級的樂師甚至都無法進入戰場的核心……

  「葉蘭舟,他參與了對百臂巨人的研究?他雖然有才華,但連召喚樂師都不是,只是一個心像樂師而已,又有什麼用?」

  「你忘記了嗎?你父親的稱號。」

  麥克斯韋看了他一眼:「『月吟』,一切異類的淨化者,妖魔的天敵,唯一能夠同時和純白之月和湛藍之月共鳴的人。他是最瞭解天災和人類之間差異的人。如果他不參與那個項目,我反而會覺得奇怪。」

  「……之後呢?」

  「之後?」

  麥克斯韋掐滅了菸捲:「之後,那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樣了。你的父親叛變了,墮入了天災的領域,成為了黑樂師。」

  「這個我知道。」

  葉清玄握緊了拳頭,他看著麥克斯韋,沙啞地問:「是真的?」

  「不知道。」

  麥克斯韋移開視線:「他離開的時候,造成了太大的動盪。整個研究機關都幾乎被毀了。所有資料都被銷毀,所有人也都……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心有困惑:我時常會想,當年那個年輕人是否已經變成了我的敵人。是否有一天,我們會在戰場上相見。

  甚至。有的時候我覺得……他死了才會比較好。」

  「雖然不想認同你。但我也這麼覺得。」葉清玄的話令麥克斯韋愣住了。

  那個年輕人低著頭,藏起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那種只會給人添麻煩的傢伙,早死早超生。只不過,我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麥克斯韋沉默許久,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類無力對過去進行干涉,但如果你想要查清當年的真相。那你就要變強。至少成為權杖樂師之後,才有可能洞悉到其中的秘密。」

  「現在說這樣的話,有點太早了吧。我現在就連共鳴級都還一頭霧水,不要說尋找共鳴的原點,知見之障就足夠讓我煩個好幾年了。」

  麥克斯韋愣了一下,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麼,看他的眼神就變得奇怪了。

  像是看著什麼非人類的怪物,錯愕又見鬼。

  「……怎麼了?」

  葉清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才入學半年啊,葉清玄!」

  麥克斯韋捏著下巴。嘖嘖稱奇:「半年的時間,零基礎成為正式樂師,而且是四系同修……按照學院規定,你已經可以畢業了啊。」

  「呃,啊,誒?」

  葉清玄也愣住了:「畢業?」

  「對啊!」

  麥克斯韋點頭:「皇家音樂學院雖然是六年學制。但實際上。至少成為正式樂師,就已經可以畢業了。要知道,今年的畢業生裡可都還沒多少正式樂師呢!以你目前的成績,畢業四次都夠了啊!不如我今天就……」

  「等等!我、我……」

  葉清玄有些懵,到最後一拍大腿:「我學費可是交夠一年了!還有一半呢!」

  「……」

  麥克斯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下城區那麼多走私生意都給管你了,你現在還缺這麼點錢?」

  「我不管!反正我不畢業!」

  葉清玄躺在沙發上撒潑:「否則我躺到皇宮前面去絕食抗議你信不信?麥克斯韋喪盡天良,學院校長貪污受賄!平民學生慘遭開除!我要去樂師協會的公告板上掛你,送你上頭條!」

  饒是以麥克斯韋的臉皮厚度,碰上這一套也有些楞,他這麼多年來只碰到過畢不了業的。還沒有這種賴在學校不願意走的傢伙。

  「喂,不要鬧,幫個忙嘛。今年的畢業指標還沒湊夠呢,有你這麼一個,我起碼明年才好張口問上面要預算啊。」

  「畢業指標不夠是你自己作出來的好麼!哪個學院的畢業考試跟這裡一樣這麼瞎搞?」

  「……你是鐵了心的不畢業了?」

  「你急什麼?」葉清玄摳著鼻孔,一臉無賴:「我才一年級呢,畢業的事兒等我六年級了再說!」

  「真不走?」

  「不走!你能把我怎麼著?」

  「唔,那就好辦了。」麥克斯韋搓著手笑起來,神情詭秘:「那麼,學院分派給你的試煉任務,你不會拒絕了吧?」

  「……」

  葉清玄頓時懵了,恍然大悟:「你在這裡等著我呢是吧!」

  「不畢業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有逼你。」麥克斯韋無辜地攤手:「要麼畢業,要麼去幹活兒,你選吧。」

  葉清玄咬牙看著他,像是要將這個老貨瞪死一樣。

  「什麼事兒,你說吧!」

  皇家音樂學院素來有『試煉任務』的傳統,就像是其他學院的暑期實習一樣,從樂師協會承接一些簡單的任務丟給學生,讓學生增長一些經驗。

  當然,經常有不良的老師經常將學生當成上好的肥羊,讓他們給自己打白工。比如麥克斯韋這種,上樑不正,帶頭挖坑給人跳……

  「別害怕,這事兒挺簡單的。」

  早有準備地麥克斯韋從櫃子裡拿出一份文件丟給葉清玄:「很適合你,就是遠了一點。」

  「有多遠?」

  葉清玄心裡微妙的有種坑爹感。麥克斯韋想了想,輕描淡寫的說道:「大概坐船五天,坐軌道馬車六天,再步行個半個月那麼遠吧?」

  葉清玄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你乾脆說橫穿整個人類世界好了!」

  「反正都差不多。」

  麥克斯韋攤手,正色說道:

  「羅慕路斯人的事情你知道吧?幾百年前,在羅慕路斯被天災毀滅之後,這群人流浪在全世界各地。幾十年前他們的長者帶著他們在北方建立了一個新的部落。」

  「難道讓我過去代表安格魯雙方締結盟約,永世修好?然後大家互通有無……」

  「要真是物產豐饒的地方,你覺得列國會允許它被一群流民佔據嗎?」

  麥克斯韋斜眼掃了他一眼,「你過去是幫忙救人。

  最近在聚集區忽然爆發了大規模傳染病,當地的教團懷疑這和一個開掘出的古蹟有關,招募一個懂得解譯文字和懂得古代歷史的學者過去幫忙。你只需要過去打個下手就可以了。」

  「傳染病?」

  葉清玄眼睛一亮:「難道是那種會把人變成……」

  「不好意思,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嘖,沒勁。」葉青玄搖頭。

  「你以為所有樂師都像你一樣三天兩頭搞大新聞嗎?!」麥克斯韋勃然大怒:「回去趕快收拾行李給我滾蛋,後天你還在城裡,我就讓第五機關強行流放你。」

  「沒必要這麼著急吧?」

  「嘿!」

  提到這個,麥克斯韋就來氣:「托那位亂來的邪神大人的福,還有拜某個傢伙瞎折騰所賜,阿瓦隆大結界現在還千瘡百孔,簡直形同虛設。

  這兩天皇家樂師為了修理不知道扯了多少頭髮,結果你猜怎麼著?」

  葉清玄心裡咯噔了一下:「這麼著了?」

  「現在坐在這個房間裡的某個人就是最大的干擾源!」

  麥克斯韋的手指頭都戳到葉清玄臉上了:「結界被你一通亂搞,已經把你的波動接入核心了!只要你在阿瓦隆裡,結界根本就沒法修!

  要不是這事兒我壓著,你現在早就因為破壞國家重要安防設施的罪被掛到叛國者之門上去了!你還問我為什麼這麼著急?!」

  「呃……」

  提到這事兒葉清玄其實也挺心虛的,雖然事急從權,但膽子大到敢把國防設施拿來亂改,而且差不多據為己有……也確實有點過分。

  這麼多天過去了,沒人追究,他還以為這風頭已經過去了,結果沒想到在這裡等著自己。

  「好好好,我走,我走!」

  他灰頭土臉的準備回去收拾行李,卻又被麥克斯韋叫住。

  「這個給你。」

  他丟過來一枚戒指,葉清玄隨手接過,發現是一件品質絕佳的煉金裝備,看得出這是安格魯著名煉金工房:『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產品,他搶來的那幾枚防禦戒指和它比都沒法比。

  只是在戒指的內側,伸手摸索的時候卻隱隱能摸到幾個字符。

  「……007‧SF?這是什麼?」

  「我幫你以福爾摩斯的名義在第五機關登記了檔案,以後你在第五機關的編號就是七號。直接對我本人負責。這樣你也算招安了。」

  麥克斯韋輕描淡寫地說道:「出門幫忙辦事兒沒道理讓你一個人全幹。待會兒會有人給你送幾張紙條過來,記好之後就燒掉。那些東西可以調動不小的人力物力,謹慎使用吧,也算是給你的福利了。」

  「這麼方便?」

  葉清玄將信將疑地帶上戒指,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去流浪民聚集區治病救人的任務會用到神秘的第五機關,但以麥克斯韋走一步算兩步的尿性,這裡面的水肯定深得很,說不定就藏了什麼貓膩,也算有備無患吧。

  「對了,那個流浪民聚集區叫什麼來著?」

  出門之前,葉清玄鬼使神差地回頭問了一句。

  「——奧斯維辛。」

  麥克斯韋笑眯眯地說:「一個收容無家可歸的可憐流民們,充滿了和平、友愛和慈悲的地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2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9
第三百一十一章一路順風

  雖然早有準備,但第五部門的人上門的時候,葉清玄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理查?」

  他錯愕地看著這位今年剛剛畢業,據說已經回到老家去的學長:「怎麼是你?」

  「唔,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理查』依舊穿著黑色的制服,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那就叫我理查吧。M先生讓我把這個給你……你看,我說過的,我們挺有緣的。」

  「……」

  葉清玄一陣無語:結果,校規執行隊裡的人,都是第五機關的預備役麼!麥克斯韋的腦洞真是防不勝防。

  打破腦子他都想不到,一個樂師學院裡的學生機構和第五部門有什麼牽扯……

  緊接著,理查走後還沒十分鐘,又有人找上門來。正在手忙腳亂收拾行李的葉清玄頂著一件破毛衣拉開門,然後愣在原地:

  「塞頓大叔?」

  門後,那個幾乎遮住風景的魁梧大漢測過了身,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示意他上車。

  老闆有請。

  -

  「聽說你要去奧斯維辛?」

  在葉清玄對面,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中年死胖子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說真的,大哥你誰啊!

  這是赫爾墨斯?原來那個清秀少年呢!老闆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

  「哎呀,你都認不出來了?看來我變化還挺大。」

  赫爾墨斯摸著下巴上的鬍子茬,嘿嘿笑了起來:「別在意。我最近發育有點快。應該很快就固定下來了。」

  「……」

  葉清玄忍著滿腹的槽沒吐,只得嘆息一聲:「老闆你有何貴幹?」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聽說你要去奧斯維辛?」

  葉清玄傻眼,「我一個小時前才知道,老闆你聽說的還挺快啊。」

  「別管那麼多細節了。」

  赫爾墨斯掏出教團發行的支票本,寫了好長一串數字給他:「既然你去奧斯維辛的話,不如順路幫我帶筆錢過去。我在那兒還資助了一個失學兒童……」

  「老闆,說正事兒行嗎?」葉清玄的表情很複雜。

  「這就是正事兒啊。」

  赫爾墨斯一臉正色:「你就替我過去看看。反正你到了那兒也是研究一些破書不是?空閒的時候多的很!

  你就順帶替我照顧照顧那個小姑娘唄。如果她什麼事兒都沒的話,你就不用管。多餘的錢你就自己留著花吧。

  為了你出門方便,我還幫你訂了一張明天的豪華遊輪的頭等艙呢!」

  葉清玄愣了半天,有些訕訕地感嘆:「是我誤會了,沒想到。頭一次看到老闆你對別人的事情這麼上心啊。」

  「怎麼能算別人呢!」

  赫爾墨斯糾結了起來,望天感嘆:「那可以算是……我的女兒吧?」

  「噗!」

  葉清玄一口紅茶噴出來:「你的什麼?」

  「玩笑話而已,不要當真。」

  赫爾墨斯吹了聲口哨,抬起手:「來呀,塞頓。送客!

  你看你一點禮貌都不懂,人家的毛衣還在頭上呢,你就把人家拽過來了,耽擱了人家收拾行李可怎麼辦啊!」

  葉清玄嘆了口氣,終於有功夫把頭上的毛衣拽了下來。

  果然,好長時間沒穿。有點小了……

  臨末了。赫爾墨斯將他送到門口,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那個懷錶,還隨身帶著吧?」

  葉清玄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胸口,雙蛇時計滴答輕響。

  -

  -

  晚餐,學校外的餐館,慶祝夏爾出院的聚餐。

  剛剛出院的夏爾像是餓鬼一樣狼吞虎嚥,遲來的葉清玄趕到的時候,自己那一份都快被吃光了。

  聽到葉清玄被委派任務之後。亞伯拉罕點了點頭:「既然是協會的委派,那也是對你的重視,我今晚回去準備一下相關的解譯資料和書,你在路上看吧。」

  「要出門?」

  白汐擠過來:「去哪兒?」

  「奧斯維辛,一個小地方,但事情比較急,明天就要走。」

  聽到葉清玄的話之後,白汐頓時有些懵:「你怎麼不早說?我還沒收拾行李呢。」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葉清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掛了那麼多課還想亂跑?先把學分補齊再說。」

  「哦。」

  白汐低下頭,不再說話。

  很快,她放下刀叉:「我吃飽了。」

  不等其他人,她起身離開,門口傳來了摔門的聲音。

  在餐桌旁邊,啃著大骨頭棒子的老費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葉清玄,一臉鄙夷地搖了搖頭,叼起骨頭,跟著跑了。

  夏爾撲哧一聲,嘴裡塞著肉,笑地快要喘不過氣來。葉清玄求助地看向老師,老師只得攤手,對此表示無奈。

  「……」

  葉清玄嘆了口氣,起身追了上去。

  一直跟到樂史系的小樓裡,白汐跑進房間裡,重重地關上門,葉清玄組織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正準備敲門,結果只聽到卡擦一聲,反鎖了。

  「白汐?」葉清玄敲了敲門:「白汐?」

  「裡面沒有人!」

  門後的聲音傳來。

  葉清玄站在門口想了想,搬了張椅子和兩本書過來:我就不信你的門不開了!有本事你一夜別開門!

  然後白汐果然就一夜沒有開門。

  教科書上好姑娘不應該在晚上給男人開門,白汐是個好姑娘,說不開門就不開門,說裡面沒有人,就一定沒有人……

  反正,一夜無話。

  第二天。葉清玄走的時候。在學院門口等了半天,白汐沒有來送自己。

  「大概是生氣你不帶她出去玩吧?」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過幾天就氣消了,等你回來說不定她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但願吧。」

  葉清玄尷尬地撓著臉,拖著一箱行禮,登上馬車。

  -

  -

  只是到了碼頭之後,他卻發現還有預料之外的人在等待自己。

  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馬車上。駕車的位置,車伕抬起了帽簷,看向少年,露出微笑——正是麥克斯韋。

  雖然不知道這個傢伙又發了什麼神經打扮成車伕的樣子,但校長先生那神出鬼沒的腦洞葉清玄早就習慣了。

  「喲,你來送我?」

  「不是我。」

  麥克斯韋搖頭,將一個東西丟了過來,「這個給你。」

  小盒子入手很沉,葉清玄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個黑色的小絨布袋子,袋子中裝著烤制好的菸草,聞起來價值不菲。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袋子旁邊的東西。

  一把熟悉的海泡石煙斗。

  在緘默之眼的觀測中,海泡石煙斗上流動著光芒,分外瑰麗。

  葉清玄愣住了,抬頭看他。麥克斯韋一笑。向著身後的車廂努了努嘴:「她覺得這個很適合你。」

  馬車中,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清秀的側影。

  「……公主殿下?」

  葉清玄懵了,回頭看他:「喂!老鬼,你該不會……」

  麥克斯韋別過頭:「殿下直接用陛下的權限查閱了你的檔案,這可不能怪我啊。」

  葉清玄面無表情地舉起手,給他看自己手上的九霄環珮:「校長,你撒謊的時候,起碼屏蔽一下你的心像好嗎?」

  麥克斯韋頓時有些尷尬,拍了拍腦袋:

  「不好意思,忘了。」

  「麥克斯韋……我要信你。早就被你坑死了。」

  「反正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壞處。」

  麥克斯韋非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而且還一臉理所當然地伸手:「人家趕個大早,辛辛苦苦來送你,還帶了禮物,你難道讓人家空手回去?

  你的回禮呢?」

  「……」

  葉清玄沉默片刻,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後取下了一枚防禦腕輪,放進他的手裡。「雖然不吉利,但我身上一時間能拿出來的東西只有這個了。它救了我很多次,對我意義重大。」

  「你還真是有夠煞風景的傢伙啊。」

  麥克斯韋搖頭感嘆,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他的胸口,語氣意味深長:「算了,有心就夠了。」

  「還有,替我說抱歉吧。」

  葉清玄淡淡地說:「——那個玩意我早就沒了。」

  麥克斯韋愣住了,他低頭看著葉清玄,葉清玄也在看著他。沉默地對視許久之後,他收回視線,長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惋惜。

  「一路順風吧,小子。」

  他齊聲道別,揚鞭起駕。

  黑色的馬車漸漸遠去,那一道來自馬車中的隱約目光也隨之遠去了。

  -

  在碼頭的不遠處,商舖的樓頂,蹲著一隻金毛大狗,遠遠地看著葉清玄的方向。

  在它身旁,白汐抓著樹枝,在地上胡亂地塗抹著。聽到遠處的汽笛聲,她撇了撇嘴:「老費,那個傢伙走了嗎?」

  老費說『汪』,意思是還沒。

  白汐回頭,看到輪船前面,空曠的廣場上,少年孤獨佇立的身影。在他身旁,游輪的船員面色發苦,似乎在低聲勸告著什麼。

  他一動不動。

  汽笛聲第二遍響起。他依舊沒有離開的樣子,只是順著老費的方向,看著白汐,招了招手。他依舊一動不動,像是等待著什麼。

  等不到,就不走了。

  白汐撇撇嘴,哼哼了兩聲,順著梯子跳了下去,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幹嘛啊,死賴著不走。」

  白汐低著頭,不耐煩地嘟噥:「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這句話真不像是她的風格,她從來都是自己玩自己的,管別人去死。聽到她這麼說,葉清玄就笑了:

  「等你送我啊。」

  「哦。」

  白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

  只是輕聲問:「冬幕節也要在外面過嗎?」

  「會很快的。」

  葉清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還有兩個月,冬天結束之前,我一定回來。」

  白汐沒好氣地掙開,將白髮撫平:「這又不用特意給我說。」

  「對不起,這段時間一直沒陪你玩。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哦。」白汐低著頭。

  葉清玄問,「那我走了?」

  「哦。」白汐咬著嘴唇,別開視線。

  葉清玄笑了笑,最後看她一眼,提起行禮向著船上走去,可踏上階梯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的聲音:「表哥!」

  他回過頭,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鑽過了乘務人員的阻攔,跑了過來。

  未等葉清玄反應,她張開手,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她說,「一路順風。」

  葉清玄愣住了,很快,他大笑了起來:

  「嗯,好的!」

  -

  -

  在汽笛的轟鳴聲裡,游輪緩緩地離開了碼頭。

  碼頭上那個白髮的女孩兒和她身旁的金毛大狗漸漸地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

  葉清玄站在船頭,怔怔地凝視著遠處的阿瓦隆。

  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帶著一個箱子,箱子裡裝著幾千塊錢,幾件衣服,還有一條狗。他走的時候那些東西都留在阿瓦隆了。

  這樣想起來真是令人難過,可終究還有自己。

  還有一個擁抱。

  這樣真好。

  哪怕前面有千山萬水也不孤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9
第三百一十二章風平浪靜

  三天之後。

  一片碧藍之中,海天之間,風平浪靜。

  游輪劃破平靜的海面,留下了漣漪,擴散向了四面八方。濕潤的海風吹來,帶著微微的腥味兒,令人放鬆。

  午後的陽光下,葉青玄靠在桅杆上,眯起眼睛看向天空和海洋的盡頭,出神又專注。

  「葉先生……那裡很危險!」

  二副站在甲板上,仰頭看著他,擦著冷汗,陪著笑臉問:「您能不能往下一點?」

  主帆的最頂端,葉青玄靠著桅杆,低頭看了他一眼。

  「不用管我。」

  他說,「讓我一個人待著就好。」

  「好、好的。」

  二副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嘆了口氣:正式樂師果然一個賽一個的奇怪,他喜歡在那地方待著就待著吧,只要別出事兒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船長那邊自己要怎麼應付了,只要別再像上次一樣被臭罵一頓就好了。

  他苦著臉準備回艙去,卻聽見頭頂傳來了聲音。

  「還有……」

  那個年輕人凝視著遠處的海風,淡淡地說道:「廚房裡的鍋爐快炸了。五分鐘內讓修理工過去,還有救。」

  「嗯?」

  二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衝進船艙裡去了,大呼小叫。

  很快水手中一陣騷動,最後一陣瑣碎的聲音之後,幾個灰頭土臉的修理工從船長室裡走出來,很明顯。剛才被暴脾氣的船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只是。當他們抬頭看向桅杆頂端時,眼神便敬畏了起來。

  在天空之中,那眯眼假寐的少年指尖,有宏偉莊嚴的旋律在迴蕩。那氣勢恢宏的迴旋節律蕩漾在海風之中,響徹了四面八方,傳到更高的天空上去了。

  難以聽聞。

  只有無以計數的水汽絲線從葉青玄的手中擴散開來,向著四周延伸。千絲萬縷的朦朧水汽交織出了綺麗的光芒,讀取感應著方圓數海裡之內的的一切變化。

  此時此刻,方圓數海浬之內的一切變化,都在葉青玄的掌控之中。

  《波萊羅》——第十節!

  那水汽絲線隨著他的呼吸而律動著,它們糾纏在龐大的船上,擴散進了海中。隨著船隻的行進,便在海面上留下了細密的漣漪。

  漣漪交織在一起,如同心跳。

  那節奏規律又嚴謹,每秒鐘六十次。不多也不少,精確到了纖毫之間。

  漣漪雖然細碎,但是擴散得卻快的不可思議,一直延伸到極遠處,很快,又帶著反饋的波紋重新回到了葉青玄的手中。

  一去一來。構成了一個循環。簡練而快捷。

  桅杆上,葉青玄忽然睜開眼睛,沙啞地聲音順著念線眼神,迴蕩在艦橋中:「舵手做好準備,小心九點鐘方向的瘋狗浪,兩分鐘後接觸。」

  艦橋中一片忙碌,掌舵的大副一陣手忙腳亂,調整方向。很快,就像是葉青玄說的一樣,在九點鐘的方向。平靜的海面上驟然湧現出了一陣激浪,捲向了船隻所在。

  若是在以往,舵手只能試著滿帆加速,躲開衝擊的正中,或者被動躲避。只是這一次有了提醒,船隻早就調整好的方向,正面迎著瘋狗浪衝了過去,摧垮了浪潮,也躲過了最好的衝擊。

  直到現在,船艙中才一片驚嘆的聲音。

  「謝謝先生!」

  很快,二副便眉開眼笑地爬上了桅杆來,專程道謝,還送了一瓶轟酒上來,明顯是專程從船長的冷庫裡取出來的,還帶著冷氣。

  「這是船長的謝禮。」

  「酒就不必了。」

  葉青玄說「我還要多謝船長願意開放船上的大型觀測以太球給我呢。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能幫上忙就好了。」

  中年的二副是啟示派系畢業的節律級樂師,專門負責觀測,在船上混生活。

  在聽說葉青玄是最近剛剛被陛下授勳的大師亞伯拉罕的弟子之後,一路上慇勤無比,端茶倒水捶肩揉腿,簡直無微不至。

  在葉青玄提出看看船上的以太球的想法之後,他猶豫了半天,還是去找船長分說了。雖然二副被船長罵了個狗血噴頭,但在二副的分說和保證之下,最終還是開放了一個外來權限給葉青玄。

  忽略掉二副的保證,光是一個正式樂師的要求,就足夠他慎重考慮了。

  剛開始他還一臉緊張地怕葉青玄亂來,很快,他就為自己做出的明智選擇而感覺到慶幸了。

  明顯,有了葉青玄那甩出二副不知道多遠的觀測力,還有解譯反應速度,船速這兩天快了百分之六十,而且什麼風浪都沒遇上過。

  原本二十四小時緊繃神經的漫長航行,此刻變成了輕鬆十足的度假之旅……船長做夢都快笑醒了。

  如果不是懾於葉青玄的樂師身份,他估計就讓葉青玄直接在艦橋打地鋪,二十四小時幹活兒了……

  「讓船長少喝點酒吧。」

  葉青玄扶了一下自己的單片眼鏡,凝視著遠處的海平面:「再過幾個小時,離開黃區,進入紅區之後,我的感應範圍就要縮水了。」

  和陸地上不同,海上的,以太區域是如同潮汐一樣不斷地變動的。

  大部分是稍微有些混亂的黃區,有的時候會變成靜默航行的紅區,有些地方則是濁浪滔天,是不可接近的黑區。

  倘若不小心闖入那裡,遊船只能徹底停機,祈禱能夠有萬一的可能隨著海浪飄出去……

  否則,便只能永遠沉淪在其中,成為幽靈船之一。

  因此,海上航行的船必須定期靠岸,或者在海上,通過燈塔,從聖城那裡獲得最新的星見海圖,躲開海上複雜的以太亂流,從潮汐和以太之中尋找到最穩定的道路。

  聽到葉青玄這麼說,二副掏出自己的小型以太球,連接艦橋中的中樞,掃了一眼便鬆了口氣:「按照我們的航速,通過那一片區域只要半天而已,葉先生不用擔心。」

  葉青玄點頭:「嗯,你下去吧。」

  二副猶豫著,低聲問:「午飯的話……」

  葉青玄專注地凝視著遠處的海平面,似是沒有聽見。

  在單片眼鏡之中,那種眼神彷彿倒映著什麼真理,便折射出淡漠而久遠的輝光。

  二副愣了一下,敬畏地收回視線,不敢在多說什麼,躡手躡腳的爬下去了,只是吩咐廚房加班,隨時準備好食物,不要怠慢了大人。

  -

  其實,葉青玄只是沒有聽到而已。

  他在思索。

  從阿瓦隆到奧斯維辛,要坐船五天,自西向北,繞過勃艮第之後,再自北向南,坐有軌馬車一週,最後再走半個月的路。

  幾乎繞著人類世界小半圈,真是前所未有的遠門。

  距離阿瓦隆越遠,以太的力量就越是活躍。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葉青玄能夠感覺到一種錯覺:自己的身體不斷地釋放出細碎的聲響。

  就像是桎梏不斷地打開了,力量在源源不斷的提升……

  隨著以太密度的增長,和離開結界的壓制,原本被壓制著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恢復。在足足提升了三分之一左右之後,竟然還有更大的提升空間。

  雖然那種力量波蕩、飛速提升的感覺不錯,但葉青玄為了令它穩定下來,強行壓制在了超出原本三分之一的程度,然後逐步一點點的放開。

  超過這個閾值,他對以太的精確控制就會降低。

  或許有的樂師會因為力量的提升而欣喜若狂,可這對強調精密控制的葉青玄可絕不是什麼好事,他只能全力去控制。

  幸好,心臟中的小源提供了絕佳的輔助。

  雖然離開阿瓦隆之後有點虛弱,但很快便在海量以太的修復之下恢復了正常,還幫助葉青玄壓制住了暴漲的力量。

  沒有了結界的壓制和桎梏,在力量飛速提升的同時,他對以太的感應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敏感起來。

  這是絕佳的機會,在重新穩定下來之前,他有充分的機會去重新構建樂理,探索樂師七問之中的命題。

  一連兩三天了,他都在思索。

  樂師七問,其實是樂師對樂理的總結。

  只有真正地掌握了樂理的變化和學派的本質,深入地理解和探尋,才能夠對問題作出解答。

  相較以前漫無目的尋覓,當指出了一個問題之後,他便發現了許多未曾注意到的地方,還有原本認知中的模糊地帶。

  這是殘留在基礎的漏洞。

  七個派系的樂理就像是一張大網,從不同的方向出發,延伸向了同一個目的地,彼此糾葛交錯。在這過程之中,樂師七問所代表的,正是各個學派的關鍵節點。

  『未知之處『、『有無之間』、『夢的源頭『、『棄絕自身』……

  就在反覆的樂理解讀中,他發現,幾個命題之間的距離彷彿彼此縮短了,漸漸融合在了同一個方向,被某種力量隱約貫通了起來。

  那種力量向葉青玄表明,這幾個命題,都是在同一條至關重要的軸心之中的!

  而那種力量,來自血中。

  葉青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透過緘默之眼,他能看到帶著銀色以太屬性的血液在無聲奔流,彼此激盪,便迸射出隱約的閃光。

  「天人之血……」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2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9
第三百一十三章海霧

  「天人之血……」

  葉青玄能感應到,隨著自己進階正式樂師,天人感應過後,血脈中那被封印了漫長時間的力量便近在咫尺了。雖然在葉蘭舟的暗示封印之下,始終無法彼此察覺,但依舊產生了某種影響。

  時常在葉青玄半夢半醒之間,便能感受到本能的衝動。它在催促著他盡快去進階共鳴,重新掌握天賦。

  以及,最重要的。

  「織夢者?」

  葉青玄呢喃著那個九霄環珮中出現的稱謂,那是他天人感應之後越發清晰的指引,一個他未曾聽聞的進階。

  從古代到現在,隨著樂師之路的細化,哪怕是同樣的派系中,也有樂師側重不同的方面。進而誕生了如同煉金術師一樣的專精了某一領域的分類,相較於尋常的樂師自然有所長處,但都需要不同的進階。

  比如被稱為安格魯學派的皇家樂師,便是在進階正式樂師的時候同時融合了召喚和變化派系的樂理,掌握了元素與獸性之間轉化的奧秘和技術。

  而相比其他的進階,織夢者的進階要求卻尤其高。

  簡而言之,不到共鳴級,想都不要想。

  而且在進階共鳴的時候,一定要依據理論將自身的『原點』錨定在某個特殊的地方。只不過,葉青玄覺得要達到它的要求,不是一般的困難。

  因為它的原點位置——是會移動的!

  介於虛實之間原點,飄忽在九層以太之海中。忽而上行。忽而下潛,跳躍在不同的階層之中……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葉青玄簡直想要吐血,越想越見鬼,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邪門的原點,簡直違反常規。

  越想他越想不通,到最後。乾脆先把這個問題丟到一邊。

  他決定放鬆一會,先把老師給他準備的資料看了再說。

  那都是有關羅慕路斯的研究。

  在到地方之前,起碼要瞭解各大概才行。

  -

  羅慕路斯人的文明最早起源河岸領域,發展到上荒漠和綠洲之中——底比斯——那裡是人類最原始的文明發源地之一,古代的底比斯學派就是在那裡誕生的。

  隨著神話中的三座黃金之城的毀滅,文明流散向了四方,遺民們建立了諸多城邦。

  最終,被大源所引導的英雄‧埃涅阿斯離開了故土,在新的沃土上建造了狼之城。統一了所有城邦,創造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這就是羅慕路斯。

  百年的時光,羅慕路斯王國光輝萬丈,誕生了諸多傳說之後,又在天災的侵襲中被毀滅——『白銀之潮』將那裡推成了平地。

  從此,倖存下來的羅慕路斯人被天災的氣息感染。流浪在四面八方。被視為下等民,妖魔之子……流離失所。

  直至流浪民最終尋找到一塊荒涼的土地,定居在那裡。有人稱其為『奧斯維辛』,在古代羅慕路斯語中,其意為『天堂』,真是絕佳的反諷。

  古代歷史的資料和樂章讀起來很費力,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而很快,葉青玄的閱讀停止了。

  他合上了書,低頭看向下面,下面的船員們開始忙碌了。

  汽笛中斷。警鐘落地,鐘舌被取下,兩體小心地拿著棉布裹好。所有乘客們都被請進了船艙中,機輪艙熄火,被捆起來的巨帆放了下來,整艘船開始憑藉著風裡航行。

  整個過程有序而繁忙,速度飛快。

  很快,整個甲板上,便在沒有聲音了。

  葉青玄扯著繩子落下來,看向身旁的人。

  「我用不用也進去?」

  「不用了。」

  中年的船長有一張典型的阿斯加德面孔,棱角生硬,眉骨高聳,看起來陰沉又冷峻,不近人情:

  「還有一個小時進入紅區,乘客們付了錢,我們就要操心他們的安全。

  可葉先生這樣的樂師自然是用不著我們操心的,倒不如說,假如有什麼意外的話,這艘船要靠葉先生來關照了。」

  說著,他取出了自己的銀煙盒,向葉青玄展開。葉青玄搖了搖頭,取出自己那一枚還沒有用過的煙斗。

  「好東西,被包養的很好啊。」

  船長的眼神羨慕起來:「煙絲可以分我一點嗎?」

  葉青玄笑了笑,分給他煙絲:「氣氛這麼嚴肅,我也有些壓力了,船長先生不緊張嗎?」

  「放鬆,我們用的是民用的安全路線,只是穿越紅區而已,只要安靜一些就不會有事,習慣了就會好。」他嫻熟地捲起煙絲點燃,愜意地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讚許地頷首。

  「船長先生很瞭解黑區嗎?」葉清玄問。

  「嗯,不小心擦過一次邊。」

  船長點著頭,「那場景真可怕,我到現在還忘不掉。只是和礁石碰撞了一下,整艘船都像是活過來一樣,在黑區裡歌唱,所有人都……」

  有水手接近了,他閉口不再說話。

  他不願意自己的話被無關的人聽走,與其說是保密,倒不如說是為了這些水手好。畢竟,不是誰都能受得了那些荒誕的故事和恐怖的傳聞。

  接近的水手看了一眼葉青玄,壓低了聲音:「船長,你來後面看看,有點東西……」

  葉青玄皺了皺眉。

  在接近紅區的時候,他便收攏了感應範圍和精度,避免自己收到混亂的干擾。在水手過來之前,他只是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順著海流飄過來了,被他當做了海上常見的雜物。

  聽到他這麼說,他眯起眼睛感應,旋即頷首:

  「船長。你確實應該過去看看。」

  聽到葉青玄這麼說。船長的眼神頓時嚴肅起來,帶著人走了兩步之後回頭看他:「一起?」

  葉青玄點頭跟上,趕到的時候,看熱鬧的水手已經被大副趕走了,只剩下兩個人留在原地。

  船長按著欄杆低頭看向側面,翻滾的深藍色海流中,有什麼東西飄了過來。在水波的翻湧之下輕輕地撞擊著側面的船身。

  好像是一位彬彬有禮的客人在叩響大門。

  是碎片,某個救生船的碎片,只剩下翻過來的船頭,像是死去的鯨魚一樣在海面上欺負。就在露出水面的船底上,還有一具被水泡至腫脹的屍體。

  他是被釘在船底的。

  一根原本救生船上的船釘被什麼人拔出來,又穿過了死者的手背,將他整個人都釘在了破碎的船底,半身浸泡在水中,讓他隨浪漂浮。又不至於力竭之後沉入水下。

  「是自己釘的……」有水手輕聲說。

  在遇難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快要沒有力氣抓住船了了,便將自己釘在船上,祈求一條生路。可惜,生路沒有眷顧他。

  海鷗啄走他的眼珠,只剩下一雙空蕩蕩的眼洞對著遠方。望眼欲穿。

  葉青玄收回視線。

  還沒有進入紅區。就看到了這樣慘淡的場景,著實在他的預料之外。

  大副低聲問,「船長,這個……怎麼辦?」

  在船尾,船長抽著煙,沉默了好一會,悶聲說:「還傻愣著幹什麼?人都死了,難道還要撈上來祭拜一下?繼續吧。」

  他轉身離去。

  於是,船隻繼續航行。

  -

  -

  半個小時後,依風而行的船終於緩緩地接近了紅區的範圍。

  葉青玄能夠感覺到海洋和風中的以太已經近乎飽和了。

  在樂師的感應中。彷彿駛入了群星的世界,穿過了一片片燦爛的雲霞,每一口呼吸都隱隱地掀起了閃光。

  「起霧了。」

  葉青玄站在甲板上,凝視著遠處海面上氤氳的霧氣。

  很快,濃厚到看不清十指的霧氣,帶著濕冷的氣息,將船吞沒了。

  一片黯淡的慘白色中,甲板上的水手們都戴上了呼吸器,就連也葉青玄也戴上了那個好像是豬鼻子一樣的面罩。

  戴上之後,呼吸雖然艱難,但在沒有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了。

  起霧之後,海上便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感應中的海面空空蕩蕩,一片寂靜,遠處有悠遠的潮聲,一切正常。葉青玄轉身回艙,準備繼續看書,可走了兩步之後,卻愣住了。

  掏出書,按在了書背上。

  是濕的。

  「幻術……」

  他輕聲呢喃,尾指微微一顫:「有人在這裡布了幻術?」

  經歷了上一次的『失火』之後,老師雖然明面上沒有說什麼,從那之後所有的資料都做過防潮和防火處理。火燒不燃,哪怕是丟進水中好幾個小時,再撈出來也依舊是乾燥如新。

  ——他直接從禁絕學派上斷絕了燃燒和浸水的前提,拒絕了性質的變化。

  那麼,既然如此的話。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霧氣,是否真正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呢?

  他沉默思索了許久,彈指,沉寂的波萊羅之網被喚醒了。

  在長期以來,有意陸續增添了許多『啟示學派』的樂理之後,原本沒有學派特點的波萊羅也漸漸地蛻變為了啟示學派的風格。

  捨棄了其他方面的增益,變成了純粹的探索和讀取。

  伴隨著輕盈的旋律,水汽念線重新被喚醒,隱隱的月光從其中亮起,在葉青玄的眼中,大霧頓時變得如夢如幻,綺麗又飄渺了起來。

  這一場景雖然瑰麗,但葉青玄卻不敢亂看,看得越多,自己就被幻術侵蝕的越深。他現在只是看出了幻術的存在,但是卻無法破除。

  一旦樂師到了正式樂師的程度,一切樂章的結構都會蛻變,具有了完整的結構,效果的穩定性和往日相較不可以道裡計。

  尤其是幻術詭異,倘若不明悟其核心和源頭的話,亂搞只會越陷越深,到最後分不清真實和虛幻的區別,任人宰割。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4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20
第三百一十四章支點

  長久以來,樂師們對幻術的破解一直就是兩條路子。

  以力破局,不論你什麼幻術,我變化學派用樂理構成公式,直接一個大火球砸下去,整個地形都沒了,依附於現實的幻術自然不攻自破。

  可對葉青玄來說這是扯淡。

  他完全不會變化派系的樂章,從來都不擅長對物質的干涉和影響。而且船上還有這麼多無辜的人,他根本下不了手。

  用硬的不行,那只能走技術了。

  變化學派的核心是公式,召喚學派的核心是獸性,聖詠學派的核心是『四液平衡』……心像學派的核心是『意向』。

  而幻術學派的核心,是『支點』。

  任何幻術,都是需要支點的,否則無從構建。

  只要將支點找出來,那麼幻術不攻自破。

  在面具之下,葉青玄眼眶上的緘默之眼微微亮起光芒,接入了水汽念線,自發的分析和統和起了其中的數據。

  這一件罕見的輔助型裝備是啟示學派的至寶,有了它,就相當於隨身帶著一個正式的啟示樂師。對於幻術的解譯和勘探自然輕車熟路。

  只是,幻術之境中,隱隱地歌聲響起,如同塞壬的歌唱。

  和那擾動白霧,化虛為實的歌聲相比,當年下水道裡廝混的鬼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垃圾!只是瞬間,整個船隻便陷入了混亂之中。

  船艙中隱隱傳來了乘客們的尖叫。

  「小心海裡!」大副驚聲說:「海裡有東西。」

  海水如同沸騰一般地翻滾起來。

  水手們也失控了,發狂地揮舞著武器。砍向面前隱隱綽綽的霧氣。霧氣中一個個猙獰的身影浮現。那是慘綠色的魚人,那些足足有兩米餘高的魁梧魚人從幻象中走出上,爬上船舷,嘶鳴著開始進攻。

  在他們的手中,抓著生滿了鐵鏽的鐵條和刀劍,鱗片如同甲冑。刀劍劈上去只能留下一道白印……有幾名背後生長著倒刺的臃腫魚人踩著不堪重負的甲板,衝向了葉青玄的所在。

  葉青玄一愣。迅速抽身後退。

  雖然明知道是幻術,但這時候放任幻術攻擊之極,就是任由自己在幻術中沉溺的越來越深……自己和幻術的互動越多,那麼掙脫的希望就越渺茫。

  不遠處,噗通一聲。

  二副在撤退的時候劃了一跤,摔倒在地上,頓時好幾隻魚人興奮的衝了上來,將他就地按倒,大口地啃食起他的身體來。

  他痛苦尖叫。向少年伸手:「救我!葉先生!我……好痛……」

  葉青玄咬著牙,不為所動。

  他根本不敢任何輕舉妄動,甚至不敢確定那個二副是不是幻術變化出來令自己意志動搖的。他只能加快速度,全力地配合著『緘默之眼』的解譯。

  在二副腦死亡之前,解除這個幻術,他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否則別說他。就連自己都自身難保!

  就在解譯的同時,他的腳步不停,躲過了數名魚人的圍攻,退入水手們的防禦圈中。可緊接著,一把刀劍從背後刺來……

  那些水手們眼瞳血紅,看著自己,眼瞳中卻倒映著一隻猙獰怪物的樣子。

  他們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葉青玄劈手砸落,強行從水手的手中奪下了劍,猛然斬向身旁,船帆的繩子被斬斷了。機輪迅速旋轉,葉青玄趁勢抓住了身旁急速上升的纜繩,升上了桅杆的頂點。

  很快,天空的迷霧中便浮現了出一個個厚重的陰影。

  鷹隼的嘶鳴聲傳來。好幾個模糊的人影浮現在厚重的霧氣裡……鷹身女妖!

  還真是不讓自己喘口氣啊!

  葉青玄咬著牙,眼神陰沉:這個幻術,絕對是有操縱的樂師存在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襲擊這一艘船,但那個傢伙的如意算盤,恐怕絕對在自己這裡打不響!

  他頭都不抬,全力展開波萊羅之網。

  短短的幾個彈指,鷹身女妖便撲面而來,可他眼中亮起一道寒光:幻術的支點,終於被找到了!

  「原來如此……」

  他猛然摘下了臉上的防潮面具,握緊。

  指尖雷光迸發,將它焚燒成了灰燼。瞬息間,虛空中一聲破碎的輕響,鷹身女妖,猙獰魚人無聲地消失了。

  ——這就是幻術的支點!

  濃厚如實質的腐臭霧氣蠕動著,驟然嘶鳴了一聲,消散了。

  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被濃霧裹挾的船已經漸漸地偏離了航道,進入了某個詭異的海灣之中。

  在遠處的礁石上,有隱隱綽綽的影子在輕聲歌唱,在船的周圍,水花響動,有什麼東西興奮地圍著船游動著,發出童稚的笑聲,分外詭異。

  葉青玄冷哼,緘默之眼鎖定,看到了那些黑影的真正摸樣……那是一隻隻已經完全妖魔化了的塞壬女妖。

  可葉青玄的視線旋即收回,落向了下方一片混亂的船上。

  重點在這裡。

  能夠將支點藏在自己的防潮面具裡,很明顯,那個幻術樂師是船上的乘客,甚至就潛伏在其中。

  看來,有人費盡心力地藉著這個機會,激發了幻術,先是令所有人失控,緊接著引導著這一艘船投向了這群海中魔物的巢穴。

  而且,從進入紅區之前那一塊救生船碎片來看,恐怕已經不止一次了……

  「——原來是你!」

  順著支點的引導,他的眼中光芒電轉,瞬間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手中的九霄環珮彈出,雷電迸發,從天而降!

  轟鳴中,早有防備的船長身體詭異地一扭,就地翻滾,竟然躲過了葉青玄的襲擊。

  「竟然……被發現了?」

  凝視著從天而降的葉青玄,他臉上頓時露出了古怪地笑容。葉青玄皺起眉頭:「你竟然還是人類?」

  「沒錯啊。」船長點頭,認真地回答:「我當然是,否則我怎麼去做他們的船長呢?」

  「看來是我看走眼了,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幻術學派的樂師。」

  葉青玄面無表情地踏前,「費盡心思,將所有人引到魔物的巢穴裡……為了什麼?」

  「沒辦法啊,養孩子很不容易的。」

  船長嘆了口氣,回頭,看向船舷下面,那些如同孩童一般怪笑的東西,神情無奈:「尤其孩子們比較多,餓啊,真餓啊……

  孩子們每天對你說,爸爸我餓,爸爸我好餓,我想要吃肉……我只能畫點功夫,給孩子找肉吃。」

  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陰笑起來:「哦,對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黑區的事情嗎?過程一言難盡,但有些事情,不就是這麼的發生了嗎?

  你要學會接受它,像我一樣。

  說實話,本來計畫萬無一失,可惜,之前,忽然多了一個你。恐怕這就是百密一疏吧,就連拒絕都沒辦法……這是你的不幸,葉先生。」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在他背後,湧現出一個詭異的虛影。就像是某種古怪的無殼貝類在憑空蠕動,釋放出了隱隱的波動,令大霧憑空波瀾起來。

  那是海洋中諸多死去的生靈在以太界中所孕育出的詭異妖魔——『蜃樓』,它時常通過自己的契約者出現在物質界,以大霧和幻象展開力量,吸引無知的人沉浸在環境中,任由自己吸食,直至最後,變成一具乾屍。

  「抱歉啦,葉先生。」

  船長大笑了起來:「我的幻術已經展開了,希望你不要做無謂的舉動。等孩子們吃飽之後,我放你離開如……」

  轟!

  話音未落,葉青玄的手杖上迸發雷光,雷光在空中尖銳的轉折,猛然鑽向了船舷下面,撲向那些童稚笑聲。

  笑聲戛然而止,緊接著變成一聲垂死的尖叫。

  船長的身影一陣飄忽,面容呆滯:

  「我的……我的支點……」

  「雖然你很辛苦地說了那麼多話來吸引我的注意力,可惜……」

  少年的手杖猛然在在甲板上一頓,鋼鐵碰撞,迸射出尖銳的聲音:

  「——廢話,太多了!」

  嘎嘣一聲,琉璃破碎的聲音響起。隨著支點的毀滅,搖搖欲墜的幻境徹底分崩離析。

  雙重幻術。

  在一層幻術的基礎上籠罩上了另一層幻術,以幻境中並不存在的某個東西作為下一層幻術的支點。只有專精幻術的樂師才能夠製作出來的精巧陷阱,飽含殺機。

  在敵人破除一層幻境之後,誰會料到,自己依舊被束縛在幻境之中呢?

  其中的精巧和慎密簡直令人歎為觀止,至少以葉清玄的能力,決計無法脫離幻術樂章本來的範圍,構建出如此大體量的幻象。

  可惜,對手最錯的一件事是,製造出的幻像是妖魔……

  一個和蜃樓共鳴的幻術樂師,天人之血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你開玩笑呢!

  隨著噼啪的劈裂聲,周圍詭異的海灣和塞壬、模樣詭異的船長還有它背後的妖魔虛影蜃樓統統都消失了。

  時間像是一瞬間在飛速後退,而剛剛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恍惚。

  海上沒有大霧,萬里無雲,陽光燦爛。

  船隻還停留在紅區之外,時間是進入紅區半個小時之前。葉清玄和船長站在船尾,身旁的水手們竊竊私語,船長依舊皺著眉頭深思。

  時間剛剛過去五秒鐘。

  氣氛一片平和,看不出任何問題。

  「除了你。」

  葉清玄隨手從身旁的船員手中撈起一具彈射型魚叉,對準了船舷下方的的救生船碎片,在救生船的碎片上,一具被泡至腫脹的屍首還在望著他。

  空空蕩蕩的眼洞中一片漆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7: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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