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37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8
第二百六十五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便狂熱起來:「想想吧!福爾摩斯先生,欺騙一位貨真價實的神靈,這是多有挑戰的事情?

  阿瓦隆之影對它來說是一個盲區,在這裡發生什麼它都不得而知。假如你願意和我合作的話,那麼我們必然會獲得勝利!我會贏得自由,你也會獲得力量!

  雙贏,不是嗎?」

  「你已經瘋了啊……」迷霧中,少年輕聲嘆息:「抱歉,雖然我認同你的驕傲和動機,但請恕我拒絕。」

  這一次,他沒有用幻音術,而是親自回答。

  或許,這是某種程度上的尊敬。

  「無需抱歉。」

  納貝里士眼眸低垂:「抱歉的應該是我,我要用你這一份尊重殺死你了。」

  他周身的以太一陣鼓動,正待催動力量,將敵人徹底絞殺。可手中那一滴為他指引方向的鮮血卻驟然熾熱起來。

  其中滲透出一絲清冷又死寂的光芒。

  瞬息之間,那一滴血彷彿化作了灼熱的熔岩,月光燒灼著他的手掌,嗤嗤作響。穿透了他的掌心落在地上。

  而他的掌心,赫然出現了一個貫穿的孔洞。

  納貝里士本能地試圖接續斷絕的樂理聯繫,卻發現自己的一切感應都被那光芒切斷了!

  他錯愕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在孔洞的旁邊,肉芽飛快地蠕動著,卻無法彌合傷痕。他抬起手掌,湊到眼前。端詳著那個貫穿的傷痕。

  竟然被他扳回了一局?

  透過手背上的孔洞。依稀能夠看到他嘴角勾起的驚喜笑容:看來,這一場獵殺,開始變得越發有趣了!

  最後一場任務,有這樣一個敵人,真是太好了!

  -

  -

  寂靜的迷霧像是一個黑暗的叢林,三步之外,再難分辨。

  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陰冷。充滿殺機。就像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獵場。

  獵人和獵物彷彿又回到了平等的起跑線之上,在黑暗中磨礪著牙齒,尋覓著敵人的破綻,然後……一擊制敵!

  「希朗曾經說過,漫長的苦行中有苦果等待。我特別喜歡這一句話。」納貝里士忽然揚聲問,「福爾摩斯先生,你讀詩嗎?」

  「從不。」

  迷霧中的回應短暫又飄忽。

  於是,納貝里士悵然地點頭,「看來你不是喜歡文學的人。那麼對生命呢?對生命你怎麼看待?」

  「真誠可貴。」

  「說的真好。生命可貴!為了生命,一切都不算委屈。」

  納貝里士笑了,彷彿擊節讚歎:「那麼,福爾摩斯先生,我願意後退一步:而你,願意離開阿瓦隆之影。再也不會來嗎?」

  「抱歉。不能。」

  「沒什麼可抱歉的,沒什麼。我早知道你會這個回答。」

  納貝里士彎腰,從腰間摘下鐵盒子,將裡面的配件一個一個地挑出來,擺在手中,仔細端詳篩選著,口中如同閒談一般地說道:「你知道麼,你很有名。很多黑樂師都知道你。」

  「哦?」

  「正常人覺得你像是黑樂師,黑樂師覺得你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但毫無疑問,你是有理智的那種。有理智的人太少了。我很喜歡這樣的人,因為一切都可以談。」

  他沉默了片刻,突兀地問:「說實話,你很合我的胃口,你有興趣做我的學生嗎?加入我這一邊來。三十年之後,我保證,你的力量,至少可以上前十名的通緝榜……」

  迷霧中,少年似是錯愕,許久之後輕聲笑起來:

  「我有老師。」

  「是嗎?那太可惜了。」

  納貝里士長嘆,看著手中拼裝完成的配件:「你的老師,一定沒有教過你——通緝榜單上的傢伙,究竟有什麼絕活。」

  嘭!

  葉清玄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血氣上頭,險些踉蹌栽倒在地。

  嘭!

  又是一身低沉的悶響,葉清玄的面色漲紅,艱難喘息,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因為他的心臟在狂跳,如同要從胸腔裡跳了出來。

  而在遠處,納貝里士的手中,赫然是一顆金屬心臟!

  由柔軟而堅韌的金屬膜瓣拼湊而成的心臟生著七竅,如同笛的按孔。被納貝里士捧在手中,便像是樂器一樣被吹響了。

  那聲音低沉而細微,帶著悠揚的旋律,彷彿演奏著生命之歌。可這歌是絕望的,它是生命即將凋零的的歌。

  只是短短的幾個彈指,便已經令葉清玄的氣血混亂,心臟狂跳欲裂。

  「你一定沒有親自體會過共鳴級樂師的戰鬥吧?」

  納貝里士輕聲嘆息:「假如在共鳴級以下,樂師之間的戰鬥是針對派系進行克制,如同象棋一般的博弈的話。

  那麼在共鳴級之上,便是樂師心音的對抗和碰撞。一旦你的心音頻率被對手所掌握,所擊潰,那麼,你便再無還手的餘地。」

  葉清玄委頓地靠在地上,嘴角滲出血絲,聞言一愣,嘶啞地問:「你……只是聽人說話,就能傾聽出心音?」

  「不不,那就太想當然了。要有周密的計算和一系列推導、及眾多的經驗。這大概便是我的獨門絕技了吧?正因如此,我才被聖城稱為狩心者。

  所以,放棄吧,福爾摩斯先生。」

  他低頭端詳著手中的金屬心臟,凝視著其中搏動的心房:「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麼長時間,能夠讓我從容地準備。 現在,你的心,已經在我的手中。」

  「嘿嘿……」

  迷霧中,少年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難道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說實話,我並不排斥男性和男性之間的親密關係。」

  納貝里士嚴肅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具體等我看到您的樣子之後再做決定如何?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嘿嘿,你還想得挺美。」

  葉清玄劇烈地咳嗽著:「那行,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好啊。」

  納貝里士說,可他的腳步卻停在三十米外不動了。三十米,三十米……一個關鍵的距離。

  「你是想給我看你那一件可以釋放雷電效果的煉金裝備吧?」

  他的神情謹慎。「請恕我膽小,根據我蒐集的情報,那種絕強煉金裝備應該是聖徒的遺物吧?還是免了吧……那種等級的力量,近距離來一發的話,我雖然經過了改造,但還是有些吃不消。」

  「……」

  葉清玄低聲罵了一句髒話,舉起的手杖有氣無力地頓在地上:果然,同一招用多了就不靈了。這一次的敵人早有準備,恐怕議院已經開始防備自己的因陀羅之眼了。

  「你費盡心思把我弄倒了。又不敢過來,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安全第一,被嘲笑幾句而已,並不值得在意。」

  納貝里士低頭捧著手中的金屬心臟,輕聲呢喃:「依我看來,現在的程度都還不太夠。對付您這樣的對手。需要再謹慎一些。」

  葉清玄哭笑不得:「你還想要多謹慎?」

  「至少……先把你弄到沒力氣說話再說。」

  納貝里士的手掌猛然攥緊。嘭,葉清玄面色一陣青紅,噁心欲嘔,噴出一口黏稠的血,甚至混亂。

  「你看,心臟受制於人就是這麼的悲慘。」

  納貝里士的聲音傳來:「心音,代表的是自我的生命。一旦被敵人所掌握,那就代表生命被別人握在手中。」

  「對,就像是你和你家那位邪神大人的關係一樣……」

  葉清玄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眼前一黑:眼壓太強了。眼球已經快爆了。在心臟瘋狂跳動的引導之下,五臟六腑開始造反,連帶著渾身的血液,靜脈動脈,淋巴脊髓都受到了影響……

  納貝里士想要殺死他很容易,只要抓著那一顆心臟來演奏幾個三全音的音程,沒過幾個八拍,他就死到不能再死了。

  可現在那個王八蛋基佬分明是想要抓活的……天壽的是,他真得辦得到!因為葉清玄發現,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快要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了。

  他低下頭,艱難地扯開了袖子裡的暗扣,強心針注入,局部麻醉注入,興奮劑注入……針頭刺入血管帶來了鈍痛。

  抽搐地肺腑鼓動,他發出嘶啞的聲音: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做黑樂師嗎?」

  「不清楚,但正常人誰想做黑樂師啊,對不對?」 納貝里士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讓我猜猜看,大概是因為偏見?」

  「……不對。」

  葉清玄艱難搖頭,可身體卻忍不住匍匐到了地上,撐不住了。

  納貝里士沉思片刻,再問:「難道是因為理念?你不會像是那群革命軍一樣,想著推翻掉一切統治吧?」

  「嘿嘿。」少年發出嘶啞地嘲笑,孱弱又沙啞。

  「唔,難道是因為利益不足嗎?這麼說你應該是某個學派的核心弟子吧,確實,想必投靠天災,與聖靈簽訂的契約更加寬鬆……」

  這一次,迷霧中的少年甚至懶得回答他了。

  納貝里士輕聲笑了笑,思索片刻之後,忍不住輕聲感嘆:「不是因為利益,不是因為偏見,也不是因為理念……喂,你這個傢伙,難道是為了遵守樂師誓言嗎?」

  無人回應,迷霧中,少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就連呼吸聲都已經斷斷續續。

  幾秒鐘一次。

  等等,幾秒鐘一次?

  納貝里士愣了一下,心中默數:五、四、三、二、一,呼,五、四、三、二、一,吸……很快,他面色大變,徑直打破了迷霧,衝向少年所在的地方。

  在那裡,空無一物。

  只有一枚施加了幻音術的硬幣在閃耀著亮光,每個五秒鐘釋放一次呼吸的聲音。而就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少年吐出的鮮血。

  還有他艱難爬行,一點一點地向著遠方爬出的痕跡……

  而就在硬幣旁邊,還有少年用手指沾著血,寫下來的答案。

  為什麼不願意去做黑樂師呢?原因很簡單……

  ——因為你們太蠢。

  納貝里士的臉色一陣變化,到最後,卻忍不住大笑起來,開懷大笑,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絕好的笑話。

  並沒有大怒,也沒有茫然,反而發自內心地充滿了讚賞。

  「竟然跑掉了?福爾摩斯先生,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您都是值得我敬佩的敵人啊!」他凝視著少年爬行而去的方向,興奮地搓著手:

  「就讓我來看看,您究竟能逃多遠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3:5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8
第二百六十六章最危險的地方一定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能逃多遠?

  當然能逃多遠逃多遠!

  在逃出了納貝里士的干涉區域之後,葉清玄的心臟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再發瘋一樣地跳動,但的狀況依舊沒有好多少。

  可以說,慘不忍睹。

  黑樂師中有一部流傳極廣的樂章,叫做惡魔呢喃。能夠令以太震動,釋放出人類聽不見的恐怖聲音。在那聲音之中,一切生物的皮下的毛細血管都會爆裂。內臟也會被聲波所干擾,紊亂運行,到最後內部爆炸,整個人外表因為血管爆裂腫脹成一個巨人,可內部已經爛成了一團漿糊。

  納貝里士這一招絲毫不遜色於它的效果,甚至比那更具有針對性——直接作用於心音之上,不達到共鳴級,甚至連抵抗的方法都沒有。

  現在自己恐怕已經內出血了。

  除了加強體力的興奮劑,止血藥劑之外,他不要錢地將蘿拉給的治療藥劑灌了下去,如同喝水一般。

  大量藥劑產生的副作用是神智模糊,他現在完全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已經無法維持他為之驕傲的理智。

  實際上,他能夠逃走,和自己理智並沒有什麼關係。

  靠得反而是被他忽略許久之後,最近已經漸漸派不上用場的外套——地牢紳士。這一件夏爾精心打造的裝備並不是煉金裝備,甚至質量只能說一般,只能為關鍵部位提供防禦力。

  但它的精華,是夏爾在機械動力學上的傑作。貼身的簡化金屬骨骼——鐵骨。在融合了鏈鋸修士的技術之後。它能夠為葉清玄提供超出常人數十倍的力量輔助,彌補了他致命的體能缺陷。

  也在這裡,救了他一命。

  他是沒有力氣了,但萬幸的是,納貝里士的心音干涉對鋼鐵並不起效。靠著鐵骨的輔助,他才艱難地爬出了上心音干涉的範圍。

  別看賤貨師兄平時不靠譜,關鍵的時候真的是能夠救命的啊……

  葉清玄從沒有如此發自內心地感謝夏爾。在他的心中,夏爾簡直變成了一個頭頂光環、背後插著兩個雞翅膀的小天使。

  小天使夏爾……嘿,這麼一想,還挺帶感的呢。

  思維遲鈍、飄忽,難以集中,這也是副作用之一,葉清玄感覺自己像是磕了曼荼羅一樣,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已經開始出現各種幻象。

  在濃厚的迷霧裡,他腳步蹣跚地行走在街頭。靠著盡有地理智躲避開街頭遊蕩地妖魔,本能地想要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一路之上,險象環生,步步驚心。好幾次和令人顫慄的氣息擦肩而過。他躲在黑暗裡,不敢看街道上遊蕩的究竟是什麼妖魔。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阿瓦隆之影裡見了鬼的跑到了中城區的河岸區,跑到了他潛意識裡覺得最安全的地方。

  ——皇家音樂學院。

  -

  「只不過,這裡究竟是他媽什麼鬼地方啊?」

  在濃厚的迷霧中,少年仰起頭,看著面前這個隱隱綽綽的龐大建築,建築帶著猙獰的陰影,隱藏在迷霧中,如同一隻蹲伏的巨獸。

  大門已經被某種力量所推開,周圍似是經歷過一場戰鬥,遍地都是妖魔的屍首。其中不乏葉清玄看到之後都心驚肉跳的怪物。

  一行血的腳印走進了本該是學院的地方之中……

  而那個本來應該是皇家音樂學院的地方。高牆之後,只有一層層火刑架如林一般升起,伸向天空。

  在慘淡的迷霧中,宛如一個個幽暗的鬼影,束縛著魂靈。

  如果葉清玄沒有猜錯的話,自己看到的並非是皇家音樂學院,而是數百年前,亞瑟王時期,皇家音樂學院尚未建立時候的地方。

  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原本以前這裡究竟是什麼。

  葉清玄現在知道了。

  ——這裡分明是一座監獄!

  慘淡濃霧之中,黑暗漸漸地氤氳開來。

  在一片寂靜裡,葉青玄走進門後,看到了那一棟棟沉睡在濃霧之中的陰森建築,還有地上乾涸的鮮血,拷打之後被丟棄的殘骸,遍地的雜草和一片片荒敗的場景。

  身著制服的獄警們早已經老死,變成一堆枯骨,躺倒在地上,腰佩的長劍遍生銅鏽,像是歪曲的死蛇。

  不久之前這裡還是妖魔的巢穴。

  現在不是了……

  因為它們現在都已經死到不能再死,零零碎碎地遍佈各處,血色鋪滿了每一寸地面和牆壁。

  就像是經歷了什麼慘烈的廝殺……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葉青玄的心裡已經徹底涼透了,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嘆:這算是什麼?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雖然知道自己運氣向來很糟,但糟到這種程度……恐怕已經前無古人了吧?

  他的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陣痛擴散開來。愕然回頭,他聽到極遠處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那個見鬼的黑樂師,竟然又追上來了……

  這次又是用的什麼辦法?他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自己心裡種下暗示,未必就不能留下追索的痕跡。

  碰上這種卡在共鳴級六十年,積累雄厚到不講道理的老怪物,饒是葉青玄手自詡手段百出,智計超群,頓時也有種無可奈何的茫然。

  沒時間猶豫了。

  他咬了咬牙,衝進了這一片廢墟中。

  既然他逃跑也是死,留在原地也是死,為什麼不選個更慢的死法?

  -

  -

  在尖銳的聲音中,古舊的大門轟然開啟,塵埃紛紛揚揚地飛起,灑在少年的白髮上。葉青玄竭力地關上那一扇鐵門,疲憊地倚靠在門上,抬頭看著空空蕩蕩的大廳。

  在黯淡地詭異燈火之下,遍地殘骸。

  半是塵埃,半是血色。

  一半是破敗了千百年之後的頹唐景象,一半是妖魔廝殺所潑灑出的血污。

  那些早已經死去的獄警骸骨還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乾枯的屍首端坐著,依稀可以看到往日的嚴肅和端莊。

  妖魔的殘骸和血潑灑在它們的身上,便為這一層莊嚴蒙上了血色,分外猙獰。

  那些枯萎的面目上,漆黑的眼洞似乎在凝視著突如其來的少年。

  像是下一瞬間,就會起身拔劍。

  「怎麼了?你們這是打算搞聖誕聯歡?」

  葉青玄和它們大眼瞪著小眼:「要不要加我一個?我這裡還有幾幅阿瓦隆新出的撲克可以玩呢。」

  無人回應。

  那群早就死掉的屍首當然不可能開口反駁他,只是維持著原本的姿勢。

  稍微一碰,就碎了一地。

  葉青玄眼看著這一幕,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下來,忍不住苦笑:自己在瞎想什麼?難道真的是方寸大亂了嗎?

  死掉的東西難道還會重新復活來弄死自己嗎?

  倘若是這樣的話,他不應該恐懼,反倒是應該欣喜若狂才對

  死者復生,這是聖詠學派追求了千百年的奇蹟。僅次於變化學派瓶中小人的偉大命題。

  他搖了搖頭,驅逐掉了荒誕的想法,抓緊時間,循著開膛手留下的慘烈氣息,悄然跟上。

  一路之上,到處都是荒敗的場景,根本沒有任何生氣。這一座應該已經變成學院的監獄裡,只有一片狼藉。

  他環顧著四周頹敗的場景,心中卻忍不住越來越憂慮:倘若這裡是監獄的話……那麼究竟是什麼東西被關在這裡?

  千百年之後,曾經關押在這裡的那些……鬼東西,是否還活著呢?

  懷著濃厚的戒備,葉青玄推開了通往地下的大門。

  塵埃簌簌落下,穿過了他驟然稀薄起來的身影,落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舉起了燈,照亮了那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地牢一片寂靜,只有滴水的聲音。

  他踩著階梯走進那一片黑暗裡。

  在門口,獄警乾枯的屍首從台階上滾落,頭顱在石板上彈跳著,最後破碎成三瓣。面目上,那兩個空空蕩蕩的眼洞翻滾著,隨著骨骼的殘片滾進了牢籠的黑暗中。

  一切重歸寂然無聲。

  兩側的牢籠裡,依舊悄無聲息——除了落滿塵埃的鐐銬和早已經腐爛成灰的床鋪,那裡什麼都沒有。

  不知為何,葉青玄忽然鬆了口氣。可是在黑暗的滲出,忽然有依稀的笑聲傳來。

  笑聲……

  那笑聲從身旁的牢籠之中傳來。

  葉青玄猛然回頭。

  然後看到了自己。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0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8
第二百六十七章有病就得治

  「大人,我有罪。」

  牢籠之中,帶著鐐銬的白髮孩子凝視著來者,骯髒地臉上滿是諂媚:「我背叛了母親的期待,重新回到了阿瓦隆裡。」

  「大人,不要聽他胡說!有罪的是我!」

  另一個牢籠中,白髮男人恐懼的尖叫:「我才是有罪的!我背叛了神父的訓導,行了諸多不義的事情!」

  「大人,我也有罪!」

  在前方,牢籠中,憔悴的白髮老人探出頭,面容依稀帶著自己的摸樣。他凝視著年輕的自己,留下兩行淚水:「我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由,錯過了那麼多機會,浪費了自己一生,無所成就,亦無所得。」

  「我生來有罪,大人!」

  憤怒的白髮青年捶打著欄杆,尖叫:「我一出生就被囚禁在這個宿命的牢籠裡!我注定悲慘,一生苦難!」

  「我也有罪!我為了回到阿瓦隆,蓄意接近利用狼笛,博取了他的信任……」

  「我有罪!我為了自己的想法,令神父傷透了心!」

  「不,有罪的是我!我心懷叵測,瞞著我的老師和師兄,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我究竟想做什麼……」

  「我還利用了一個小女孩兒!那個女孩兒視我為兄長!」

  「我……有罪!」

  「有罪!」

  「有罪!!」

  「有罪!!!」

  寂靜的監獄中充滿了此起彼伏的聲音,牢籠之後的孩童、少年、男子、老人嘶啞地叫喊著。諂媚的祈求著。不忿地控訴著,哭泣、嚎啕、尖叫、狂笑……

  那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鑽進了葉青玄的心中,佔據了他的心神,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彷彿分裂成了千百個,不斷地控訴、痛斥著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有罪、有罪、有罪、有罪……

  罪孽深重!

  惡果纍纍!

  葉青玄汗流浹背。呼吸粗重,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那憤怒喧囂的指控,直到最後——崩!

  清脆的聲音驟然迸發,起於琴端的裊裊餘音不斷地在腦中迴蕩,到最後化作滾滾雷鳴,將那些雜亂的聲音盡數驅散。

  一切都恢復了寂靜。

  兩側的牢籠依舊寂靜,空空蕩蕩,而葉青玄不知何時已經跪在地上,原本靴筒中的匕首已經頂在了胸口。微微刺破了皮肉,帶來了冰冷的刺痛。

  葉青玄像是見了鬼一樣將匕首丟了出去,低頭看著心口的微微創傷,彷彿能夠感覺心臟被刺穿之後的痛楚。

  「這究竟是什麼……」

  這一次,他看向兩側空空蕩蕩的牢籠時,只覺得渾身發毛。這裡無處不在的氤氳著異質的氣息。每一寸空氣中都被濃厚到極點的負罪感所充斥。

  黑暗泉湧。

  燃燒。

  在黑暗的最深處。有嘶啞的嘶吼傳來。

  葉青玄悚然抬頭,燃燒的黑暗之中,層層鐐銬和枷鎖囚禁著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渾身散發著狂亂的氣息,扭曲如妖魔一般的側臉隱藏在面紗之後,金髮染血,白裙蒙塵。

  隔著染紅的面紗,依稀可以看到她的眼瞳。眼瞳之中是無盡的陰暗與癲狂,帶著硫磺和熔岩的火光。

  宛如將死的惡龍。

  ——開膛手。

  -

  瞬息間,葉清玄渾身緊繃。

  他總算明白外面那一群妖魔究竟是怎麼死的了……恐怕就像是自己一樣,受到了開膛手周身混亂的氣息侵染。陷入了瘋狂吧?

  他又失控了?

  葉清玄被腦中忽然閃現的念頭嚇了一跳,可是他屏息等待了片刻之後,始終沒有察覺到開膛手的眼神又任何變化。

  依舊是空空洞洞的,充滿混亂和癲狂,卻沒有任何焦點。哪怕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也像是看著什麼草芥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的察覺。

  葉清玄沉默地凝視著開膛手,許久之後視線落在那一層層枷鎖之上,終於恍然大悟——恐怕那麼多的枷鎖,那麼多的鐐銬,都是開膛手自己戴上去的吧?

  開膛手知道自己要失控了,因此來到了這裡,關上一層層的門,用那麼多的枷鎖和鐐銬將自己囚禁在了這裡。

  一路之上,所有受到浸染的妖魔,都無法承受那種瘋狂,發瘋的互相殺戮,自我毀滅了。

  都因為她身上下意識散發出來的那種恐怖氣場。

  倘若不是九霄環珮,恐怕自己已經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臟,死在這個黑暗地牢之中。

  可相比如此恐怖的氣息,開膛手本身的力量卻太弱了……弱得像是風中殘燭,就像是在拚命的燃燒著自己,在宣洩著這種力量一樣。

  瞬息間,葉清玄像是想到了什麼,屏住呼吸,抬頭看向那一片模糊的黑暗。

  少年的眼瞳中亮起了月光。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那一片模糊的黑暗終於漸漸清晰起來了,他終於看清了隱藏在黑暗最深處的東西。

  ——眼中之眼,惡中之惡。

  那是一道邪眼紋章!

  彷彿如血繪就的邪眼紋章就銘刻在開膛手的胸口,像是滲入了血肉中一樣,死死地佔據了那個地方,源源不斷地散發出陰暗癲狂的氣息,侵蝕著開膛手的軀殼。

  這是百目者的詛咒。

  邪眼紋章所在之處,便是百目者目光所及的地方。

  百目者已經將開膛手納入眼中,將自己的力量從深淵中投影而出,灌注在了它的身上。

  也就是說,每時每刻,開膛手都在向著妖魔轉化。而他本身所擁有的狂亂力量卻又在抗拒著這個過程。

  兩種力量將開膛手的身體作為戰場,正在瘋狂的絞殺著。

  所過之處,像是有無形的刀斧破綻,血液迸射而出,而傷口又在飛速地癒合著,緊接著,又在錯亂力量之下被撕裂。

  葉清玄彎下腰,看著地上匯聚成溪流的泊泊血水——恐怕開膛手已經在這種煎熬之中持續了好幾天了吧?

  他緩慢地走上前去。

  「放肆!」

  當他距離她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腳下忽然憑空出現一道尖銳的刻痕,碎石飛迸,濺射在葉清玄的臉上,生疼。

  像是從混亂中清醒了,但又沉浸在噩夢之中。開膛手尖叫著,她抬起了眼瞳,眼瞳之中有種種情緒閃過,滿是癲狂。

  明明看著葉清玄,可她卻像是在看什麼陰魂不散的東西,只是在錯亂呢喃:「髒了,髒了……都髒了……」

  葉清玄看著她的眼瞳,卻彷彿看到了一隻隻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只覺得抓不住重點,像是面前有千百個人。

  而且,古代通用語……

  這個傢伙,不會真的被亞瑟王附體了吧?亞瑟王附體之後變成殺人魔……真是一個笑不出來的冷笑話。

  「冷靜一些。」

  葉清玄舉起雙手:「我沒有敵意,或許我可以幫你……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你!莫德雷德……」

  在枷鎖之中,開膛手死死地盯著他,眼神飄忽,口中的聲音沙啞又瘋狂:「前來覲見,為何不跪?陰魂不散,陰魂不散……你這個孽種,陰魂不散,我知道!我知道!

  我早該殺了你!不對,你已經死了……莫德雷德,你早已經死了……梅林?梅林又做了什麼?!」

  開膛手的身體一陣抽搐,發狂地嘶吼:「叛徒!你們這群背叛者!格尼薇兒、帕西瓦爾還有梅林那個怪物,都想要背叛我!」

  猛然之間,一陣鋼鐵摩擦的聲音,枷鎖之中的開膛手猛然撲上來,想要將他撕碎,卻被牢籠所桎梏,卡在了半空。

  迸發的力量擦破了葉清玄的臉頰,留下一道慘烈的血痕,血從臉上緩緩地流了下來。

  落在地上,融入了那一道血色的溪流中。

  寂靜中,他的身體踉蹌了一下,心臟抽搐地痛苦重新泛起。他錯愕回頭,聽到地牢鐵門之外,那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那個見鬼的黑樂師,又追上來了……

  「你在哪裡?我的朋友!」

  納貝里士的聲音迴蕩在廢墟之中,緩緩接近,語調充滿期待:「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難道您在考驗我的真心嗎?請放心,我的熱情一定會融化您心中的冰霜!」

  你有病嗎?!

  如果可以的話,葉清玄真想把這句話摔在他的臉上:這個混賬看來真得鐵了心裡要拉自己一起做黑樂師,搞個大新聞。

  圖什麼!

  這年頭怎麼所有人都跟得了病一樣!門外有個有病的黑樂師,門裡還有一個有病的開膛手。

  整個阿瓦隆之影都跟見了鬼一樣……

  「這是病,得治。」

  葉清玄咬著牙,擦乾嘴角滲出的鮮血,終於下定決心,嘶啞地說道:

  「——朋友,你們需要治療!」

  -

  -

  「福爾摩斯先生?您何苦躲著我的熱情?難道您還看不到我的誠意嗎?」

  在大霧之中,地牢之外一片狼藉的廣場之上,納貝里士緩緩地踱著步子,環顧著四周,微笑充滿熱情。

  每隔幾米,廢墟之中的泥土便會沸騰一般地滾動,從其中爬出一個屍骨一般地小人為他指引著葉清玄逃離的方向,令他緩慢筆直地接近葉清玄所在方位。

  直到最後,他在地牢之外的廢墟中站定,凝視著葉清玄藏身的地牢,眼神愉悅:「難道是因為我的熱情令您害羞了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如此魯莽的追逐實在太過失禮了,一定是領您感覺到了難堪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0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8
第二百六十八章血色多瑙河

  迷霧中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納貝里士似乎聽到了少年的髒話,越發愉悅地展開了雙手:「看來您已經無路可逃了嗎?為何還執迷於自己的偏見呢?我們何不攜手共進,邁向美好的未來?

  來吧,讓我為您演奏一首圓舞曲,讓我們在這旋律之中起舞!」

  在他的手中,那心臟一般跳動的樂器漸漸膨脹,扭曲,化作了圓號一般地摸樣。他手捧著那詭異地樂器,熱情洋溢地宣告道:

  「下面請欣賞,由納貝里士為您帶來的樂章。

  ——《血色多瑙河》!」

  一片寂靜之中,陰風驟然一。圓號被奮力吹響,那號聲響起了,初時裊裊,帶著一絲絲猩紅的氣息擴散向四面八方。

  就在輕柔又詭異,如同亡魂低語一般的旋律中。號角聲驟然一震,拔升,緊接著,如同河流一般的悠揚曲調從虛空中響起。

  那是音符的激盪,數不清的音符彼此重疊,迸發,化作了優雅而溫柔的旋律。

  這是一首需要數十名樂師同調才能演奏的樂章,可現在,他憑藉著百目者賦予自己的力量,宛如身有百手,手有百指,演奏出那層次分明的悠揚曲調,令人忍不住想要走入其中,隨著那旋律起舞。

  可這旋律此刻卻無比陰森,如同骸骨們在墓穴中相擁、舞蹈,與死亡擁抱。

  這已然不再是原本那一首共鳴級樂章,而是是由黑樂師改造過的黑暗旋律。

  在祭典上。女巫和信徒們會在這一首旋律中彼此擁抱、交姌。捧著骸骨狂舞,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偉大的聖神。

  就在這拔高的旋律之中,無時不刻充斥在周圍的霧氣被強行驅除了,緊接著,一條血色的河流自虛空中蜿蜒而來。

  那不是血路,而是飽食骸骨、被死亡和屍首所染成血色的多瑙河!河水所覆蓋的地方,一切都於外界隔離。此地已經化作了深淵魔土!

  那旋律蹂躪著一切活物的心神,掠奪著他們的意志,強行將一切魂靈都扯入黑暗的領域之中。

  而就在旋律之中,血河沸騰,數不清的虛幻身影從其中走出,隨著旋律起舞。

  納貝里士微微彎腰,伸手虛引,一隻帶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掌便從血色的多瑙河中伸出,搭在了他的手上。

  隨著他的後退。那披著純白色婚紗的少女身影被他從血河中引出,姿態妖嬈而純淨,好似在參加婚禮的少女。

  可那少女分明是一具腐爛地骸骨,哪怕頭戴著枯萎花冠也無法令那醜陋面容回復青春。

  她分明帶著幸福而詭異的笑容,投入納貝里士的懷抱中,握著他的手。隨著他一起翩翩起舞。

  這便是蘊藏在這一首樂章中的靈性。黑暗樂章的魂靈。

  隨著她的出現,序曲終於結束,那澎湃的血色多瑙河向著四周席捲,衝進了地牢,吞沒了所過之處的一切。

  無數披著婚紗的骸骨少女從其中爬出,熱情而溫柔地邀請著一切活物加入它們的死亡之舞!

  「到現在還躲著不出來嗎?」

  在陰森地舞蹈之中,納貝里士沙啞地問:「福爾摩斯先生,您就這麼容許我為所欲為嗎?您真是善良到令我心生慚愧。」

  旋律驟然拔升,再度拔升,納貝里士揚聲大笑。隨著那旋律熱情地歌唱起來:

  「啊啊,你多愁善感,你年輕,美麗,溫柔好心腸,猶如礦中的金子閃閃發光,真情就在那兒甦醒,在多瑙河旁,在美麗的血色多瑙河旁!」

  嘭!

  血河驟然一震,打斷了納貝里士的歌聲,令他面色驟然一邊,看向震盪的血河。那血色的河流中出現了一道裂隙。

  裂隙如同一道爪痕,瘋狂地抓痕撕裂了血河,血河湧動著,卻不論如何都無法彌合那一道慘烈的抓痕。

  那是如同刀鋒一般銳利、近乎千錘百煉到無以形容的純粹殺意,如同垂死的巨龍暴怒咆哮。

  龍威?!

  納貝里士愣住了:是誰……

  緊接著,在黑暗中,傳來了少年嘶啞的聲音。

  「謝你的舞曲,朋友。」

  他笑了,說不出的暢快:「可惜,我已經有舞伴了。」

  黑暗中,凌厲的殺氣揮灑而來,隔空而至,那一隻隻從血河中爬出的婚紗少女都撕裂成粉碎。

  一片狼藉!

  「開膛手……」

  -

  -

  在黑暗的地牢之中,鮮血流淌。

  層層鐐銬之中,遍體鱗傷的少年與層層鐐銬之中的開膛手相擁。

  那無形有質的殺意凝結成刀斧劈斬在他的身上,卻被一層層護盾所抗拒,並沒有將他撕碎,只是留下一道道皮肉翻捲的慘烈傷痕。

  慘烈的痛楚此起彼伏,直至此刻,他終於能夠體會到開膛手每時每刻所忍受的痛苦。

  一直以來,從那幾個黑樂師陸陸續續搶到的幾件防禦裝備完全無法抵抗開膛手身上那濃厚的殺意。

  哪怕沒有激發,便勝似千刀萬剮。

  倘若不是頭上那一頂禮帽本能地護主,聖哉樂章維持住了最低限度的存活,否則他現在早就死到不能再死了。

  他強忍著痛苦,低頭看向面前的開膛手。

  看不清她的面容,在那一層被染紅的面紗之後,只有一雙混亂而空洞的眼瞳,像是深陷在噩夢之中。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不論是被亞瑟王還是百目者控制的滋味都不好受,對不對?」

  葉清玄輕聲呢喃:「面對暴虐,只是忍受是沒用的。只有反抗才能為自己爭取到自由!」

  在詭異陰森地舞曲中。他停頓了一下,痛苦抽搐地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舞曲已經開始了,不要讓客人久等。」

  葉清玄伸手,握緊了她冰冷的手腕,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與我起舞吧,殺人狂小姐!」

  -

  -

  在那波光蕩漾的血色多瑙河之上,層層的鐐銬和枷鎖之中。葉清玄握緊她的手,拉扯著她邁出了第一步。

  沸騰的殺意向著四面迸射,擾亂了席捲的河流,將四周的鮮血新娘撕扯成了粉碎。

  首當其衝,葉清玄半身都佈滿了傷口,臉上鮮血淋漓。

  可他的動作不停,在陰冷詭異的旋律中,葉清玄引導著她踏著節拍,輕柔迴旋。眼瞳之中。月光卻亮起了:

  「讓我來看看,你的心裡,究竟藏了些什麼!」

  瞬息間,月光如橋,同調開始!

  倘若蘿拉在這裡,定然一巴掌打過去。痛斥他不知死活。在所有派系的同調技法中。心像派系的同調是最為危險的。

  那代表著兩個理智之間的碰撞和融合,倘若彼此力量差距過大,稍不注意就是其中一個徹底被碾碎。而且和開膛手這種瘋狂到極點的意志進行同調,百分之百會被那種恐怖的情緒所感染。

  也就是說,瘋子從一個變成兩個。

  可惜,葉清玄作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瘋狂的話……他似乎從決定回到阿瓦隆之後就沒怎麼冷靜過。

  試圖給人類天字第一號大叛徒翻案的傢伙,怎麼可能是正常人?

  只是一瞬間,他便穿過了開膛手那堪稱千瘡百孔的心防。進入了她的意志之中。只是瞬間,他就險些被那無處不在宛如海潮的負面情緒衝垮。

  不行,沒救了。

  饒是堅定如他,也瞬間有種放棄的衝動:因為開膛手真得徹底沒救了。

  月光護持著他的意志,令他洞若觀火地看清楚了開膛手此刻的情況:在開膛手的心中,此刻有一股龐大的意志正在迅速的蔓延著。

  那是如同海洋一般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那是來自百目者詛咒的力量。憤怒、恐懼、嫉妒、貪婪、魯莽、怯懦……人類心中所能包藏的負面情緒此起彼伏地不斷出現。

  而開膛手已經無力反擊。

  他的意志原本就處於分裂的邊緣,此刻在負面情緒的侵蝕之下,已經徹底失控。

  在負面情緒的激發之下,力量正源源不斷地甦醒、出現……只是那種力量太過龐大了,龐大到自身都無法控制,只是徒勞地宣洩怒火。

  葉清玄一陣牙疼:這個傢伙該不會真的被亞瑟王附身了吧?你究竟做了什麼神憎鬼厭的事情才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種膨脹到極限的東西哪裡是力量?

  分明是詛咒吧!

  現在,它們糾纏在了同一處,分都分不開!就好比一個原本就處於分裂邊緣的精神病人忽然之間又得了更嚴重的精神病……

  瘋上加瘋,病上加病!

  百目者的力量並不強大,可以說哪怕是葉清玄也能隨意撲滅其中的任意一部分。但那詛咒最可怕的是,它隨滅隨生。

  它並沒有本體,也沒有什麼可以令人撲滅的核心。千百種負面情緒此起彼伏,交織成了一片黑暗混沌。

  它就是這一片混沌。

  哪怕只剩下一絲絲殘留,都能夠瞬息間死灰復燃。

  此時此刻,混沌已經侵染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意志,可以說已經快要大獲全勝。

  病入膏肓!

  眼看這種情況,葉清玄只覺得腦仁疼:沒辦法了,到這個階段,簡直是回天乏術了,下什麼藥都救不好了。

  況且自己的意志力氣然衝進去,只會遭受兩面夾擊,最好的結果是被同化成其中的一部分。

  到時候恐怕比變成黑樂師還慘,只能屍骨無存!

  他的軀殼上,表情抽搐起來,複雜又難看:不是他不想救,到現在這個階段,下什麼藥都救不好了。

  除非開膛手自己重新甦醒,真正地掌握了身上的力量……但那可能嗎?要是可能的話,她就不會因此失控發狂,跑到白教堂區殺人了。

  那麼,只剩下唯一一個辦法了。

  「真抱歉吶。」

  葉清玄嘆氣:「我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心理醫生,只學了一堆半吊子心像學派的樂理。淪落到我手裡,算你倒霉。」

  稍縱即逝之間,只過去彈指一瞬,少年便已經重新睜開了眼睛。

  「咬緊牙關!」

  他看著面前眼神空洞的少女,猛然將額頭撞在她的腦門上:「來試試我這一道以毒攻毒的偏方!」

  嘭!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0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六十九章

  瞬息間,葉清玄眼前一黑。

  緊接著,陰暗癲狂的旋律從兩人的腦中奏響,宛如成百上千人哀鳴合唱。黑色河流的意相從葉清玄的心中井噴湧現,決堤一般地灌入了她的腦中。

  那是一直以來汲取了無數人愧疚和負面情緒的黑暗之河,此時此刻,宛如瀑布一般轟然流淌,帶著哀鳴的旋律和節奏,衝進了兩股情緒交戰的戰場中。

  不是邪魔,勝似邪魔的詭異樂章——《黑色星期五》。

  許久未曾全力演奏這一道樂章,黑色的嘆息之河已經醞釀到葉清玄都想像不到的龐大規模。

  瞬息之間,那河流轟然席捲而至,緊接著,並沒有去幫助開膛手本身的意志,而是……融入了百目者的詛咒之中!

  那本身就包含著無數黑暗的河流,此刻驟然加入了此起彼伏的負面情緒中,令原本還緩慢侵蝕的詛咒頓時一陣,力量大增!

  不,豈止是大增,在葉清玄這個二五仔外援之下,它的力量簡直暴漲。就像是火上澆油一般,瞬息間就隱隱壓下了開膛手本身那凜然龍威,將邪威熾盛!

  轉瞬之間,開膛手的意志就岌岌可危起來……

  很好,很好!

  葉清玄像是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幾乎手舞足蹈,感知著暴漲的負面情緒,恨不得它再暴漲一些。

  瞬息之間,百目者的詛咒全盤佔據了上風。

  可緊接著,那詛咒之中所包藏的邪眼紋章。卻傳來了一種隱隱地狂怒:這狂怒針對著葉清玄這個不速之客。絲毫不歡迎他的到來。

  換成人話的話,大概是:你瞎攙和什麼勁兒啊混賬!

  確實,它的力量暴漲了,但是由負面情緒所組織成的混沌卻被打破了!那千頭萬緒,隨滅隨生的負面情緒此刻已經脫離了樂理的掌控……

  倘若它們是原本是戰場上一支法術嚴謹、軍令如山的隊伍的話,那麼此時此刻,雖然最前排的力量增強了千百倍。隊形卻被破壞到一塌糊塗。

  不復原本的精妙和複雜,而變成了畸形的怪胎。

  葉清玄一股腦地將黑色的河流融入了憤怒之中,瞬息間,開膛手本身就被這種狂怒所侵染,渾身的力量暴漲了數倍。

  幸好,這裡還有一個無比良好的發洩渠道:血色多瑙河。

  在葉清玄的巧妙引導之下,所有的殺意都被投向了遠在地牢之外的納貝里士。就在舞曲的輕柔迴旋中,眼神空洞的開膛手猛然抬頭,發出嘶啞地咆哮。。

  在咆哮聲中。周身燃燒的黑暗中有無數爪牙揮舞,將血色的多瑙河撕扯得寸寸斷裂,一片狼藉。

  平靜的血色河流之上掀起了風暴。

  不等失控的詛咒做出反應,就在開膛手的腦中,葉清玄控制著黑色河流,調轉了方向。

  這一次。是厭惡……

  原本便強烈到無以言喻的厭惡驟然佔據了詛咒的主題。緊接著,開膛手的眼中浮現出血色,血色的眼瞳看著葉清玄。

  葉清玄的周身炸出一團血霧。可他微笑不改,只是擁抱著她,在這淒厲的舞曲中迴旋,迴旋,迴旋……

  來吧,起舞吧,在這血色的多瑙河之上!

  地牢之外,納貝里士手中的樂器猛然炸裂。就連他半身的也被爆炸所籠罩,血肉模糊。瞬息間,血肉重新彌合。可是他懷中溫順無比的骸骨新娘卻發狂一樣地攻擊著他。

  靈性失控了。

  原本的愛意和甜蜜,此刻已經被厭惡所替代。那如有實質的厭惡侵蝕著周圍每一個召喚物,令血河上那互相擁抱起舞的虛影們瘋狂地廝殺了起來。

  樂理反噬,納貝里士的眼睛猛然炸裂了,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可緊接著,那眼球重新生長出來,這一次,他的眼神滿是鄭重。

  「你永遠讓人出乎預料啊,福爾摩斯先生。」

  他輕聲嘆息:「既然是這樣的……抱歉,接下來,我可沒辦法留手啦。」

  癲狂地舞曲中,骨骼增殖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肩膀上平白隆起一個巨大的肉瘤,緊接著肉瘤炸裂,腥臭的黏液飛濺中,他頭上已經多了一個新的頭顱!

  兩顆頭顱!

  一顆頭顱高歌著血色多瑙河的旋律,而另一顆新生的頭顱卻面帶詭異微笑,迅速開始吟唱另一首樂章。

  這已經不是百目者的力量了!

  而是另一個臭名昭著的邪神的恩賜——東方的天災邪神●宿儺!

  「幸好,七十年來我還是攢了一點壓箱底的東西的啊……」納貝里士大笑。

  這七十年來,他閒著也是閒著,悄悄地把該做的死幾乎全都做了。其中包括:分別用六個名字和分身和六個天災簽訂了契約……

  從無知無識的白銀之潮,到雙面雙體的宿儺……倘若接下來還沒有辦法突破等級的話,他幾乎打算改頭換面,去和一個人類的聖靈簽訂一個契約試試了。

  反正是賣自己對不對?

  賣給誰不是賣呢?

  現在,他的兩個頭,一個頭在維持著血色多瑙河的疆域,另一個頭卻開始源源不斷地吟唱著變化派系的樂章,向著地牢中投入了毀滅的風與火。

  一瞬間,毀滅的樂章化作浩蕩洪流,向著地牢之中的兩人撲面而來!

  與此同時,百目者的詛咒也驟然反擊。

  一瞬間,內外攻伐……

  葉清玄閉上眼睛,控制著黑色的河流源源不斷地在各種負面情緒之間跳躍,一次次地打破其中的平衡。

  或許是本能地察覺到了危在旦夕,開膛手的本能好歹有了一點反應。開始下意識地配合其葉清玄的動作。

  一直以來懷中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甚至還在舞曲的韻律中有所配合,葉清玄凝視著那一雙面紗之後的空洞眼瞳,她像是游離在噩夢和現實的間隙。

  握著葉清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

  「媽媽……」

  似是夢囈。

  葉清玄愣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怕,噩夢就要結束了。」

  同調之中。黑色的河流轟然逆襲。

  瞬息間,壓下了詛咒的反擊之後,葉清玄引導著驟然爆發的痛苦和軟弱,將其牢牢鎖定在了納貝里士身上。

  狂亂的力量再次湧現。

  緊接著,數十米外便令人覺得五內俱焚的青色火焰被抓裂了,簡直完全不講道理。凝結成實質的龍威達到了歪曲級的效果,顛覆了定律,將虛無的火焰撕扯成了粉末,緊接著又吹滅了狂風。

  暴風、驟雪、烈火和金鐵一旦衝入了地牢之中。便被歇斯底裡的粉碎,殺意地餘波衝向了地牢之外,沿著彼此之間的樂理聯繫,將納貝里士的右臂咬成粉碎。

  納貝里士甩了甩手,可手臂依舊支離破碎,骨骼從傷痕中胡亂插出……他愣了一下。「哦。龍威。」旋即並指如刀,將整條手臂斬了下來。

  一層黏稠的介質很快就從斷臂的地方浮現,緊接著骨骼、血肉迅速地增殖——斷肢重生的超恢復,這又是另一名邪神的手段。

  六種邪神的力量被他封印在身體的六個部分裡,依次出現,多而不亂,六套混亂的樂理被在手中梳理得井井有條,絲毫沒有樂理衝突引發暴亂的跡象。

  「如今看來,百目聖神你的詛咒未免太水了啊……」

  他低聲嘟噥著,毫不在意地諷刺著自己的神明。自言自語:「假如您再不發力的話,那可就別怪我逃之夭夭咯?」

  若是百目者聽到他的話,定然勃然大怒,劈個雷下來將這個狂徒給劈死,然而他的悖逆之言並沒有上達天聽。

  實際上,百目者的詛咒並沒有在划水,實際上,鬥爭早就進入了白熱化。

  在葉清玄的刺激之下,百目者的詛咒再次出現詭異變化,像是異變的病毒。

  眼中之眼的邪眼符文分裂成了數十個,分別操控著不同的負面情緒,彼此呼應著,在開膛手的軀殼中掀起一場邪魔交響。

  瞬息間,一掃頹勢,在瀕臨崩潰的邊緣站穩了腳步,重新掀起反攻。而爭鬥,已經悄然從力量的比拚進入了樂理本質的層面。

  詛咒中所蘊藏的樂理已經悄然拓展開來,看似千頭萬緒、雜亂無章,但隱隱有著莫名的聯繫,此起彼伏的同時,有一種微妙的韻律感。

  那宛如野草一般春風吹又生的細微力量,或消或漲或快或慢,像是千百個惡意在同心協力,竟然將開膛手的意志牢牢地壓制下去了!

  葉清玄一愣,控制著黑色河流的意相展開,和詛咒糾纏在同一處。

  一瞬間,葉清玄的意志穿過了層層樂理,查探到了詛咒的核心——那是一隻彷彿沉睡在深淵中的眼瞳。

  眼瞳也似是看了他一眼,包含惡意。只是餘光,便摧枯拉朽的擊潰了黑色的河流。

  樂理糾纏,瞬間的接觸,結果是葉清玄一敗塗地。

  理所當然。

  要贏了才有鬼了呢。

  不論是從心像樂理上的造詣,還是從負面情緒的掌控之中,和比起來,葉清玄都完全不夠看。

  作為世間一切惡意惡行惡靈的統治者,百目者這麼多年已經侵蝕轉化了多少黑樂師。不論是樂理對抗還是情緒對衝,葉清玄都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一瞬間,葉清玄節節敗退……

  不過沒關係!

  不會,可以學啊。

  作為門門滿分、筆試全學院第一的變態學魔,葉清玄最喜歡學習了!

  反正主戰場不是在自己身體裡,不行就推倒重來。

  虎死不倒架,破船也有三磅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類似的形容詞有很多,現在就是這個道理。

  現在,詛咒不但要全力侵蝕開膛手,而且還要提防葉清玄這跟攪屎棍分分秒秒衝過來搗亂。

  瞬息間,葉清玄重整旗鼓,黑色的河流再次泉湧而出,緊接著又一次的一觸即潰。

  葉清玄的腦門像是被砸了一棍,眼前一黑,鼻孔裡滲出血絲。

  他咬了咬頭,咬牙重新投入其中:

  「再來!」

  這一次,他好歹找到了一點手感和章法了。

  於是,就在這一次次潰敗和重整旗鼓之中,死皮賴臉的歌聲從雙方的交戰中響起:「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行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1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七十章洗盡黑河

  彈指之間,葉清玄已經輸到昏天暗地。

  天竺的僧人說『一彈指含二十瞬,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剎那,一剎那含九百萬生滅』。

  在一剎那的九百萬生滅之中,多少念頭和情緒此起彼伏,樂理交錯之中,葉清玄被擊潰了上百次。往往每次重整旗鼓,就乾脆利落地被詛咒中所徹底掃滅。

  而就在這過程之中,他已經漸漸地從黑色河流之中梳理出了大概,種種負面情緒層次分明,彼此結合了起來。

  那成千上萬的負面情緒漸漸地被錘煉為一體,而那一道黑色的河流,竟然在數不清的破滅和重生中漸漸地清澈起來。

  多餘的音符和不適應的樂理盡數被從其中剔出,又在九次生滅之後,那一道黑色河流的意相竟然變得清澈無比,無色無相,近乎無跡可尋。

  在東方,心像樂師所種入他人心中的魔念,有一種高妙境界叫做『他化自在』,這樣的暗示來去毫無徵兆,如同春風化雨,了無痕跡,潛移默化之中就能將人化作自己的傀儡。

  現在,在樂理的爭鬥和糾纏中,葉清玄已經能夠維持幾秒鍾不潰敗了。

  邪眼紋章似乎明白了什麼,震怒!

  這個混賬,竟然在偷師!從沒有任何一個心像學派的樂師敢這麼玩!

  哪怕它只是一個代表神力的音符,也畢竟是百目之神的造物。尋常人不是在侵染中痛苦掙扎,最後被轉化成妖魔。要麼就是為了避免痛苦。自行了斷了。哪裡有這種膽大妄為的事情?

  葉清玄的一次次挑釁已經令邪眼符文中沉睡的意志陷入狂怒,驟然一震,分裂成了九個,竟然放棄了對開膛手的糾纏,沿著葉清玄潰散頹敗的痕跡逆衝而上!

  「終於來了!」

  葉清玄咧嘴一笑,心中的無色之河再次迸發。

  這一次,又是理所應當的被擊潰。但在潰散之後,並沒有撤退,反而糾纏不休,它和詛咒的樂理糾纏在一處。

  下一步就是詛咒以此為跳板,進入葉清玄的軀殼之中。

  可是沒有下一步了。

  瞬息間,那一道無色無痕的河流驟然向內坍塌,其中被擊潰的樂理重新接續了起來,卻儼然變成了另外一種形態。

  那新生的樂理吞沒了百目者的樂理,覆蓋了那九枚邪眼符文。終於顯露出了摸樣——月光!

  那是月光!

  一道遮天蔽日的龐大月輪從開膛手的心中升起,照破了無窮黑暗,所過之處,一切與以平等而慈悲的淨化!

  洗盡黑河,心生明月!

  它終於真正的蛻變成了月光!

  這才是黑色星期五在洗去一切雜念之後,成長到最巔峰之後所孕育出的東西——當初葉蘭舟所種下的一點《月光》的『意相』!

  雖然還沒有達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可怕程度。但已經展露出一絲雛形。

  從某個角度來說,葉清玄真得好好感謝一下百目者的詛咒。它不僅給一直以來專注歪門邪道的自己好好地惡補了一番基礎課,而且還附帶了無數心念對決的應用技巧,簡直就像冒險小說中的傳功老爺爺一般。

  而現在,『老爺爺』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月光之下,邪眼符文瞬息間被洗刷無數次,一切邪念惡意盡數消融在著月光中。

  隔著千萬里,彷彿有一個意志感應到了什麼,震怒地從深淵中升騰而起,帶著刻骨地仇恨和惡毒咆哮。嘶吼著,那聲音沿著樂理聯繫傳來。

  「——葉蘭舟,你在這裡!!!」

  緊接著,狂亂的神力運轉,沿著樂理之間的糾纏,從幾千萬里之外席捲而來,要將一切都毀滅殆盡。

  可就在那一瞬,月光如刀,將殘留的邪眼紋章徹底切裂。

  扭曲的邪眼紋章碎裂,層出不窮的負面情緒消散無蹤,詛咒徹底分崩離析。隨著樂理聯繫被切斷,破空而來的神力也消散無蹤。

  虛空之中,隱隱傳來了暴怒的咆哮,還有無數怨毒刻骨的氣息散落四方。瞬息間,整個大陸,不知有多少人突如其來的噩夢中驚醒,汗流浹背。

  與此同時,地牢之外,觀望的納貝里士感覺到百目者的氣息徹底消散,動作一頓,兩顆頭顱上顯露出了同樣的錯愕。

  「詛咒真的被解除了?」

  緊接著,一直以來被壓抑著的黑暗氣息宛如噴泉一般迸發,燃燒地黑暗席捲而出,沖垮了納貝里士的血色多瑙河的領域,令他眼前一黑,踉蹌後退。

  如有實質的殺意化作了風暴,吹得他面目生疼。

  開膛手的力量,正在甦醒……

  「看來福爾摩斯先生您寧願和開膛手在一起,也不願意接受我的情意嗎?」納貝里士凝視著黑暗的地牢,緩緩搖頭:

  「真是令人失望啊,您傷透了我的心……」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他毫不猶豫地拍屁股走人了……

  他停留在這裡已經太久了,再糾纏下去,打不成目的就算了,萬一再來引來一隻同等級的怪物……恐怕結果就會很慘烈。

  只是替百目者跑個腿而已,又不是拚命!這一次解決不了福爾摩斯,還等不到他落單的時候嗎?

  何必跟開膛手那個正體不明的怪物硬撼?

  「下次再見吧,福爾摩斯先生。」他嘿嘿輕笑了兩聲,腳下土地一陣沸騰,一隻巨蛇從其中張吻而出,將他吞入腹中。巨蛇重新潛入泥漿之中,消失不見。

  在遠處,伊麗莎白塔依舊佇立,當三根指針在最上方併攏時,便發出陰暗鐘聲,鐘聲迴蕩在重歸寂靜的城市裡。

  午夜已至。

  -

  地牢之中,宛如沸騰一般迸發的黑暗氣息在很快便消失無蹤。

  納貝里士以為開膛手已經恢復原狀,卻沒有想到,在葉清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偏方治療之下,她已經是強弩之末。

  當感應到敵意消散之後,她便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暈厥。

  在地牢中,葉清玄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幸好身上保命的藥還很多,全都是從蘿拉那裡搜刮來的好東西。反正蘿拉有錢,他嗑藥時候簡直如同蘿拉喝他的血一般理直氣壯……

  只是,接下來……該怎樣?

  他低下頭,看著身旁沉睡的少女。

  開膛手……他一直都無法將那個霧夜殺人的精神病人和面前這個少女聯繫起來,或許是差異過大了吧?

  被失控的力量所主宰,內心的黑暗面源源不斷的放大,迄今為止,恐怕她每一次入睡,醒來之後都會發現自己長裙之上遍染了血污吧?

  一覺醒來,被無辜者的鮮血所染紅。

  這樣的噩夢,日日夜夜地纏繞在她身上……此時此刻的她,是否也還沉浸在噩夢之中呢?

  他伸手拂開了她額前紊亂的髮絲,指尖無意地觸碰到她的額頭,耳邊便隱約聽到了軟弱哭泣的聲音。

  心念同調的後遺症……

  他嘆了口氣,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

  透過破碎的面紗,隱隱可以看到那一張似曾相識的秀麗面容,眼角還殘留著淚水。不復往日一般冰冷和傲慢,只剩下脆弱和孤單。

  葉清玄愣了一下,輕輕地將那一滴淚水拭去。

  「真是軟弱啊,瑪麗殿下……」

  他輕聲呢喃,「詛咒已經解除了,做個好夢吧。」

  許久之後,少年從地牢中走出,為沉睡的公主關上了門,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迷霧裡。

  -

  -

  當午夜的鐘聲響起時,鐘錶店裡的各色鐘錶頓時齊鳴。

  在窗前,開懷大吃的男人終於停下了手,吮著手指上的醬汁回味著剛才的燉豬手,發出了暢快地呻吟。

  似乎又胖了十斤。

  但無所謂,誰在乎呢?

  反正赫爾墨斯不在乎。

  現在的他已經全然不再像是幾個月前那個消瘦陰柔的美少年,身高拔升了十幾釐米之後,體重起碼增加了三十斤以上。

  看起來……似乎又成長了好幾歲,已經變成了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哦,成年男胖子。

  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其實不是問題,反正每天都有最好的裁縫上門丈量尺碼,為他量身訂製。

  他低頭給自己的腰帶鬆了一格之後,感覺到似乎還能吃,便暢快地拿起了身旁的鈴鐺搖了搖鈴。

  很快,門外的侍者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而去,十分鐘後便有熱氣騰騰的大餐送上門來。

  又能吃一頓,真好!

  「白汐,要不要吃夜宵?」他回頭看向櫃檯之後的女孩兒,白汐抬頭,斜眼撇了他一眼:「不需要,老師您慢慢吃吧,祝你早日胖死。」

  「年輕人不要挑食嘛!」赫爾墨斯露出了肥胖之後看起來有些憨厚的笑容:「你現在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萬一缺乏營養,長大了還跟蘆柴棒一樣怎麼辦?嫁都嫁……」

  憑空出現的一把刀釘在了桌子上,打斷了他的話,令他的神情頓時無奈起來。他拍了拍腦門,點頭說:「既然難得有時間,不如來給你上一趟歷史課好了!」

  不等白汐回應,他便自顧自地開口說道:

  「白汐,你知道嗎?當年亞瑟王是有血脈遺留下來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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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那些不能告訴你的秘密

  「當年亞瑟王是有血脈遺留下來的……」

  「廢話。」

  白汐瞪了他一眼:「要不然現在的皇室難道是他撿來養的嗎?」

  「我所說得不是人之血的傳承,是那些更加危險的玩意——比東方的天人之血更危險,更畸形的東西。」

  赫爾墨斯回頭看著她:「你不會以為血脈傳承,只有東方樂師才有吧?

  西方樂師所追求的可不是虛幻的經驗、靈感和天賦,而是更直接的東西,更直接的力量……包括我們那位亞瑟王陛下。」

  白汐愣了一下,問:「他不是傳說中的半神嗎?」

  「『半神』?唔,這麼說倒是沒錯吶。」

  赫爾墨斯點頭,「當年,他為了以人身登臨神明之位,強行將超越極限的力量融入自己的身體中,終於讓自己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半神』。

  安格魯人說他生來有赤龍的血,因為他的血是灼熱的,沸騰的,瘋狂的,非同與人類。

  那是湖中仙女的恩賜,萬能的許願聖盃!他想要力量,那血就給了他力量。他想要更多,那血就給了他更多,同時,也給了他詛咒,令他終生受制於狂亂之症。

  在他晚年之時,變本加厲地飲鳩止渴,源源不斷地想擁有更多的力量,可更多的力量帶來了更多的詛咒,詛咒需要越發強大的力量去鎮壓……

  這是一個因為貪婪而導致的惡性循環。結果是他理智的崩潰和瘋狂地開始。」

  他咀嚼著殘留在口中的香甜,緬懷地眯起眼睛:

  「短短十年的時間。盛世不再。阿瓦隆流的血匯聚成了河,斬下來的頭顱堆成了塔,死去的人將怨恨匯聚進以太中,以太纏繞在瘋王的『權杖』之上。

  整個阿瓦隆,已經變成了妖魔之城。

  十年之前,一切美好得簡直就像是天國降臨到了人間,十年之後。這一座天國便墜落進了地獄裡……這就是阿瓦隆之影的由來。

  千年之前的貪婪所造成的惡果,遺禍無窮。」

  「可亞瑟王已經死了」

  「但願吧,但他的子子孫孫,不依舊繁榮昌盛嗎?」

  赫爾墨斯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夜色中,皇宮之下的伊麗莎白塔高聳,指向天空,宛如一隻伸向天空的手掌。

  「這就是詛咒之血。」

  他垂下眼眸:「力量與詛咒盡在血中,代代傳承……這是他們生來的原罪。注定永世沉淪。 不得解脫。」

  -

  -

  深夜,阿瓦隆最高處。

  皇宮之外悄然有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馬車行進而來,駕車的是一名全身籠罩在甲冑之中的騎士,由他引路,馬車隱秘無聲地穿過了戍衛的關卡,沒有驚動任何人。

  戍衛的關卡之後是一架飽經風霜的升降機。黃銅鑄就的升降機在漫長的摩擦之後已經變得圓潤而光滑。折射著柔和的銅光。

  馬車停留在上面,升降機便悄然啟動,托著馬車升起,這是通往阿瓦隆最上層的唯一道路。

  當馬車停在皇宮前方的廣場上時,騎士走下馬車,拉開車門,蒼老的修士從其中走出。

  「梅菲斯特大人,請跟我來。」

  騎士摘下了頭盔,露出了少女焦急的面容:「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梅菲斯特頷首,跟在她身後:「公主殿下的情況怎麼樣?確定是百目者的詛咒?」

  「……沒錯。」

  克里斯汀低下頭:「是在下的失職。沒有察覺到公主殿下竟然被降咒。」

  「龍血在發狂失控期間,你們也無法靠近,這不是你們的錯。」

  梅菲斯特輕嘆:「龍血之症和百目者的詛咒一起發作的話……殿下恐怕已經深受煎熬。可惜,聖喬治之槍多年前失落了,否則斷然不至於如此。」

  克里斯汀的眼神沉痛,沉默地引路。

  可是很快,一名臉色慘白的侍女疾步走了上來:「加、加拉哈德大人,殿下她,殿下她……」

  她說了一半愣住了,湊到克里斯汀耳邊,低聲說了幾個詞。克里斯汀面色大變:「你們為什麼不攔住她!」

  「殿下她……她說自己又要失控了,害怕自己又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混賬!」

  克里斯汀怒視著她:「以殿下她如今的情況,怎麼能讓她進入那種地方裡去!況且這一次的情況非同往日,你們攔不住,難道不知道來通知我麼!殿下什麼時候走的?」

  「您剛剛離去,殿下就將我打暈了……」侍女低著頭,肩膀顫抖著。

  「恕我失禮。」

  克里斯汀來不及行禮,向老人道別,「在下立刻去將公主找回來。」

  說罷,她為自己戴上頭盔,按著腰間的長劍衝向皇宮的深處。可是在她身後,梅菲斯特卻忽然叫住了她。

  「加拉哈德大人。」

  他抬起渾濁黯淡的眼眸,「請不要急躁,我還能感覺到公主殿下的心音,她……她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

  克里斯汀像是想到了什麼,握緊長劍,神情鄭重起來。梅菲斯特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微微搖頭:「並非是您想像的那樣,殿下並沒有失控……依照感應,殿下的詛咒已經解除了。」

  「解除了?」克里斯汀一愣。

  梅菲斯特沉默,似是感應著什麼,片刻之後微微頷首:「沒錯,能夠感覺得到殿下還很虛弱,但是百目者的詛咒毫無疑問是被消除了,就連狂躁的龍血也再次沉靜下去了。

  看來殿下是神明眷顧的孩子啊,用不著我來多事了。」

  他笑了笑。示意克里斯汀放鬆一些。

  很快。克里斯汀反應過來,不顧上道別,衝向了公主所在的宮殿。腳步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顧不上失禮,她徑直推開了臥室的大門:

  「殿下!」

  門後的臥室中並沒有她想像的一片狼藉,依舊井井有條,毫無破敗的地方。聽到她推門而入的聲音,那個窗前佇立的少女便回過頭來。

  她身上還穿著被灰塵染黑的長裙。臉上還殘留著一些泥土的痕跡,看起來絲毫不像是公主。尤其是她身上還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皮衣,遍佈破口和焦痕,看起來像是個拾荒的小姑娘。

  只是這一次,她並沒有失去理智。

  看到她進來,少女便露出笑容。

  「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呆滯地看著瑪麗臉上的笑容,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公主殿下的樣子不像是深受詛咒折磨。

  而且,自從殿下的血脈甦醒之後。她已經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輕鬆的笑容。

  「殿下……你還好嗎?」克里斯汀捏了捏劍柄,感覺自己在做夢。

  「我很好啊。」?

  瑪麗披著那一件對她來說太過古怪和寬大的皮衣,卻像是披著華貴的羽翼,神情安寧而靜謐,不見瘋狂。

  「大概是做了一個好夢吧?」她說,「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克里斯汀端詳了許久。終於放下心來。「詛咒已經被解除了嗎?」

  瑪麗點頭,伸出手掌給她看掌心的傷口。她剛剛切出了一道口子,溫熱的血從傷口上滴落下來,並不熾熱,也不瘋狂,再無任何異狀。

  「你看,就連龍血都重新沉睡了。這一次,或許我又能清醒幾個月。」

  察覺到瑪麗話語中的苦澀,克里斯汀低下頭,無法回應。只是嫻熟地從臥室中翻出繃帶和傷藥。為她包紮傷口。

  就在那一支纖細修長的手臂上,已經遍佈了隱約的疤痕,那是一次次她在一次次痛苦中崩潰,想要了結人生時殘留下來的傷痕。

  可惜,卻求死不能。

  這樣的殘酷循環,還要持續了多久?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只是低頭輕聲祈禱:「是神祐殿下。」

  「不,神應該是恨我的吧?」

  她聽見了瑪麗的輕聲呢喃,錯愕抬頭,看到了凝視著窗外月光的少女。

  「不是嗎?」

  瑪麗輕聲說,「我生來便繼承了龍血,被那種力量所控制,發瘋,變成一個殺人狂。每一夜醒來都從無辜者的血裡驚醒,日復一日,被自己的罪孽染黑。

  克里斯汀,我生來有罪。

  有時候我會憎恨詹姆,憎恨自己的哥哥,憎恨他如此平凡,憎恨他無法承擔這一份原本應該由他來繼承的惡果。瘋狂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被不潔的人所玷污,骯髒至極。可醒了之後,卻發現,最骯髒的是自己……

  克里斯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有時候看著你,我便覺得愧疚。

  像我這樣的人,哪裡值得你為我犧牲時光?你已經十八歲了吧?因為我,連玩伴都不曾有過……」

  「不論殿下變成什麼人,我都會陪在殿下身邊的。如果殿下的宿命是繼承王位的話,那麼在下生來的使命就是成為您的劍與盾。」

  克里斯汀神情鄭重:「本代的蘭斯洛特家族並沒有男丁,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就像是殿下一樣,從我出生時候,我將來的道路就已經注定,我曾經有過不甘,但是現在我卻覺得:遇到的人是殿下,真是太好了。

  我成為您的侍衛長,並非是因為家族的使命,而是出自我的意志和心願。對此,我心甘情願。

  所以,請殿下無需自責。」

  瑪麗愣住了。

  許久之後,她握緊了克里斯汀的手掌,「那就,辛苦你啦。」

  克里斯汀頷首。

  -

  夜已經深了,克里斯汀陪著睏倦的瑪麗聊著一些最近阿瓦隆裡流行的音樂和新聞之後,瑪麗便睏倦地靠在她的身上,昏昏欲睡。

  克里斯汀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少女,還有她不再恐懼的睡臉,輕輕地抱起她,將她放到了床上去。

  只是在昏沉之中,瑪麗也像是不願意脫下那一件破爛的皮衣,死死地抓著。克里斯汀嘗試了兩次之後,便無奈地放棄了。

  不知道殿下究竟從哪裡撿來了這一件奇怪的皮衣,但……令克里斯汀心裡隱隱不安的是,這件皮衣看得出來,原本是男人的款式!難道有什麼人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接近了公主殿下?

  或許和詛咒的接觸有關,但倘若是真的得話,那麼那個男人究竟有何圖謀!

  克里斯汀沉思著,可心裡不知為何卻有一種酸味兒:殿下看起來這麼輕鬆,也一定和那個男人有關吧!

  自己陪伴了殿下這麼多年,竟然頂不上一個憑空出現的男人,那個男人接近殿下一定別有用心!

  她用力地握緊劍,眼神閃過一絲寒意:倘若讓她找到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定然要令他領教一下『加拉哈德』的厲害!

  「克里斯汀。」她背後傳來了一個呢喃的聲音。

  「嗯?」她一愣,回頭看向床上半睡半醒的瑪麗。公主殿下抱著那一件皮衣,正在看著自己。她下意識地有些慌亂,有種心思被窺破的緊張感。

  「殿、殿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過一段時間,教我宮廷舞吧。」瑪麗看著她,眼神祈請:「我想學圓舞曲的步子。」

  「呃……殿下不是對這些事情一直都不感興趣的嗎?」克里斯汀不知為何越發地緊張了。

  「忽然想學了,教教我嘛,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一愣,猶豫半天之後,慚愧地低下頭:「這個……在下從出生開始,就學著如何繼承加拉哈德大人遺留的力量。宮廷舞這種軟弱的東西,終究不是騎士所長,在下也未曾學過。」

  「哦?」

  瑪麗神情隱隱有些失望:「原來克里斯汀也有不會做的事情啊。」

  克里斯汀沉默片刻,下定決心,咬牙說道:「在下、明天立刻去學!」

  「嘿嘿。」

  瑪麗看著她窘迫的樣子,便得意地笑起來,不再糾纏了,只是將臉半埋在枕頭裡,忽然說:

  「克里斯汀,我剛剛……夢見了王子殿下。」

  「王子!?」

  克里斯汀失聲,眼前一黑,簡直晴天霹靂:看來沒錯了,殿下果然是遇到了居心叵測的匪徒!

  很快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咳咳,是嗎?那一位……王子,長得很好看嗎?」她已經恨不得把那個狗屁王子剁碎了喂狗了。

  「我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他拉著我的手……唔,剩下的不告訴你。」瑪麗狡黠地眨著眼睛:

  「那個夢是我的秘密,王子殿下也是我的秘密……」

  她微笑著,睏倦地閉上眼睛,進入了久違地寧靜夢鄉。

  夢中似是有月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1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七十二章巨人的肩膀上(上)

  同樣的月光之下,一片寂靜中亮著昏黃的燈。

  在一排排巨大的書架之間,一名披著白色長衣的老人神情嚴肅地從一排排厚重的書脊上掃過。

  他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頭髮已經快要掉光了,殘存不多的斑白頭髮蓬亂的散開,白色的研究服上沾滿了污垢和塵埃,似乎已經許久沒有清洗了,渾身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酸味兒,像是放了時間太長的酸黃瓜和酒糟的味道。

  像是個乞丐一樣,可凝視著書目沉思時,眼神便幽深地看不見底。

  「夏爾,我一直認為:我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你覺得呢?」他忽然說。

  「嗤!」金髮年輕人冷哼一聲,嗤之以鼻:「你願意怎麼想怎麼想吧。」

  「不,我是問……」老人奮力地蹦跶了一下,然後腳下用力地踩了踩,神情興高采烈,好似要跳一曲歡快地踢躂舞:

  「——你成為這個『巨人』的感覺如何?」

  在他的腳下,夏爾屈辱地扛著這個見鬼的老頭:「……我可以罵人嗎?」

  「可以啊,反正你又罵不過我。」

  名為牛頓地老頭兒踩著他的肩膀,吹了一聲口哨,從第六層書架的最高處取下一本古舊的典籍,興奮地不可自已:「啊哈哈哈哈,終於找到了!夏爾,你作為一名『坐騎』,立下了巨大的功勞!我代表研究院要表彰你!」

  「……表彰個鬼咧!」夏爾的表情抽搐,牙齒摩擦的聲音像是菜刀在棧板摩擦。恨不得把這個老頭兒生吞活剝。

  正所謂。人外有人,賤外有賤,人外有人。夏爾這賤人縱橫阿瓦隆這麼多年,卻沒有想到,有這麼大一個坑在等著自己。

  一不小心簽了皇家研究院的工作協議就算了,興高采烈來上班之後,就被這個見鬼的老頭兒給一腳踹進了陰溝裡。

  名義上他一步登天。成為了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機械工程學大師、皇家研究院院長的試驗助手外加貼身秘書。

  可上班之後才發現,所有同事向自己投來的,都是憐憫的目光。

  「不要妄想跟得上我的步調。」

  牛頓當時這麼說:「平庸如你們是無法理解天才的領域的,所以乖乖地做好分內之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發光發熱吧。

  我並不需要你能在實驗和研究中做出多麼枯燥的貢獻,反正你們的腦子有和沒有差不多……唔,具體工作內容的話,只要乖乖地表演一下鑽火圈,供我減壓取樂就好了。」

  簡而言之。夏爾的工作是負責被這個老頭兒花式折騰……比如為了滿足他一邊泡澡一邊俯瞰阿瓦隆美景的願望,跑遍全城找齊施工隊和材料在研究院最頂層加了一個游泳池。

  恩,私人的,還配了一整套各色美酒和最好的調酒師。

  然後在蓋好當天的剪綵儀式上,那位全世界最頂尖的調酒師跋涉千里而來,用充滿貴族矜持和親切的語調報到的時候。牛頓這個王八蛋……當著他的面把那個游泳池炸了!

  「好了。沒你的事兒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看著所有人目瞪口呆樣子,捧腹大笑,樂不可支。

  全研究院這個月三分之一的預算就被他給這麼花式折騰沒了!

  所以說,人神經病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人神經病了之後,還有各路傻叉費盡心思上門送錢給他燒著玩。

  對此,夏爾只能說:這種人有毛病!

  幸好,在用各種匪夷所思的辦法燒光整個研究院當月的預算之後。安格魯第一部門的預算審核機關送來了一封措辭委婉的書信,表示您已經玩了六個月了也該玩完了,趕快開始幹活兒,否則您今年在阿瓦隆所有妓院和私人俱樂部的賬單我們就沒辦法報銷了。

  ——之所以措辭很委婉,是因為這貨以前曾經擔任過一個月的安格魯國家銀行的金融顧問,吃喝玩樂一個月的時間,順帶搞定了上一任用幾十年都搞不定的問題。

  實際上那一份解決問題的建議書他在上班第一天就搞定了,剩下二十九天都在狂嫖爛賭,假如不是秘書發現的早,他還能這麼玩半年!

  總而言之,既然給錢大爺的耐心消磨地差不多了,那麼牛頓用自己的下半身考慮了一下之後,決定為了保住自己的貴賓會籍,對工作還是上一點心好了。

  於是,夏爾備受折磨的生涯便這麼開始了……短短幾天之內,和這個老頭兒鬥智鬥勇,為了保住自己的『體面工作』,不斷開始血淚生涯。

  在充當坐騎扛著這老頭兒好幾個小時之後,他終於從堆積如山的檔案庫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只是對此,他卻分外好奇。

  究竟是什麼研究資料值得牛頓這個眼高於頂的混賬放棄即將開始的重要秘密演示,放了整個項目組好幾個小時的鴿子來尋找呢?

  而且還是存放在極密檔案館裡……

  「怎麼,你想看?」

  一臉專注翻閱地牛頓察覺到他的好奇,沉思了片刻之後,頷首:「也行,你為這個項目付出了這麼多,確實有與我一同分享這一份偉大傑作的資格。」

  夏爾一愣,沒有想到這個老貨竟然這麼慷慨,猶豫了片刻之後,湊了過去。那一本古老的點擊已經泛黃捲曲了,好多頁數已經黏連在一起,關鍵的部分像是被潑灑過什麼東西上去,分外模糊。

  「啊,我偉大的騎士,快將您屠龍的寶劍出鞘,我已經迫不及待……啊,多麼雄偉的聖槍,我已經被您的勇武所折服……啊啊啊啊……快來吧,我的小狼狗,凶暴的對待我……」

  夏爾越是看下去,表情就越是難看,直到最後將整本書都摔在了地上:「這他媽不就是黃書麼!

  你放了那麼多人的鴿子,還把皇家樂師團的代表晾在一遍,踩著我的肩膀翻了三個小時,耽擱了試驗最後啟動的步驟,就是為了在極密檔案館找一本黃書!?」

  「你這麼什麼話!這可是我很久之前的珍藏呢。」

  牛頓一臉心疼地將它從地上撿起來,一臉認真的時說:「你不覺得越是到這個時候,越是需要來一本小黃書助助興嗎?」

  說著,他指著上面的黃斑:「你看,我都用過這麼多次了!本來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兒上,我還想把它獎勵給你的。」

  「請千萬別!」

  夏爾像是見了鬼一樣,義憤填膺:「黃書就算了,但怎麼都是大媽?!連個年輕點的都沒有!而且動不動就扯破絲襪,動不動就舔鞋……你就不能有點品味麼!」

  「年輕人你還挺挑啊。 」牛頓的笑容頓時神秘起來,湊過來,壓低聲音:「小一點的我也有,百年前薩德侯爵的手稿:《聖土》!十九名小女孩兒在樂園中墮落的故事……」

  夏爾的眼神一亮:「真的?」

  「當然!」

  牛頓越發地神秘起來:「還有三章未公開的劇情,絕對會令你目瞪口呆……」

  在幽暗地燈光下,兩個人低聲細語著,表情不斷地變化。

  不知為何,原本莊嚴隱秘氣氛當然無存,只有濃到化不開的猥瑣氣氛。

  -

  寂靜的走廊中有急促的腳步聲,已經快要絕望的負責人終於盼到了牛頓出現,跟在他身旁,低聲報告著試驗場的情況。

  「所有人早就到齊了,您怎麼又失蹤了四個小時了?」

  「才四個小時你們怎麼就跟要死了一樣。那我下一次出門玩個五六天再回來,豈不是要發現你們死了一地?」

  「可、可是皇家樂師團的代表已經等到不耐煩了。」

  「不耐煩有什麼用?如果我不高興,還不是要繼續等?」

  牛頓撇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眼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裡沒底的負責人已經快瘋了:「關鍵是在這之前我們完全沒有進行過調試和修整,匆忙趕工完成『原型』之後就開始進行生產,假如您的計算錯誤的話……」

  「蠢貨,這還用問嗎?那一定是這個世界錯了啊。」

  牛頓甩開他,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傻眼的負責人在原地。

  在他旁邊,夏爾幸災樂禍地吹了聲口哨,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兄弟,要黃書麼……」

  「……」

  -

  -

  就在一片寂靜的地下實驗場中,充斥著一片焦躁的氣氛,所有前來參觀實測結果的專員們都黑著臉坐在那幾把為他們專門準備的簡陋椅子上,一杯又一杯地喝著劣質地檸檬水。可心中的焦躁沒有熄滅,膀胱卻備受折磨。

  任誰被放了四個小時的鴿子恐怕都不會很開心,更何況這幾位在各個機密部門中都起碼是實權派的專員?

  雖然皇家研究院最近幾十年的作風一貫操蛋,但操蛋到這種程度……簡直天怒人怨!可他們還偏偏得繼續等,跟條狗一樣……

  最起碼,皇家樂師團負責鎮守阿瓦隆的那位副團長至今都沒有露出任何意思不耐煩的神情。

  從一開始,安德烈先生就一直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目低垂,神情冷肅,全無任何焦躁。

  就像是石雕一樣。

  而現在,石雕低垂的雙目終於緩緩抬起。

  「來了。」

  他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2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七十三章巨人的肩膀上(中)

  一聲輕響,地下試驗場的大門打開,披著髒兮兮白大褂的老頭兒扛著一束被黑色防塵布包裹著的東西從升降梯中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牛頓先生……」

  「院長!」

  「爵士!」

  代表們紛紛起身走了上去,卻看到了他只是無聊地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想必各位已經等不及了。 鑑於你們的吹捧技術實在不是很上道,我也沒什麼閒話想要對你們說,這一次演示就正式開始吧。」

  代表們尷尬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卻看到牛頓扛著那一束東西大搖大擺地走到了演示場中央。

  他將手中黑色的防塵布砸在地上,抬頭揚聲說道:

  「本次演示的東西,是半個月前皇家樂師團所發來的緊急委託,由我專門所為任務打造的封印器具。

  我將它命名為『瑪麗』,你們不喜歡的話就自己想一個威風點的名字去叫吧。」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通過天花板上緩緩開啟的閘門,有一座巨大的鐵籠被鐵鎖緩緩降下。鐵籠之中,縱橫交錯的枷鎖死死地桎梏著那個巨大的黑影。

  那個酷似人形的東西被鐵枷和鎖鏈束縛著,渾身生著慘白色的骨質倒刺,除此之外,便是漆黑如油的蓬亂毛髮,毛髮散發著惡臭,像是已經許久沒有洗過澡了。

  那個東西,與其說是像人。不如像是一隻大猩猩……只不過一隻猩猩太過龐大。龐大到令人隔著數十米,和它對視時候,便忍不住後背發寒。

  它凝視著這麼多活物,瘋狂地掙扎著,鐵籠發出哀鳴的聲音,幾乎要在那怪力之下崩潰了。

  「成熟期猿鬼?」

  幾乎所有的代表都下意識地向著皇家樂師團的副團長安德烈身後挪了一點:誰都知道牛頓是個神經病,神經病就一定會弄出麻煩來。而且迄今為止他弄出來的麻煩絕對不少。

  所以。假如出了什麼問題的話,只有那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介紹完畢,那麼,接下來,我們開始?」牛頓看著他們隱隱蒼白的神情,眼神中便浮現了不加掩飾的嘲弄:「這樣也是為各位的心臟著想。」

  「恕我冒犯,牛頓先生。」

  安德烈忽然開口:「請問,您稱為『瑪麗』的作品在哪裡?」

  「喏,這不是嗎?」

  牛頓踢了踢自己身旁防塵布下那一束東西。「安德烈先生您的眼神兒不好?改天來找我,我免費幫你配一副眼鏡。」

  安德烈皺起眉頭,眼瞳眯起,仔細分辨,許久之後問道:「抱歉,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以太波動。 我能夠感知您帶來的東西。只是普通的鋼鐵器械而已。並沒有任何音符和樂章。」

  「嗯,是這樣的,最近負責給我們進行煉金術流程的煉金術師集體大姨媽來了,經期不調,太麻煩,所以我做了一個艱難地決定。」

  牛頓自顧自地拆開了黑色防塵布上的扣子:「我放了他們半年假,讓他們好好休息。現在他們最近的一個人已經到了勃艮第的海灘上曬太陽去了吧?哦,對了,錢都是我掏的,沒花任何預算。

  鑑於大家都放假了。沒辦法,我只能另闢蹊徑,自行解決問題……因此,整個過程中沒有使用任何煉金術。

  ——這個東西,是純粹的機械工程學的成果。」

  他的話令所有人愣住了。

  就在所有人錯愕的神情中,他解開了防塵步,露出了黑暗中的鋼鐵造物——那是一支支宛如地質考察時固定目標和作為標誌物使用的……長錐?

  修長而沉重的長錐大概有一米左右的長度,長錐的尖端鋒銳,角度尖銳到刺痛人的眼膜。

  六隻長錐不需要用什麼東西束縛,彼此的缺口嵌合在一起,宛如天生如此。

  那些東西看起來像是一支支用來殺人的投槍,絲毫不用懷疑它任何的殺傷力,但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會出現在樂師手中的東西。

  「這是什麼武器?」

  有人愣住了。

  「這不是武器。」

  牛頓掂量著手中的長錐,笑容詭秘:「這是樂器啊,朋友們。」

  人群中一片寂靜,像是聽不懂通用語,互相看著,哪怕交換眼神時也只能用茫然交換到不解。最後,其中最年輕的人在眼神地逼迫之下硬著頭皮站出來說:「可是牛頓教授,這並不是煉金武裝……」

  「誰說不是煉金武裝就無法釋放樂章了?」

  牛頓扛起長錐,猛然刺在了地上,長錐灌地而入,輕而易舉,鋒利無匹。「早說過了,來這裡的人不用帶腦子,帶了腦子反正也沒用。只要乖乖聽我說就好。現在,聽好了……」

  他斜眼撇了一眼神情複雜的年輕人:

  「——我說它是樂器,那它就是樂器。」

  最前方,樂師安德烈微微皺眉,並沒有說話。牛頓看著重新恢復寂靜的人群,嘿嘿一笑,將手中投槍一樣的東西圍著鐵籠刺入地上。

  崩!崩!崩!

  三枚長錐完美地嵌入了一個無形的環中,彼此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將鐵籠之中的猿鬼圍攏在一起。

  他從口袋裡摸索了半天,找到半根扭曲的菸捲,又摸了半天之後,神情不耐煩起來:「夏爾,你死哪兒去啦?快來給個火兒!」

  遠處的夏爾撇了撇嘴,搓手,一點火線飛過去,精準地點燃了菸捲。牛頓暢快地大吸了兩口,愜意地噴出青煙,向著身後彈出煙蒂。

  嘭!

  火焰驟然從鐵籠中迸發,被潑了燃油的鐵籠被點燃了。在火焰的焚燒下。虛弱的猿鬼暴怒,奮力掙扎。原本岌岌可危的鐵籠發出哀鳴。

  一連串尖銳的聲音中,鐵枷被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分崩離析。鎖鏈根根蹦斷,碎鐵飛迸,濺射在地上,便摩擦出火花。敲碎了石板。

  隨著一聲轟鳴,燃燒的鐵籠徹底分崩離析。烈焰之中,那個狂怒的妖魔徹底失去桎梏,一聲尖銳的嘶吼,火焰都在那狂亂的震顫之中化作了風中殘燭。

  「牛頓你瘋了嗎!」人群中有人驚叫。

  牛頓冷笑著看著他,背對著燃燒的妖魔,神情嘲弄。猿鬼大怒,隨手擰開了身上的鎖頭,嘶吼著撲了上來。它還記得這個懶得找廁所就在自己籠子旁邊撒尿的老流氓!

  瞬息間。所有人臉色慘白。鎮定如磐石的安德烈也愣了一下,手指微動,正要引發心音,釋放樂章,可動作卻戛然而止。

  因為有電光憑空亮起!

  就在它跨越那無形界限的瞬間,那三根刺入石板中。組成一個無形之環的長錐驟然一震。長錐之中傳來了機簧摩擦的聲音。

  瞬息間,刺入石板中的長錐驟然拔升,憑空彈出一截,隱藏在其中的細密齒輪和簧片顯露而出。它們如此密集地隱藏在那細長的握柄之中,飛速旋轉,只是瞬間變令人眼花繚亂。

  填充在其中的晶石受到了震動,引發電光,電光隨著顯露的引導瞬息之間流轉過十六個環節。直至最後,上百個簧片同時震顫,波動空氣。發出了此起彼伏的聲音。

  那些細碎的聲音交錯在一處,卻化作了少女一般地歌唱。空靈而稚嫩的歌聲傳遞向了四面八方。

  只是剎那之間,無形的牆壁拔地而起,化作了比金鐵更加堅固的牢籠。

  狂怒的猿魔撞在牆壁上,三支長錐嗡嗡作響,電光彼此串聯,令無形的阻力越發明顯。

  簡直像是奇蹟一樣。

  可是比起這個,那些前來參與的客人卻更加在意另一件見鬼的事情!

  「詠唱?」

  第二部門的校官的臉色慘白,幾乎從椅子上彈起,顫抖地手指指著長錐:「它、它、它……那個東西在詠唱!」

  安德烈錯愕地凝視著那三支長錐,傾聽那氤氳在空氣中的空靈聲音。如此純淨和美好,但是又帶著人類絕對無法達到的可怕精準,沒有一絲一毫的失誤,可怕的穩定性!

  「瑪麗?」

  他喃喃自語,終於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因為那空靈的女聲在輕聲歌唱:「瑪麗有隻小羔羊,它長得雪白一身毛。不論瑪麗到哪裡,它總是會跟著跑……小羊羔愛瑪麗,瑪麗也愛小羊羔……」

  ——《瑪麗有隻小羊羔》。

  如此簡單,就像是兒歌一樣。哪怕聽一遍就能夠瞭解到大概——這是往日一位無名樂師的一時戲作,簡單卻流傳廣泛。

  大部分派系的學徒在入門之前都會學習這一首旋律,所有『音程』都採用最簡單最常見的關係,就像是課本上的練習題一樣,基礎到了幾乎完全不需要講。

  所有的音符組成旋律,也只有一個效果『圍欄』:放牧羊群,不令那瑪麗的羔羊迷路……

  可現在,這一首在人們口中彼此傳唱,幾乎快要被忘記的歌謠卻被錄入了機簧之中,拆分個上千個不同的聲音,又組合在了一起,變成了呼喚以太的歌聲。

  以太應召而來,達成了效果……

  沒有任何樂師主導,也沒有經過任何煉金術的改造,不存在任何音符的錄入,也無法與以太互相感應。

  它竟然……奏效了?!

  而且更詭異的是,圍欄本來根本就沒有什麼防禦力,那是基礎中的基礎,入門中的入門。一個強效的桎梏符文都比它要來的更加管用!

  那麼又是什麼見鬼的東西令它的力量能夠將發狂的猿鬼都囚禁在其中……

  安德烈的心思電轉,手指隱隱按落,仔細偵測著每一分波動,直到最後,他如遭雷殛:

  「同調?」

  那三枚機械死物竟然在同調!

  樂師之間彼此聯合,釋放交響的方法竟然出現在機械死物身上?!

  「沒錯,同調。」

  牛頓輕聲笑起來,拔出了又一支『瑪麗』,凝視著它隱隱震顫地鋒刃:「同樣的合金配方和鑄造方式,同樣的結構和裝配方法。每一支都要消耗一台專門的車床來進行打造,保證彼此之間不存在任何可觀測到的誤差。

  結果是被極端強化的『共鳴』效果——嘿嘿,歸根結底只是更加複雜的』共鳴『效果而已,只要找好專門的結點,然後,這樣……

  「——效果翻倍!」

  嘭!

  他手中的長錐猛然灌地而入,『瑪麗』詭異一陣,再次彈出,機簧震顫,輕靈的女聲融入了那不分彼此的三重唱中。

  就在那四重歌聲彼此融合,化為一體時,四枚長錐上迸射的電光已經刺痛了人的眼睛。『圍欄』之中,發狂掙扎的猿魔動作一滯,身不由己地向後彈出。

  屏障的強度瞬間翻倍,而且留給它掙扎的空間已經不多了。

  嘭!

  第五枚長錐刺入,共鳴同調的效果再次迸發,再次倍增!瞬息間,整個被長錐劃定的界域之中都充滿了無形的力量。

  就像是被丟進了深海之中,瞬息間,龐大的猿鬼縮成了一團,渾身嘎嘎作響。它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發出如同哭叫的聲音,奮力掙扎,卻舉步維艱。

  在結界之外,牛頓高舉起最後一枚長錐,狂笑著向下刺落。

  崩!!!

  一聲巨響,狂亂的力量迸發,他的身體被反震彈開,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想要將他扶起來,卻被他猛然踹開。

  哪怕鼻血都被震了出來,可他的眼神依舊狂熱,死死地盯著那六枚長錐。就在彼此串聯共鳴的電光,六枚釘在結點上的長錐已經被那狂亂地力量燒紅,釋放著可怕的力量。

  石板無法承受那再次倍增的力量,分崩離析,在地上留下了一個狂亂的六芒星!

  而就在三次倍增之後的『圍欄』中,猿魔已經絕望地尖叫,可那聲音像是穿透層層牆壁傳來,說不出的沉悶和飄渺。

  狂暴地壓力從四面地方圍攏,就像是被夾在鐵牆之間,骨骼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它在坍塌!向內坍塌!

  所有人頭皮發麻地看著六芒星中央,那個懸浮在半空中不斷地萎縮、塌陷的狂亂妖魔,它已經血肉模糊,變成一團飛快旋轉的肉球。

  直至最後,徹底被擠爆了!

  夏爾的眼神發亮,低聲問:「要不要告訴廚房:以後丸子這麼做,肯定很勁道哇!」

  牛頓一愣,旋即拍了一下光禿禿的腦門:「媽的,我怎麼沒想到!」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七十四章巨人的肩膀上(下)

  很快,儲存在『瑪麗』長錐之中的電流耗盡了,那六根瀕臨崩潰的長錐終於停止了下來,被燒灼成了赤紅色,嗤嗤作響。

  不少內部的機簧在停止的瞬間就分崩離析,徹底燒壞了。而那個空靈美妙的少女吟唱也漸漸地時斷時續、直到最後,沙啞地消失無蹤。

  就像是寄宿在其中的精靈死去了。

  而猿鬼,已經屍骨無存。

  牛頓從地上爬起來,從口袋的菸灰裡挑挑揀揀,找到一根沒抽完的便眉開眼笑,狗腿子夏爾機靈無比地上來點火。

  他眯起眼睛,暢快地深吸了一口,抬頭問:「演示結束了,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沒?」

  全場寂靜。

  沒人說話。

  今晚發生在這裡的一切已經衝擊了他們的三觀,隱隱撼動了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和常識,令他們彼此都對自己的眼睛產生了懷疑。

  「那是什麼?」

  有人怔怔地問:「不是煉金裝備、不是樂師……單純的機械引發了以太的共鳴?」

  「沒錯,就像是黑區裡的詭異現象一樣。」

  牛頓淡淡地說道:「在高濃度以太環境下,純粹的聲音變可以引起以太的變化——雷霆劈下時的巨響,海洋的潮聲,大地深處傳來的幽暗轟鳴……人類用音符來記錄那些聲音,因為一切聲音都能引起以太的共鳴。

  除非絕對的『寂靜』,否則一切聲音都必定會對以太施加影響——這就是『以太效應』。

  可惜。在教團的結界干擾之下。白區內的以太反應被削弱到了極限,只能在黑區中才會能夠肉眼觀測。」

  「你是說……你用機械釋放音符?」

  有人反應過來,皺起眉頭:「您如何實現引導控制的?」

  「哦,這個問題,我前兩天在跟助手聊天的時候解決了。」

  牛頓摳了摳鼻孔:「那個傢伙在吹牛逼的時候說,他有一個師弟因為無法感應以太,為了釋放音符。就硬生生地背完了每一個音節地關鍵數據和組合過程……聽起來很蠢,對吧?

  所以,我就想:既然人不去依靠感應也可以控制以太,那為什麼機器為什麼不行?只要讓以太認為有人引導就可以了……」

  他停頓了一下,嘿嘿怪笑了一聲:「或許,以太一開始就不需要引導,我們只是在無數以太造成的而結果中,選擇了自己所要的那種而已。」

  「為什麼用電力驅動?」有人發問,「我們利用這種磁場切割產生的能源從五年前才開始。」

  「只有這樣製作維護起來最簡單。最容易,就算是傻子在經過培訓之後也可以使用。我需要的是最低的成本和最廣泛的適用性。」

  牛頓淡淡地說:「我要確保它成為一個基準,再次基準之上……我才能繼續推進後續的研究?」

  「後續的研究!」

  眾人一愣:還要什麼後續的研究?效果增強?還是說,除了這一首最簡單的樂章之外,他還能打算製作釋放其他樂章的東西?

  對此,牛頓只是笑了笑。什麼話都沒有說。不屑回答。人群中,已經有人的神情變化起來,從震驚到沉重,直到最後,神情凝重地思索著。

  「就這樣吧,演示完成我就不管了。量產已經開始了,五天之後就能生產完畢,皇家樂師團趕快給錢把東西拉走。」

  他打了個哈欠,準備轉身走人。

  可是在他身後,垂眸沉思地安德烈卻緩緩抬起頭。聲音冷淡。

  「抱歉。」

  他說,「這一批成果,皇家樂師團無法接受。」

  牛頓的腳步一滯,緩緩地回頭,眼神變得陰沉起來:「安德烈先生,下單之後又反悔,這可沒有道理啊。如果你給不出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那麼皇家樂師團永遠不要想在我這裡拿到任何裝備了。」

  面對牛頓的隱隱怒意,安德烈只是說:「與我們的要求不符。」

  「『瑪麗』的性能已經超過了你們的所有要求。」

  牛頓冷哼:「便攜性、隱蔽性上都無可挑剔,至於易用性,開玩笑,我這麼一個以太廢物都能使用,別跟我說樂師搞不定!」

  「我們需要的是煉金裝備,而不是一個八音盒。」

  「哈!」牛頓怪笑,「它的造價比煉金裝備更低,而且量產以後會更低,穩定性上無可挑剔——同樣的效果,為什麼不用便宜更好的? 八音盒都比你們想要的東西更強!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蠢!」

  「牛頓先生,想必您很清楚,我想要的不是這種『劣質品』。」

  在『劣質品』上,安德烈加重了聲音,一字一頓。

  牛頓一愣,神情變化,許久之後嘆了口氣,笑著走上去,拍著他的肩膀,一反常態地柔聲說道:

  「乖,別鬧。皇室提的要求,皇室下得命令,現在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德烈先生,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啪!

  安德烈的肩膀上,一串火花毫無徵兆地彈起,抽在牛頓的手掌上,令牛頓的手指抽搐。他緩緩起身,低頭俯瞰著這個糟老頭兒,聲音冷肅:

  「牛頓先生,我容忍您的狂妄已經很長時間了,或許這是一個錯誤。從什麼時候開始,樂師的領域,會讓您這種……人,指手畫腳了?」

  牛頓仰頭看著他,忽地輕聲笑起來:

  「你,其實想說的是『廢物』吧?」

  誰都知道,皇家研究院的牛頓,根本不是個樂師。就連學徒測試都沒有通過。是個連和以太感應都無法做到的廢物。

  他能夠達到今天的位置,靠得是驚世駭俗的機械工程學造詣與當時無人能及的天才頭腦——正因如此,聖城會賦予他那一位黑暗時代之前的聖賢之名。

  「我想要告訴你的只有一件事情,安德烈先生。」

  他凝視著安德烈,緩緩地抬起手掌:「只有一件。」

  黑色的長錐瑪麗在他的手中緩緩舉起,放在安德烈的眼前,長錐的鋒銳折射著光芒。煥發出宛如燃燒的輝光。

  「——早晚有一天,這種你所看不起的『劣質品』,會主宰時代的潮流。

  不論是否有天資,不論是否有老師,不論是否有高深造詣,不論是否地位尊貴,它會將力量送入每一個握著它的人手中!」

  安德烈皺起眉頭,牛頓將長錐放進它的手中,令他牢牢握緊。在他耳邊嘶啞呢喃:

  「——感受這力量吧,無知者!」

  安德烈的手中青筋崩起,那一支長錐被攥緊了,幾乎像是要扭斷。

  他沉默地凝視著牛頓,許久之後轉身離去。

  -

  -

  隨著安德烈忽然之間的離去,前來參加演示的代表們也紛紛告辭。直到最後。夏爾帶著一包嶄新的菸捲回來,發現整個地下試驗場只有牛頓一個人了。

  這個糟老頭兒就那麼坐在崩裂的地面上,出神地撫摸著已經燒燬了的長錐。

  「安德烈已經走了。」

  夏爾將菸捲丟了過去:「你今天可是把人得罪得夠嗆。」

  牛頓一愣,旋即冷笑:「嗤,好好給你不要,非要別人甩臉色。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病?」

  「人之常情啦,人家費心費力學了幾十年的東西,你幾天搞定了,幹嘛還喜歡你?」

  夏爾從地上拔起一支長錐,端詳著它內部燒融了的細碎齒輪。忽地問:「不過,假如這東西真得繼續研究下去……豈不是早晚有一天,會替代樂師?」

  「誒?」

  牛頓一愣,「會嗎?」

  夏爾也愣了,「你難道就沒想過嗎?」

  「我為什麼要想?研究者只管自己的研究,樂師的死活,與我何干?」

  牛頓攤手:「我要什麼都去想的話,我幹嘛不去當教皇啊!況且……有多蠢的人才會覺得我真能研究出後續的東西來?」

  「呃……嗯?」夏爾石化了。

  「能夠做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是目前工業的極限了!雖然我能夠提出理論,但無法驗證的理論就是猜想。

  除非聖城解開了『第六封印』,讓各國獲得新的技術——包括材料學和鍛造學方面的研究——否則就還早著呢,小子。」

  牛頓低頭想了想,說:「至少還早六百年,這種技術至少早了六百年——這麼一想,我還是挺厲害的嘛!」

  「可已經有人開始害怕啦。」

  夏爾撓著頭:「有些人的眼光還是挺長遠的,如果他們想要弄死你怎麼辦?」

  「我不怕啊。」牛頓吹著口哨:「反正有皇家保著我,這些年想幹掉我的又不是一兩個了,我怕什麼?

  需要怕的不是你嗎?你可是我的貼身助手啊。」

  「……」

  夏爾愣了一下,忍不住罵了個髒字兒:「我怎麼這麼倒霉,攤上你這麼一個神經病!」

  「身為我的助手,為了研究總要有所犧牲,最好獻完青春獻子孫,現在到你奉獻生命的時候啦,不要慫啊夏爾。」

  牛頓眼神憐憫地看著他,安慰道:「大家誰不是真麼過來的呢?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可比你……哈哈,不對,我年輕的時候可比你現在這鬼樣好多啦!

  當時那一群研究院的糟老頭子簡直把我當寶貝一樣!每天噓寒問暖,生怕我心情不好,甩手不幹。簡直是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就算我要把研究院點著玩,他們都會給我潑滿油脂,鋪好引線然後把火把放進我的手裡,最後找一幫人來給我鼓掌!」

  「……」

  「他們都是好人吶,可惜運氣不好,死得都比較早。」

  說道這裡,他愣了一下,低頭看著手中抖落的菸灰,眼神就落寞起來:「說真的,這個世界上,會真得把我當成寶貝的也只有他們了吧?

  這個研究所是他們的遺產,這個項目是他們最後沒有完成的研究,就連那本黃書都是他們送我的成人禮。

  仔細一想,那群老貨留下來的東西還挺多。

  可我能留得下的,卻越來越少。」

  他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夏爾沉默了許久,輕聲說:「你趕走所有的煉金術師,強行將工期拖延到現在,保證他們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必須接受你的設計……就是為了這個吧?

  眼光長遠的人會明白它究竟代表什麼的,老頭兒。到時候,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把你送上絞刑架。

  你浪也浪了這麼多年,不會真得想要作死吧?」

  牛頓忍不住笑了,掐滅菸捲,緩緩搖頭。

  「夏爾,我早說過了,我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我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牛頓拔起長錐,凝視著那暗金色的輝光,輕聲呢喃: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群願意讓我踩在他們肩膀上的巨人已經死了,可總要有人代替他們走完未盡的路。」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2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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