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21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4
第二百二十五章昇華儀式

  「喲,小鬼,你可讓我等了好長時間啊。」

  葉青玄站在門口,半天沒回過神來。赫爾墨斯看著他活見鬼的表情,笑地無比愉悅。

  在他身後,龐大的銀色漩渦無聲地轉動,散發出隱隱地波動。就在漩渦之下,一個由水銀、寶石和各色葉青玄辨認不出的材料所組成的龐大儀軌正在緩緩地變化著,吸收著無盡以太的力量,打開了彷彿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隱約洞穴。

  這就是昇華儀式。

  就在赫爾墨斯地控制之下,溝壑之中的水銀無聲流淌著,黏稠而沉重的銀白色液體煥發出宛如燃燒一般地光芒。

  葉青玄完全沒有想到,為自己進行昇華儀式的人,竟然是赫爾墨斯這個傢伙。

  「被嚇到了?」赫爾墨斯似笑非笑地問。

  「有一點。」葉青玄老老實實地點頭。

  「你們校長花了錢,我順帶有空,就來看看。」

  赫爾墨斯搖頭感嘆:「好久沒來這鬼地方了,沒想到你們維持的不錯。就是新蓋的那幾棟樓實在是太醜,一點品味都沒有。老老實實地按照原本的設計圖來多好,非要畫蛇添足,嘖嘖嘖……」

  葉青玄老老實實地聽著赫爾墨斯從頭到尾把皇家音樂學院的每一個角落裡噴了個狗血淋頭,直到最後,赫爾墨斯低頭看了看地上流動的水銀,竟然絲毫不擔心中毒,直接將手掌伸了進去。

  手掌抽出。水銀散發著燃燒的輝光。在他的指尖飛速消散。赫爾墨斯滿意地點頭:「整個儀軌都快同調完畢了。

  除了昇華儀式之外,同時還有心印傳承,現在的樂師真是退步地厲害,竟然連這種複合式煉金術都搞不定,還怎麼好意思混飯吃?

  喂,那邊那個白頭髮小鬼,想好要什麼心印傳承了嗎?

  這裡可是個寶庫啊。巴赫的《恰空》,馬勒的《第二交響曲——復活》,《夜曲》、《四季》……連《第一協奏曲》都有各式各樣十幾首。

  既然你們校長都說了共鳴級隨便選,你也別跟他客氣,反正不是你掏錢不是?」

  聽到赫爾墨斯的話,發呆的葉青玄清醒過來,猶豫了一下說道:

  「——《荒山之夜》」

  他說,「我選禁絕派系的《荒山之夜》。」

  赫爾墨斯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旋即遍地古怪起來:「還真是……很適合你啊……」

  他本來是想說。沒想到老鼠生的孩子真是會打洞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之類的鬼話,他實在沒想到,那麼大的曲庫中,葉青玄偏偏選中了一首。

  並不是這一本樂譜非常弱,而是這這一首樂章真的是非常的見鬼。

  不僅僅是因為它是禁絕派系的樂章。而是這一首樂章。是專門針對墮落的黑樂師以及妖魔而創作的。

  這年頭,除了專門追殺黑樂師和怪物的審判樂師以外,幾乎沒有人去選擇修行這一首入門艱難之極,而且非常冷門的樂章。

  當年它的創作者隱姓埋名,混入了膜拜天災的邪神信徒、女巫之中。

  所謂的荒山之夜,就是墮落者們的狂歡節日,每年某一日的深夜中點燃起篝火,女巫和邪神信徒、黑樂師們讚頌著邪神,奉上血祭,享受邪神的恩賜。圍著火焰狂舞直至天明。

  而在黎明之時,潛伏在其中的創作者暴起,聯合著潛伏在四周的裁決樂師一起,將將徹夜狂歡地邪神信徒徹底誅殺。

  他們以以宣告黎明到來慷慨旋律掃滅了邪神的頌歌,並以此創作這一首樂章。

  只有審判樂師會去修行這一首樂章,因為它在對付邪魔外道時幾乎無往不利,不論是什麼屬性的邪魔,什麼派系出身的黑樂師,只要帶著天災氣息,就一定會被這一首樂章囚禁封印,釘上火刑架,在烈火中焚燒成灰燼。

  不論是多麼漆黑的荒山之夜,都會被如林的火刑架照亮。

  但,假如對象換成人類的話,那麼就除了原本的桎梏和封印效果之外,沒有任何殺傷性。

  「還真是……很適合你啊。」

  赫爾墨斯卡殼半天之後,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對於心印傳承的樂章選擇,葉青玄早就有過考量。

  大圖書館內雖然很多重要樂章他沒有資格去翻閱,但目錄好歹還是能夠看到的。他乾脆直接謄抄了一遍目錄之後,去找亞伯拉罕和蘿拉分別請教。

  亞伯拉罕看了目錄之後,分別劃下了幾篇啟示派系和變化派系的樂章,最後猶豫了一下,又將《荒山之夜》劃了下來,作為葉青玄的備選。

  而蘿拉所提的建議是,與其加強長處,不如彌補自身短板。

  若是論純粹的破壞力,他已經有了因陀羅之眼,在天人之血的澆灌之下,所迸發的雷霆怒火可以讓他直接越級對戰。

  其他的樂章哪怕入手,限與他自身的境界,短時間之內也未必能夠超過它的作用。

  相比之下,荒山之夜比較偏門,卻彌補了他本身根本不擅長正面持久戰鬥的弱點。而且,他可以放手施為,不用顧忌自己出手太重而將敵人殺死。

  明白葉青玄的打算之後,赫爾墨斯也只能感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腦洞驚奇……」

  「好了,儀式快要準備完成了,你可以進去了。」

  他讓開了身形,示意葉青玄趕快進去,不要浪費時間。

  葉青玄走進其中,瞬息間感覺自己近乎窒息,幾乎快要凝結成實質的以太閃光流動在空氣中,黏稠而沉重,如同在幾十米的水下,令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可就在察看四周之後。葉青玄卻有了新的發現。被嚇了一跳:「等等,昇華儀式最重要的媒介呢?老闆你不會偷工減料吧?」

  「媒介?」

  赫爾墨斯斜眼看著他,「不就在你身上嗎?」

  嗡地一聲,那一塊巴掌大小的石片從少年的懷中飛出,懸浮在半空中,近乎無止境地吞吸著以太,化作了一輪小小地太陽。

  在烈日一般地光芒中。上面的楔形字符變換,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令他目眩神迷,心神動搖,不能自持。

  「嘿,小子!」

  赫爾墨斯在他身後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將他驚醒。

  「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面:我擅長的煉金術可是不折不扣的古典風格,沒有那麼多安全措施,而且也絕對談不上是什麼舒服的體驗。

  倒不如說。持續的時間越長,你受到的折磨就越多。

  在儀式的過程中,你可能會看到一些無法解釋的幻象,或者聽到莫名其妙的聲音,感應到什麼可怕東西的隱約輪廓。

  如果被那個東西弄瘋的話,我可絕不負責。

  所以。你做好準備了嗎?」

  「……」

  葉青玄聽完之後一陣無語。忍不住嘆息一聲:

  「——說實話,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咱能快點開始嗎?」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一條好漢。」

  赫爾墨斯的手掌按在他的頭頂,他的手指冰涼,毫無溫度,像是冰鐵一般,令葉青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赫爾墨斯忽然問:「你知道昇華儀式上死人的可能性很高的,對吧?」

  「嗯?等……」

  葉青玄大驚失色,旋即,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

  就在他陷入暈厥的那一瞬間,肅穆地歌聲和旋律從昇華儀式之上響起,在那沙啞高歌和宏偉的旋律中,以太宛如燃燒起來一般,轟然掀起了海潮一般地迴蕩。

  那種龐大的力量如火焰,瞬間落上了少年的軀殼,將他的衣著焚燒殆盡之後,鑽進了四肢百骸之中,令他不由自主地抽搐,慘叫起來。

  可他的雙目已經失神,像是靈魂已經不在這裡。

  它已經升上了天空,或者落入了深淵裡。

  「汝等成於以太,逝與以太——也當敬畏以太!」

  赫爾墨斯肅聲宣告,他按著少年的額頭,神情不悲不喜,卻彷彿帶著喜怒哀樂,一如教團所銘刻的神像,令人敬畏。

  而在他的背後,十二道龐大的光芒之翼從華服中掙脫而出,展開遮天蔽日的雛形。

  那光芒之翼無聲地揮動著,在看不見的以太之海中掀起了萬丈狂瀾。

  「葉青玄,所謂的昇華儀式,便是令魂靈得以純淨。」

  他凝視著少年黯淡地眼瞳,在他耳邊低聲呢喃:「在那一片混沌之中,你將照見真正的自己。」

  -

  -

  葉青玄只覺得自己重新落入了噩夢之中,在那漫長的噩夢裡,無意言喻地龐大混沌吞沒了他。

  他感覺自己被不由自主地拋上天空,脫離了人類的範圍,進入了那冰冷而又難以描述的冰冷界域。

  那裡空無一物。

  驚鴻一瞥中,似是有什麼極盡莊嚴的龐然大物從自己的身旁掠過,那彷彿是神明的策應。而就在不經意地回頭時,他彷彿看到腳下深淵的底部,有燃燒的地獄在煥發出哀鳴。

  瞬息間,他似是明悟了:或許,這裡就是無數典籍中所描述的以太界,由以太所觀測到的世界,萬物地本來面目。

  可就在這孤獨的飛翔中,他忽然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呼喚。他錯愕回頭,只看到一座龐大城池緩緩地從黑暗中浮現。

  在湛藍之月的照耀之下,那城市被霧氣籠罩,顯露出猙獰、尖銳、龐大而黑暗的輪廓,宛如骸骨所堆積成的教堂和皇宮高聳。血液流淌形成了道路與河流,無數隱隱綽綽的影子徘徊在這一座死者之城中,不得解脫。

  那是阿瓦隆之影……

  瞬息間,葉青玄的身體一滯。感覺到它在飛速的接近……不。是自己在飛快地落向那裡,它在拉扯著自己!

  葉青玄奮力掙扎,卻無能為力,就在迅速地墜落中,他感覺到來自阿瓦隆之影的強大力量在撕扯著自己的理智,幾乎要將他四分五裂。

  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感應到了兩個自己。三個自己,四個自己……這是精神分裂的前奏。

  強烈的危機感充斥了他的大腦,可那一瞬間,不知為何,他的腦中閃過了一行莫名地字符。

  那是石片上所銘刻的楔形符文。

  那些莫名的符文在他的腦中彼此交織成一個個陌生的音程,不斷地增長、膨脹,從短短地幾個字符變成了彷彿千萬字的鴻篇巨著。

  一瞬間,那些龐大的信息幾乎幾乎就擠爆了他的意識,緊接著。那一篇結構嚴謹而龐大的恐怖樂章又開始迅速地收攏和坍塌。

  其中所涉及到的樂理葉青玄不要說理解,就連聽都沒有聽過,甚至連具體的方向都辨認不出來。

  瞬息間,增長到至大,瞬息間,又坍塌到至微。

  葉青玄已經完全無法觀測到那個微小地點了。他就連意識都被拉扯著投入那個渺小的到幾乎不存在的點中。

  在他徹底暈厥之前。只聽到了耳邊傳來了彷彿天地震動的宏偉吟誦: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如此萬物得始焉!」

  -

  -

  「啊!!!」

  葉青玄尖叫著從桌子上跳下來,整個教室中一片寂靜。

  在早讀的教室中,所有背誦課文的學生都抬頭看了過來,就連講台上昏昏欲睡的老師也被嚇了一跳。

  葉青玄錯愕地環顧著四周,不明白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可在他腦中,往日的記憶正在如同夢境一般迅速地消散。

  他呆滯地看著那些眼睛,不知所措。

  「葉青玄,說過多少次了。早讀不要打瞌睡!」

  在講台上,有些禿頂的老師皺起眉頭:「站著去後面背去!」

  直到現在,葉青玄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早讀上睡著了,而且還做了那種奇怪的夢。

  他尷尬地低下頭,拿起英語書,乖乖地站到教室後面。

  或許是他認錯態度良好,平日的學習態度還算認真,老師也沒有為難他,下課鈴響了之後就走了。

  他同桌王強湊了上來,笑地幸災樂禍:「葉子,打瞌睡的人我見過這麼多,沒見過你做夢說夢話都這麼大動靜的啊。」

  「你也不提醒我!」葉青玄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昨晚通宵打《GTB5》,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今天是二模了你還這麼浪?你厲害。」

  同桌掃了一眼後面黑板上距離高考還差88天的字樣,問道:「你那裡還有中性筆芯嗎?借我一根,我的用完了。」

  「都在筆袋裡,你自己拿。」

  葉青玄魂不守舍地發呆。

  「嘿,你怎麼了?發燒了?」

  「不知道。」他搖頭:「總覺得忘了點什麼東西。」

  「別啊!」王強大驚:「考試的時候我的英語還要靠你呢!你要發揮失常,我怎麼辦?」

  「多大點事兒?」葉青玄白了他一眼:「我那次成績差過?反正你到時候手機開著就行了。」

  王強搖頭,「今年據說不行了,這一次模擬考試,學校據說搞了信號屏蔽,手機什麼信號都收不到。」

  「沒信號你就不會用手機了?」

  葉青玄斜眼看他:「開藍牙啊,到時候直接把手機名字改成答案不就行了?別告訴我你手機連藍牙都沒有。」

  「……」

  王強地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他傻愣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兒:「我他媽怎麼就沒想到呢!」

  「因為你智商低。」

  ……

  「這一次模擬考試,是由我校的夏老師參與出題,一切從嚴,力求模擬真實高考,希望各位同學也能夠認真答題,不要作弊。」

  班主任嚴肅地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台下響起一片稀稀拉拉地響應聲。

  很快,試卷就發到了每一個人的手裡。葉青玄隨手接過,放在旁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不知為何,他依舊魂不守舍地看著窗外,像是沉浸在什麼專注地思索中,可他知道,自己心裡空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想。

  只是在發呆。

  只是覺得哪裡好像不對。

  「認真答題。」

  監考地班主任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低聲提醒。

  葉青玄的身體一震,如夢初醒一般地懵懂頷首,然後低下頭,看向試卷之後,陷入了漫長地呆滯。

  不是語文、不是數學,不是英文,不是地理……

  這是什麼鬼東西?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4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6
第二百二十六章鏡中月夢中人

  沉眠之穴,銀光之中,麥克斯韋不知何時出現在昇華儀式地旁邊,掃了一眼身旁的赫爾墨斯,輕聲問:

  「應該開始了吧?」

  赫爾墨斯點頭,背後光翼無聲地飄蕩著,照亮了麥克斯韋的眼瞳,令他忍不住笑了:

  「很多年沒有看到你這副摸樣了啊。梅林大人。」

  赫爾墨斯撇了他一眼,「叫我赫爾墨斯,梅林只是你們給我的稱呼,我從沒有接受過。」

  「顯出本相之後,你身上的人氣兒就少了很多。我還是喜歡你吊兒郎當的樣子。至少讓我覺得是同類。」

  「別來我這裡尋找認同感了,麥克斯韋,沒有人跟你是同類。」赫爾墨斯不屑:「沒有人。」

  麥克斯韋笑了,「所以我們才一樣,不是嗎?」

  「呵呵。」

  赫爾墨斯也笑了。

  麥克斯韋不以為忤,只是蹲下身,凝視著地上奔騰蒸發的水銀,眼神就變得瞭然:「你選擇了古典風格的昇華儀式,危險性增加了不少啊。」

  「這才是昇華儀式的本來面目,也唯有這樣,才能讓它本身的能力達到最強。」赫爾墨斯嗤笑了一聲,「而被你們所喜歡、所看重的東西——增強樂師和以太之間的感應——只不過是它的副作用而已。

  這麼多年來,你們不斷地改來改去,就連它的本來面目都忘了。」

  「不愧是墮落之蛇、最古老的煉金術師。」 麥克斯韋說,「願聞其詳。」

  「昇華儀式。其本來目的是增強人類和大源之間的感應。能夠令人類被賦予真正調動以太的權利。

  人類稱其為天人感應,這是人和上天之間感應,你看到了上天,上天也能看到你。

  但在此之前,你們搞錯了一件事。」

  赫爾墨斯淡淡地說:「昇華儀式的目的並非是天人感應,而是完成天人感應之前的準備。」

  「什麼準備?」

  「大源從來不需要準備,需要準備的是你自己。」赫爾墨斯說。「你必須明白,自己的本來面目,什麼是真正的自我。

  假如你連自己在哪裡,自己是什麼都不明白的話,又談何去感應大源?

  所以,你們只能像現在這樣,如同長夜行路,盲人摸象,或者憑著虛無縹緲的運氣和經驗去瞎摸。或者靠著夜以繼日的磨練去苦熬。

  雖然可行,但已經是踏入邪道了。真正的正道,走起來哪裡有那麼困難和麻煩?」

  「正道?」

  麥克斯韋沉默許久,忍不住苦笑起來:「或許,對於人類來說,知曉自己這條正道才是最困難的事情吧? 畢竟。人類最擅長的就是不自量力。」

  「所以才有昇華儀式。不是嗎?」

  赫爾墨斯凝視著儀軌中的少年,看著他痛苦的神情:「焚燒香料、粉碎寶石、沃灌水銀……以太將入駐他的身體,而他將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真正的靈魂。」

  -

  -

  就像是一瞬間,一切都變得稀薄起來,在迅速地遠離。

  葉青玄忘記了現在是何年何月,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什麼場合。他只是錯愕地低頭,看著面前的考卷。

  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一張考卷,還有一支筆。

  「開始答題了。」

  彷彿有什麼人將那一支筆放進了他的手掌中。一根根地將手指蜷起,讓他牢牢握緊:「機會只有一次,失不再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有些害怕。

  在試卷上,第一道題已經映入了他的眼睛。

  .

  提問:

  小明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愛他的爸爸和愛他的媽媽,小明的父親在小明很小的時候犯錯失蹤了,小明和媽媽因為被爸爸連累,所以被放逐到了其他的地方。

  那一年冬天的時候,小明的媽媽去世了。小明變成了孤孤單單地一個人了。

  請描述小明的心情。

  「小明?」

  葉青玄低聲呢喃。

  小明,怎麼他媽的又是小明?

  怎麼從小到大都是你?

  小明去買菜,小明去乘車,小明去找朋友玩……然後中間就出了一點問題。你要幫他搞清楚白菜多少錢一斤,車再過多長時間到站,四個人怎麼切三刀分掉一個蛋糕……

  他知道,這是小明的故事。

  所以,放輕鬆一些,只不過是小明的故事而已。

  只不過他現在又出了一點事情,你需要幫幫他,就跟你幫自己一樣。他這麼一個倒霉鬼,幹什麼都會出事情,可自己又什麼都不會,假如沒有人幫忙的話,就連個水果都買不好。如果連你都不幫他,他就活不了。

  可葉青玄不明白,碰到這種事情,小明的心情究竟會怎麼樣呢?

  小明

  葉青玄寫下了兩個字,又停住了,猶豫著,許久之後在空格裡寫下:小明很難過。

  第二題:請問小明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葉青玄沉默許久,在下面寫下了答案:

  小明也不知道。

  第三題:小明坐在一輛馬車上,看馬路上有一個玩耍的小孩兒,小孩快要被撞死了。小明可以調整方向,選擇撞死另外一對無辜的老年夫婦,請問小明應該怎麼做?

  葉青玄想了想,回答:撞死小孩兒。

  為什麼?

  葉青玄毫不猶豫地寫下回答:因為小明最討厭死小孩兒了。

  第四題:有兩艘船,左邊一艘坐著五十人,右邊一艘坐著一百人。有一艘船一定要被炸沉。請問選小明要選擇哪一艘船比較好呢?

  回答:左邊

  如果左邊一艘船上坐著五百人。但右邊一艘船上只坐著媽媽一個人,那麼小明應該選擇哪一艘船呢?

  葉青玄不假思索:左邊

  如果左邊船上坐著一萬個人……

  依舊不假思索,左邊

  如果有十萬個人……

  還是左邊。

  假如有一百萬人……

  夠了!哪裡有他媽的船能坐下一百萬個人?而且,就算是一千萬人,一億人,十億人,所有的人都坐在那一艘船上。

  也還是左邊!

  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坐在左邊的船上,小明也會毫不猶豫地炸沉它!

  答卷沉默了。

  許久之後,它又浮現了一行新的字跡:

  假如有一位眼睛很多很大的黑社會王叔叔告訴小明,小明只要當他的小弟,他就可以復活小明的媽媽,小明會怎麼樣呢?

  葉青玄面無表情地寫下自己的回答:

  小明會讓他去吃屎。

  假如小明的爸爸已經加入了黑社會,小明會……

  小明會讓他也去吃屎。

  假如小明的爸爸其實是個臥底……

  小明還是會讓他去吃屎。

  假如出現了一種病毒……假如天上掉下一顆隕石……假如有一顆大光球……假如玉珮裡有一個老爺爺……

  世界上哪裡有他媽這麼多假如!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假如這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話,那該有多好?假如她沒有去世的話。假如父親沒有拋棄他們的話,那他們的生活會多幸福多美好?

  哪怕一無所有,哪怕浪跡天涯。

  哪怕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也好。

  直到最後,答卷一頁地翻過,只剩下最後的一道大題,令葉青玄陷入漫長地沉默:

  【你覺得小明的爸爸當年是故意拋棄了媽媽和小明。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是故意還是有苦衷?

  小明他不知道啊。葉青玄也不知道。

  他的筆陷入停頓,任由時光一點一滴地流逝,牆壁上的時鐘滴滴答答,所有人一個個交完考卷,考場中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孤獨地燈光照亮了少年的白髮,倒計時開始。

  最後的幾秒鐘,他寫下了自己的回答,將考卷放進了老師的手裡。

  小明的故事,到此結束了。

  燈光熄滅了,教室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靜裡。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靠著身後的桌子,在黑暗裡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像是要吐進肺腑中的痛苦和煩躁。

  一陣睏意襲來,他低下頭,陷入沉睡之中。

  長夜漫漫。

  -

  -

  就在黑暗的最深處,一盞燈光緩緩亮起。

  評卷地老師泡了一杯熱茶,看著桌上唯一的那一份需要評分的考卷,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中年的老師推開窗,任由窗外的月光照耀在自己身上,照在他的白髮上。

  照耀的他也宛如月光。

  在他身後,門被敲響了。

  「請問葉老師在嗎?」

  門外面,有人輕聲問,卻不等他應答,推門而入。燈光照亮了他的華服、金髮,還有看起來宛如少年一般陰柔俊秀的面孔。

  他凝視著窗前的中年人,眼神複雜,許久之後輕聲嘆息:

  「想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葉蘭舟。」

  在窗前,椅子上的中年人微微搖頭:「赫爾墨斯先生,你找錯人了,我並非是葉蘭舟。」

  「鏡中月。」

  赫爾墨斯面無表情地說出了它的本來面目:「我知道,你在葉青玄的心裡藏起了一部分自己的記憶。

  現在的你,只不過是那一部分記憶被賦予了人格之後的倒影而已。雖然不是,但也沒差。」

  葉蘭舟微微聳肩,就像是認可他的說法。

  鏡中月,水中花,火中幻影,海市蜃樓。此時此刻,葉蘭舟並不存在於此處,他只是一個只會按照預設的指令去做出機械回應的幻影而已。

  「你還真是考慮長遠啊。」

  赫爾墨斯毫不客氣地拉來了一張椅子坐下,冷眼看著他:「先是九霄環珮中的種子,然後是一路上的各種引導……為了讓兒子繼承自己的衣缽,真是煞費苦心。」

  「葉子不是我,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選擇。」

  葉蘭舟搖頭:「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先過讓他去繼承葉家的東西和詛咒,他會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所以,我才從沒有教過他任何葉氏傳承的力量和樂譜」

  「可你呢?」 赫爾墨斯反問:「你難道以為自己會擺脫自己所造就的因果?當年你做了什麼事情,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葉蘭舟淡淡地回應,「惡果自食也好,命運注定也罷,現在的我究竟是死是活,究竟淪落到什麼程度,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其他人無關。」

  「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來這裡,不是為了跟你扯虛無縹緲的命運,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葉蘭舟,一個問題。」

  赫爾墨斯豎起一根手指,神情肅冷地看著他,聲音像是釜中的灰鐵轉化為黃金時發出的熾熱聲響:

  「——當年你從阿瓦隆之影裡帶出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葉蘭舟並不回答,只是搖頭:「赫爾墨斯,這和你無關。」

  「當然有關!」

  赫爾墨斯起身,踏前三步,三步,他從一個陰柔消瘦的貴公子重新變成了背生羽翼,威嚴無量的天神,聲音令整個世界都為止轟鳴,令這個夢境震顫不休:

  「葉蘭舟,告訴我,你拿走的……究竟是不是石中劍上銘刻的登神之術?」

  葉蘭舟笑了,他凝視著那一雙包含著無盡神威的雙眸,輕聲說:

  「你該走了。」

  「等……」赫爾墨斯臉色大變,可葉蘭舟揮了揮手,他的身影就消散了:他被驅逐出了這裡。

  在寂靜裡,房間中恢復了原本的冷清。

  葉蘭舟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副眼鏡待在臉上,拔開了鋼筆地筆帽,開始以朱紅的顏色評判考卷。

  只是,當他看到最後一道題目時,忍不住露出苦澀地笑容。

  小明的爸爸究竟是故意拋棄了小明和媽媽,還是另有苦衷呢?

  在那一道問題的下面,少年以決絕地筆跡寫下了自己的回答: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結果都無法改變。

  對啊,就算是有苦衷,又能改變了什麼呢?惡果已經鑄成,那個對兩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女人也因此而死去。

  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葉蘭舟沉默許久,緩緩地摘下了眼鏡。

  就像是能夠看到那個在黑暗中沉睡的少年,眼神滿是複雜和疲憊。

  「這麼多年了,葉子,你看起來變得這麼現實。可終究還是活在自己的夢裡啊。」他輕聲呢喃,「或許這就是命運,你為自己所選擇的未來。」

  「葉氏傳承了千年的天人之血,一直以來所背負的那個詛咒和預言,將在你的手中得到應驗。」

  葉蘭舟拿起了自己的筆,在考卷地最後寫下了自己的評語,那個穿行在現實和夢境之間,從眾生心念和夢境中所醞釀出的古老名諱:

  「——織夢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6
第二百二十七章荒山之夜

  -

  「嘿,小鬼,醒醒!」

  沉睡中,葉青玄感覺到有人拍打著自己的臉頰,睡意昏沉中,他艱難地睜眼,看到赫爾墨斯隱約的面孔。

  「這是幾?」他抬起手指。

  「三。」

  赫爾墨斯似是點頭,又問:「四十四乘以六加五十二除以二等於多少?」

  「……」葉青玄懵了。

  「看來邏輯思維還沒有恢復,那時間感知呢?」赫爾墨斯又問,「現在幾點了?」

  葉青玄越過他的肩頭,怔怔地看著天上:「看太陽的話,下午了吧?」

  「嘿!這是劍欄地宮,哪裡有太陽?」

  赫爾墨斯搓手點燃了一支線香,在少年的鼻尖掃過:「雖然儀式成功了,但精神還沒恢復,再睡一會吧。」

  不對,我明明看到……

  強烈的睡意猛然再次襲來,葉青玄的眼前一黑,再次沉沉睡去。

  在夢中,他看到了天穹之上的太陽,太陽的光芒萬丈。還有月亮,它隱藏在地平線之下,有蒼白和湛藍的光。

  那月光似是向自己低聲細語,但是隔得太遠了,葉青玄聽不清晰。

  他看到太陽一點一點地向著地平線落下,月光寸寸升起,直至最後,天穹的兩端,日月短暫輝映。

  它們的光芒照耀在少年身上,如同神的眼瞳。

  葉青玄終於聽清楚了它們在自己耳邊不斷重複的語句,那是來自太古的呢喃。銘刻在石碑上的真理。

  那一瞬間。葉青玄從睡夢中醒來。

  不知何時,他已經被抬出了沉眠之穴,躺在了大圖書館的休息室裡。房間裡空空蕩蕩,一片寂靜。

  他仔細地回憶,卻覺得腦子裡只剩下了幾個荒誕的片段,就像是個笑話,只記得好像有一個做什麼都特別倒霉的小明。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就在他煞費苦心地回憶時,卻觸摸到了手中的沉重石片,石片冰冷,帶著金屬的質感,楔形文字的觸感令他回憶起了睡夢中那烈日和月光在自己耳邊的呢喃,它們說: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如此萬物得始焉。」

  少年摩挲著上面的楔形字符,終於明白上面那種楔形文字究竟是什麼東西。

  它並非簡單的話語。而是精簡到了極點的樂理,它以變化學派為基,以造物主為命題,進行探究和演化,並得出了結果。

  它將樂理比喻為煉金術中的過程,將萬物的物質重新作出了分類。並且提出了一個殘缺但可靠的樹形圖。可以依次回朔到萬物的初始,一切的源頭……恩,倘若這個樹形圖完整的話。

  假如煉金術師能夠領悟其中的東西,定然會欣喜若狂,願意傾盡一切財寶去交換,但對葉青玄來說,卻未免有些雞同鴨講。

  不過,就算葉青玄對變化學派都沒有什麼涉獵,但掌握了這一種領悟之後,卻有一種腦中樂理煥然一新。眼中的世界都為之一變的感覺。

  定睛去看時候,彷彿就能夠感覺到事物的起源。明明坐在室內,可是卻彷彿能夠感覺到夕陽漸漸落下的輝光。

  是錯覺嗎?

  「不要發呆。」

  蒼老的聲音忽然傳來:「——遲鈍,是樂師的大敵。」

  瞬息間,腥風從腦後撲來,葉青玄不假思索地就地翻滾。緊接著聽見一聲轟鳴,地上出現了一個大洞。

  就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卻出現了一隻手腳細長,帶著鋼鐵光澤的畸形生物,就像是一個人硬生生地被拉長了,渾身的皮膚被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鏽蝕的銅皮。

  在它的臉上,還帶著一張如同從血肉中生長出來的骨質面具,面具上有三隻眼睛,左二右一,濁黃色的眼瞳中只有幾個小點,像是昆蟲的複眼。

  「迷途者?」

  葉青玄後腦勺一陣發冷:邪神所創作出來的下級妖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時間已經來不及他細想,那一隻迷途者嘶鳴一聲,手腳並用地向著他撲來。帶著鋼鐵光澤的細長手臂劈爆了空氣,發出一聲尖嘯,奪人心魄。

  葉青玄接連後退,感覺到它尖銳地指甲從自己的眼前掃過,本來沒有任何感知的眼膜在那一瞬間卻感覺到有什麼極陰冷的東西擦過。

  來不及在猶豫和細想了,葉青玄展開的五指猛然收緊,像是捏破了什麼東西,食指上的九霄環珮迸發出一陣微光。

  冰晶增殖的聲音中,九霄環珮的琴弦從虛空中生長而出,進階著又出乎葉青玄預料的,猛然變化,在半空中形成了幻化不定的樂器虛影。

  在吞食了諸多靈性之後,九霄環珮自身的靈性終於也復甦了一部分,竟然已經可以改變自身形體,去適應樂章的要求。

  好,很好!

  葉青玄眼中閃過一道興奮的亮光,指尖奏響激烈的旋律。

  那一瞬間,就像是尖銳的聲音迸發。那是緊促的迴旋,在短短幾個瞬間之時,迴旋的旋律就攀升至了高峰。

  進階著,九霄環珮陡然一震,迸發出宏偉的號角轟鳴。

  那迴旋的旋律呼喚著以太,形成了看不見的繩索,層層束縛,纏繞在上了迷途者的身上,令他舉步維艱。

  而就在號角轟鳴的瞬間,迷途者的身體猛然一震,手臂驟然增長了一倍,抓向了葉青玄的面孔。

  葉青玄凝視著撲面而來的尖銳手掌,一動不動。

  因為已經有銀色的鎖鏈從虛空中延伸而出,纏繞在它的四肢之上,猛然收緊!

  嘎嘣一聲,那是骨骼碎裂的聲音。

  迷途者發出嘶鳴,卻又在鎖鏈的束縛中動彈不得。

  而轟鳴的號角聲再一次響起,那旋律宛如烈日,要照破一切黑暗,宣告黎明的到來。

  就在那旋律中,有鋼鐵摩擦的冰冷聲音響起。

  是數不清的鐵砂從虛空中浮現,彼此激烈碰撞,摩擦燒灼至赤紅,融為一體,化作了數枚尖銳的長釘。

  漆黑的長釘還帶熾熱的猩紅,隨著號角的引導,轟然刺落。

  瞬息間,已經釘進它的身體中,撕裂軀殼,勢如破竹地將其貫穿,釘死在牆壁上。那長釘上帶著燃燒的符文和降魔的禱言,發出了刺目的光。

  那光芒如火焰,從內而外的焚燒著迷途者的身體,令它詭異的面具上,眼耳口鼻之處噴湧出了洶湧烈火。

  短短幾秒鐘之內,就在內部爆發的烈火中化為灰燼。

  就像是幻覺一樣,妖魔在瞬息間消失了。

  只剩下慘白的飛灰從空中飄落。

  「《荒山之夜》,好久不見。」

  蒼老的聲音唏噓感嘆:「當年宗教審判局還沒有被取締時,每當它的旋律響起,便能看到如林豎立的火刑架被點燃,火焰將漆黑的夜空都焚燒成赤紅色的盛景。」

  多米尼克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背後,看到少年凝視自己的錯愕神情時,便像是明白了什麼,怪笑了起來:

  「這個你也能看到了?不錯,長進不小啊。看來天人感應中獲得的是洞察上的增長嗎? 不錯,距離正式的樂師級已經不遠了……」

  說著,他轉過身,撐著枴杖,無聲地離去。

  可葉青玄卻依舊待在原地。

  那是什麼?

  那一瞬間,他回頭的時候,看到了蒼老佝僂的多米尼克,還有他身後彷彿幻影一般地骸骨之山。

  似是有無數妖魔地枯骨堆積成了至怖至偉的龐大洞穴,洞穴中氤氳著黑暗的霧氣,彷彿來自冥府的召喚。

  隨著多米尼克離開,那稍縱即逝的幻像已經消失無蹤。

  只剩下了一行黑氣繚繞,宛如火焰升騰的腳印,腳印延伸進了黑暗中,隨著多米尼克一起消失無蹤。

  那是葉青玄往日中從沒有見過的可怕景象,驚鴻一瞥,卻令他動彈不得。

  「是你搞的鬼?」

  他低下頭,撫摸著指尖的那一枚刻著楔形文字的石片,一頭霧水,許久之後自嘲地起來:

  「算了,現在操心這個幹什麼呢?」

  不是還有事情等著自己去做嗎?

  -

  -

  「噢噢!乾杯!乾杯!」

  啤酒館中,夏爾歡呼,插起了一串烤腸暢快大嚼,歡欣鼓舞。

  唯有到吃自助餐的時候,他才能顯露出真正的戰鬥力來,一路狂吃海塞。短短地半個小時,就已經塞掉了一個壯漢好幾天的口糧。

  按照他的說法,難得有肉吃,機會難得,先吃夠一個月的份量再說。

  一同來的白汐已經做到了旁邊,一臉淡定,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只有葉青玄的臉皮還算厚,可坐在夏爾旁邊感受著領班的怨念目光也覺得亞歷山大。

  這一次,為了慶祝葉青玄的昇華儀式,就連老師都少見的出門一起來吃飯。反正這一家店就在校門口對面,也不算太遠。

  或許是會議進展順利,他的心情也很不錯,稍微吃了一點之後,便端著一杯啤酒,微笑地看著這群學生狂吃海塞。

  就在胡吃海塞完畢,等著侍者將下一輪烤肉端上來的間隙,夏爾終於有時間停下嘴了,擦了一下手,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葉子,別神神秘秘的了,我都等了半天了,昇華儀式上究竟有什麼收穫嗎?」

  葉青玄笑了,左右看了看,從隔壁的空桌上掃過了上一輪酒客留下來的撲克牌,整合在一塊,隨手洗了兩下之後,抬頭看向夏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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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不輸

  「你想要哪張?」

  「這麼厲害?給我來張小鬼試試?」

  話音未落,葉青玄看都不看,直接從牌堆裡彈出一張牌,落入夏爾的懷中,在空中,紙牌翻了過來,正是小鬼。

  夏爾將牌湊到眼前看了半天,抬頭說:「再來張大鬼。」

  少年手中的排隊中再次彈出一張,掀開在桌面上,就是夏爾要的大鬼無疑了。兩張鬼牌湊在一起,分外詭異。

  白汐舉手:「我要國王。」

  「好啊,四張都給你。」

  葉青玄手中飛速地彈出了四張卡牌,四張花色不同的K牌在空中飄飛,反轉,最後落在桌子上,在白汐的面前正好擺成了一排。

  緊接著,葉青玄的手指不停,又彈出了幾張撲克,看得人眼花繚亂:「再送你一條同花順。」

  在他的手中,那一疊牌堆像是活了一樣,源源不斷地飛出,在桌子上按照各自不同的花色堆疊而起,成為整整齊齊地四疊。

  直到最後,少年的手中只剩下了一張黑桃Q,隨著他的指尖反轉,顯露出牌面圖案中那個隱藏在霧氣中的影子。

  那個猙獰而端莊的影子撐著手杖,彬彬有禮地佇立在黑暗中,像是隔著牌面在望著你。

  ——復仇惡靈福爾摩斯。

  「唔,我喜歡這張。」葉青玄端詳著牌面,忍不住笑了起來,將它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葉子,我們打個商量!」

  夏爾簡直歡喜到不可自己:「明天師兄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呵呵。賭場免談。」

  葉青玄撇了撇嘴:「師兄你就別指望了靠這個發財了。這只是昇華儀式的感悟所帶來的一個小技巧而已。嚇唬嚇唬人還行,但真正地碰上賭場的高手,該吃癟還是吃癟。帶多少錢都不夠輸。」

  「好吧。」

  夏爾頓時萎靡起來:「至少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吧?」

  「很簡單啊,只是洗牌而已。就像是這樣……」

  說著,少年將桌子上的撲克隨手弄亂,然後又重新收了手中,十指夾著牌堆飛快地洗牌。幾個動作之後,牌堆被擺在桌子上,再次掀開。

  短短兩秒鐘之內,原本亂成一團的牌都已經分門別類的整理完畢,根據花色和大小重新得到了排列,充滿了秩序。

  簡直就像是剛剛拆封之後的撲克一樣。

  如此簡單隨意,輕鬆無比。要不是夏爾和白汐深知葉青玄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怎麼打過牌的話,簡直會懷疑葉青玄被一個經年老賭棍、橫死的千王或者荷官給附身了。

  「萬物歸源,一切都有源頭所在。」

  迎著他們錯愕的視線。葉青玄攤手,微笑起來:「哪怕再怎麼混亂的牌,一開始的時候都是充滿秩序的,就像是現在一樣。

  我所做的,只不過是重整秩序,令它們恢復原本的摸樣而已。」

  「哦?」

  一直旁觀的亞伯拉罕忽然輕聲笑起來。「很有趣的想法啊。葉子。」

  說著,他拿起了桌上的撲克,向著少年晃了晃:「來一局嗎?」

  這一下不止是葉青玄,就連夏爾都有些懵了。因為亞伯拉罕根本從來都沒有打過牌,甚至連規則都不清楚,還需要夏爾現場講解才行。

  雖然葉青玄這個傢伙也很少打,但他硬是憑著自己的超強記憶力和計算力,把上一屆碼頭千王白汐貼滿了白紙條。

  這勝負有些懸殊啊!

  「難得老師你有興趣,我當然要奉陪啊。不過要是老師你打不贏我的話,不會覺得丟面子吧?」

  「只是玩而已。你不要有壓力。」

  亞伯拉罕在夏爾地指導下認著牌面,一臉認真地說:

  「——我也儘量不輸。」

  -

  -

  十分鐘後,平局。

  葉青玄茫然地看著桌子上撒亂地紙牌,只覺得腦子裡有些發懵。而在他對面,亞伯拉罕依舊是那一張木訥的面孔,看不出喜怒,也卻令葉青玄覺得離譜。

  他甚至連規則都不清楚,還需要夏爾在旁邊指導,但葉青玄卻不明白,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平局了?

  他手裡攥著一手還沒有來得及打出去的好牌,只覺得哪裡不太對。

  「再來?」他問。

  亞伯拉罕點頭。

  這一次,他堅持了十五分鐘,依舊是平局。

  這次,旁邊的白汐已經看出來了,葉青玄的發揮簡直太糟了,簡直束手束腳。這一手牌打得痛苦至極,就像是完全不瞭解規則的新手一樣,硬是被亞伯拉罕那一手普普通通地牌給逼平了。

  「再來?」

  葉青玄問,亞伯拉罕點頭。

  二十分鐘後,平局,再來,平局,再來,平局……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葉青玄已經渾身大汗淋漓,呼吸粗重,已經有些頭暈了……第一次地,他覺得腦力有些不夠用,哪怕他去啟示學院的鬼牌遊戲裡爆機時都沒這麼痛苦。

  他只覺得束手束腳,到最後已經完全喪失了對敵的信心,拿著一手好牌,甚至連發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次,依舊是平局。

  葉青玄沒贏,亞伯拉罕也沒輸。

  只是這種摸不到對手的挫敗感,比鮮血淋漓的慘敗更令人痛苦。

  「不打了。」

  葉青玄神情苦澀地放棄了,「老師你是怎麼做到的?」

  「規則注定,不是嗎?」

  亞伯拉罕的鋼鐵義肢笨拙地收起了散亂地撲克,口中說道:「不要沮喪,比起你來,我的牌技並不高明。我的計算也並不嚴謹。可倘若獲得勝利需要天時地利的話。那麼想要不輸就很簡單,遵從規則就可以了。」

  「規則?」

  葉青玄苦笑:「什麼規則?撲克的規則?」

  「萬物由生至死,日月東昇西落,海洋帶來潮汐,一年分為四季,瓜果播種之後會成熟,成熟之後的果實便會落地……這都是規則啊。葉子。或者,換個會讓你更加明白的詞彙,叫做——樂理。」

  亞伯拉罕的話讓葉青玄愣住了,就像是大斧劈在腦門上,一瞬間痛苦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老師的聲音傳來,在他耳邊響起:「禁絕派系的核心,就是知曉規則和樂理,並順應其力量而行……我們所關注的不是有形體的外物,而是以太所遵循的樂理。因此。我們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他停頓了一下,將手中的啤酒和葉子碰杯,欣慰地笑起來。

  「現在你明白了吧?這就是踏入禁絕領域的第一步,也是解譯法更深層的內核。」

  他輕聲說:「恭喜你,葉子,你已經通過自己的感悟入門了。哪怕我什麼都沒有教過你。 你是個天才。這一步走地比我想的更加快。」

  瞬息間的豁然開朗之後,葉青玄終於把握住了昇華儀式中帶來的莫名感悟,可是當他終於徹底消化了這一份領悟之後,卻忍不住有些無奈:

  「老師,禁絕學派的東西,不是不能傳授給我的嗎?」

  「都是自己想到的,不是嗎?」

  就像是幻覺一樣,亞伯拉罕的笑容在那一瞬間隱約地有些雞賊:「畢竟,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教過你任何相關的東西。 你自己領悟到了什麼。與我無關。」

  漫長地沉默裡,葉青玄忽然笑起來了,那是罕見地暢快大笑,趴在桌子上幾乎快要劃下去了。

  誰跟他說老師是個老實人的?亞伯拉罕老師老實這麼多年,偶爾雞賊了這麼一次,竟然連軍部誓言和樂師的誓約都繞過去了。

  這麼多年以來,他都被當做愚蠢或者遲鈍,但和他在樂理上達到地高度相比,學院裡那些碌碌無為,爭權奪利的傢伙才是不折不扣地蠢貨吧。

  「我早說過了。」

  夏爾攔著他的肩膀,和他碰杯:「老師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沒有之一。」

  「對,沒有之一。」

  葉青玄笑著和他碰杯,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

  「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葉子你今天來得晚,大概還不知道。」

  又幹掉了一大杯麥芽啤酒之後,夏爾醉眼惺忪地拉著葉青玄,繪聲繪色地講起今天會議上的事情來。

  在今天校內審查會上,亞伯拉罕提交了自己的解譯過程和相關文檔,而且隱隱已經抓住了英格瑪的致命弱點——那個傢伙最後解譯的部分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的,結果方向完全錯誤,邏輯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斷點。

  英格瑪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氣焰已經遠遠不如一開始那麼猖獗了。

  講到這裡,夏爾吹著口哨,「明天我們就在校內審查會上公佈正確的解讀方式和過程,假如英格瑪不趁著這個消息被宣告到全世界之前撤回自己的稿子,那麼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葉青玄沒有想到進展竟然這麼飛速,忍不住也感覺到了喜悅:「乾杯!」

  所有人都端起杯子來,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老師:

  「——敬即將成為著名古代學大師的亞伯拉罕先生!」

  -

  -

  辦公室傳來了激烈的破碎聲。

  「混賬!混賬!混賬!」

  英格瑪狂怒地將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都掃在地上,奮力地將那些東西踩成碎片:「都他媽是一群想看我笑話的混賬!」

  他憤怒地罵著,抬起佈滿血絲地眼瞳,看向巴特:

  「你看清楚了?」

  「沒錯,老師。」

  巴特站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回應:「不僅僅是皇家學派,變化學院、召喚學院也站在他們那一邊了。

  我親眼看到的,今天早上,卡倫他們悄悄地將資料交給葉青玄那個傢伙。假如他們將那些資料和您的文稿進行交叉對比的話,您書稿中最後一段的解譯矛盾恐怕………」

  「怪不得。」

  英格瑪怒極反笑:「怪不得今天會議上他們那麼囂張,他們以為有了那些東西,就抓住我的弱點了嗎?」

  他猛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堅實地桌面被砸了一個隱隱地凹陷,就連他的手都被震開了一道口子。

  血從指尖落下來,流進桌面的裂縫中,就像是一張獰笑的面容。

  英格瑪從牙縫裡擠出了發狂的聲音:

  「——他們做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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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灰燼與少年

  葉青玄從來沒有想到一頓飯會吃到這麼晚,一直到餐廳打烊之後,領班各種明裡暗裡暗示,滿臉嫌棄之情簡直無以言說,葉青玄他們才乾掉他們最後一點啤酒之後打道回府。

  可是很快,葉青玄就發現,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擺在他的面前。

  ——夏爾喝醉了。

  夏爾喝醉了是什麼操行,葉青玄來阿瓦隆的第一天就見識到了……可今天他才發現,他見識的竟然不是完全體。

  於是,深夜之中,寂寞地月光之下,高歌狂奔地阿瓦隆傳說再現。

  「啦啦啦啦啦啦~」

  眼看著喝得酩酊大醉的夏爾一邊扯著衣服,一邊唱著歌狂奔在街道上,葉青玄就有一種想要死在這裡的衝動。

  「老師……」

  他將求救的視線投向亞伯拉罕,可亞伯拉罕也沒有辦法,他只來得及跟在後面,把夏爾脫掉的衣服撿起來,然後順帶給他加個音符保暖,以免感冒。

  可比一個夏爾喝醉之後更讓人頭疼的是,白汐也喝醉了。

  理所當然的,喝醉的白汐也不是讓人省心的那種,她還惦記著夏爾趁著她沒注意摸了她的頭的奇恥大辱,大喊著:

  「夏爾你別跑,老娘要打死你……嘔!」

  她也吐了。

  可問題是,她現在被葉青玄背在身上啊!

  要不是葉青玄即使彎腰,就要被她吐上一身。

  葉青玄還能怎麼辦?簡直默默無語兩行淚。一邊給白汐擦著嘴。一邊看向亞伯拉罕:

  「老師。我好想死啊。」

  「習慣了就好。」

  亞伯拉罕嘆著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習慣了就好。」

  聽到他這麼說,一直以來承受壓力的葉青玄終於忍不住了,扛起了白汐,憑著一腔怒火硬是按住了前面裸奔的夏爾,指著他的鼻子大喝:

  「夏爾你冷靜點。你都二十歲的人了,你能不能有點師兄的樣子!你喝酒就算了,但你不能喝早說啊!多大的人喝多大的量,吹什麼牛逼啊!喝醉了之後還唱歌,你要不要跳個舞!不會跳我教你啊!

  你還跑!跑個鬼啊!後面又沒有狼追你……」

  一番數落簡直倒盡了心頭的苦水,從開學到現在的無奈和悲憤簡直宣洩地酣暢淋漓。到最後葉青玄說完之後,夏爾已經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看著他錯愕和呆滯的神情,說實話葉青玄心裡都有後悔。會不會自己說話說得太重了。

  可夏爾看了他半天,忽然傻笑起來,撲上來重重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要鬧了。」

  就好像被數落地是葉青玄一樣,夏爾一臉包容和慈祥地看著他:「師弟。我們回家吧。」

  葉青玄還沒來得及反應。夏爾就又浮現出那種喝醉之後的詭異痴笑,繼續開始狂歌裸奔跑到了前面去了:

  「啦啦啦啦啦……」

  葉青玄無奈地拍著額頭:師兄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在他肩膀上,白汐像是終於清醒了一些,醉眼惺忪地看著他:「表哥,這是去哪兒啊?」

  「我們回家……」

  葉青玄說完愣了一下,很快,便忍不住笑了:「嗯,我們回家去。」

  「不,我要追上去打他!」

  白汐瞪著拋在前面的夏爾,抓著葉青玄的頭髮。像是在騎馬:「表哥,得兒駕!」

  「好好好,你坐穩了。」

  葉青玄笑著,將背後地女孩兒扶了一下,學著駿馬嘶鳴地聲音,大步飛奔,追了上去。

  .

  溫柔地月光照耀,灑落在空曠地街道上,照亮了前面那個如瘋狗一般不羈地金髮年輕人,還有他背後緊追不放的少年和女孩兒。

  他們的老師無奈地小步奔跑,追在後面,呼喊著讓他們慢一些。

  街道上有跑掉的歌聲傳來,還有女孩兒的歡呼,夾雜著幾聲像是驢叫的聲音。寂靜被打破了,讓這個冰冷的城市也彷彿不那麼冰冷了。

  一切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月光下,葉青玄背著女孩奔跑著,大聲地笑著,要回家去。

  他忽然有一種祈禱的衝動,祈禱神明讓時間永遠地停在這一刻,停留在一份短暫而充盈的幸福之中。

  或許,他一直以來想要尋找的,就是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那裡有一個木吶不善言辭的老師,一個調皮搗蛋的女孩兒,還有一個讓人實在沒辦法的賤貨師兄。

  有的時候生活很簡單,有時候會變得很麻煩。

  但生活本該如此。

  哪怕是這樣,也是他夢寐以求。

  可惜,不論是多長的路都是有結束的時候,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錯愕地看向天空。

  遠處的天空中倒映著火焰的光,光芒將少年的白髮染紅了。

  那個方向……那個方向……

  他咬著牙,拔足飛奔。

  那個方向……

  -

  -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那一棟瀕臨廢棄的老房子,沐浴在火焰中。火焰噼啪作響,將一切都吞沒了。葉青玄呆滯站在燃燒的房子前面,看著那火焰燃燒。

  風中傳來了隱約的笑聲,像是某種東西的嘲弄。

  很快,火焰縱慾觸發了學院的結界,警報聲響起,緊接著,今晚當值的葉戈爾隨著暴風從天而降。

  當他看到燃燒的樂史系時,也忍不住愣了一下,然後抬起手掌。

  隨著他的動作,大片的黑雲從天空中凝聚而來,冷風擴散。可很快。他的手掌被握住了。

  即將凝聚的暴雨戛然而止。

  葉戈爾錯愕地回頭。看向拉住他的亞伯拉罕。亞伯拉罕的面無表情,只是抬起了鋼鐵義肢,向前虛握。

  叮!

  瞬息間,那龐大的火焰跳動了一下,消失無蹤。

  就像是那大火只是一場幻覺,從未發生過一樣,唯一證明的。只有已經焦黑半坍塌的老房子。

  ——燃燒禁絕。

  這是禁絕派系的干涉級進階技巧,可葉戈爾也從來沒有從亞伯拉罕手中見過類似的技藝。

  亞伯拉罕站在葉青玄的身旁,沉默地凝視著面前的焦黑廢墟。

  「什麼都沒了。」

  夏爾從裡面走出來,沮喪地手中已經變成一團灰燼的東西砸在地上,自言自語:「什麼都沒了。」

  「老費呢?」

  白汐在廢墟中奔跑,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卻被葉青玄拉住,她呆呆地看著葉青玄的臉:「表哥,老費它……老費它……」

  「老費它沒事。」

  葉青玄摸了她的頭:「老費這兩天一直都沒怎麼在家裡。就算燒起來的時候它在,它也一定能跑掉的。」

  「可是……」

  白汐忍著哽咽的聲音,卻聽到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了熟悉的叫聲。

  那一條奔跑地金毛大狗從其中鑽出來,環顧著四周,看到白汐便高叫了一聲,像是在安慰著什麼。看到它沒事。白汐擦著發紅地鼻尖。抱住它,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葉青玄沉默地徘徊在廢墟裡,翻檢著還能用的東西。最後發現只有地下室裡的東西逃過一劫。

  那裡什麼可燃物都沒有,自己的那一套裝備已經被他親手裝進鐵箱裡,藏在地板的下面。

  可除了那裡之外,其他的所有東西都已經沒了。

  他們的房間和床,亞伯拉罕的書房和所有的藏書……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所有人積攢下來的生活痕跡已經消失無蹤。

  葉青玄站在廢墟裡,覺得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火焰將所有的東西都吞掉了,只留下一片灰燼和焦炭。

  「火勢很大。一分鐘之內就把整個房子都點著,應該是最近天氣乾燥,物品自燃。」

  葉戈爾在檢查之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可是聯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便忍不住嘆息:「幸虧沒有什麼人員傷亡。」

  「我知道了,謝謝校方的幫助。」

  亞伯拉罕並沒有憤怒,只是說:「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們來收拾吧。」

  葉戈爾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假如你們沒有住的地方,可以來變化學院,我會讓學生收拾幾件房間出來的。」

  說完之後,他就離開了。

  灰燼和廢墟中,只剩下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收拾著一些還能夠回收的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真慘啊,房子忽然燒著了,天有不測風雲,還請節哀。」

  巴特一臉同情地站在廢墟外面,「老師聽說之後派我來慰問一下,樂史系畢竟是啟示學院曾經的重要院系,假如有需要的話,歡迎你們來……」

  「你還敢出現!」

  夏爾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扯著他的領子,怒視著他:「信不信我……」

  巴特冷笑起來,「接下來你們會不會說這是我們搞的鬼?無憑無據的,不要污衊別人。要我看,說不定這把火是你們放的,想要博取別人同情呢。要不然為什麼你們幾個連一根毛都沒掉?」

  夏爾聽完之後,忽然不憤怒了,只是骨節發出了摩擦的聲音,就像是鐵塊摩擦一樣,帶著一種瘋狂的力量。

  他已經不想再說任何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冰冷,陰沉,像是蛇盤繞在了濕冷的岩石之上,鱗片摩擦,便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這或許,就是殺意吧?

  有一隻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來自葉青玄。葉青玄擋在他的前面,看著他的眼睛,微微搖頭。

  「葉子……」

  「師兄,聽聽他要說什麼吧。」

  葉青玄鬆開了他手,回頭看著呆滯地巴特,輕聲說:「巴特,你可以講話了。但是,你最好想明白你究竟在說什麼……」

  少年眼瞳中的冷意令巴特忍不住退了一步,很快,他便反應過來,阻止了自己的失態,只是冷哼一聲,看起來很大度地沒有計較剛才夏爾的動作。

  「這樣才對,冷靜一些,對大家都好。」

  他哼哼了兩聲,挺胸抬頭:

  「老師說了,他願意承認自己的解譯成果和亞伯拉罕先生有部分的巧合和重合:這都是學術上的共同之處,畢竟真理唯一。

  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承認你們的質控。只不過……」

  「只不過?」

  葉青玄歪頭看著他,神情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好奇,只是一片冷淡:「巴特,說話要說完,你老師不是讓你來賣關子的。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覺,你也不想因為你的原因而出一些你的老師不想看到的差錯吧?」

  巴特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神情變得難看了起來,可終究還是選擇了將話說完:

  「只不過,假如你們願意撤銷那些莫須有的指控的話,他願意在提交的書稿上添加上亞伯拉罕先生的名字。和他一同分享這一份成果和榮耀。」

  在一片沉默中,他露出了冷笑:「怎麼樣?一個第二作者的補償,對於樂史系這個破地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這是最後的機會,希望你們不要自誤,老師可不會讓步第二次。」

  這就是英格瑪最終選擇的方案,哪怕再怎麼瘋狂,他也不能再讓這次的事件發酵下去。

  況且,經過這一次警告之後,樂史系恐怕也學的聰明一些,不會再過多糾纏。這個折中的方案,對大家都好。

  可是出乎他的預料的是,他說完之後,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他們都有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只有那個白髮的少年緩緩點頭。

  「是嗎?我明白了。」

  他說,「你可以走了。」

  巴特一愣,沒有反應過來:「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巴特。」

  葉青玄又說了一次,神情仔細又認真,可他的眼神卻一片冷漠,像是一個通向漫長冬夜的風動,冷的讓人心涼:

  「不要讓我再重複了,希望你看得出來,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你、你……你們瘋了嗎?!」

  巴特錯愕地看著他,語無倫次,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可他不敢再繼續糾纏下去,面色漲紅地拂袖而去。

  他的腳步飛快,像是後面追著什麼看不見的惡鬼,直到走遠了之後,才敢回頭看向背後,惡狠狠地向地上啐了口吐沫:

  「一群不識好歹的東西。」

  -

  -

  在原地,葉青玄沉默地看著巴特離去,也看到了他在樹林中自以為隱秘的舉動。許久之後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腳下的廢墟,看著那些被焚燒殆盡的灰燼。

  在旁邊,夏爾憂慮地看著他,輕聲嘆息:「葉子……」

  「我知道,不用勸我了。」

  葉青玄抬頭看他:「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房子也已經燒了,資料也都沒了,我們傷心也沒有用。就算是在校內評議會上,我們也沒有什麼底牌了。畢竟,我們連原稿都沒有能留下來,不是嗎?」

  他看著沉默地夏爾,許久之後,垂下了眼睛,眼瞳像是灰燼,藏著看不見的怒火。他說:

  「——師兄,我生氣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5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7
第二百三十章做你的美夢!

  清晨,薄霧凝結在樹枝上落下,稀疏又冰冷,像是霧中的雨。

  在清晨的鐘聲裡,早起的學生們來來往往,在察覺到那兩個沉默行走在道路上的少年時,便停下腳步,頷首致意。

  「早上好,葉首席。」

  「早上好。」

  「葉首席日安。」

  看到女孩兒向自己微笑,葉青玄也微笑:「日安。」

  就像是日常的散步一樣,一切都平常無奇,就像是一如既往,只不過今天他們的手中多了手提的小箱子而已。

  小箱子掛在少年的手中,隨著他的步伐搖晃,像是一個小書包。

  雖然身旁的夏爾並無笑意,但葉青玄的心情似乎不錯,還猶有餘裕地回應著沿路學生們的問候,嘴裡哼唱著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兒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可那歌聲並不悅耳,而是帶著他一如既往地沙啞,像是長夜中徘徊的陰冷風聲,從黑暗中吹來,令人心頭髮冷。

  隨著那歌聲,箱子裡的書稿也碰撞著,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像是隱約的潮聲。

  那聲音是細碎的,卻傳遞的極遠,令兩側的學生讓開了路,用複雜的眼神凝視著他們離去。

  隨著樂史系焚燬在烈火之中,一夜之間,傳言四起。

  雖然看起來像是意外,但幾乎所有人都彷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兒,其中不乏陰謀論者認為這是他們自導自演。但也有不少人對此報以同情。

  但同情並沒有卵用。

  不能當飯吃。不能當水喝,也不能冷了當被子蓋。同情只是同情,可惜,憤怒不止是憤怒。

  它還能誕生更多東西。

  「你們去樂師協會?」卡倫問。

  在廣場上,終於趕來的下一屆學生會長攔住了他們,神情苦澀。

  葉青玄忍不住笑了起來:「卡倫學長你既然這麼熱情的話,我們不如改道去學生會好了。」

  卡倫的神情越發的苦澀:「昨天上。校委會下令規律風紀,變化和召喚學院現在都忙成一團,皇家學派的一些老師也找我聊過……抱歉,我們幫不了你什麼。」

  「是嗎?那太可惜了。」

  葉青玄似是遺憾的聳肩:「那我們就去找樂師協會好了。」

  「何苦弄到那一步呢?一旦上報樂師協會的話,事情就會鬧大了。」卡倫頓時更加糾結,「你們都太極端了,各退一步,其實事情還能解決的。何必做絕?」

  葉青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假如凳子哥在這裡。一定不會對我說這種話,你知道為什麼嗎?」

  「……」

  卡倫一愣,葉青玄笑了。

  「——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像是他想的那麼美。」

  他越過了錯愕地卡倫,繼續走向學校的大門。

  各退一步?寬容諒解?

  別扯了,這種看似公平的處理方法才是對公平最大的嘲弄。

  何必做絕?當樂史系被焚燒成灰燼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再沒打算給自己留任何退路了——也不會有任何退路。

  否則他會忍不住唾棄自己。

  在清晨。陽光漸漸升起,可少年的笑容卻漸漸消散了,只剩下一片漠然,像是莽莽冰原。

  .

  在他的面前,學校大門緩緩敞開,纏繞著銅枝和赤鐵玫瑰的龐大鐵門和地面摩擦,在背後,學院的鐘樓中,有最後的鐘聲傳來。

  鐘聲如潮,衝走了最後一絲薄霧。

  初升的朝陽灑落光芒。照亮了校門前的少年,還有他帶著金屬光澤的白髮。

  驟然之間,葉青玄渾身一緊,感覺到了毛骨悚然,就像是背後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在貼著自己,即將穿透四肢。

  那種莫名而來的預感令他的動作戛然而止,僵硬在了原地。

  危機感在心頭迴蕩,越來越強。

  有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手掌的壓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夏爾凝視著學校對面的繁華街道,還有那些在咖啡館喝著早茶的人。

  最後,視線落在櫥窗中的一個人影身上,變得慎重起來。

  「葉子,是英格瑪。」

  在咖啡館的櫥窗中,那個人影背對著他們,靠在椅子上。侍者托著銀盤,為他端上了咖啡,咖啡是從阿斯加德海運來的上好品種,升騰著熱意。

  還有一份剛剛送到的報紙。

  報紙展開了,英格瑪低頭翻閱著其中的新聞,像是渾然沒有察覺到背後遠處的校門,還有那兩個少年。

  可是在葉青玄和夏爾心中,那種不安的預兆卻越發的明顯。

  方糖落入了咖啡中,一塊,兩塊……

  每一塊的落入,都像是一塊巨石壓在了他們的心口,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明明距離校門只差一步,可是這一瞬間,他們卻毫無由來,毫無根底,毫無依據地……感覺到了恐懼。

  感覺到校門外的世界充滿了危機。

  可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警告:

  ——到此為止。

  葉青玄沉默了,他明白英格瑪的意思:

  倘若在這之前,他們之間的矛盾還有一絲迴旋的餘地,那麼倘若他執意前往樂師公會,在這裡踏出這一步的話,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英格瑪會動用一切有可能的力量來扼殺自己,捏死這個已經礙事太久了的見鬼的東方首席。

  或許就是立刻,或許會在自己某個措手不及的時間,或許踏出校門之後,就會有一輛漆黑的馬車衝出來,將自己碾死在這一條馬路上……

  所以。不要執迷不悟。

  立刻回頭。

  「回頭?」

  葉青玄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冷笑:又不敢幹掉我,又不想承認抄襲,你真以為只要嚇唬一下,我就會癱軟在地上,乖乖地打道回府?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你想得那麼美。

  「做你的美夢!」

  凝視著他的背影,葉青玄咬牙。在如同膠水黏稠的空氣中抬起了腳步,向著校門外的世界落下。

  啪!

  一聲幻覺般的輕響。

  少年一隻腳踏出了門外,一切危機感和心頭地壓抑都消散了,像是幻覺一樣。

  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像是在那之前也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只是那一瞬間,英格瑪垂下了眼眸。

  就在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眸裡,是星空的漆黑倒影。星辰運轉,便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機。

  星辰的運轉中,倒映著那兩個人影漸漸遠去的樣子,種種無形的絲線纏繞在上面。連接著他們的要害。

  似乎只要隨意的拉扯,他們就會如同脫線的木偶一般,分崩離析。

  可是到最後,直到那兩個少年走出他的感應範圍,他眼中的殺意數度迸發,又數度壓下。終究是沒有下手。

  「嗤。色厲內荏。」

  風中似是傳來少年的輕聲冷笑。

  而在英格瑪手中,那一張平整地報紙,不知何時已經被揉成了一團。

  「先生?先生……」

  在他身旁,侍者有些不安地問:「是咖啡不合口味嗎?」

  英格瑪面無表情地端起咖啡,嘗了一口,皺起眉頭,放下。

  「太甜了。」他說:「換一杯來。」

  侍者如蒙大赦,端起咖啡飛速離去。

  英格瑪將手中的報紙重新疊起,短短幾秒鐘,上面的油墨已經一片昏黃黯淡。像是經過了幾百年。

  他眯起眼睛,似是與什麼交談著。

  「是我,英格瑪,沒錯,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

  -

  一個小時後,樂師協會的二樓,有人撐著欄杆看著下面排成的長隊,看到那兩個少年,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笑容。

  「放心吧。」

  他對著手中的煉金通訊器輕聲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兩個小鬼,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今天就讓他們乖乖識趣走人。」

  在他身後,協會的大廳警衛拾階而上,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後,搓著手:「利奧先生,您叫我?」

  「嗯,有件事拜託你。」

  利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樓下排隊的人群中那兩個少年:「給我盯著他們,假如一會他們鬧事的話,就給我趕出去。

  今天拜耳先生比較忙,我不希望出現什麼事情打擾到我們等會兒的會議,明白嗎?」

  「我明白了。」警衛會意地笑了起來:「假如他們鬧事的話,三個月之內不要想進樂師協會了。」

  -

  就在樓下,半個小時後,漫長的排隊終於等到了盡頭。

  「很快就搞定了,師兄如果你不想等的話,不如稍微等我一下。」

  葉青玄拍了拍夏爾的肩膀,夏爾嘆了口氣,收起了不耐煩的神情,擠出笑容,將手中的表格遞到了桌子後面的辦理員手中。

  辦理員像是跟旁邊的同事說著什麼笑話,低聲說了半天之後,幾個人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聊完天之後,他才漫不經心地拿起了他們的表格,很快,就不耐煩地甩了回來。

  「你這個表格格式錯誤了,這裡應該另附資料,你們怎麼就直接寫上來了?還有這裡,和這裡,都是應該我來填的。」

  他指了指表格上的幾個地方,眼神煩躁:「你們剛才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怎麼填了三次了還沒填對,浪費自己時間就算了,不要耽擱別人。」

  夏爾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葉青玄按住他的肩膀,向著辦事員擠出笑容:「不好意思,我們立刻就改。」

  「不行,得重新填。」

  辦事員撇了他一眼:「表格不能有修改痕跡,而且注意書寫,你的字體明顯就不合規範。你書寫是哪個老師交的?」

  葉青玄低頭,看了一眼表格上流暢的聖城官方的書寫風格,強忍著怒意點頭:「您說得對,我這就重新去改。」

  「你們的事兒,你們自己專心點,不要老讓人提醒。這種態度,你們還想不想辦事兒了?」

  辦事員愛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揮手,示意下一個。

  葉青玄幾乎是強行將夏爾拽到了一邊,安撫著他快要爆炸的情緒。就在填表的地方,有人察覺到他們的樣子,便露出同情的神情。

  「你們是新來的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5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7
第二百三十一章閻王好見

  「你們是新來的吧?」

  「嗯?」

  「一看就知道沒來過這裡。」那人嘖嘖感嘆,「其他地方還好,唯獨這裡特別麻煩。你有樂師執照就不用來這裡,只要說一聲就可以去專門的休息室裡喝茶聊天。

  沒有的話,你就只能乖乖排隊,看他們的臉色唄。別說改個三四次,你要是沒有背景,改個七八十次,等個三四個星期,說不定還要重新再來一次……」

  夏爾一愣,「那怎麼辦?」

  「忍著啊。」

  那人聳了聳肩,「難道去打他?你的事兒還想不想辦了?」

  夏爾的神情頓時無比沮喪,有種想要發瘋都不知道把力氣往哪裡打的空虛感。

  「師兄你先坐下來休息會吧,我來填表好了。等我搞定了之後就叫你。」葉青玄抓起筆,飛快地在表格上填寫著。

  少年的飛快速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旁邊那個中年男人看著他浮躁的樣子,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著急也沒用啊,寫錯了一個字還要重新再來,慢慢……」

  那個來字他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他看清了少年筆下的字跡。

  他發誓,這輩子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將筆畫繁複、結構苛刻到不近人情的聖城字體寫到這麼行雲流水的程度,而且速度快到讓人看不清筆尖。

  短短一分鐘內,他就將厚厚一大疊表格給搞定。而且竟然沒有任何筆誤。書寫的速度比說話的速度還要快。

  也不管其他人的驚奇視線,葉青玄放下鋼筆,吹乾了墨水之後,重新開始了排隊。

  只是這一次的隊伍不知道為什麼,分外的長,而且速度慢到讓人心焦。

  一直到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才輪到了葉青玄處理。

  而辦事員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中年肥胖女人。

  她似乎跟旁邊的同事在聊著什麼孩子的事情。說得正興奮著,發出高亢地笑聲,給對方看自己孩子的照片。

  「今年就要上學校了,聽說克爾頓公學的教學質量不錯。」

  「可是學費很貴吧?」

  「還算好吧。」她裝作風輕雲淡地樣子:「孩子的父親最近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前些日子回來還給孩子帶了不少東西。」

  「什麼時候帶孩子過來看看?」

  「哎呀,等有時間吧,現在正是頑皮的時候,連叔叔阿姨都不懂得叫,萬一不懂禮貌就太丟人了……」

  「小孩子嘛。頑皮一些很正常。」

  「咳咳,咳咳!」

  在桌子前面,葉青玄高聲咳嗽了好幾聲之後,那個辦事員才察覺到他,不快地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

  「沒什麼,喉嚨不大舒服。不好意思。」

  葉青玄笑了笑。將表格遞了上去。那女的冷哼了一聲,用小拇指頭挑開了表格,略微地掃了兩眼之後又丟了回來。

  「你的資料不全,補全了再回來。」

  在葉青玄身旁,夏爾的神情頓時僵硬了起來:「不全?你怎麼不早說?上一個人什麼都沒跟我說。」

  「我哪兒知道,你問他去。反正你們的資料不全。」

  夏爾只覺得一陣牙疼,桌子下面的手忍不住握緊成拳,想要揍人。

  葉青玄扣住他的手腕,擠出笑容:「請問那些資料不全呢?」

  「申訴人,葉青玄。夏爾?」

  辦事員拿起一頁表格,費力地念了出來,哼哼的兩聲,依稀聽到她嘟噥了一聲什麼破名字,令兩人的表情越發地難看。

  「葉什麼,你的戶籍編號呢?還有安格魯的戶籍復件呢?」她掃了一眼夏爾,「還有你,全名呢?姓氏呢?只有一個名字?沒爸沒媽嗎?」

  「我全名就這樣,就一個詞兒。」夏爾面無表情,悶聲回答:「不好意思,沒姓氏,也無父無母。」

  辦事員一愣,很快看向葉青玄:「那你呢?」

  「我不是安格魯人,沒有安格魯戶籍。」

  葉青玄攤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髮:「不好意思,我是東方人……」

  那女辦事員皺起眉頭,就端起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那就不好意思了,必須要有戶籍才行。這是規定,等你們找到戶籍再來算了。」

  葉青玄面無表情地遞上了另一份文件:「我有教團開具的護照和編碼。」

  女辦事員撇了他一眼,「不行,必須要用戶籍!這是規定你聽不懂嗎?你自己不明白,別耽擱後面人辦事。」

  「這是什麼破規定?」夏爾終於壓不住怒意:「難道沒有戶籍附件,不是安格魯人就不能來樂師協會?」

  眼看他發脾氣,女辦事員卻像是見多了一樣,冷笑了一聲:「你找上面說去啊,衝我吼什麼吼?」

  在人群之後,等待了許久的警衛終於看到了苗頭,提著警棍靠近了,準備這兩個小鬼一開始鬧,就將他們趕出樂師協會。

  也葉青玄卻強行壓下了夏爾,將他死死地拽住,向著辦事員擠出笑容:「不好意思,我們會準備好材料再來的。」

  「哼。」

  女辦事員瞥了他一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不再理他們。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一個小時之後,那個白髮少年又坐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又回來啦。」

  那個小鬼笑得分外讓人討厭,遞上了表格和材料:「——您要的東西都湊全了,這次還有什麼不全的,拜託您說清楚了。」

  女辦事員有些錯愕地看了他們一眼,皺起眉頭:「希望你們不要浪費時間。」

  很快,她就將表格丟了回來,神情煩躁:「你們怎麼還沒填?」

  「嗯?是嗎?」

  葉青玄接過表格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哎呀,不好意思,拿錯了,應該是這一份才對。」

  他從箱子裡拿出另一份表格遞上了上去。女辦事員愣了一下,一把將表格拽了過去,掃了兩眼之後又將表格丟了回來。

  「不好意思,這裡沒有阿瓦隆警察廳蓋章確認,我們不予受理。」

  「是嗎?」

  葉青玄一笑,又遞了一份表格上去:「那您再看看這一份。」

  「你!」女辦事員的面色一變,像是要發怒,可葉青玄指了指身旁牆上那個微笑辦公地標語,令她的神情一滯,咬著牙接過了表格,發現這一次上面竟然蓋著阿瓦隆警察廳的公章。

  這個見鬼的傢伙,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她咬著牙,看了兩眼之後,就不耐煩地將表格摔了過來,「這個東西不是我們這裡辦理的,你來錯地方了,你去隔壁的部門辦理吧。」

  「不對吧?」

  葉青玄再笑:「他們可是說這個是這裡辦的,您會不會搞錯了什麼?」

  「是你搞錯了。」

  女辦事員冷聲說:「我們這裡不辦理這個東西。」

  「那就怪了,那他們為什麼要給我開一張證明,說來這裡辦才對呢?」葉青玄撓著頭,又拿出了一張隔壁部門簽過字的證明書,令女辦事員勃然色變。

  可上面的公章卻做不了假,令她幾番想要反怒都沒有辦法。她看了葉青玄一眼,冷笑了一聲,拿起了表格。她在這裡坐班十多年了,想要收拾他還不容易?

  就在再三驗看之後,她便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們沒有辦法認為你是本人還是其他人冒充,還需要阿瓦隆警察廳開張證明才行。」

  「是嗎?」

  葉青玄風輕雲淡地反問:「還有什麼東西缺得您一次性說清楚吧,省得浪費我的時間,您的時間不值錢,我的時間寶貴,耽擱不起。」

  「呵呵。」女辦事員皮笑肉不笑地咬著牙,「你先辦理了這個再說,剩下地還要看規定。」

  「那好吧。」

  葉青玄伸手入懷,令她的表情頓時一僵,緊接著,那個傢伙就真的掏出了一張該死的阿瓦隆警察廳蓋章的證明書,證明葉青玄是本人到來。

  他媽的,那群警察竟然閒到了這種鬼程度麼!

  「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嗎?」

  葉青玄第三次笑了,那笑容簡直就像是導火索,點燃了辦事員心中的炸藥桶。

  「不好意思,我下班了,你明天再來吧。」女辦事員猛然起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樂師協會晚上六點鐘才下班,現在才四點四十五分……」葉青玄從懷中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斜眼看她:「您現在下班,算不算早退?」

  「管你什麼事!」

  女辦事員瞪了她一眼:「你有本事舉報我啊!最煩你們這些沒完沒了的人,糾纏不清!」

  「我倒是不介意,可你身後的那位主管似乎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啊。」

  葉青玄指了指她身後,令她一愣,僵硬地回頭:「利、利奧先生?」

  利奧冷漠地看著她:「你就這種辦事態度嗎?明天不用上班了。」

  「我、我……」

  女辦事員慌了:「不是您吩咐我說,是您讓我拖住他們的啊,我只是,我只是……」

  啪!利奧勃然色變,猛然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你瘋了嗎?我怎麼會囑咐這種事情?」

  「我、我……明明是你!」

  那個女辦事員六神無主地看著他,語無倫次,可看到他眼神中的冷漠和厭惡之後,便瘋了一樣地尖叫了起來,衝上去扭打著他:「我跟你拼了!」

  整個大廳裡,頓時一片騷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5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7
第二百三十二章小鬼難纏

  「怎麼了?這麼大聲音?」

  在二樓,利奧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怒視著警衛:「你們怎麼弄的?」

  「不是我們。」

  警衛茫然地搖頭,看著樓下已經被幾個人壓住的癲狂女人:「是珍妮佛忽然發瘋了,不知道怎麼就開始尖叫起來,還叫了您的名字……」

  利奧愣了一下,忽然有種不安的預感。

  當他衝到樓下的時候,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工位,還有一個衣衫不整地胖女人被壓在地上,怒視著他,尖叫咒罵著什麼。

  就在一片混亂中,有個翹著腿的白髮少年坐在椅子上,事不關己地遠遠地看著,吹著口哨,愜意無比。

  「她瘋了,利奧先生……」

  警衛神情無奈地湊了上來,給他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那個死女人咬得真用力,他媽的!」

  當看到葉青玄的瞬間,利奧就明白了一切,再檢查過珍妮弗的樣子之後,他已經確定:這個女人已經陷入幻術中去了。

  而在少年的手中,那一枚銀色的戒指釋放著隱約的亮光,他翹著腿,欣賞著這一場鬧劇,口中輕聲哼唱著:

  「啊,我看到天上有三個太陽,它們也在看著我,就像是認識我一樣……」

  雖然感覺到氣急敗壞,可利奧心中卻一片嘲弄: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鬼,稍微激一下就弄到這種程度。

  竟然違背樂師協會的禁令,在樂師協會中動用樂章?

  正愁沒藉口收拾他呢!

  「夠了!」

  利奧低頭冷眼俯瞰著他:「在樂師協會裡擅自動用樂章。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說實話。你們想要講規矩的話,我很歡迎,畢竟我對這裡的規矩比你們熟得多。」葉青玄依舊雲淡風輕,翹腳抬頭看他,可那眼神卻像是俯瞰:

  「在樂師協會中動用樂章,視情節嚴重程度除以三萬鎊,四十萬鎊以下的罰款。吊銷樂師執照一年。假如造成了死亡等嚴重後果。則由聖城專門審理。

  不過樂師執照這東西我沒有,你們想吊銷都沒得吊銷。

  罰款的話,似乎也沒有引起人員傷亡,只是引起了騷亂。建議你們按照其他地方協會的前例,處以三萬鎊的最低限額罰款,太高的話,我是可以去聖城申訴的。

  恩,你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啊?別著急,我交錢就是了。」

  說著。少年從懷中掏出了一枚聖徽,可利奧的表情卻變得無比難看,拍開了少年遞過來的聖徽:

  「你以為這麼簡單就算了?你自以為很瞭解樂師協會的規定嗎?」他的神情陰沉:「別忘了,怎麼處理你是我說的算的!」

  「不,不,不。」

  葉青玄擺手。笑著說:「怎麼處理我也不是你說了算的。是本地協會的負責人拜耳先生說了才算的。他在哪兒呢?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領罰單了……」

  少年的話令利奧的神情頓時一變,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少年真正的目的:從他開始使用樂章開始,就是為了能夠繞過樂師協會的層層審理,直接見到負責人拜耳!

  在發現辦事員在蓄意卡著自己的進度的時候,他就不打算順著他們的節奏跟著走了。

  從古到今,從東方到西方,道理都是一樣的。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走正常程序見不到的話,只有用特殊辦法了。

  一瞬間。利奧的神情有些慌亂,但很快,被陰沉替代。

  「來人!警衛!」他冷眼看著少年:「將這個蓄意擾亂秩序的傢伙給我拖出去!列入黑名單,永久剝奪樂師協會的進入資格!」

  「是嗎?」

  在他身後有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熱鬧,我在辦公室裡都能聽見樓下的聲音。」

  利奧一愣,旋即色變,扭頭看向身後:「拜耳先生?」

  瞬間,他也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可那個一臉奸笑,賊兮兮地靠在拜耳旁邊的金髮少年卻令他恍然大悟。

  「具體的什麼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拜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開,走到少年面前:「蓄意擾亂秩序,是要罰款五千鎊的。」

  他絕口不提任何動用樂章的事情,竟然順著上利奧的話就敲定了事件的性質。

  「我知道,我交錢,我交。」

  葉青玄從口袋裡掏出聖徽,露出了和夏爾如出一轍的見鬼笑容:「不過,您老是不是抽時間和我們聊聊?」

  拜耳低頭看了他們一眼,嘆了口氣:「來我二樓休息室吧,但願你們這兩個傢伙把我的大廳鬧成這鬼樣,不是為了找我喝茶。」

  -

  -

  五分鐘後,拜耳坐在休息室裡,面色難看地跟見了鬼一樣。

  「你確定?」

  「我確定。」葉青玄將箱子推到他的面前:「所有的資料、附件,還有相關的證據都在這裡面。

  英格瑪以為他燒了我們的房子,我們就沒有原稿了,沒有辦法去做年代測試。可他不知道,原稿我早就看過了。

  昨晚我重新抄了一次,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錯。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附贈英格瑪的解譯版本進行對比。」

  「不用。」拜耳搖頭:「他的稿子……我已經看過了。」

  他的神情陰沉地拿起書稿,一頁一頁的翻過,到最後,放下了書稿,點燃了一根菸卷,猛抽起來。

  「你們還真特麼不是來找我喝茶的啊?」他低聲呢喃,感覺有些崩潰:「你說他媽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呢?

  運氣不好被分配到安格魯這鬼地方就算了,安安分分沒找事兒沒惹事兒,怎麼就三天兩頭有人想要搞大新聞呢?」

  他痛苦,他當然痛苦,而且痛苦死了。

  英格瑪的稿子當初就是他找了赫爾墨斯鑑定的,這都通過他上報上去了,可這事兒一旦出來,絕對又是一件令整個學界都為之震盪的醜聞。

  你說,前後不靠的,怎麼就來了一個開年大戲,賀歲巨獻?

  「葉青玄,夏爾。」

  他吸著煙,神情嚴肅地看著他們:「這事情一旦上報,就不是小事兒了。或許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你們仔細考慮考慮,確定要申訴嗎?」

  「不用再考慮了,我昨天晚上都考慮了五分鐘了。」

  葉青玄淡淡地說:「從我十六歲之後,值得我考慮五分鐘以上的事情就不多了。」

  看著他眼神中的堅決,拜耳頓時一陣牙疼。

  「好吧。」

  他伸手拿起了葉青玄的申訴資料:「我……」

  「等等!」

  在旁邊,一直鐵青著臉沉默的利奧忽然按住了資料,看向拜耳,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件事原本是皇家音樂學院的內部正紛爭,假如樂師協會要介入,他們要進行申訴。起碼要有校長的簽字許可,書面文件才行。」

  拜耳頓時有些無奈起來:這種事情,要是校長許可的話,何苦這兩個小鬼來?幹嘛不直接進行公務交涉?

  你這分明是把人往外趕吧?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葉青玄卻又露出了那種見鬼的笑容。

  「這句話我說了很多次了:還缺什麼東西,麻煩您一次性的說齊了。省的我東奔西湊。」

  葉青玄看著他,一臉真誠:「您確定不需要其他的東西了嗎?」

  說著,他從手提箱裡掏出了一張紙,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在那一張紙上,寫著麥克斯韋的簽名——赫然是一張證明書。就在樂師協會的內部,拜耳的面前,葉青玄可沒有膽量用幻術糊人,那一張證明書絕非幻覺。

  利奧的表情僵硬住了,他就是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完全沒有想到,葉青玄竟然真的拿到了校長的簽名。

  不止是他,就連夏爾也愣住了,沒想到葉青玄準備得這麼周全。

  「接下來,您不會還要像下面那位辦事員一樣,需要我從阿瓦隆警察廳開證明來,證明我自己是自己了吧?」

  少年的反問像是一個耳光,令他的神情抽搐著,憤然起身離去。

  拜耳同情地看著他氣急敗壞的離去,向著少年聳肩:「說實話,我也挺煩他的,不過沒辦法,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而且沒有他的家族,協會在本地的運轉還真會有點問題。」

  葉青玄笑而不語。

  拜耳頓時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這件申訴我就代表協會受理了。」

  他嘆了口氣,拿起了資料,起身說道:「這件事涉及的方面太大,你需要稍微等我一會。」

  葉青玄笑著,向著他揮了揮手:「好的,快去快回~」

  拜耳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嘆著氣離去。

  當整個休息室裡一片寂靜之後,夏爾看了看左右,確認沒有監視之後,才一臉好奇地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問:

  「從昨晚到現在,你一直跟我待在一塊,你哪兒來的校長簽名?」

  葉青玄一笑,「你還記得以前校長特批老費成為樂史系的榮譽成員嗎?」

  夏爾頓時有些懵:「不會吧?」

  「我就隨手照抄了一張,有備無患嘛。」

  葉青玄攤手,「反正他又不會真得拿這種事兒去問校長,對不對?唔,其實我還悄悄地刻了學校的公章來著……」

  「……」

  夏爾已經徹底無語。

  有句見鬼的話叫做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可他沒有想到,他這個師弟竟然真的是悶聲作大死,連學校的公章都敢山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00:0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7
第二百三十三章我很慚愧

  黑暗的室內,一片寂靜中,有銀光憑空匯聚。

  很快,閃爍的銀光匯聚成一張蒼老的面孔,那一張面孔遍生皺紋,像是常年不見陽光,缺乏血色。

  只是他的眼瞳卻像是浩瀚的海洋,自有威嚴,令人敬畏。

  「諾頓博士,我是阿瓦隆負責人拜耳。」

  「緊急線路?」

  諾頓分辨著訊號,皺起眉頭:「難道是利維坦復甦的預兆又出現了?」

  「不,是是另外一件事。」

  拜耳嘆了口氣,吞吞吐吐地說道:「前幾天我提交了一份有關伏尼契手稿解譯的東西,你還記得吧?」

  「廢話!你提交的東西已經讓三一學院的啟示樂師們吵瘋了。要不是你有赫爾墨斯的擔保,現在還在繼續吵呢。

  怎麼了?難道那是假的?」

  眼看諾頓那麼嚴肅,拜耳的表情頓時有些愁苦,「假的到不至於,不過現在……好吧,英格瑪的研究成果有可能是抄來的。」

  漫長的沉默。

  許久之後,諾頓吸了一口冷氣,揉了揉眉心:「假如是這樣的話,問題就大了啊。真是見鬼,我們都已經申報敲響賢者之鐘了。 舉報抄襲的人是誰?」

  「皇家音樂學院的教師亞伯拉罕●威爾遜。」

  「亞伯拉罕?」

  諾頓想了想,搖頭,有些懷疑:「我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擅長古代文獻解讀的啟示樂師。有沒有搞錯了什麼?」

  「呃,實際上……他是一個禁絕學派出身的樂師。反正身份很敏感。」

  「可信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拜耳嘆了口氣。「那個來舉報的學生,我剛剛讓尼伯龍根查過他的身份,你猜怎麼著?」

  諾頓皺起眉頭,「有話他媽快說!賣什麼關子?」

  「咳咳,好吧。」

  拜耳聳肩,「他沒有戶籍,沒有出生地。安格魯沒有這個人。雖然是白髮,但最近兩年裡,安格魯的入境記錄並沒有東方的龍脈之血。

  你說奇怪不奇怪?一個少年,像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直到最後,我借調了教團的信息庫,才找到他的身份……」

  諾頓一愣:「他是教團的成員?」

  「其實也不算是,因為他不是神職人員,不過這個孩子的背景大的嚇人,就連我都沒想到。」

  「有多大?難道還能是哪個紅衣大主教的私生子?」

  「從身份上來說。倒也差不了多少。」

  拜耳撓著頭:「他的教父是班恩●蘭德爾,聖殿騎士團的第二軍團的軍團長。被教皇親自敕封的持劍者,天國之門的掌管人。

  如果你還覺得這個孩子不可信的話,我沒話說——只要你不害怕今晚第四軍團都拿著動力劍來拆你家門的話。」

  「……」

  沉默,漫長的沉默。

  諾頓也點燃了自己的煙斗,狠狠地抽了兩口。長出了一口氣:「好了。現在不論抄襲是真是假,我現在只能慶幸,我們還沒有敲響賢者之鐘了。」

  「那麼,這事兒算是通過了?」

  「通過了。」

  諾頓長嘆,眉宇間帶著憂愁。

  他活得夠老,也見的足夠多,正因如此才會這麼悲觀。

  為了這麼一聲接近百年未曾敲響的賢者之鐘,還會有多少紛爭?

  -

  -

  午後,大會議室,氣氛一片凝固。

  所有列席的老師都沉默不語。在僵硬的氣氛中。他們看著坐在最角落裡的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一如既往地坐在位置上,低頭看著鐵手,不言不語,毫無存在感,就像是什麼無關緊要的背景。

  只是今天,那些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複雜和憐憫。

  早在上午的時候,葉青玄他們前往樂師協會的事情已經流傳了開來。校委會因此而震怒,不僅是因為這件事直接越過了他們的管轄範圍,也進一步地質疑了他們的處理能力。

  一旦流傳開來,不論結果如何,對於學院來說,絕對是不折不扣的醜聞。

  在開會之前,亞伯拉罕所有的教職都已經被暫停了,樂史系解散的議案已經進入了考量。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一次,校委會是動真格的了。

  轉瞬之間,昨日還有復興之勢的樂史系,今日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邊緣。

  「今天我要說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經聽說了。」

  在最前面,英格瑪冷聲說:「這麼多天以來,我顧及大局,委曲求全,步步退讓,甚至為了平息這一場鬧劇,願意將第二創作者的位置讓出,但卻被某些人當做了軟弱可欺!

  我斷然沒有想到,為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竟然不惜將子虛烏有的事情鬧到這種無法收拾的程度!」

  他的聲音像釘子,一下一下地砸進了石中,濺起了冰冷的回音:

  「事到如今,這已經不再是針對我的惡毒污衊,而是皇家音樂學院前所未有的醜聞!

  五百年來,學院中遵從著榮耀和尊嚴的引導,從未曾出現過如此惡劣的事件!

  亞伯拉罕,你為了一己私慾,要將整個學院置於何地?!」

  會議室中一片寂靜。

  亞伯拉罕端坐,依舊沉默,哪怕是視線看向前方,可卻沒有什麼焦點,像是落盡另一個世界裡去了。

  這副摸樣真是一如既往,與所有人格格不入,就像是參加著什麼與己無關的事情,聽不懂,也不想參與進去,只是站在人群之外遠遠地看著。

  你們說你們的,我做我的。

  看似遲鈍。可態度卻傲慢地令人不由自主地厭惡——這種人。怎麼會在這裡?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堅持樂師協會的申訴了……」英格瑪從牙縫裡擠出了冷硬地聲音,「我勸你最好打消這種白日夢。

  你真以為樂師協會會理會你這種無理取鬧的行徑嗎?恐怕現在你那兩個去鬧事的學生都已經被趕出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眼瞳中閃過一絲寒意:

  「亞伯拉罕,現在你回頭還來得及,前提是:在事情還沒有無法收拾之前!

  否則,校委會對你這種敗壞校風的行徑不會置之不理……別忘了你的身份,亞伯拉罕!

  ——學院能夠將你從格林塔中保釋出來。自然也能將你重新再送回去!」

  格林塔……

  就像是一瞬間,會議室中掀起了一股寒風,所有人都感覺到溫度驟降,不由地緊繃住了身體。

  這一次,校委會是要趕盡殺絕了。

  倘若接下來再出了什麼亂子,作為被校長保釋的重刑犯,亞伯拉罕就會被重新關回軍部的監獄裡去,從此再也不見天日。

  就在阿瓦隆之側的荒島之上,四百年前修建而成的高塔——格林塔中。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樂師重刑犯在那裡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死在絞刑架上,或者暗不見天日的地宮牢籠之中。

  數百年來,不聞哀嚎,只有一片如同哭泣的海潮聲。

  那或許就是他的歸宿。

  那一瞬間,亞伯拉罕抬起了眼瞳。像是從神遊中驚醒。終於有了反應。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恐懼,英格瑪發出冷笑。

  「現在後悔的話,還來得及。亞伯拉罕,雖然你的學生和你是一路的貨色。但沒必要連累他們和你一樣,對不對?

  一直以來,學院對你們都太過放縱了,否則不會釀成今天這種局面!尤其是那個東方人,不僅道德敗壞,行徑惡毒,而且還去到樂師協會裡大放厥詞……」

  「葉子是個好孩子。」

  亞伯拉罕打斷了他的話。那聲音並不憤怒或者慌亂,只是一片淡然,像是在理所應當地陳述著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回應,卻令英格瑪反應不過來。

  在那些人疑惑地視線中,亞伯拉罕斟酌字句,緩慢認真地重複了一次:「葉子是個好孩子,他從不說假話。」

  一瞬間,英格瑪的神情僵硬住了,變得無比陰沉: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說你抄了,你大概就是抄了吧。」

  亞伯拉罕看著他,語速緩慢又認真:「說到底,只是一些手稿而已,被人拿走的話,並不值得在意。但是,請不要侮辱我的學生。

  因為,他們都很努力。」

  就在寂靜的會議室中,亞伯拉罕撐著桌子緩緩起身,環顧四周,看著那些錯愕又困惑的眼神,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發出自己的聲音:

  「誠如各位所言,像我這種不入流的速成樂師,一輩子毫無成就,現在老了,也只會空虛度日。

  說實話,樂史系是因為那兩個孩子的努力才能夠留下來的。

  所以,作為他們的老師,我很慚愧。」

  他的聲音像是鐵碑被砸進岩層中的低沉迴響,帶著不容動搖的淡然和執著:

  「為了樂史系這個地方,他們付出了很多,比我更多。所以,不論他們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相信和支持他們,哪怕再次被關進格林塔都無所謂。

  否則,我就連當老師的資格都沒有了。」

  說罷,他微微頷首,以示禮貌,然後轉身離去,只是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猛然拍了一下腦袋,有些尷尬地重新走了回來,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封通知信推到了英格瑪面前:

  「對了,我來參加會議,其實是想把這個給你。」

  英格瑪一愣,低頭看向桌上:當他看到通知信上樂師協會的火漆印章和上面的抬頭時,面色劇變,就像是見了鬼一樣,變得慘白。

  那是樂師協會發來的通告,通知他參加十日之後的學界評議的傳票。

  「你……你……」

  英格瑪的手臂顫抖著,語無倫次地指著亞伯拉罕:「樂師協會怎麼會通過……明明……」

  亞伯拉罕沒有理會他,只是看向在座地所有人,輕聲說:

  「說實話,我是個愚鈍的人,不懂氣氛,不合規矩,唯一擅長的是軍隊裡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也一直很搞不懂大家每天坐在這裡說一些沒有內容的話有什麼意思。

  不過,如今讓樂師協會來評判的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會簡單一些,結果也會令人信服。」

  「倘若在那之後,我們之中還有人對評議結果有異議的話——不如就按照軍隊的規矩,來一場生死決鬥罷。」

  當他說生死決鬥這個詞時,說得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可神情有無比認真。

  吃飯喝水本來就是攸關性命的事情,值得認真對待。

  生死決鬥也是,所以應該和吃飯喝水一樣。

  至少在亞伯拉罕看來一樣。

  直到現在,那些人在想起來……自己面前站著的這個木訥老男人,曾經是一名龍騎士,骨子裡還帶著戰場上的血和死的氣。

  他不屬於這裡,也看不懂他們所擅長的那些,所以木訥和沉默,遲鈍地適應他們的規則。

  現在他不想去跟著他們玩了,他要動真格的。

  為了他的學生,他已經連自己都不在乎了,你們還能拿他怎麼樣?

  不管你們準備了什麼手段,想來就來吧。

  這一次,他一步都不會再退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00:0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7
第二百三十四章學者的刑場

  半個小時後,校委會內部會議。

  會議室中,只有英格瑪和剛剛趕來的老人。

  服務與眾多家族的老律師坐在桌子的後面,十指交叉,靜靜地看著魂不守舍的英格瑪,神情肅冷。

  「英格瑪先生。」

  他沉聲說:「我代表校委會再次針對伏尼契手稿的解譯成果進行詢問——亞伯拉罕所指控的抄襲,是否成立?」

  英格瑪像是沒有聽到,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地桌子,低聲呢喃著什麼,失魂落魄。

  「這不可能啊……怎麼會通過……我明明……亞伯拉罕那個傢伙……」

  「英格瑪!」

  老律師猛然拍在桌面上,巨響,英格瑪的肩膀一震,緩緩地抬起頭來。:「不要消極迴避!正面回答校委會的質詢! 你的解譯內容,是否抄襲了亞伯拉罕的成果?!」

  英格瑪看著他憤怒的面孔,就像是看到校委會那些高貴成員們驚慌失措的神情,神情變換著,許久之後,忽地輕聲笑了起來。

  笑得無比諷刺。

  「事到如今,我是否抄襲,對你們來說,還重要嗎?」

  老律師的神情陰沉了起來,不再說話,只是拿起文件,靜靜離去。

  寂靜的會議室中,只剩下英格瑪一個人。

  在寂靜裡,英格瑪看著他面前空空如也的座位,斷斷續續地笑聲再次響起,笑得惡毒又暢快。

  直到他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一個似曾聽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事到如今。難道你們除了支持我。還有退路嗎?——你,是這麼想的吧?」

  那一瞬間,笑聲戛然而止。

  英格瑪的表情僵硬了,艱難地回頭,卻看到了一隻麻雀,麻雀也在看著他,那種眼神像是看著什麼塵埃。

  麻雀站在了他的肩膀上。輕巧的身影便將他的身體壓彎了。

  不堪重負。

  麻雀說:「你覺得議院已經騎虎難下,所以一定會在這個環節支持你,死撐到底,對不對?」

  英格瑪的手指顫抖了一下,表情抽搐著,卻沉默地沒有說話。

  「恭喜你,猜對了。」

  麻雀淡淡地說道:「哪怕你是抄襲,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十天之後,樂師協會公開進行鑑定和辯駁。 議院會動用關係。讓你贏得勝利。開心嗎?」

  開心嗎?

  英格瑪只覺得後背發冷,全無絲毫喜悅。那是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被暴露在陽光下曝曬的惡寒。

  還有那議院慷慨恩賜中所包含的蹊蹺……他們竟然毫無憤怒嗎?

  「你們……」

  英格瑪吞著吐沫,努力地發出聲音,可聲音卻顫抖起來:「你們究竟想要什麼?」

  麻雀嘆息,似是無奈。

  它在感慨一個傻子。

  「英格瑪,你應該明白的:你所驕傲的東西。在我們看來。一無是處。」

  它說,「假如你是想要跟我們談價錢的話,那麼你可以離開,議院不會跟你做任何交易。

  可你走不了,不是嗎?

  你自己比誰都明白:一旦走出了這麼個門,這個世界就再沒有人能夠救你了。」

  英格瑪的肩膀顫抖著。

  他像是想要站起身來,走出門去,可是麻雀站在他的肩膀上,那麼輕巧的一隻麻雀,可是卻壓彎了他的脊樑。

  他不敢起身……因為他知道。他一旦表示出任何一丁點反抗的意思,那麼就全完了。

  他的未來,他的成就,他的一切,都會被掩埋進黑暗裡。

  隨著自己一起。

  於是他馴服的低下頭,心甘情願地被套上了無形的籠頭。

  「確實,這麼多年來,議院在你的身上耗費了大量資源。

  但想必你也清楚,對於議院來說,縱使是共鳴級的樂師,需要的話也不是招募不到,無非就是價錢多少而已。

  議院從來不怕支付任何代價,英格瑪,任何代價我們都不曾畏懼。」

  麻雀輕聲說,「我們之所以看重你,是因為像你這樣擅長解譯的古代學者不多。而我們碰巧在某些時候,在某個地方,需要你來解譯,為我們指路而已。

  你知道的,可以替代的人選還有很多,相當多……所以,不要再做任何傻事了,也不要消磨議院的耐心,好嗎?」

  「指路?」

  英格瑪大汗淋漓:「指什麼路?」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麻雀笑了起來:「就在這一座龐大城市背後的血路啊,英格瑪。現在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但你已經猜到了不少,不是嗎?」

  冷汗一滴一滴地從他的臉頰上落下,落在地上,消散了。

  直到最後,他閉上眼睛,咬牙,發出聲音:

  「我、我會幫助你們的。」

  「不是你幫助我們,英格瑪,是我們幫助你。」麻雀在他耳邊呢喃:「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來見見你的朋友吧。」

  英格瑪的手指一震,錯愕地睜開眼睛,然後陷入窒息。

  就在寂靜的會議室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眾多的來客,座無虛席。銳利的眼瞳凝視著他,那種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那是成百上千的飛鳥,飛鳥無聲而來,佔據了每一個角落中,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

  「歡迎來到議院,我的朋友。」

  麻雀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歡迎來到這個國家真正的核心。」

  -

  -

  勃艮第,首都郊區的一座莊園中,匆忙的敲門聲響起。

  在書房的門外。使者敲著門。高聲喊著:

  「巴特勒密大師,巴特勒密大師。」

  敲門聲持續了半個小時後,書房的門被憤怒地拉開了。

  門後的老者頭髮蓬亂、衣冠不整,絕非是見客會面的裝束,可是他卻怒視來者,像是看著一個闖進他領域中的入侵者:

  「不要再吵了!」

  在他身後的書房中堆滿了陳舊的書籍,但是在精當的保養之下。卻沒有多強的陳腐氣息。那些古籍中都寫著晦澀的楔形文字,帶著盎然古意。

  可是研究被打斷了,所以老者的神情才分外氣惱:「我的解譯正在關鍵時刻,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了麼!你聽不懂通用語嗎?!」

  他對古代樂師傳承的《翠玉錄》的研究已經持續了十餘年了——那是號稱神人相授,奠定初代樂師理論的古老典籍之一。

  如今在漫長時間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一絲線索,正在興奮探究時,卻被突如其來的客人打斷,哪怕是涵養出眾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哪怕來者是樂師協會的使者,他也照樣把對方罵了個狗血噴頭。到最後,餘怒未消地瞪視著他:

  「你最好有一個好理由,否則哪怕是樂師協會,也永遠都別想進我家的大門!永遠別想!」

  「在下只是遵照使命而來,還請您多多體諒。」

  使者頓時有些無奈,苦笑著將一份來自聖城的信箋雙手奉上。巴特勒密沒好氣地一把搶過。撕開了封口。扯出了其中的信箋。

  「抄襲?」

  巴特勒密一愣,忍不住皺起眉頭:前些日子的《伏尼契手稿》的解譯他當然是知道的,雖然沒有公佈,但他的門生故舊在聖城工作的可不少,副本第三天就送到了他的手裡。

  不得不說,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合常理,《伏尼契手稿》的解譯依舊是一份不折不扣的傑作。

  正是其中的一部分思路令他對《翠語錄》產生了新的靈感,只是沒有想到,這麼一件傑出的作品,竟然會牽扯到這種事情……

  當他看完手中的簡報時。怒意已經消散無蹤。

  剩下的,只有滿腔地錯愕和惆悵。

  「英格瑪和亞伯拉罕?何苦……何苦做著這種事情呢?」

  沉迷與古代歷史解譯的學者一般都遠離世事紛爭,淡看名利,大多數的人都並不複雜,反而單純許多。

  對於他們來說,研究便是一切,學術和理論便是生命,對於抄襲這種事情絕對深惡痛絕。

  所以在聽聞這樣的事情之後,他才會顯得這麼惆悵。

  「可惜了。」

  他請使者進入書房,上茶之後沉默了許久,才摘下眼鏡之後,長嘆一聲:「協會的來意我已經明白了。是想要讓我作為鑑定者出席評議會嗎?」

  「沒錯。」使者頷首。

  可巴特勒密的愁容卻更盛。

  「我正是因為厭惡爭鬥,不想傷害其他人,進階共鳴時才選擇成為星見學者。可沒想到,你們現在又要讓我去做劊子手。」

  使者一愣,「大師,這話又從何說起?」

  「你不懂。」

  老人苦澀搖頭:「對於學者來說,研究就是呼吸,成果便是生命。不論最後結果是怎麼樣,這兩個人中,必然有一個學者要死了。

  對於學者來說,這不止是評議,而且還是刑場啊。」

  使者沉默許久,低下頭:

  「是在下冒昧了。」

  「這不怪你,終究都是學界的事情,還是要學界的方式去解決。這個世界上能夠去做劊子手的人除了我們幾個老傢伙之外,還有誰呢?謝爾蓋那裡你們也一定發出邀請信了吧?那個傢伙的火爆脾氣,一定會答應的。」

  「是的。」

  使者頷首,「被邀請進行評議的一共有五位,除了您和謝蓋爾大師,還有安格魯的蘿拉●克拉夫特小姐,還有岩鐵學院的海森堡大師,以及一位旅居聖城的東方古代符文大師也會前往。」

  「東方古代的符文學?」

  巴特勒密一愣,「失落了這麼多年,還有人在研究嗎?」

  使者如實回答:「是一位來自東方的學者,他半年之前達到聖城,身份很少有人清楚。我只知道他姓胡,樞機主教稱他為太陽。」

  「是我孤陋寡聞了。」

  巴特勒密頷首,沉思片刻:「什麼時候出發?」

  使者聽聞他願意出席,旋即大喜:「我們準備了最快的輕軌馬車,陸路轉海陸,六天就能到安格魯。」

  協會知道巴特勒密很少出門,而且坐不慣飛空艇,就為他緊急安排最快的線路。

  巴特勒密頷首應允,兩人定下出發時間之後,便由僕人送使者離去了。

  當樂師協會的代理人離去之後,巴特勒密坐在書房裡,許久之後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研究的心思了。

  「可惜了,明明《翠語錄》的解譯快要突破了……」他搖頭,摘下眼鏡,想要出門走走,卻正好撞上了疾步回返的僕人。

  「先生,有一封您的加急信。」

  僕人將郵差剛剛送到的信件送上。

  「信?誰寄的?」

  巴特勒密拿起信封,可信封上什麼名字都沒有,寄信人的位置只有一個火漆印章留下的痕跡。

  那是一隻麻雀的剪影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00: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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