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086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0
第二百零五張悲劇序曲

  比賽即將開始。

  很快,兩人放下了手掌,帶著各自的笑容回歸了原本地位置,活動著手腕和膝蓋,開始熱著身。

  「班納,怎麼了?」

  卡倫察覺到了班納回歸之後變隱隱透露出寒氣的眼神,低聲問:「他說了什麼?」

  「一些不自量力的笑話而已。」班納淡淡地說道,「不需要在意。你們準備好了嗎?」

  「已經熱身完畢。」

  「那就好。」

  班納低著頭,輕聲笑了,「讓所有人準備好吧。

  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朋友,還是那個小女孩兒還有那條狗……我要讓他們跪在場外,看著自己一敗塗地!」

  他握緊了還隱隱作痛地手掌,眼神中滿是狂怒。

  掌心上殘留的痛苦似乎滲入到骨骼裡了,令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屈辱,那種感覺如同火焰一樣燒灼著他的心臟。

  他掃視著對面的敵人們,當他看到最後面的那個頭戴著古怪罩子的樂師時,神情就微微慎重起來。

  倘若樂史系還有什麼值得他們慎重對待的話,那麼一定是那個不露臉的傢伙了。

  從開始到現在,那個傢伙一直沒有暴露自己的底細,留有餘力,不管什麼情況都遊刃有餘。

  一個不知深淺的敵人,最為讓人放心不下來。

  「倒計時開始。」

  場外,裁判的聲音傳來:「5、4、3、2……1!」

  瞬息間,哨聲響起。比賽。終於開始了。

  所有人的身體緊繃了起來。

  可緊接著,班納卻看到葉清玄的身體猛然向前竄出,搶球!

  在初期所有樂師都在準備演奏,偏向於防守的時候,這個傢伙放棄了自己的防守,主動強攻。

  班納冷笑。

  倘若其他派系的樂師會被你這一招嚇唬到的話,可唯獨召喚派系不會。更何況皇家學派這種主張兼修的學派。

  他閉上眼睛,一片黑暗裡,卻彷彿看到了一雙野獸的瞳孔亮起。那是豢養在腦中的的妖魔幻獸。

  ——蠍尾獅。

  「馬加錫亞!」

  他低聲吟誦出它的真名,猛然睜開眼睛,眼瞳變化,迅速拉長,化作了細長的獸瞳。

  隨著他手掌的揮落,手指上的那一枚戒指亮起,手掌按下。虛空中迸發出一陣鋼琴的清脆聲音。

  鋼琴聲如此尖銳宏大,如同獅子吼。

  五道虛影從他的周身中竄出,那是腦中豢養的妖魔在現實中的投影。

  可緊接著,一聲尖銳的聲音從對面少年的懷中迸發。

  九霄環珮!

  崩!

  數跟琴弦交錯著被撥動,可是那聲音卻重疊在一起,變得尖銳又刺耳。扎得人耳膜生疼!

  這是復合音符的演奏。卻更上一層,因為所有音符都是在同一瞬間被撥動的。

  這是唯有多絃樂器才能夠輕易做到的複雜技巧,控制著所有琴弦根據不同的次序和層次進行發聲,並且以絕強控制力將聲音糅雜為一個和弦音。

  琴弦越多,和弦的困難程度就越發的困難。

  在九霄環珮吸收了大量靈性之後,葉清玄勉強能夠做到六和弦的程度,也就是說……六層音符在瞬間疊加釋放。

  瞬息間,層層鏡面從少年背後增殖,具現化出隱約的鏡面矩陣,緊接著。狂烈的光從其中綻放。

  瞬息間,彷彿一切都暗下來了。

  純粹的光芒如同炮擊一樣向前衝出,將一切都映襯地昏暗了起來。那種烈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瞳,光芒如潮水而來,班納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在強烈的刺激中意識短暫地空白了瞬間。

  僅僅是瞬間,正在進行投影的蠍尾獅便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影在光的強烈干擾之下顫動了起來。

  烈光轉瞬即逝,可世界還是一片昏暗。

  足球,已經在少年的腳下。

  「葉清玄!」

  班納怒吼,周身的獸影一頓,高亢嘶鳴,轉瞬之間,五道獸影就從隱約變成了凝實的黑色。

  五道黑影一震,猛然向著葉清玄的方向撲去。

  那些黑影雖然都是蠍尾獅的投影,但是卻各不相同,有的像是巨蠍,有的如同蟒蛇,還有像是惡龍的剪影,雄獅的身姿,鷹鷲的銳意……這是蠍尾獅所包含的五種獸性。

  五種全然不同的獸性融合在一起,組成了蠍尾獅的力量。現在它們又拆分而出,投影在顯示中,帶著五種全然不同的力量撲向少年。

  這是班納的絕殺之一。

  在前面的比賽中,好幾次開場之初,班納就憑藉著這一招秒殺掉了敵方隊伍的前鋒。

  就在班納全力以赴的時候,他的隊友們也各展本領,掏出樂器和煉金裝備,演奏旋律,包圍向了葉清玄剩下的隊友們。

  瞬間,全線推進,如同巨石從山巔翻滾而來,樂史系的狀況變得危險至極。

  實際上,這也是大多數人的預料之中。

  以樂史系的實力,在開場的瞬間被秒殺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這一次注定他們要大跌眼球了。

  在五道獸影的襲擊之下,葉清玄竟然不慌不忙,帶球前進,徑直向著獸影衝來。

  他的手指虛彈,竟然瞬間演奏出了一道陰暗的旋律。

  如同悲傷從心中泉湧而出,席捲而來,那令人頓生悲涼,那聲音彷彿飽受折磨,帶著刻骨銘心的難過。

  五道獸影在那樂曲的聲音中戛然而止,其中所附著的獸性竟然在以太的影響之中變得遲緩起來……

  全場一片寂靜,看台上的路德維希猛然站起身來。神情錯愕。

  「《悲劇序曲》?」

  他茫然的呢喃。「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那個小鬼會彈奏召喚學派的《悲劇序曲》?」

  教師席上,一片沉默,大多數辨認出來的老師也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就在最前面,啟示學院的英格瑪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難看起來。

  不會吧……

  -

  就在同時,班納的心中也體會到了一種迎面而來的錯愕感。

  在召喚派系中,《悲劇序曲》簡直是一門必修功課。只不過其超強難度對於畢業生來說也屬於絕大的難題。

  作為一首輔助樂曲,它能夠極大的增強幻獸的獸性,令其產生蛻變、昇華。但作用在敵人的身上,同樣也有效果。

  只不過,這個效果反過來了。

  是退化……

  在悲傷中退化!

  就在那冰涼而哀傷的旋律中,五道獸影猛然一頓,不由自主地震顫起來,到最後,竟然在旋律的影響之下。漸漸模糊。

  原本強烈的獸性被一點一滴地消磨殆盡,竟然已經無法維持了……

  這他……怎麼可能?

  班納的神情變換,口中下意識地罵了一句俚語髒話,眼神陰冷,雙手猛然砸落。

  竟然是同樣的旋律,同樣的《悲劇序曲》。同樣的聲音響起。兩道旋律彼此融合交疊。可班納的演奏尤為激烈和尖銳。

  「馬加錫亞!」

  他低吼幻獸的名諱,周身以太上的波動一陣混亂。強烈地波動起來。就在波動之中,火光被點燃了。

  虛幻的銀色火光劇烈地動盪著,從其中湧現出了龐大的形體。

  那是被冠以馬加錫亞之名的妖魔,艾德里安家族代代相傳、孕育、豢養,歷經了數百年之後成型的強力幻獸。

  ——蠍尾獅!

  「吼!!!」

  獅子吼驟然憑空響起,那咆哮之聲所過之處,葉清玄手中的旋律竟然一陣動盪,直接潰散了?!

  不論在東西方,獅子都有其獨特的地位。僧侶們說——獅子吼降伏一切外道之音。

  緊接著,蠍尾獅從虛空中跳躍而出。

  這一次,班納不再投影,竟然直接將腦中的幻獸種子寄託在了以太之中,賦予其形體。

  在數百年的傳承之後,它看起來已經異常蒼老,可是眼瞳中卻帶著刺目的光,那是燃燒的光焰。

  踩踏在草地上時,草地便枯萎,呼吸時風中便迴蕩著獅子吼的狂烈迴蕩。

  這是艾德里安家族綜合了數代的力量,深究召喚學派的樂理所培育出的怪物。

  熟悉它的人都知道,那是以樂師為假想敵所製造出的——樂師殺手!

  善於尋覓活人氣息,能夠擾亂敵人的音律,爪牙尖銳,能夠輕易撕裂護盾,速度迅捷如影……

  它最擅長的是從陰暗中一躍而起,撕裂護盾,一擊之下賭上全部的力量,咬斷敵人的喉嚨,將口中的頭顱咬合成粉碎!

  蒼老的蠍尾獅落地的瞬間,眼中就閃過一道寒光,猛然之間身影一陣模糊,消失不見。

  班納一陣冷笑,看向敵人:當蠍尾獅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是敵人殞命時機!

  可葉清玄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慌亂。

  就像是猶豫著什麼,但很快,他的手掌再揮落。只不過,這一次,他卻演奏出了一片尖銳的聲音。

  那雜亂的聲音迴蕩在他周身,如同無數刀劍彼此摩擦,鐵絲被絞盤拉扯,粉筆在黑板上刮擦,令人頭皮發麻。

  毫無規律,這不是樂章,甚至不是旋律,只是純粹的噪聲。

  噪聲無序地調動著以太,令他感應區域中的以太驟然動亂了起來,隱約可見,無數隱約的銀色光點彼此碰撞,發出噼啪的聲音。

  所有人都看不懂他的表現了。

  難道,這個傢伙想要自爆?

  可就在那一片毫無規律的旋律中,消失不見的蠍尾獅卻隱約顯露出了一個影子。

  那虛幻的身影正在悄然前行,在極端混亂的噪音干擾中,以太無規則的變化著,竟然將它的蹤跡顯露出來。

  少年抬起手腕,將兩枚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將兩根手指,指向了蠍尾獅。

  緊接著,兩根分開的手指緩緩合攏了。

  就像是一柄小剪刀。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0
第二百零六章挖個坑,埋點土。

  那兩根手指之間彷彿帶著極大的斥力,合攏的如此緩慢。可空氣卻凝固了,虛空中傳來了陣陣雷鳴,彷彿有巨石彼此摩擦。

  紅光和白光浮現,那是熾熱的火焰和冰冷的霜華。它們隨著兩根手指的勾動而從空氣中浮現,隨著手指的合攏而緩緩地匯聚。

  彼此之間的碰撞並沒有互相泯滅,而是激烈的摩擦起來,釋放出一陣爆裂的聲音。

  看台上,哪怕是老師也只能讚歎一聲,這一手變化派系的兩極融合的技巧簡直無可挑剔!

  倉促之間的調動以太,威力並不大,可潛伏中的蠍尾獅卻迅速地後退,在冰火互相碰撞爆裂的瞬間逃走了。

  班納的神情一陣變化:這個混蛋怎麼知道蠍尾獅的弱點?

  旋即,他恍然大悟,然後,咬牙切齒。

  ——大圖書館!

  這個傢伙是大圖書館的管理員,只要多米尼克那個老鬼允許,安格魯境內所有樂師派系的介紹他都能夠任意翻閱……

  該死的……為什麼偏偏是他!

  蠍尾獅的隱身是將自己稀釋、變成一團擁有體型的以太之霧,融入環境中,像是變色龍一樣。

  因為那樣的形體太過飄渺,任何物理攻擊都難以觸碰到它,但周圍的環境一旦變化太激烈,它就無法跟隨著環境一起改變,從而暴露出形體。

  更何況,那個白頭髮混賬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件變化系的煉金武裝!

  而在隱匿狀態中。任何變化樂章對於蠍尾獅來說,都是重大威脅。

  那樣極端爆裂的兩極融合尤其需要謹慎,極冷和高溫一旦交替爆發,很可能令霧化的蠍尾獅部分潰散掉。

  到時候班納將失去先機,還需要再花大量精力將它投影而出。

  甚至,還要面臨蠍尾獅的反抗!

  這就是主修召喚派系的樂師永遠困擾的地方,大多數時候。幻獸都比自己要強,如何控制這一份過強的力量,不讓它失控,甚至傷害自己,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題。

  更別說隨之而來的獸性反噬了。

  班納剛剛接受獸性傳承那一段時間,為了壓制住腦中驟然多出的怪物,整個人甚至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幸好,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現在蠍尾獅的表層意識已經被自己滲透。烙印上了自己的徽章,曾經桀驁不馴的獅子,現在有如臂使。

  蠍尾獅只是暫時後退,很快,再次衝上前去!

  隱匿傷人只不過是蠍尾獅的捕食方式之一……當它真正決定廝殺的時候,是運用牙齒和利爪!

  而且。皇家學派所擅長的……是雙系兼修!其獨有的儀式和技術。能夠令幻獸在潛移默化中獲得改造,得以儲存樂章!

  甚至對於有些進階了鳳凰之子的樂師來說,幻獸,就是自己的樂器!

  站立在地上足足有一人高的龐大幻獸猛然撲出,身上燃燒起了火焰。

  在嘶吼之中,熔岩彷彿瀑布一般從虛空中流淌而下,覆蓋在它的身上,化作了一道黑紅色的灼熱盔甲。

  狂烈的溫度在擴散。

  去死吧!

  只是在那一瞬間,他卻看到葉清玄露出了一絲詭秘笑容。

  那一絲嘲弄地笑意,令他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安。

  緊接著。下一瞬間,哨聲尖銳地響起。

  「樂史系進球!」

  裁判高聲宣佈,令班納在瞬間僵硬住了。

  進球了?怎麼可能進球了?!

  球明明,明明在葉清玄的腳下……

  下一瞬間,葉清玄腳下的足球一陣動盪,模糊,到最後,變成一塊圓形的石頭。

  假的……

  班納怒吼,回頭,看向自家球門的方向。

  然後看到掛在了球框上的守門員,站在球門前面竭力喘息地小女孩兒。

  那個白頭髮的小女孩大汗淋漓,喘著氣,絲毫看不出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像是忽然之間出現在那裡的一樣。太過不合常理,太過不講道理!

  原本在戰術之中,一切都被安排地完美無缺。

  班納來對付葉清玄,然後剩下的人,卡倫帶著兩個最強的樂師級去圍攻那個不知深淺的頭罩男,兩個去對付那個看起來最不容易搞定的夏爾,甚至就連那條狗都安排了人手去圍堵……唯獨這個小女孩兒沒有被重視。

  雖然安排了幾個人去注意動向,但是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紮著歪馬尾,看起來一臉稚嫩的小女孩兒,會在瞬間化身為那種怪物。

  「《威風堂堂》啊。」

  看台上,校長輕聲感嘆,微微搖頭,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讚許,「不愧是那個傢伙的學生。 不愧是《威風堂堂》。」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葉清玄和班納身上的時候,白汐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面前的那幾個球員看到了,女孩兒眼瞳中亮起了烈日的輝光!

  龍脈之血的天賦——招蕩,甦醒。

  緊接著,宏大的交響曲被奏響,原本的封鎖被輕而易舉的擊垮了。

  哪怕只是序段,哪怕只是幾秒鐘……

  女孩兒化身為受神加冕的人間使徒,行駛神力,運行風暴和雷霆,橫行無忌。

  瞬息之間就帶著足球狂飆突進。

  速度快地像是電光一樣。

  臨門一腳。

  足球砸在守門員的身上,守門員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掀翻,掛在球門上。

  帶著電光的足球衝進球門中,幾乎破網而出。

  直到那個時刻,破空而來的轟鳴才如同雷霆一般擴散開來。

  全場呆滯。

  -

  這幾天以來。樂史系的資料被人扒了個底兒掉。包括一入學就大放異彩、得罪了無數人的東方少年,當年被認為天才結果多年以來一蹶不振的夏爾,以及那條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的惡犬,還有從不上課的白汐……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裡翹課遛狗完全不像是個好學生竟然是個變化學派的樂師!

  而且造詣精深,竟然能夠演奏出《威風堂堂》這樣的重磅樂章。

  一瞬間。無數人的下巴和眼珠子掉了一地。

  在看台上,所有老師都下意識地看向前方那個同樣錯愕的同事:

  「葉戈爾?」

  「你竟然教了她《威風堂堂》?」

  「什麼時候開始……」

  「那個女孩兒是你的學生?」

  面對所有看過來的視線和詢問,葉戈爾百口莫辯,只覺得頭都大了:「不是我教啊!」

  「呵呵。」

  「是嗎?」

  「睜著眼睛說瞎話可一點都不有趣。」

  明顯沒有人相信:這個學校裡,除了變化學派的葉戈爾,誰還能將《威風堂堂》這種樂章教給學生的?

  「你們放屁!」

  葉戈爾幾乎鬱悶地快要吐出血來,有種掀桌走人的衝動,「就算是變化派系,內部也是分流派!

  那個小姑娘彈奏的樂章分明是更接近古典風格的路子!特點是神性賦予和代行者的肉體加持!

  我繼承的是聖徒李斯特的學派。講究的是元素的變化和轉換,根本沒有神授論的樂理!

  就算是我彈奏《威風堂堂》,特點也只會是四元素的變化和雷霆風暴。

  怎麼可能會教出一個古典學派的學生?」

  看到葉戈爾快要吐血的鬱悶神情,所有老師都反應過來了,旋即一陣迷惑。

  那又是誰教他的?

  亞伯拉罕?

  別開玩笑了,亞伯拉罕那個禁絕派系出身的傢伙。先天就站立在所有其他派系的對立面上。

  哪怕是啟示派系。也只是觸類旁通,根本不算正路出身,連教學生都夠嗆……更別說這種變化派系的核心樂章了。

  「都別吵了。」

  在最前面,校長一陣嘆息,「她的老師我認識,不是學院的人,那個傢伙的身份很敏感,你們不要再多問了。」

  聽到校長這麼說,所有人只好閉嘴,但私底下卻忍不住腦洞大開。各種奇怪的猜想。

  什麼大人物的私生女,宗師級樂師的學生,皇家學派的種子……到最後,看向亞伯拉罕的那個空位時,眼神都隱隱地古怪起來。

  那個老頭兒,究竟是什麼來頭?

  -

  而在場上,也是一片死寂。

  班納按住了狂怒的蠍尾獅,冷冷地看著葉清玄。

  「什麼時候?」

  「嗯?」

  少年似是不解他的疑問,聲音沙啞又古怪。

  班納踏前一步,眼瞳裡滿是暴怒:「什麼時候你將足球替換掉的?!」

  於是,葉清玄笑了。

  什麼時候?

  當然是從一開始……

  那一道烈光閃過的時候,足球就已經被葉清玄一腳踢到了白汐的腳下。

  然後早就準備好的白汐當場刨了個坑,把球埋了……

  沒錯,埋在了她的腳下。

  按照葉清玄在一開始的囑咐:當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白汐便可以開始行動了。

  於是,理所應當的,勢如破竹的,進球了。

  先得一分。

  如此得輕鬆寫意,簡單到不要不要的。

  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千分。」

  在班納的對面,白髮少年的嘴唇開闔,無聲無息,卻透露出一種如同實質的嘲弄。

  班納沉默,只是看著他的臉,蒼白的臉上更加的蒼白,毫無血色。就像是透明的陰魂。

  豎立的獸瞳中,怒火在燃燒。那種憤怒被封鎖在蒼白的面容之下,灼燒地他大腦生疼。

  這個該死的混賬,這個該死的混賬,這個該死的混賬!白頭髮雜種,下九流的黑脖子,混進殿堂裡的乞討者……

  混賬混賬混賬混賬混賬混賬……

  他摀住自己的臉,阻止腦中幾乎沸騰的獸性。一旦無法保持絕對的理智,那麼樂師就非常容易被獸性所主宰。

  這樣的混亂並非一無是處,至少,會讓樂師變得瘋狂,讓樂師變得……更強!

  「跟我同調。」

  在指縫的間隙,班納露出一隻碧綠的眼瞳,手掌之下的聲音沙啞又模糊:

  「海頓,《第八交響曲》——夜!」

  那聲音像是野獸在哽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4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0
第二百零七章小插曲(上)

  「海頓,《第八交響曲》——夜!」

  聽到了班納的聲音,卡倫愣了一下,所有隊友都看了過來,卡倫猶豫了一下,咬牙揮手。

  照做!

  所有隊友一怔,很快,聽從命令。

  瞬息間,同一個頻率的曲調從所有學生的手中響起,經過了精心調整和搭配的樂器在同一個節奏之下響起。

  彼此之間的以太波動呼應著,有機地連接為一個整體。雖然沒有主控者導致局部偶有瑕疵,但卻穩定地停留在一個頻率上。

  所有同調者的呼吸都急促起來,額頭濕潤,隱見汗水。壓力還是到來了。

  蠍尾獅嘶吼,攔在了葉清玄的前面,阻攔他們干擾。

  班納的手掌緩緩地從臉上鬆開,向著面前按落,指尖的戒指折射出一絲亮光。輕柔的聲音從指尖擴散開來,緊接著,卻驟然有鏗鏘銳利的旋律從靜謐中奇峰突起。

  瞬息間,所有的樂器都隨之共鳴,掀起宏大的共鳴。

  就像是在水中忽然有九個漣漪同時蕩起,彼此重疊,融合,掀起了一輪動盪不定的波瀾。

  天光在彈指間黯淡了下來,旋律所擴散的賽場上,陽光似乎在迅速地消散。

  緊接著,黑暗泉湧。

  巨量的以太應召而來,融入那一片漆黑之中,化作幕布,遮蔽一切光亮。

  「喂,喂,這是多大仇多大的怨……」夏爾明智地扛起白汐抱著老費龜縮到凳子哥旁邊:「葉子,你嘲諷開的太大了。」

  在最前面。葉清玄充耳不聞。

  此時此刻。整個賽場上,都已經是一片徹底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宏大的共鳴和旋律在迴蕩。在漸進地旋律中,天穹上星辰亮起,有月光。

  那星辰的距離太過遙遠,就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

  無法和世界共鳴。便無法借助外界的力量,永遠無法演化出真實的星空。

  可這一片黑暗已經足夠可怕。

  因為黑夜到來。

  第八交響曲●第一樂章!

  這是昔日聖徒海頓所創作的《第八交響曲》,被冠以夜之名,其力量代表著獸性之黑夜的到來。

  倘若人類生存在陽光之下的話,那麼深夜代表的是野獸的時間。倘若班納的力量足夠強到天人感應,呼喚出那一輪月光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的黑暗中將演化出獸潮之影,只是餘波便足以將樂史系徹底摧垮。

  可就在這一片黑夜之中,中線上的蠍尾獅的軀殼忽然一震。發出一聲嘶啞咆哮。

  似是痛苦,似是歡欣。

  黑暗中有骨殖增長,皮膚碎裂的清脆聲音響起,蠍尾獅的身體顫抖著,劇烈震動,可軀殼卻越來越龐大。

  在黑暗中。它的獸性在增強。隱藏在以太軀殼之下的狂亂之種在瘋狂地生長。萌發,向著最終極的摸樣演化。

  就在它背上,脊椎骨節所在的地方,忽然裂開了一個拳頭大的洞,如同鯨魚的呼吸孔,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就在蛻變完成的那一瞬間,熾熱的火焰從那裂開的洞中噴湧而出,就像是狂烈的溫度扭曲了空氣,如同一隻隻模糊而詭異的羽翼。

  而蠍尾獅已經膨脹了數倍,關鍵部位被蛇鱗所覆蓋。尾上那一根毒針滲出了墨綠色的汁水……

  在它的極境狀態之下,它是被譽為惡孽之獸的可怕怪物。渾身覆蓋蛇鱗,背生六對火焰羽翼,如龍一般地吞吐火焰,卻帶著獅子威儀的妖魔之王。

  而現在,它已經初具雛形。

  不止是它,在場上,剩下的幾隻幻獸也理所當然地迅速蛻變,紛紛在瞬間晉陞了一個位階,猙獰恐怖,散發著鋼鐵腐朽的鐵腥味道。刺鼻的氣息所過之處,就連青草都枯萎了,被那種近似妖魔的氣息所侵蝕。

  就在漆黑的夜色中,五隻幻獸興奮地用利爪撕裂了腳下的土地,仰頭,發出獸性的長嘯。

  長嘯聲裡充滿瘋狂和飢餓。

  震的人面色發白。

  實際上,直到班納使出第八交響曲的時候,看台上的新生們才明白,為何自己的老師三令五申,讓他們謹慎對待和召喚學院的關係。

  那群駕馭猛獸的人,隨時能夠化身為比猛獸更可怕的怪物。

  看台上,眼看葉清玄他們要全軍覆沒,可一直以來看他們都頗為不爽的英格瑪卻絲毫沒有任何幸災樂禍。

  只是薄唇緊抿,眉頭深深皺起。

  一言不發。

  「看起來有些失控了啊。」

  校長有些憂慮地皺起了眉頭,西德尼愣了一下,咳嗽了兩聲,「嗯,對召喚樂師的精神輔導還需加強……」

  「怪我咯?」

  路德維希不屑地撇了撇嘴:「冤有頭,債有主,班納是皇家學派的好嗎? 這個鍋,我們召喚學院不背!」

  「要叫停比賽嗎?」有人問。

  校長沉默了半天,微微搖頭:「比賽繼續,我相信,這只是小插曲而已。」

  在校長看來,這或許是小插曲沒錯。

  但問題是……這究竟是誰的小插曲呢?

  -

  「葉清玄!」

  賽場上,班納摩擦著牙齒,咀嚼著那個名字。右眼的碧綠瞳孔釋放著隱隱地光輝,死死地瞪著那個還不準備後退的白髮小鬼。

  他依然站在班納的正前方,一動不動。

  「——看來你是不知死活了!」

  白髮少年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旋即,無奈攤手,像是苦笑,笑聲模糊又沙啞。

  就像是被小孩子拽著玩一樣,於是張開懷抱。如同耐心地大哥哥一般:

  你還在等什麼呢?

  來玩吧。我陪你。

  這一副傲慢的姿態映入班納的眼中,刺的他手指都哆嗦了起來,牙齒緊咬,發出了嘎嘣的破碎聲音,像是要咬碎什麼東西。

  兩個最厭惡的身影彷彿此刻重疊在一起了。

  令人恨不得撕碎!

  「那個東方小鬼要遭了啊。」

  看台上,路德維希輕聲笑起來,「這種事情難道是天賦嗎?

  一言不發。就令一個皇家學派的樂師憤怒至狂化啦,真有趣啊……理智減弱三成,破壞力飆升四成以上的敵人。這大概不會是求速死吧?」

  確實,如路德維希所說。

  班納已經陷入了狂怒之中,他張口,尖嘯。蒼老的蠍尾獅的面目驟然變化,隱約浮現出一絲班納的怒意。

  在瘋狂的獸哮中,葉清玄張口言語,聲音也被那咆哮聲扭曲了。依稀能聽見,是在勸告班納冷靜一些。

  可原本心平氣和的話語,現在已經變成了點燃了稻草堆的最後一個火星。

  怒火爆發。

  蠍尾獅怒吼,咆哮,那聲音像是命令一樣,強行徵召附近的幻獸聽從自己的命令。捨棄的原本的力量。撲向了前方的孤單少年。

  瞬息間,全場窒息。

  下一瞬,少年就將要被幻獸所吞沒。

  可就在那一剎那,有人依稀看見那個白髮少年無奈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紙包,一個小小地錫紙包。

  嘭!

  就在雙手的火焰焚燒中,小紙包猛然膨脹,爆裂,其中的灰黑色粉末融入火焰,在助燃劑的力量之下瞬間燃燒。就連灰燼都沒有剩下來。

  緊接著,宛如井噴一樣的沉重白霧從少年合攏的雙手之間留下,像是瀑布。

  那濃厚的白色煙霧舞動在空氣中,瞬息間流到少年的腳下,向著四面八方延伸,迅速的稀釋,擴散,上升。

  直至最後,那整個身影都被籠罩在隱隱綽綽地霧氣裡。

  霧氣中,少年的雙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一副手套,那一副鐵質的手套像是騎士的手甲,一直包裹到了手肘。隨著手掌握緊,手指碰撞時,便摩擦迸射出了一顆顆火星。

  緊接著,煙霧翻湧,速度最快的鐵岩冰蛇衝入了其中。

  嘭!

  那一瞬間,早有準備的少年後退了一步,手臂抬起,冰蛇的鐵質鱗片和他的手臂摩擦,刺溜出一道醒目的火光。

  緊接著少年伸手,猛然扯住了岩蛇的身體。

  所有召喚派系的學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鐵岩冰蛇的鱗片鋒利的像是刀刃一樣,貿然觸碰的話,會引發它的狂怒本能,進行纏繞絞殺。

  哪怕是實心的鋼柱都會被那千刀萬剮的纏繞給弄成一堆扭曲的鐵片,更何況只是帶著一隻護甲的手臂?

  緊接著下一瞬,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不知為何,鐵岩冰蛇的動作竟然僵硬住了。

  那一隻手死死地掐在了冰蛇的七寸之上,緊接著一連串轟然巨響,就在那一隻手的五指之間迸發出了轟鳴,那是濃縮在掌心中的雷光。

  雷霆激盪,令那一隻手甲徹底報廢,也震散了冰蛇的鱗片,令蛇的脊椎都動彈起來,難以發力。

  簡直是教科書式的馴獸技巧!

  冰蛇瞬間癱軟,在少年的手中如同一隻軟鞭一般揮出,破空尖嘯之後,纏繞在了身後撲來的影豹身上。

  「不!!」

  依稀能夠聽見遠處傳來的驚呼,可少年的動作不停,猛然一扯,腳掌猛然踩在冰蛇的尾巴上。

  崩!

  鐵片摩擦的尖銳聲音響起,瞬息間,在本能刺激下,冰蛇的所有鱗片都猛然豎起,如同彈出的刀鋒。

  隨著少年的拉扯,帶著刀鋒的蛇鞭收緊,影豹嘶鳴一聲,血光迸射,卻不知為何,連聲音都叫不出,癱軟在地上。

  而且,竟然連反抗都沒有?簡直像是樣子貨一樣!

  瞬息間,兩隻幻獸在他的手裡接連挫敗,肉腳地像是待宰的家禽。緊接著,少年揮灑地手掌抬起,指尖的戒指亮起一陣微光。旋律激奏中,火焰噴出。

  變化學派的公式——魂葬之火。

  那是瞬息間爆發又在瞬息間泯滅的火焰,可溫度之強,足以將敵人的屍體連同靈魂一樣埋葬。

  在少年頭頂,無聲纏繞來的霧鬼一陣,被噴出的火光掃到,尖嘯,顫動,一半地身軀都被蒸發了,尖叫著向後彈出,混亂地滿地遊走。

  在一片濃厚的煙霧中,少年飄忽的身影閃現又消失,以至於稍遠的人完全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有一片煙霧繚繞。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1
第二百零八章小插曲(中)

  在濃厚的黑暗裡,煙霧瀰漫,沒有人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

  只能夠感覺到,一切進攻都徒勞無功。

  到最後,甚至所有的幻獸在其中像是迷路了一樣,完全找不到葉清玄的蹤跡。

  縱使在第八交響曲籠罩的範圍裡,煙霧也源源不斷地擴散,覆蓋了那一片空間。

  蠍尾獅徘徊在煙霧之外,時而猛撲,卻難以建功,敵人像是滑不留手的魚,總是失之交臂,擦肩而過。

  明明看起來失敗只是時間問題,但卻總是在危機的邊緣屹立不倒,看起來像是一味的拖延時間,可時間卻拖延的位面太過長久。

  漸漸地,場外的觀眾都已經麻木了,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擔憂,反而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這個東方小鬼究竟還能撐多長時間?

  而對於班納來說,這種情況卻糟糕透頂。

  現在的他,不論自己使用什麼樂章,如何指揮蠍尾獅,都完全無法奏效。

  一方面是獸性覺醒,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之後,幻獸的應變也失之靈活,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對方的應對,實在太過巧妙。

  而且,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變化學派的樂師?!

  雖然沒有使用完整的樂章。但這一份手腕和技巧,以及那如同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的姿態,簡直凌厲的令人心裡打顫。

  班納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瞬間決勝的心思了,他陷入了預料之外的膠著戰況中。越打越急。

  但對方似乎對自己所有的招數都了然於胸。費盡心機的招數,往往隨手便能夠反制,簡直就像是……

  在陪小孩子玩一樣!

  「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

  班納低吼:「給我滾出來!」

  他的脖頸上,煉金武裝中的樂譜啟動,掀起狂風,吹開了那一層濃厚的煙霧,煙霧擴散開來。卻令所有人感覺到眼前一黑,一陣昏昏欲睡的衝動。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在看台上,路德維希信手一招,握來一縷煙霧,在鼻尖掃過。

  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還有其中所夾雜的隱約蘇摩酒的想,完全符合他的預料。

  「他是故意激班納失去理智的啊,」

  他嘆了口氣,「……這是迷失者熏香。」

  揮發劑、助燃劑、龍腦、牛髓、沉香、蘇摩酒、白橘木、青鹽……召喚樂師從天竺的香料配方中獲取到了靈感。在數十年的嘗試之後改造出了它的配方。

  對於野獸來說,最好的麻醉劑,迷幻藥,就像是曼陀羅與人類一樣。

  它會令發狂的獸性迷失,反應遲鈍、本能衰退,陷入強烈的睏倦和混亂中。

  就像是貓吃了荊芥會興奮。蛇吃了茱萸後會像是喝醉一樣……這是野獸的天性。

  當幻獸失去樂師的全力控制。獸性沸騰,佔據上風時,也代表著其本身被自己的本性所主宰。假如它們無法獲得自己主人的明確指示,只會沉浸醉意中,別說互相配合,不互相礙事、蹩腳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更況且……

  「這就是你的致命弱點啊,班納。」

  黑暗中,葉清玄的聲音遠遠飄來,「你成為了正式樂師沒錯,但空有力量的正式樂師。又和加強版的學徒有什麼區別?」

  沒錯,這就是班納的致命缺陷。

  就像是葉清玄的正面作戰能力基本等於沒有一樣。

  哪怕是再多的昇華儀式,再多的心印傳承,再多的天人感應都無法彌補班納這一個缺點。

  他沒有任何運用力量的經驗。

  經驗這種東西,不親身去經歷的話,是絕對無法通過所謂的教導、學習和閱讀替代的。

  這是以創傷和挫折所換取來的東西,從來沒有輸過的人,就絕對不會體會到究竟什麼才是戰鬥中最重要的東西。

  更況且,蠍尾獅這種龐然大物,對於班納來說太過勉強了。

  它是艾德里安家族傳承了數百年的幻獸沒錯,非常強也沒錯,但它太強了,已經強到哪怕成為正式樂師也難以掌控的程度。

  對於稍有經驗的樂師來說,這種狀況簡直,就像是小孩兒玩弄大斧。

  這麼早將它交給班納,艾德里安家族太過著急了。

  確實,那麼強的力量在校內足以橫行無忌,但對於他的敵人來說,卻有些勉強。

  尤其是當他面對葉清玄這種靠著悶棍和偷襲在下城區裡橫著走的齷齪傢伙時。

  聽到了葉清玄的聲音,班納沉默不語,只是越發蒼白的臉上,隱隱浮現了如同蛛網一般的紫青色血管。

  旋律猛然一頓,緊接著猛然再次奏響,哪怕是同一首交響曲,旋律卻和之前的決然不同,越發的宏大,帶著雷霆醞釀的狂烈。

  從第一樂章瞬間,跳躍到了第四樂章?!

  「班納!不要勉強……」

  卡倫大驚失色:「全部展開的交響曲,已經超過你的掌控範圍了。」

  「閉嘴!」班納的聲音像是鐵片一樣摩擦,「我要碾碎他們,我一定要……」

  就在同調之中,旋律越發激昂!

  暴風猛然席捲而來,班納手中的旋律再度飆升。

  賽場上,一片黑暗的天空中,驟然又一層陰雲憑空浮現,層層陰雲像是凍結的冰塊一樣,浮現出了鉛灰的色彩。

  可是在那一層漆黑的雲裡,卻有電光隱現。隱隱的電光照亮了其中所隱藏的龐然大物。

  那個緩緩凝聚,遊走的龐大陰影。就像是潛伏在深海中的巨大海怪,它從黑暗中緩緩浮現。展開雙翼。發出了巨大的吼聲!

  那是龍吼。

  第八交響曲的第四樂章被作者冠以暴風雨的稱謂,其來源便是災厄之龍的傳說。

  巨龍凌駕在天空之,展開雙翼,便帶來了黑夜,搧動翅膀,便是毀滅的暴風雨。

  招來巨龍之影,這就是第四樂章的力量。

  龍吼如雷。震得隊友們臉色蒼白。

  以他們的力量,哪怕是合力,想要干擾以太之海也太過勉強。那是唯有和世界共鳴之後才能夠產生的影響。

  哪怕只是隱隱和以太之海產生了共鳴,這也是不折不扣的共鳴級樂章!

  以太帶來的反作用力隱隱地壓下,壓地班納渾身骨節發出清脆的聲音,沒有令他停止,卻令他越發的瘋狂。

  若是尋常的樂師,恐怕早在這龐大的壓力之下崩潰或者暈厥了,但班納此刻卻依舊渾然無事。

  在他身旁。蠍尾獅一聲嘶吼,身影漸漸矮了一分,分走了大部分壓在他身上的反噬。

  召喚派系最大的好處,不在於人海數量的戰術,也不在於各種詭異的幻獸力量。

  其最根本的力量,在於超強的抗壓能力。

  他們和其他派系單打獨鬥的樂師不一樣。他們能夠將自己的精神壓力分擔給腦中的妖魔。

  打到權杖級之後。甚至能夠讓幻獸代替自己承受致命的創傷,簡直就像是多了好幾條命一樣。在東方,這樣的樂師甚至被冠以九命妖狐,貓又、七頭相柳等等稱謂。

  只不過,他們的敵人,未必就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眼看班納要不顧一切地將旋律推到最高峰,卡倫想到那災難性的後果,忍不住大驚失色:

  「班納,你在幹什麼?」

  「閉嘴!我的事情不用你們來管!」

  班納回頭猛然瞪了他一眼,眼瞳中是和蠍尾獅毫無二狀的慘烈碧綠。

  被獸性侵蝕了啊。

  卡倫心中恍然大悟。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他甚至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

  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應付那旋律帶來的龐大壓力,隨著雲層中的龐大力量醞釀,巨龍之影越發的凝視,而演奏者的壓力便越大。

  所有人的身體都在顫抖著,強忍著劇烈的頭疼,透支精力和去維持著旋律的運轉。

  要是演奏成功,不過是大病一場,若是此刻貿然中斷同調,那麼一瞬間的樂理反震就足以令擊碎他們的感知,最輕的後果都是送進白教堂醫院的加急病房!

  壓力越來越大,已經有人無法支撐,快要崩潰了。

  可就在這時候,卻有新的旋律加入了狂亂的樂章中,在這個危機的關頭,宛如救星一般地加入了同調中。

  這一股生力軍到來,將所有人的壓力大減,猛然鬆了口氣,只是不知究竟是誰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他們一把。

  那旋律無比契合著他們的頻率,呼應著他們忽高忽低波長,竟然完美地融入了共鳴之中,而且還將大部分壓力分走。

  而且負載了大部分人的壓力之後,那一個同調者竟然依舊沒有出現任何失控的現象。

  那同調的技巧靜謐而穩定,行雲流水的演奏裡絲毫不帶生硬的氣息,簡直完美!

  卡倫大喜過望,連忙順著感應看過去: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竟然沒有發現隊伍中有這樣的天才存在。這一手功力絕對是他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拯救危局。簡直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只是當他找到同調者的來源時,忍不住徹底的懵了。

  等等,給我等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還是忽然之間自己穿越到了什麼詭異的平行世界了?難道是樂史系內槓了?

  那個在關鍵時刻一舉完成了樂章,緩解所有人的壓力,並且將樂史系推到萬劫不復的深淵裡的人……

  竟然是夏爾?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4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1
第二百零九章小插曲(下)

  就像是整個世界都不對了。

  卡倫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裡嗡嗡作響,完全沒搞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為什麼,夏爾會加入他們的同調裡,這麼賣力地幫他們演奏樂章,分擔壓力,並且幫助班納完成樂章?

  難道他看葉清玄不爽很久了,想要借刀殺人?或者他想要賣友求榮,加入學生會?

  還是說他想要壞事兒?

  不對,完全不對。

  同調的主控權在班納手中,夏爾進來之後只能幫忙,想要使壞的話,破壞樂理平衡的瞬間就會承受所有人的壓力,死的就先是他自己。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瞬息間,卡倫臉色蒼白,他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有鬼!有鬼!有鬼!有鬼!有鬼!

  這一定有什麼地方有鬼!他們一定有什麼詭計!可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他想要叫停班納,可是班納卻已經全身心地沉浸在那龐大的力量中,呼喚著雲層中的黑影,陷入癲狂。

  不論如何,第四樂章快要完成了!巨龍之影將應召而來,徹底將那個東方小鬼毀滅。

  不論夏爾想要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瞬間,在濃厚的夜色中,暴風雨從天而降。天地變色,雷霆轟鳴。

  天威浩蕩。

  哪怕是場外的人也被震的搖搖欲墜,動憚不得。被雲層中的可怕威壓所震懾。

  雲層從中崩裂開來。其中醞釀的災禍之胎終於誕生了。

  班納大笑,因為下一瞬間,巨龍將從天而降,將一切都毀滅殆盡。

  「幾十年都沒有見過如此瘋狂的學生了啊。」

  「十八歲就挑戰共鳴級的難度,而且竟然能夠和以太之海產生微弱共鳴……」

  「這是皇家學派的技巧嗎?令人歎為觀止。」

  「雖然膽大包天,但本身的才華也不可否定。」

  看台上,教師們彼此交換著意見。看向葉清玄的目光便有些憐憫,恐怕,這個最近名聲鵲起的天才少年就要成為班納登天之路的墊腳石了吧?

  就在觀眾席上,也一片錯愕的呼喊。不少畢業生都被這恐怖的天象刺的面色發白。

  錯愕、恐懼、慌亂,或者是感慨。

  難道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

  就像是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才能淺薄,過了這麼長時間,才勉強觸摸到了天人感應的邊緣。

  他才多大?就已經能夠引起共鳴級了?

  就在所有人複雜的目光之中,漆黑如鐵的雲層崩裂,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從其中張開。亮起,帶著自食物鏈最頂端的威嚴。

  冷漠、肅然而威嚴,至高至遠。

  那是皇帝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在它面前,萬物都是塵埃,一切活物都不過是奴隸而已。

  就在樂章的呼喚之下。那個可怕的黑影從鐵幕之雲所鑄就的王座上起身。緊接著從天而降,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吼:

  「喵!!!!!」

  「……」

  「……」

  「……」

  此時此刻,場內城外,看台和觀眾席上,休息室裡,乃至整個皇家音樂學院,都沉進在寂靜中。

  一片死寂,一片尷尬地死寂,所有人茫然地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只有在球場的最邊緣。老費猛然抬起頭,興奮地張口,大聲呼喊起來。

  「難道第八交響曲的第四樂章是這個效果嗎?」

  看台上,一片沉默中,葉戈爾開口,乾澀地問:「或者是我看錯了?為什麼我看到一隻……一隻……」

  「貓。」

  路德維希呆滯地回應,「沒錯,是貓。」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彷彿感覺到了自己的腦漿不大夠用,智商欠費已經被查封叫停。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那麼大的徵兆,那麼強烈的以太波動,那麼可怕的聲威,那麼威嚴的氣勢……竟然他媽召喚出一隻貓來!

  接下來,是皇家音樂學院成立以來,最尷尬,最難熬,最黑暗的一分鐘。

  無數人懷疑著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理智,捫心自問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曼陀羅吸多了,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詭異幻覺。

  貓?

  為什麼是一隻貓……

  那一隻通體灰色,四腳純白,尾巴尖兒上帶著一縷白毛的貓就這麼在寂靜裡在賽場上走來走去。

  班納的臉色慘白,看著那一隻貓乖巧無比地在自己周圍蹭來蹭去,臉上露出了及其人性化的討好表情。

  那表情簡直比人類還要誇張,帶著十足的賤意,簡直和球場角落裡那個快要笑到休克的賤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哈哈哈哈哈哈……」

  夏爾現在已經笑到滿地打滾,快要背過氣去了,用力地錘著面前的地,心中愉悅無以言說。

  鬱悶了這麼多年之後,他終於讓別人體會到當年自己心中的感受。

  這世道就是這樣自己,受過的苦,看著別人再遭罪時,就變成了絕佳的享受。

  尤其是夏爾最擅長給別人強行喂屎的賤人,看到此情此景,已經快要忍不住笑出眼淚來。

  就在班納抽搐的神情中,笑聲漸漸擴散開來,就像是傳染一樣,到最後,整個看台上的人都忍不住大笑,場內場外洋溢這一片輕鬆氣氛。

  用夏爾的夢話來說,簡直就差在歡聲笑語中打出GG了!

  這還不是結束。

  就在未曾消散的黑雲裡,接連不斷地又有三隻小貓掉了下來,一落地就簡直像是風暴一眼瘋狂開始折騰班納的隊友。

  緊接著。又是一堆奇怪的鍋碗瓢盆。椅子桌子、奶酪雞腿烤火雞。

  直到最後,一隻可愛無比地黃皮老鼠從黑雲中掉了下來。

  然後,戰爭開始了……

  就在一片秋風掃落葉的慘烈氣氛中,黃皮老鼠和灰皮貓開始若無旁人的瘋狂激戰起來。

  就在場內所有石化的隊員之間,它們手持著各色凶器,瘋狂地毆打著對方。明明看起來如此可愛的萌物,但下起手來卻一個比一個慘烈。一個比一個血腥。

  就這麼以小朋友看了都會嚇哭的狠勁兒彼此幹著架,就在鬥毆之中,灰皮貓一腳踢飛了礙事的足球,然後抓起菜刀和鐵棍追著黃皮老鼠一陣窮追猛打。

  被猛踹的足球劃出了一道充滿心酸地弧線,越過了呆滯地守門員,最後落進了網中。

  哨聲響起。

  樂史系再得一分……

  卡倫聽那哨聲聽的心都快碎了,默默無語兩行淚,幾乎快要泣不成聲。

  蓋文將他的弟弟交給自己,自己把這麼多精兵強將配上來。不計工本的為班納造勢,結果呢?

  結果被樂史系的一群菜雞打得跟狗一樣。

  從開頭到結束,班納完全就沒採納過他任何的建議,固執己見,將所有的仇恨和目標都放在那個東方小鬼的頭上,開場就全力以赴。而且剛才還直接抽取了其他人的力量。

  這一番奢侈的打法就好像是傳說中一千青金幣砸死了一隻老虎一樣。千金一擲,豪爽又強力,但完全已經傷害溢出,根本沒有必要。

  更況且,樂史系這邊怪招迭出。

  尤其是葉清玄,到現在都沒有人能看出他的深淺。

  難道這個傢伙在學著傳奇小說裡的主角那樣扮豬吃老虎?可看著不像啊!

  卡倫怎麼想怎麼不明白,饒是他多年歷練,奸猾似鬼,也不知道葉清玄的碗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他忍不住一陣鬱悶,幾乎快要吐血。

  其實按照現在的情況。完全有更乾脆的辦法——比如,繞過葉清玄,直接各個擊破——但班納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拿他沒辦法。

  哪怕他學著蓋文的樣子,裝作對學校裡的事情毫不在意,卻也依舊學不到自己那位哥哥的精髓。反而被葉清玄開場之前三言兩語的刺激就勃然大怒。

  他嘆了口氣,忽然抬頭喊道:

  「裁判,申請暫停!」

  -

  -

  暫停通過,全場一片噓聲,班納的臉色白裡透青,看著別人的時候,就像是食人的野獸在看著獵物。

  隊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卡倫卻擋在他的眼神前面,一動不動。

  「為什麼要停下!」班納嘶啞地問:「明明再過一會,我就可以……」

  「——你就可以輸得一敗塗地。」

  卡倫打斷了他的話,神情嚴肅,「班納,不要再幼稚了,從一開始你就被他在手掌心裡玩弄,你難道忘記第一場變化學院是怎麼死的了嗎?」

  「那是因為他們太弱!」

  卡倫皺起眉頭,「可你也未必強。」

  「你……」

  班納勃然大怒,他不明白這個一直對自己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地傢伙為何忽然有了這種膽色。他想要大罵,可是卻在卡倫的那種眼神裡啞口無言。

  在尷尬的寂靜中,卡倫壓低了聲音,看著他,「你雖然是領隊,但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的原因,連累其他人。 蓋文讓我們幫助你,不是為了讓整個學生會蒙羞!」

  聽到他的聲音,班納臉色青白交替,神情變換,怒火勃然待發。可看到那些隊員的神情時,卻強行遏制住了自己的怒意。

  那些隊員們對卡倫的決定毫無異議,倒不如說,幾乎快要歡呼了。

  要知道,雖然名義上的領隊是班納,但所有隊員都是學生會的中堅中,在他們的眼中,蓋文不在的時候,真正的領導者是卡倫,其次才輪得到班納……

  要不是蓋文的命令,恐怕這些傢伙都懶得理會自己。

  想通了這一節之後,班納強行壓下怒氣,咬緊了薄唇,低垂眼眸: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現在補救時猶未晚。」卡倫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誠懇:

  「別難過,蓋文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弟弟,我不會不管的。放心吧,這一次我們要贏得漂亮!」

  他打起精神,帶著所有的隊員圍成了一圈,低聲鼓舞著那些沮喪的同學。雖然不如蓋文那樣具有超凡影響力,但卡倫的講話無疑是一枚強心針,整個隊伍都士氣一振

  「接下來的戰術戰術,是穩妥進攻,不要理會樂史的干擾,絕對絕對不要受到他們的影響。甚至最好的辦法,是視而不見。絕不能陷入他們的節奏之中,明白嗎?」

  卡倫的神情鄭重,「……這一次,開場繞過葉青玄,我們直衝球門。白頭髮小姑娘已經透支了,夏爾那個廢柴不足為慮,剩下的人注意防禦那個帶頭罩的人。

  按照我們原本預定的戰術,在下半場的時間裡,我們一定要將比分扳回來!有沒有信心!」

  「有!」隊員們低吼,肌肉鼓起,神情振奮。

  士氣可用。

  卡倫笑了,用力地拍了拍身旁班納的肩膀,「這一次班納還是你主攻,只要按照戰術行動,勝利就一定是我們的!」

  班納的肩膀就顫抖了一下,低著頭。

  他說,「我知道了。」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瞳中已經是一片陰暗,那一種碧綠色像是凍結了的冰面一樣,隱藏著冰層下的幽暗深淵。

  旁邊的蠍尾獅感覺到他內心的暴亂,扭過頭,困惑地看他。

  他就笑了。

  「不用擔心我。」

  他出神撫摸著蠍尾獅的毛髮,在心中呢喃,「只是有些道理,他們不懂而已……」

  毛髮間的鱗片割傷了他的手指,他恍然未覺,只是靜靜地回想著那個白髮少年的面孔,一遍一遍地心中低語。

  「——沒有人能用那種眼神看我,沒有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5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1
第二百一十章大新聞

  「我擦,葉子我看要糟啊。」

  賽場上,當對面重整旗鼓再次上陣時,夏爾有點慌了。他低聲說,」他們說不定又有什麼陰險下流的招數要使出來!你可要小心一點啊。」

  葉清玄白了他一眼,「你覺得陰險下流他們比得過我們?」

  「師弟你說得好有道理!」

  「……」

  葉清玄已經懶得理他了。

  他向著凳子哥看了一眼,凳子哥悄悄地比劃了一個手勢,表示已經全部準備完畢。

  在對面,卡倫一愣,這一次,樂史系的陣型變了。這一次,那個帶著頭罩的學生跑到了最前面,葉清玄中鋒,後面集中力量防守。

  卡倫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之中。

  最後面夏爾白汐和老費其實是他最不關心的,夏爾有他本身的侷限在,白汐也已經完全脫力,現在就坐在球框旁邊,至於老費……

  再厲害的狗也是狗,沒什麼可擔憂的。

  葉清玄詭計多端,手段百出,而且下手陰險下流,但對付這種傢伙,只要堂堂正正地壓過去,就自然能贏,無非就是難纏一些而已。雙方之間的力量差是不論如何都無法彌補的。

  除非葉清玄現在掏出一把神器來,瞬間逆轉局面。但假如他有神器,別說吊打全場,就算去從球場一路筆直地殺到皇宮去都毫無問題……有那種力量,他還踢個毛線的球啊。

  那麼,唯一剩下的麻煩。就只有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絲毫馬腳和弱點的頭罩男了。

  那個被葉清玄稱為凳子哥的傢伙。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露臉,他們甚至連他的主修派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看不透啊,看不透。

  饒是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學生會書記,一路上看到過多少傑出人才和精英,但在這個傢伙的面前,卻有一種滑不留手的棘手感。

  「等會的時候,小心那個傢伙。」

  他狠狠地瞪了那個頭罩男一眼。取出了自己的樂器,揮灑時演奏出隱約旋律——那是一柄少見的風琴。

  專門為樂師打造的風琴省略了大部分結構,經過了重新設計之後,變成了懸浮在他周身的幾何結晶。

  銀色的幾何結晶折射著微光,操縱氣壓,震顫琴簧,發出了聖靈輕歌的悠揚聲音。虛空中似乎有稚嫩的少年在輕聲歌唱,吟誦神的榮光。

  這是樂章的靈性被喚醒之後自發的吟誦回聲,隨著歌聲擴散。一道道光環憑空灑落在眾人身上,瞬息間令他們精力一振,迅速地恢復了起來。

  空氣中似乎有香料焚燒的味道氤氳,帶著說不出的神秘和悠遠氣息,令人感覺彷彿置身在神殿裡。

  在學院中,卡倫是少數選擇了兼修聖詠派系的學生。他的家族和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交往密切。他小時候就擔任唱詩班的學徒,向聖歌吟誦者學習音律和樂理,因此入門階段掌握的就是聖詠派系最典型的彌撒曲。

  這一首內部編號為OP.35的彌撒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名字,也不具備賦予神力的特性,只是因其難度簡單,恢復精力的效果良好而流傳廣泛而已。

  此刻用在這裡,卻恰到好處。令所有人的鬥志昂揚,迅速地從睏倦中恢復了過來。

  隔著中線,他們摩拳擦掌,看著對面的樂史系。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群傢伙終於從戰術上開始重視對手,認真起來了。

  「要有好戲看啦。」

  看台上,校長吹起了口哨,不知道高興個什麼勁兒。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教師席中的英格瑪。

  從開始,到現在,他都陰沉著一張面孔,不發一語。只是死死地盯著賽場的球員,眼瞳中只有那個帶著頭罩的學生的倒影。

  「……」他低聲呢喃了一句什麼。

  「比賽開始!」

  裁判吹響哨子,哨聲尖銳。

  瞬息間,就像是早已經約定好了的一樣,凳子哥猛然後退一步,一道道石牆和壁障從面前猛然升起,緊接著,各色光芒亮起,隔空劈來,屏障在轟鳴之中又不斷的破碎。

  那是學生會在瞬間發起了進攻。

  攻勢之猛烈,爆發之迅速,簡直令人乍舌。

  就在中線之後,凳子哥已經完全來不及搶球了,他周身的壁障碎了再生,生了再碎,瞬息間就完全被壓制住。

  只能被動防守。

  瞬間被激活圍攻,凳子哥也有些措手不及,一瞬間左支右拙,難以招架。

  而就在中場,葉清玄只是站在原地,遙遙地看著凳子哥被圍攻,口中唸唸有詞,手掌揮灑,便有光點灑落,落入他腳下的泥土中,悄然拱起了一個無形的小包。

  只是瞬息間,便有上百個光點隨著葉清玄的呢喃而飄向四周。

  不得不說,葉清玄這一手音符變體的技巧玩的漂亮。

  音符變體的應用對學生來說只是稍有難度的進階而已,但難得卻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多的數量。前後銜接幾乎沒有空蕩,堪稱完美。

  上百個音符,全都在變形應用之後變成了觸發性的陷阱,給整個中場上埋下了密密麻麻的坑,哪怕是對方準備周全,踩上去之後,恐怕也要手忙腳亂一統。

  到時候,陣型自然會潰散,露出可趁之機。

  在場外,哪怕是最苛刻的老師,也忍不住微微點頭:

  終究是有個禁絕派系的老師,光是這一手樂理基礎就比尋常學生紮實了好幾倍。可惜,他的老師只能幫他到這裡了。

  就在中場,葉清玄手中的光點如同水龍頭一樣不斷的湧出。灑落在四周。速度快到不可思議。雖然消耗巨大,但見效也異常快速。

  只是十多秒鐘,整個中場就已經遍佈陷阱,觸發式的音符環環相扣,變成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陣列。

  而就在學生會的全線推進之下,勉力支撐的凳子哥終於顯露出潰態,開始後退。閃避那些學生的強力樂章。畢竟一個搞不好,就會瞬間空血被清理出場……

  終於,在學生會漸漸合攏的包圍中,凳子哥無奈地嘆了口氣,從退開了方位,不再阻攔他們的進攻。

  再攔下去,恐怕就真是要折騰掉半條命了。

  眼看他就這麼利索的讓開,場外的觀眾頓時有些遺憾。不過能夠單方面抵抗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也沒有人會去認為他消極怠工。

  眼看凳子哥放棄搶球,讓開通路,卡倫也懶得理會他了,直接衝向中場。再拖下去,說不定就要節外生枝。

  誰知道那個東方小鬼究竟能搞出什麼鬼玩意來?

  一直以來,學生會首次拿出了壓倒性的實力和氣勢。一掃萎靡。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強大姿態。觀眾席上,一眾粉絲頓時歡呼起來。

  可當他們看向中場密密麻麻的陷阱時,也憂慮起來。

  哪怕全都是一次性的音符,威力並不大,但觸發了之後,難免會手忙腳亂。

  尤其是那個白頭髮小鬼的佈置特別陰毒,基本上都是按照連鎖組合配置,基本上根本沒有什麼死角。基本上踩一個炸一片。

  就像是在賽場上撒釘子一樣。

  可卡倫卻沒時間再去理會這個,一個個去拆的話,天知道要拆到什麼時候。

  他回頭看了一眼同伴。在他身旁,那個已經天人感應,達到樂師級的學生頓時加速,繞過了帶球的班納,跑到最前面,竟然筆直地衝進了陷阱區裡!

  瞬息間,轟鳴的聲音響起。

  可在那之前,卻有旋律環繞著他的周身,驟然奏響。就在激昂的旋律之中,那學生的皮膚驟然變成了帶著金屬光澤的岩石色彩。

  瞬息之間,他的身高暴增一倍,化作了岩石巨人,隨著他的怒吼,旋律驟然再次拔升。無形的氣爆從他的身上擴散開來。

  轟!

  那氣爆橫掃,一瞬間所有的陷阱竟然都在他的氣爆之下啟動了,霜結射線、氣、焚火、腐蝕、冰結,音爆……

  上百個音符在瞬間啟動,爆發出來的力量在連鎖的引導之下匯聚在同一處,完全不遜色於普通的樂章。

  而反觀那個樂師,他竟然選擇了硬抗?

  瞬息間,一連串的巨響和光芒吞沒了他。

  當他從陷阱區衝過的時候,渾身已經坑坑窪窪。自己的旋律被打斷,樂理的反噬令他頭暈目眩,腳步踉蹌,走了幾步之後就不再動了,在原地疲憊的喘息。

  完全沒有講究任何的克制和針對,也沒有去躲避,只是硬碰硬的衝撞。到底是變化學院,竟然硬生生地趟過去了!

  而原本的陷阱區,已經是滿目瘡痍,竟然被徹底的清空了。

  在看台上,葉戈爾微微頷首,並不因這種近乎無謀的方式而氣惱,只是看著那個疲憊喘息的樂師,輕聲感嘆:

  「是個有決心的孩子啊。」

  作為隊伍中的重要角色,在必要的時候,為隊伍做出犧牲也應該是樂師應有的責任之一。

  為了最快的速度擊垮樂史系,卡倫只是轉瞬之間就做出決定,現將主要戰力之一都消耗在這裡。學生會之決心,可見一斑。

  眼看他們來勢洶湧,一個個就差撲上來自爆的狠勁兒了,饒是葉清玄從來鬼主意多,也忍不住有些頭疼。

  「葉子,怎麼辦?」

  夏爾傳音來問。

  少年沉默片刻,嘆息一聲。

  「看來,是我想得太美了。」

  很快,那個白髮少年從學生會的正前方讓開,完全不加阻攔,任由學生會長驅直入。

  「師兄,讓開吧。

  ——這個球讓給他們了。」

  見識到學生會的決心之後,他不再做無用功,只是心中一嘆:自己最近真是順風順水,天真了許多。以為一切都會以自己的意志發展。

  結果。對手一認真起來,自己反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算了,就當請客了!

  他咬了咬牙,歡迎學生們的大爺們來玩!

  就在看台上,一片錯愕的聲音,他們沒有想到,葉清玄就這麼讓開了!

  可緊接著。他背後卻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咆哮,令他們無暇驚嘆。

  充滿獸性的嘶吼聲憑空迸發,緊接著,一聲轟鳴,有什麼東西向著那個白髮少年的背後呼嘯而來,那裡徹底暴露在攻擊中,毫無防禦!

  瞬息間,一切陷入寂靜中,所有人都錯愕地看向場中。

  ——那是已經完全獸化的班納。

  這是……怎麼了?

  -

  當獸性咆哮響起的一瞬間。卡倫的頭皮一緊,瞬間感覺到了不妙。可當他看到前方主攻的班納撲向葉清玄時,已經晚了。

  完了。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感覺到到一陣濃濃地懊悔:班納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聽從命令,他已經陷入了仇恨裡了。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以至於。竟然動用了獸性融合這樣的禁忌法門!

  就在癲狂錯亂的旋律之中,蠍尾獅一聲咆哮,化作了蠕動的陰影,撲進了班納的身體之中。轉瞬間,班納的眼瞳就變成了赤紅,發出獸性嘶吼。

  從一個消瘦的少年,順便變成背生火焰羽翼,渾身黑色毛髮,遍佈鱗片的龐大妖魔!

  獸型融合。

  這是樂師們從狼人身上獲得的技巧——自從羅慕路斯被天災所毀滅之後,殘存的羅慕路斯人流浪在全世界各地。被人稱為狼之民。

  因為被天災所詛咒、終生生活在痛苦之中,在他們的身體中孕育著比尋常人強大千百倍的獸性。

  每個月,他們都會有一天獸性甦醒,變成瘋狂的狼人,無法抑制自己殺戮嗜血的渴望。

  召喚樂師們在解刨、分析了大量的狼之民,從他們的身上提取到了獸化的技巧,改造到自己身上。

  他們通過將自己的幻獸和自己強行融合來令自己瞬間獲得獸性的力量,化作殺戮機器。

  可獸性的力量太過強大,太過容易讓人墮入黑暗,成為黑樂師。於是,這種技巧很快就被封印。但私底下,還是有不少召喚派系的樂師會學習這種陰暗的技巧,在關鍵的時刻用來爆發,或者……以備將來。

  不論如何,它都是一個禁忌,一個召喚樂師不能去觸碰的禁區。

  可是現在,誰都沒想到,班納竟然學會了這種技巧,而且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出來,只為了……將那個已經不再阻攔他們的少年撕成碎片!

  他本來以為自己曉之以理,哪怕不近人情,班納也會信服,可他忘了,班納不是他的手下,他是蓋文的弟弟。

  那個傢伙,竟然從來沒有將自己的訓誡放在眼裡……

  已經沒有時間去憤怒了,他想要攔住班納,可是已經來不及。

  晚了。

  晚了。

  已經晚了。

  他看到葉清玄錯愕轉身,眼瞳中倒影著已經獸化的班納,那個龐大的影子吞沒了他。他甚至措手不及,來不及反抗……

  一聲轟鳴,狂亂的以太波動化作颶風,掀起了地上破碎的草皮。從班納口中噴湧出的火焰之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眸。

  他們只聽到了連續不斷的獸性咆哮,還有緊隨其後的破碎聲。

  巨響,巨響,巨響,還有巨響。

  癲狂的樂章,尖銳的旋律,還有最後少年所發出的沙啞怒吼聲。

  所有觀眾的臉色都瞬間蒼白,已經有反應過來的女孩子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在看台上,葉戈爾下意識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手中有風、水、火、土,四元素的力量閃光盤旋,交織成一個隱約的黑洞。

  黑暗之洞中醞釀著雷霆烈光。

  儘管他不喜歡樂史系這樣的旁門左道,可是卻依舊不能容忍一個學生在自己的面前被這麼殘忍的殺死。

  路德維希的眼眸中也亮起了野獸的光,低吼,呼喚龍鷲從虛空中撲擊而下,將它們分開。

  英格瑪一動不動,眼神卻倏無快意,反而越發的……惱怒?

  「一場鬧劇。」

  他起身,拂袖而去。

  校長同樣沒動,穩坐在椅子上,不但沒動,反而強行切斷了兩位執教人的干擾。

  葉戈爾錯愕地回頭看他,「校長先生?!」

  「別著急。」

  校長輕聲笑起來,「有趣的事情,就要發生啦。」

  -

  就在場中,瞬間的巨響,塵埃滾滾,火焰光芒和獸性咆哮聲不斷迸發。就在中場,那一場單方面的慘烈虐殺終於告一段落。

  一個焦黑的身影從其中滾出。

  所有人低聲驚呼,死死地盯著那個渾身傷痕的身影,可很快,掀起了軒然大波。不論是看台還是觀眾席上,都是一片驚愕的呼喊。

  那個遍體鱗傷,渾身焦黑的人……

  ——竟然是班納!

  在地上,班納狼狽的翻滾,像是被什麼恐怖的力量拋了出來,砸在地上,幾乎滾出了場外。

  蠍尾獅從他的身上彈了出來,獸性融合的狀態被強制性的解除了。緊接著,幻獸的身影一陣虛幻,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他發狂地抬起頭,怒吼,眼神死死地盯著滾滾地煙霧中,看著那個漸漸走出來的身影,眼神中在沒有憤恨,只有一片恐懼和錯愕。

  「你不是葉清玄!」

  他嘶啞的低吼,怒視著那個漸漸走出的人影。

  「你……究竟是誰……」

  在濃霧中,有人緩緩地走出,不緊不慢。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燒焦了,在濃烈的煙霧中,被嗆地咳嗽了起來。

  「我是誰?」

  那個人影走出塵埃來,露出了白色的頭髮:

  「我不就是你想要殺死的那個倒霉鬼嗎?」

  就在陽光之下,那個傷痕纍纍的少年身影一陣閃爍,露出了隱藏在背後的影子。

  緊接著,再一陣閃爍,面容和白髮變得虛幻而模糊,像是隔著模糊的透鏡。

  緊接著,最後一次閃爍。

  幻象徹底分崩離析。

  最後,隱藏在偽裝之下的那個人終於袒露真身。在陽光下,他頭上那個被燒灼至焦黑的混凝土立方隱約已經有了崩裂和破碎的痕跡。

  全場嘩然。

  ——凳子哥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5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1
第二百一十一章完美的幻術

  「不可能!」

  當卡倫看清楚他的樣子時,忍不住低聲驚叫。他怎麼可能不是葉清玄!他分明看的清清楚楚,絕對是葉清玄沒錯!

  為什麼明明被襲擊的是葉清玄,從煙霧中走出的卻是……

  「壞了!」

  他猛然回頭,看向原本凳子哥的方向。

  就在他們的大後方,他們的球門旁邊……那個頭頂著混凝土方磚的少年正有一腳沒一腳地踢著那個被所有人遺忘了的足球,慢悠悠地走向他們的球門。

  「喲!你們終於發現啦?」

  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帶著頭套的學生回過頭來,揮了揮手,臨門一腳!

  進球!

  就連裁判都楞得忘記了吹哨,但誰都無法否認,樂史系再得一分!

  只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所有人驚呆的視線中,那個原本的凳子哥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頭套摘了下來,露出了標誌性的白髮,還有嘲諷地笑容:

  「——只是帶個頭套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直到現在,所有人才發現,葉清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和凳子哥互換了身份……而且全場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

  「有一種東西,叫做燈下黑。」

  葉清玄攤手,「同樣的校服,同樣的體型,同樣的身高,為什麼帶了一個頭套之後,你們就會認錯呢?」

  「什麼時候……」

  班納呆呆地看著他,紅著眼睛。怒吼:「什麼時候換掉的!」

  葉清玄看著他瘋狂地樣子。忍不住搖頭,憐憫地嘆息。

  「蠢貨,當然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啊。」

  從一開始,和你戰鬥的,就不是葉清玄!

  「你們太看得起我了吧?」

  葉清玄走到他旁邊,低頭俯瞰著他:「我哪裡打得過蠍尾獅啊,更別說那麼多幻獸了……只不過你們從一開始。就把凳子哥,當成了我而已。」

  「幻術?」

  班納終於反應過來,卻始終接受不了:「怎麼可能是幻術!蠍尾獅的眼睛天然能看破任何幻術!你怎麼……」

  「或許吧,但你看不破啊。

  如果從一開始,它就把凳子哥當成我,就算看破了幻術,也不會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吧?」

  葉清玄掃了他一眼,搖頭離去:

  「歸根結底,人類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而已。」

  -

  從一開始。他放出那一道閃光,令所有人眼前一黑的時候,他就已經悄然和凳子哥調換了身份。

  被調換的不止是足球,還有他自己。

  從頭到尾,和班納戰鬥的,都不是葉清玄自己。而是頂著偽裝的凳子哥。

  這就是他昨天找凳子哥所商量的戰術。

  他清楚地知道。班納將自己視做眼中釘,在開場的時候,就肯定會全力攻擊自己。

  所以,讓在樂章上造詣更加高超,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凳子哥去承擔對方的主要火力,這樣自己才有輾轉挪騰的餘地。

  對此,他必須準備好關鍵時刻兩人迅速調換身份。

  葉清玄想要偽裝成凳子哥就很簡單,只需要一個頭套而已。而凳子哥變成葉清玄就很困難了,他完全沒有學過任何幻術學派的樂章。

  不過,沒關係。

  當時的葉清玄笑了。揚了揚手中那一本薄薄地冊子,那是蘿拉交給自己的東西,自己剛剛學會的樂章:

  ——《冬之旅●虛幻的太陽》。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聽到風中傳來的隱約旋律,還有那若有若無,如同響徹在每一個人心中的歌聲。

  「我看見,天上有三個太陽。」

  「我死死地盯著它們不放。」

  「它們也看著我。」

  「好像不願意離開我一樣」

  「……」

  那是靈性吟誦,就像是卡倫的彌撒中的歌聲一樣,只有掌握了樂章的精髓之後才會出現的以太回聲,頌唱著哀婉的曲調。

  《冬之旅》,聖徒舒伯特的作品,幻術派系中的傑出作品。

  其中一共有二十四個不同的樂章,每一個樂章的主題和力量都完全不同。

  《烏鴉》帶來死亡的惡兆、《道標》令人迷失方向、《白頭》消磨鬥志、《錯覺》讓人恍惚……其最後一章《風琴師》一旦展開,甚至能夠將人打落位階、令其變成一個蹉跎一生、一事無成的落魄樂師。

  而倒數第二首的《虛幻的太陽》,也就是《假日》,則代表的是不存在的幻想。

  它能讓人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哪怕是不存在的太陽。只要觀看者一開始不對其產生懷疑,那麼就會迅速地深入其中。

  到最後,身在山中,已經全然無法自拔,再無法區分何為幻象,何為真品。

  虛幻的太陽,不存在的太陽,不存在的希望……

  幻術學派將樂章的精髓稱之為支點,幻象正是因為有支點的存在才能夠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而《虛幻的太陽》的支點,是痛苦。

  因生命所帶來的痛苦,這種痛苦名為——無可奈何。

  無奈。

  只要讓人產生了這樣的感覺,就會迅速被幻象所捕獲,無法自拔。

  所以葉清玄才一開始在比賽前故意說了那麼多令班納倍感屈辱的話,而當班納的行為令卡倫和隊友痛苦的時候,他們也將深陷在幻象中無法自拔。

  因此,虛幻的太陽得以照耀著他們,讓他們看到他們所認為的真相。

  在如此眾多的基礎支持之下,他的幻象簡直完美無缺。

  只要他不說話。

  所以。凳子哥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跟班納正面說過任何的話語。偶爾說話,還都是模糊沙啞的聲音……

  因為一說話,就暴露出他的聲音,令敵人察覺他的身份。

  唯一在那一瞬間看出來的是英格瑪,啟示派系天生是幻術派系的剋星,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看著學生會被葉清玄玩弄在鼓掌之中。

  到最後。拂袖而去。

  完全看不下去了。

  -

  當葉戈爾明白了整個過程之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個小孩子……真的一點都不像是亞伯拉罕的學生。」路德維希感慨。

  「是啊。」葉戈爾點頭,「一個禁絕派系的樂師,教出一個喜歡玩弄幻術的學生,恐怕誰都想不到。」

  「你誤會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路德維希搖頭,「哪怕是在野獸中,也是有傳承在的。巨龍的孩子一定是巨龍,毒蛇的子嗣也會吞吐毒液。

  可像是亞伯拉罕那種垂死的獅子。卻教出一個……」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場中那個少年,彷彿看到他腳下的無形巨網,還有那些被他束縛在羅網之中的敵人。

  徒勞掙扎,卻動彈不得,獵物將會一點一點地被抽乾力量。死在漫長的窒息之中——在那之前。就連死亡都只是個奢望。

  「是個像是蜘蛛一樣的孩子啊。」

  路德維希嘆息,收回視線。

  但願這是錯覺吧?

  -

  很快,看台上一片沉默裡,有人憤怒地拍著椅子的扶手,怒不可遏。

  聽到他憤怒的聲音,所有的老師瞬間感覺到一陣寒霜從背後掃過,忍不住挺直了身體,忐忑地看向最前方。

  大發雷霆的,是校長?

  「夠了!太過分了!」

  麥克斯韋起身,低聲怒斥。令眾人的臉色一陣蒼白,可接下來的話卻令眾人大跌眼鏡。

  「這還是不是足球賽了!?」

  麥克斯韋惱怒地低聲問,「你們一個個光顧著比樂章了,可足球呢!足球踢到哪裡去啦?!說好的足球賽呢?

  一個個這麼野蠻,哪裡還有足球的藝術了?這種難看的打法,不如乾脆手裡抓著球塞進對方球門裡去好了!」

  說到這裡,他的話忽然一頓,愣住了,像是想到了什麼,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自語。

  「手裡抓著球……塞進球門……搏鬥……似乎能行啊!」

  他抬起頭,眼神一亮,「這個辦法不錯啊,大家披著盔甲,抱著球,要塞進對方的球門裡去……下一屆我們搞這麼一個比賽怎麼樣?」

  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難過的別過頭。

  校長這個神經病又開始犯病了,進入了常人不能理解的腦洞狀態。

  「請適可而止吧,校長!」

  從比賽開始到現在,耐心已經飽受考驗的西德尼終於發怒了,他瞪著興高采烈,準備大幹一場的麥克斯韋,怒不可遏。

  他肅聲說道:「再這麼下去,皇家音樂學院千年的優良學風,就要在你手裡敗壞殆盡了!校委會是不會讓您就這麼胡作非為的!

  況且,這種兒戲一樣的比賽,究竟有何意義?只會徒增學生的傷痛,助漲仇恨而已!哪裡還有教育的意義?

  這樣下去,學院只會變成一個互相仇恨的陰冷漩渦!」

  麥克斯韋一愣,回頭看向了西德尼,眼角微挑。

  「哦?」

  他笑了起來,「在你看來,這只是兒戲嗎?」

  被那一雙蒼老的眼瞳看著,西德尼不知為何,心中的一腔正氣和責任感瞬間消失一空,甚至隱約有些後悔站出來。

  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樣,麥克斯韋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按回了椅子上。西德尼一愣,想要反抗,可是卻發現那一雙手像是鐵鉗一樣,卡著自己,令他動彈不得。

  在他面前,是一雙碧綠的幽深眼瞳,像是深海一樣,隱藏著暗流和某種無法言喻的可怕東西。麥克斯韋看著西德尼錯愕的眼神,親密地為他整理了一下領子,淡淡地說道:

  「西德尼先生有話直說的風格我很欣賞。無腦魯莽的提議也很可愛。但是。有個建議,希望你在以後這麼站出來之前先記清楚。

  ——別忘了你是什麼人,也別忘了他們將來會是什麼人。」

  「……」

  西德尼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明白麥克斯韋究竟是什麼意思。

  麥克斯韋只是凝視著看台之外的學生們,賽場之外,賽場之內……看著那些面孔,眼神便忍不住憐憫起來。

  「這都是未來的樂師們啊。先生們。

  這些都是皇家音樂學院這個搖籃中所孕育出的英雄。

  既然是搖籃,就不要講那麼多虛偽客套的東西了,既然未來想要成為英雄,那麼也不要期待會有什麼溫柔對待。

  諸位都是老師,是他們的養育者,想要嬰兒長大,就要去做殘忍的人。

  假如就連這種兒戲都玩不過別人的話,便不要再提什麼去跟妖魔作戰了。

  ——實際上,我不介意諸位的學生給學院丟人。但請諸位至少也要為他們的生命考慮考慮。」

  「……」

  一片寂靜中,沒有人說話,西德尼被按在椅子上,肩膀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可到最後。卻沒有說出口。

  他沒有說出來。真是太幸運了。

  「比賽繼續吧。」校長淡然吩咐。

  眾人對視了一眼,有人站出來,小心翼翼地問:「班納使用獸性融合,我們需要處理嗎?」

  「皇家學派的事情就交給皇家學派。」

  校長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掃去了找上門來的麻煩,「還有什麼事情,賽後再說。」

  -

  -

  比賽繼續。

  但可以說早已經結束了。

  當班納偷襲的瞬間,學生會的臉面就在他的手中摔成了碎片,而且還沒有偷襲成功。所有人從頭到尾,都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所有作為,都在別人的安排之中。

  倘若不是班納偷襲,到結束他們都可能無法察覺那個幻象吧?

  賽後再揭露出來的,就更加丟人了。

  這一場比賽,簡而言之,就是丟人現眼。

  這時候不論誰來講話,都無法振作士氣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磨著洋工,班納則被卡倫強行給送下場,坐在替補地位置上,沉默無言。

  眼神失魂落魄的,像是注射了過量鎮定劑的精神病人,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可是誰都聽不清。

  十分鐘後比賽結束,三比零。

  樂史系獲勝,進階決賽。

  理所當然的,葉清玄選擇了急流勇退,宣佈退出比賽,不再參與任何第二輪的爭鬥。繳納了兩千學分的罰款之後,依舊高居與排行榜的第一名。

  一切全靠班納送分上門。

  真是好同志啊。

  葉清玄搖頭感慨,然後現場將四千學分轉給了凳子哥。

  凳子哥什麼話都沒說,收下了。

  可葉清玄卻心中有愧,「說實話,四千學分不多,但目前我為了保證排名,只能給你這麼多……剩下的是我欠你的。如果你有什麼幫忙的話,請隨時來樂史系找我。

  哪怕是學院外的事情,我也有一些門路可以幫你的忙。」

  凳子哥笑了笑,搖頭,婉拒了。

  「但學校內的事情的話,你能幫我一個忙嗎?」他忽然問,「我需要你一個承諾。」

  「說來看看。」

  葉清玄笑了,「只要不是太難的,我都會幫你努力完成的。」

  凳子哥欲言又止,錯愕地看向他身後。葉清玄回頭,只看到那個臉色蒼白的消瘦學生——班納。

  他擺脫了隊友,走了過來,眼神陰沉,失魂落魄的臉上滿是恨意。

  他想要伸手去抓葉清玄的領子,卻被葉清玄閃過了。

  「班納!」

  卡倫強忍著怒意,在他身後低吼,「你究竟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班納的動作一頓,咬著牙,收回了手,只是死死地瞪著葉清玄,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以為你這麼就贏了? 還早著呢!」

  「你還是想想怎麼去應對學校的質詢吧。」

  葉清玄只是微微聳肩,「獸性融合可是禁術。」

  「你以為我就這麼完了?」

  班納怒極反笑,「別做夢了!皇家學派不會讓我出任何事情的!頂多只是消失幾個月避風頭而已,事情結束之後,我不會少一根指頭! ——而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呵呵。」葉清玄只是笑,懶得說話了。

  看到這種十足討厭的笑容,班納幾乎快要克制不足自己,他的面色白的像是骸骨一樣,也帶著骸骨一樣的陰暗瘋狂。

  他的手指點著葉清玄的心口,一字一頓地在他耳邊低聲說:

  「聽著,我會用盡一切手段,讓你消失的,你,和你的那個廢物師兄,還有那個和你一樣的白頭髮雜種。

  我要讓你的老師,那條老狗,重新滾回他的鐵籠子裡去……你從我手中拿走的,我會千百倍地拿回來!」

  葉青玄什麼都沒說,依舊在笑著,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只是眼神漸冷了,冷得無聲無息。

  啪!

  班納的聲音戛然而止。

  清脆的聲音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班納背後的卡倫。

  那是耳光。

  一個響亮的耳光。

  來自那個頭戴面罩、自始至終沉默不語的男人。

  「夠了,班納!」

  「你……」

  班納的動作一滯,呆呆地看著他,

  帶著頭罩的人將葉清玄擋在身後,聲音肅冷,「你丟盡了艾德里安家的臉!」

  那種聲音無比的熟悉,令卡倫愣住了,也令班納的暴怒被強行壓制。他們都錯愕地凝視著面前的這個人,不可置信。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凳子哥低下頭,將頭上的面罩緩緩摘下。

  露出一張硬鋌而肅冷的面孔,像是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上好石雕,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最引人矚目的,是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瞳,帶著異樣的威嚴和肅穆。

  一瞬間,所有人都陷入沉默,開始懷疑自己眼睛。

  「蓋……蓋文?」

  班納終於反應過來了,呆滯地看著他和他身後的葉清玄,「你竟然、你竟然……站在他們那邊?!」

  「是你沒有站在我這邊啊,班納。」

  蓋文失望地看著他,冷然反問,「我前前後後給了你多少次機會?」

  「機會?你給我的機會?」

  班納笑了,像是聽到了一個絕好的笑話,猛然提高了聲音,像是咆哮一樣地怒吼:「我給你的才是機會!我才能代表艾德里安家!不是你!」

  周圍的人都錯愕地看著這一對兄弟之間的爭端,卻不敢走上前來。

  碧綠和鐵灰,那兩雙兄弟的眼眸彼此對視著。

  一個充斥著陰暗和瘋狂,一個寫滿了失望透頂。

  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2:5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1
第二百一十二章為了什麼

  會場之外,學院的角落裡,一個寂靜的小院中。

  百無聊賴的少年坐在那一條兩人初次見面時的長凳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輕聲地哼著歌,靜靜等待。

  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就抬起頭,露出笑容。

  「熊孩兒打完了?」

  葉清玄看著來者,眼神同情,「真是辛苦。」

  蓋文坐在他旁邊,疲憊地嘆息,像是累了。

  許久之後,他低聲問,「你早猜到了?」

  少年點頭,抬起手指頭,比劃了一小撮的大小:「隱約有一點而已,就像是你偽裝成的那條長凳一樣。」

  「我……哪裡露出了破綻嗎?我明明已經很注意了。」

  「不,自始至終你的偽裝的都很完美,直到你揭開頭罩之前,我都沒有辦法確定你的真正身份。可惜的是,你太強,強到有時候我覺得完全看不穿你。 在這個學校裡,給我這種感覺得人不多。」

  「因為這個?」

  「更況且,我看得出,你對變化派系的造詣不低,但變化學院裡沒有你這個人,那麼我覺得:你就可能只是輔修了而已。

  而輔修變化派系的人,大部分都是皇家學派。只有他們,才會在成為樂師之前就同時進行兩個派系的修行……」

  蓋文聽到這裡,神情便越發地苦澀:

  「而我,是其中最出名的那個。」

  「沒錯,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不是嗎?別人都說你足夠驕傲。不想和其他同學去爭。但我覺得……可能另有原因。」

  蓋文長嘆起來。

  兩人彼此無言,曬著太陽,漫長的沉默中,卻寂靜地如此默契。

  -

  許久之後,葉清玄曬夠了,問道:

  「第二天安排我們輪空的,是你吧?學生會有這個權限。只不過。按道理來說,學生會會長不應該是校委會的走狗嗎?」

  「做人,眼光總要長遠一些。有的時候看得遠了,就會覺得校委會將眼光執著與一個學校裡面,很愚蠢。」

  葉清玄被逗笑了,「你不怕他們給你穿小鞋?」

  蓋文攤手,「我都已經畢業了,校委會還能拿我怎麼樣?」

  「那你冒名潛入樂史系,只是為了打你弟弟一個耳光嗎?」

  「我只是想要看清楚你而已。」

  「……我?」

  葉清玄愣住了。「我竟然值得學生會會長來摸底?」

  「不要小看自己,入學才三四個月不是嗎?

  你已經是所有人的噩夢了,東方惡魔、學院之恥……當我的弟弟要在我走之後進入這個學校時,作為一個好哥哥,我起碼要為他做點準備。」

  「你來找我,只是為了當一個好哥哥?」

  葉清玄搖頭。完全不相信。「還有其他的理由吧?難道你有必要在我這麼一個學院之恥的面前撒謊? 或者說,你做了這麼多,真的是為了自己的弟弟?」

  蓋文沉默了,鐵灰色的眼瞳中滿是複雜,滿是自嘲。

  「如果真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的話,那麼大概是因為……你活的很自由吧?」

  蓋文抬頭看他,「說實話,當我從講台上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很羨慕……因為有時候我真的很想過像你那樣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好?」

  葉清玄翻了個白眼,「你都說了。要被人當做學院之恥,東方惡魔,走到哪裡都要被人挑戰。而且,還要被校委會當做眼中釘……簡直遭到不要不要的好嗎?」

  「那我們兩個換換?」

  「不換。」

  葉清玄想都不想,果斷搖頭。

  「果然。」

  蓋文的眉頭挑了一下,輕聲笑了:「做學生會長也沒什麼好的,對不對?」

  「不不不,學生會長你做的很成功,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可惜,好哥哥你恐怕就做不成了。」

  聽到他這麼說說,蓋文的神情頓時惆悵。

  「其實,假如可以的話,你和班納本來是能夠成為朋友的。我安排了那麼多機會……只要他的態度再友善一些……」

  「說實話,你想多了。」

  「或許吧。」

  他苦笑,「至少,不要恨他,班納其實並不壞……他只是蠢而已。」

  「我知道。」

  葉清玄點頭,「有一位神父曾經告訴我,沒有人生下來就想要做壞人。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不是嗎?」

  蓋文點頭。

  「可假如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想要做個好人的話,又哪裡來那麼多苦難呢?」

  葉清玄看破了他的心思:直截了當地問:「你從我這裡想要的承諾,是希望我不要針對你的弟弟吧?」

  蓋文點頭,旋即又變得無奈:「事到如今,我也沒臉這麼說了。」

  「放心,我答應你了。」

  葉清玄淡淡地說,「他智商那麼低,不會讓我覺得會有威脅的。」

  「……謝謝」

  雖然心情很複雜,可蓋文也還是禮貌地道謝。

  「不客氣。你知道嗎?你的弟弟有時候會讓我想起一個朋友。」

  「朋友?」

  「對,朋友。」

  葉清玄回憶著心中那個少年的影子,便露出笑容:「他也是那種整天喊著我要將來大家都不敢看不起我!的人,但其實和班納完全不一樣。

  因為他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才會被人看不起,雖然他認為的並不一定對。說實話,那個傢伙有很多缺陷,有很多我……接受不了的地方,但恐怕他看我也是一樣。」

  蓋文沉思:「這樣的話。矛盾會很多吧?」

  「對呀。但所謂的朋友,不就是這樣嗎?

  互相包容一下,再包容一下,包容到最後,就變得毫無底線可言……幸好,他從來都沒有讓我放棄過自己的底線。

  我想,這大概就是好朋友了吧?」

  「是啊。」蓋文悵然。「是很好的朋友啊。」

  葉清玄賊兮兮地笑了,「羨慕吧?」

  不知道為什麼,蓋文有些想要揍他。

  「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搖頭,起身準備離開,「校委會還要找我去開會,處理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開會真是麻煩。」

  葉清玄懶洋洋地揮手道別,「記得替我在那群尊敬的老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啊。會長大人。」

  蓋文回頭看著他,不發一語。

  葉青玄無奈聳肩:「好吧,拜託你了,凳子哥。」

  「這次聽起來總算比會長大人順耳一些了。」

  蓋文笑了,轉身離去,消失在午後的陽光裡。

  在溫暖的陽光下。葉清玄靠在長凳上。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只是在半夢半醒之中,卻忍不住想起記憶中某個少年的影子。

  不知道維托那個傢伙現在怎麼樣了呢?

  有沒有飛黃騰達?

  他還好嗎?

  葉清玄嘆了口氣,有些想他了。

  -

  -

  同樣的午後,同樣的陽光之下。

  勃艮第,國立第一大學,號稱未來政治家搖籃的精英匯聚之所。

  大禮堂之中,人潮洶湧,那些狂熱的視線看向講台上,隨著那個年輕人的演說而掀起聲浪。高呼回應。

  演說,已經接近尾聲。

  「我的朋友們!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我們的祖國已經危在旦夕!」

  那個年輕人握緊拳頭,聲音慷慨而激昂,充滿了憤然和痛苦:

  「臃腫的行政體系,無作為的執政黨,只會不斷地向著人民索取的昏庸皇室,還有那群佔據了議院,只會誇誇其談的社會黨人!

  唾棄那些只會屍位素餐的肥胖官僚吧!唾棄那些只會逃避現實的無能傢伙!唾棄那些敗北主義者、那些無政府主義者!

  因為他們,商業在日漸蕭索,邊境軍隊毫無素質,農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淪落為奴隸……我們的祖國,在屈辱中墮落,我們的太陽,即將熄滅了。」

  告訴我,我的朋友們,我們應該怎麼辦?我們的祖國應該何去何從?

  難道我們要將希望寄託在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樂師身上嗎?!難道我們要等待救世主從天而降?

  難道我們要等那群利慾熏心的國外資本家從我們身上搾取到足夠的利益,擦擦嘴走掉,將這個國度推到水深火熱的國度之中嗎?」

  「不!絕不!

  從來樂師都不會關心我們這些凡人的疾苦!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會到來!那些資本家,也從來都不會停止貪婪的搜刮!

  不能去依靠別人來恩賜,別人來救贖,想要讓我們的祖國崛起,就必須依靠我們自己!依靠諸位,依靠先進的施政綱領和人民的力量!

  我們不能再沉默!任由這個國家淪落、哀鳴!在這裡的諸位都是萬中選一的精英,這個國家的未來……難道我們要袖手旁觀,就此沉默嗎?

  不!絕不!朋友們,我們必須站出來,我們必須為這個國家負責!除了我們,還有誰會如此熱愛我們的祖國?除了我們,還有誰能夠拯救它?

  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朋友們,我們需要彼此的力量!

  我相信,在這一股力量的幫助之下,我們的祖國必將崛起,走出衰退的陰影!

  我相信,這個光榮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

  屆時,我將接過聖女貞德的旗幟,為了這個偉大的國度衝在最前方!就像是她曾經帶領著無畏的勇士們殺敵一樣,為這個偉大的國度流盡最後一滴血。假如我因此而死,那麼我將無愧於先祖,假如我因此而亡,那麼必然有下一位英雄站起來扛起我的旗幟!」

  在龐大的禮堂中,那個年輕人的消瘦身影卻像是巨人一樣,在無數狂熱地眼神中聲嘶竭力地呼喊:

  「天祐勃艮第!天祐國立大學!天祐偉大的人民!

  ——勃艮第萬歲!」

  「勃艮第萬歲!!!」

  轟鳴聲響起,如同雷霆。

  那是掌聲,是歡呼,是狂熱的呼喊和讚頌。所有的學生們高喊著他的名字,舉起手,用力的揮舞著,響應著他的視線。

  少年人走下台來,不斷地有熱情地學生衝上去擁抱他,狂熱嘶吼:「勃艮第萬歲!勃艮第萬歲!勃艮第萬歲!」

  「完美的就職演說,唐璜閣下!」

  在講台下,學生會書記走上前來,用力地握著他的手,神情激動地不可自抑:「在歷任的學生會長中,從未曾有您這樣的振聾發聵的演說……」

  「我只不過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而已。」

  被稱為唐璜地少年不失風度地擁抱了一下他,誠懇地說道:「從今天開始起,我就要仰仗學生會的諸位與我一同努力了。」

  學生會書記激動地點頭,「為了勃艮第!」

  「沒錯。」

  那個名為唐璜的年輕人意味深長的笑了:

  「——為了祖國」

  也為了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0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2
第二百一十三章例行會議

  午後,皇家音樂學院。

  校委會的每週例行會議。

  龐大的會議室中一片寂靜,垂落的紅色窗簾遮住了刺眼的陽光,黯淡的陽光照亮了隱約有些昏暗的室內。

  除了幾大學院的執教人之外,長桌兩側還分座著幾名來客,他們不屬於皇家音樂學院,可自身代表的背景卻不容忽視——他們都是校委會主要成員的代理人,代表著他們背後家族、機構和大師的意志。

  這些律師、私人秘書和管家專門負責為自己的主人解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保證他們的想法能夠貫徹實施。

  在他們面前,西德尼也只能敬陪末坐。

  而在西德尼旁邊,還有一位看起來過分年輕的代表列席在會議之上。

  那個人眼瞳是鐵灰色的,面孔俊朗而堅定,看起來才二十來歲左右,像是個學校裡的學生。

  正是蓋文。

  他通過自身的才能和學生會的傑出表現獲得了校委會的認可,並且隨著艾德里安家族在衰退多年之後重新崛起,而被校委會吸納,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現在,他正在就近日校委會中所遇到的問題,終於在沉默許久之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先生們,我們必須承認,我們近期對學校的管理出現了失誤。尤其是在部分地方,我們採取了錯誤地對策。」

  他停頓了一下,肅聲說道:

  「——我們正在無端為自己豎立敵人。因為毫無意義的理由和莫名其妙的敵意。」

  說到這裡。他看了啟示學院的執教人英格瑪一眼,英格瑪的面色難看,不發一語,只是沉默著。

  一名代表看了看簡報:「你是說樂史系的事情?」

  「沒錯。」

  蓋文點頭,「說實話,我至今無法理解為何校委會會和樂史系之間的矛盾如此針鋒相對,以至於必須將樂史系廢除。

  他們沒有揮霍預算。又沒有反對校委會的決策,甚至沒有干預到我們任何的舉措。他們甚至沒有參與到我們和校長的爭執之中來。

  我們為什麼要執著與將他們變成我們的敵人?我們不正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以維護學院的光榮傳統嗎?」

  「蓋文,你還年輕,不要質疑校委會的決策。」

  英格瑪冷冷地說,「將一個沒有存在意義的院系從目前學院臃腫的機構中剔除,提高學院的運行效率,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

  「沒有存在意義?」

  蓋文皺起眉頭,「恕我無禮。您是說,一個在沒有任何資源扶植的情況下,培育出一名首席、在校慶日試煉上做出了如此成績的院系,沒有存在的意義?

  那佔據了預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四大院系是什麼?腫瘤嗎?今年在樂史系面前折戟沉沙的啟示學院又是什麼?」

  「謹慎言辭,蓋文!」

  英格瑪的神情越發地陰沉:「就算你快要成為皇家樂師,也沒有資格對我的學院指手畫腳!」

  「咳咳咳!!」

  西德尼用力地咳嗽起來。悄悄地踢了一下蓋文。示意他不要和西格瑪硬頂。可蓋文卻毫不退縮,只是看著英格瑪的眼睛,淡然說道:

  「更況且,您執意將樂史系從學院中剔除,是為了提高學院的效率,還是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我希望您不要把個人感情代入會議中來。」

  「放肆!」

  英格瑪大怒,眼瞳之中有星辰、日月和黑洞的幻象交替而過,整個會議室的空氣像是在那一瞬間稀薄起來。

  那是震怒的星見之眼干涉了現實,將環境幾乎都隱隱改變了。

  他怒視著蓋文,聲音冰冷。「你膽敢質疑我嗎?蓋文!不要忘了,你能夠坐在這裡只是因為校委會對你的欣賞,不要恃寵而驕!我看,最近你膨脹的有些過分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蓋文淡淡地說道,看向了那幾位代表,「我相信諸位先生結合我的簡報,也能夠分辨出這一項舉措有多麼的不合常理。

  或許樂史系的本身的存在不足以引起我們重視,但亞伯拉罕曾經所代表的東西,還有他的學生帶來的那一封推薦信……希望諸位能夠慎重考慮,不要將他們推到我們的對立面上去。」

  在一片沉默之中,震怒地英格瑪氣地說不出話來。

  可幾位代表卻翻閱起手中蓋文提交的簡報,看完之後低聲交換起意見來。最後,被推舉出來的那位秘書抬起頭,慎重地看著他:

  「類似的傳言,我們也有聽聞,但不足以證實。」

  「不知道是真是假,為什麼不當真的來對待呢?」

  蓋文反問,「如果我們交好樂史系,哪怕傳言是假的,我們所付出的也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預算而已。

  一共就四個人一條狗,就算胡吃海喝,揮霍鋪張,又能浪費多少錢?

  但如果傳言是真的……」

  蓋文沒有說完,但幾位代表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起來:如果是真的,那還用說?簡直賺翻了!

  在沉默許久之後,老管家抬起頭,緩緩頷首:

  「或許,這是一個錯誤。」

  「我們應該重新考慮對樂史系的舉措。」

  「至少不要將他們推到我們的對立面上去……」

  很快,代表們交換意見,達成共識之後,看向蓋文:「這是你的提案,相信你已經有過相關的考量。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表達善意呢?」

  「很簡單。」

  蓋文笑了,「我即將畢業,進入皇家樂師團。恐怕五六年之內都無法參與校委會的例行會議的記錄工作了。

  在卸任之前。我推舉葉清玄接替我的工作。他的才能和天賦不遜色與我。相信能夠為校委會做出更大的貢獻。」

  聽到他這麼說,代表們陷入沉思。

  「這會不會有些太過刻意?有失校委會的體面……」

  「反正例行會議上不會有什麼大事不是嗎?一個記錄的職位,並無任何實權,只是代表校委會的善意而已。

  資歷的話,無須擔心,他身為一名首席,自然有資格來擔任。

  倘若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證實了那個傳言的話,就可以褒獎葉清玄在校委會的傑出貢獻,將整個樂史系吸納進校委會之中……」

  蓋文攤手,微笑著說道:「從頭到尾,我們付出的,只不過是一點點善意而已。」

  聽到他這麼說,代表們紛紛意動,可英格瑪卻暴怒了,「你在說什麼?」

  這是罕見的失態。

  他憤怒地按著桌子。起身,向著蓋文質問,「亞伯拉罕?一個在軍隊裡三個月、四個月培養出來的半吊子炮灰,速成貨色,能夠讓他在學院裡養老就已經是容忍的極限了。

  你膽敢讓跟我們平起平坐!

  做夢!

  全世界的所有音樂學院中,從沒有一個學校讓一個量產殘次品成為校委會成員的先例!那些傢伙都是樂師們的恥辱!

  難道你想要讓學院成為笑柄嗎?!」

  暴怒的英格瑪讓代表們愣住了。彼此對視著。可蓋文卻沉默著,不發一語。

  反而是從頭到尾發呆打哈欠、老神在上的路德維希回過神來,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話不能這麼說吶,英格瑪……」路德維希淡淡地問,「他究竟是不是速成的量產樂師,你是自己清楚的吧?」

  「你什麼意思?」英格瑪色變。

  「他的意思是你腦子有問題。」

  葉戈爾冷著臉將一份檔案丟到他的面前:「這一份檔案你其實早就看過了吧?我去大圖書館調查過了,它被人銷毀了,可備份的附件還留著。

  如果不是蓋文的提醒,我甚至不知道你曾經做過這種事情!」

  眼看到葉戈爾拋出的那一份檔案,英格瑪愣住了。只是臉色變幻——那是亞伯拉罕的檔案,當年亞伯拉罕來啟示學院報到,成為一名打雜老師時,英格瑪自己親手銷毀掉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英格瑪就視亞伯拉罕為眼中釘。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份檔案竟然還有備份……

  他媽的!

  確實,在殘缺不全的檔案中寫著,亞伯拉罕是一名自願參軍的工程兵,因為學習快速、動作靈敏而參與了軍隊中的速成樂師的培養計畫。

  四個月之後,培訓結束,他成為了一名軍隊樂師,雖然後面三十年的檔案殘缺不全,但光是前面的履歷就已經足夠人瞠目結舌。

  軍隊裡培養出來的樂師是量產的殘次品沒錯,被主流樂師們排斥,被看做半吊子的學徒也沒錯……

  但亞伯拉罕培訓結束之後,所獲得的樂師頭銜,可不是軍隊裡毫不負責隨便按上去的樂師稱號——獲得這些稱號的人一輩子裡可能最高的只能達到學徒級。

  而亞伯拉罕所獲得的,是聖城所承認的,正式樂師頭銜。

  正式樂師頭銜,三階樂師,而且獲得了聖城的賜名,擁有了自己的稱號!

  也就是說,一名沉默寡言的工程兵,在三個月之內,在軍隊裡粗製濫造的量產培訓中,成為了一名正式的三階樂師……

  誰知道他未來能夠達到什麼高度?

  當葉戈爾和路德維希看到這一份檔案之後,就徹底明白,自己被英格瑪恨恨地坑了一把——他既然利用校委會的力量打壓人才,而且還鼓動兩人衝到最前面,給他當槍使!

  拜他所賜,這麼多年了,亞伯拉罕早五十多歲,早已經過了樂師的黃金時期,恐怕一輩子都無望衝擊權杖級……

  「你哪裡討厭他?」

  葉戈爾冷笑,心直口快:「你只是在害怕吧?以他的天資,如果得到了皇家音樂學院的培養……啟示學院的執教人哪裡還有你的份兒?」

  英格瑪沉默。許久之後憤然轉身。拂袖而去。

  -

  -

  臥室裡傳來瑣碎的聲音。

  隔著門,聽起來像是橡膠管裡吹出了黏稠的風,中間夾雜著抽水煙一樣的聲音,偶爾響起了一兩聲咳嗽。

  咳嗽的聲音低沉渾濁。

  深夜了,在清冷的走廊裡,蓋文哈出了一口冷氣,感覺到了微冷。他伸手。將窗檯上堆積的塵埃抹掉。總算順眼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父親,我回來了。」

  門被推開,樞紐摩擦發出了嘎吱的聲音,在門後,病床上,那個頭髮稀疏花白的男人抬起了眼睛。

  他的頭髮幾乎已經全掉光了,臉上長滿了老年斑和咒紋,明明才五十多歲。看起來卻像是朽壞成了一把枯骨——樂理反噬。

  這就是艾德里安家族的家主。

  六年前,他晉陞心切,不顧一切地衝關,最後被大源的反震造成了心音崩潰,再也無法運用以太。

  到現在,只能依靠儀器的輔助和藥物維生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起。艾德里安家族就開始淪落。直到近幾年,奇蹟般地顯露出復甦崛起的苗頭。

  自己回到這裡,也已經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如此漫長。

  蓋文隱約有些恍惚和失神。

  冷哼聲傳來。

  就在窗前,班納握著老人的手,看到蓋文來到這裡,便投來了漠然一瞥。老人低聲呢喃了什麼,他微微點頭,起身,和蓋文擦肩而過,走了。

  室內陷入沉默。帶著呼吸器的老人只是冷淡地凝視著天花板。

  「父親,我回來了。」

  蓋文微微提高了聲音,臉上不見焦躁。

  老人的下巴微點,示意自己已經聽到了,蓋文便走上前去,將床頭的板子扶起,這樣老人便被撐了起來。

  他凝視著蓋文,許久沉默不語。

  蓋文低垂看眼睛,神情馴服。

  曾經的威嚴和肅冷還殘留在他的面孔上,在他面前,那個天縱英才的少年樂師恭謹的低下頭,等待著預料之中的訓斥。

  「今天……」

  老人發出聲音,那聲音像是木片在震顫,夾雜著水泡破裂的語音,刺耳又晦澀,模糊不清。蓋文向前一步,湊到他耳邊,仔細聆聽,然後愣住了。

  「今天,皇家樂師團送來了一套樂師禮裝,你已經有一套了,我做主,把它給班納了。」

  老人看著他,「班納在外面受了委屈,家族裡總要照看著他一些。 這種事情,下不為例,明白嗎?」

  蓋文錯愕的抬頭。

  他知道那一套樂師禮裝,那是樂師的甲冑,演奏者的威嚴所在。皇家樂師團送來的是制服,萬中無一的煉金裝備,內層中鑲嵌著諸多樂章,近乎於一件貼身的樂器,可保樂師在任何情況下不會有閃失。

  「可是,父親……」他張口欲言,老人的神情卻驟然震怒。

  枯瘦的手掌打在他的臉上,無力,卻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老人怒視著他,竭力地喘息,那聲音中帶著渾濁的聲音,嗓音嘶啞,

  「你做哥哥的,竟然要跟弟弟搶東西麼!」

  他嘶啞地訓斥,「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蓋文愣了一下,很快,他低下頭,搓了搓自己那一件陳舊禮服的衣角,輕聲回應:

  「是,父親。」

  「今天你在校委會上的事情,我聽說了。」

  他的神情明顯不滿,但並沒有怎麼追究,只是說:「你馬上就離開學校了,不要跟那些下九流的傢伙打交道了,平白侮辱了門風。明白嗎?」

  「是,父親。」

  「還有,去了皇家樂團,不要亂說話亂惹事情,給艾德里安家族抹黑。記住,如果有機會的話,多跟他們提一提你弟弟的事情,不要光顧著一個人出風頭。」

  蓋文只是低著頭:

  「——是,父親。」

  「很好。」

  老人憤怒地神情略微地收斂了,冷淡地說:「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蓋文頷首,沒有再爭執什麼,恭敬的轉身離開。

  只是回頭時,他似是無意地看了父親一眼,看著他衰老的面容,渾濁的雙眼,還有和自己決然不同的碧綠眼瞳……

  真是不像啊。

  他的心中隱約迴蕩著一聲嘆息,關上門,離去了。

  -

  病床上,老人閉眼沉睡。

  許久之後,窗外傳來了禽鳥振翅的聲音,有什麼東西趁夜色而來,在黑暗中破空而至。

  濃厚的夜色中,隱約可以看到它模糊的輪廓,還有蒼白的色彩。

  ——那是一隻白鴉。

  -

  -

  「老師你在嗎?」

  巴特敲了敲門,在門後,一片寂靜。他等待了許久,又叫了幾聲,直到最後,辦公室裡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進來吧。」

  巴特推開門,卻愣住了:在門後的房間裡,不復往日的華貴和精致,像是狂風過境一樣,一片狼藉。

  就連老師最心愛的幾件瓷器都被砸成了碎片。

  「愣著幹什麼,進來。」

  辦公桌後面,英格瑪的神情陰沉,他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端莊威嚴,鬢髮絲毫不亂,令人望之生畏。

  看得出老師心情不好,巴特不敢多問,也不敢多看,低著頭站在辦公桌前面,只是恭謹地說:「老師您有什麼吩咐嗎?」

  「過幾天,你代我去樂史系走一趟。」

  英格瑪的話令巴特不敢置信:「去問問亞伯拉罕,如果他願意重新回到啟示學院的話,我可以給他副院長的待遇。」

  巴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可是……可是……」

  「讓你去就去,問這麼多幹什麼?」

  巴特猶豫許久,終於發出聲音:「老師,您難道不怕引狼入室?萬一他答應了的話……」

  「那豈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英格瑪冷笑起來,「現在樂史系的影響力太大了,我們需要換種方法……如果到時候他有點眼色的話,就乖乖地不要亂搞。否則到時候在啟示學院裡,我有一萬種方法收拾他!」

  他低垂著眼睛,淡淡地說:「天才又怎麼樣?等我的成果發表了之後,他一輩子都只能仰望我!

  哪怕是回到啟示學院裡也一樣!」

  巴特愣了一下,旋即浮現喜色,「老師,您的解譯有了突破了嗎?」

  英格瑪只是看著辦公桌上的書稿,數年的嘔心瀝血,花費了他無盡的時間,甚至耽擱了樂理的突破和研究,他終於完成了這一件傑作。

  等傑作發表了,亞伯拉罕那個傢伙就再也無法和他相提並論,一個禁絕派系出身的半吊子,永遠別想在啟示派繫上和自己並駕齊驅!

  「得到校委會的培植又怎麼樣?」

  英格瑪輕聲呢喃:「再過兩個月,聖城峰會召開時,我就會成為舉世公認的大師。亞伯拉罕只配被我踩在腳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0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9:52
第二百一十四章畢業作品(上)

  「乾杯!」

  餐桌旁邊,已經完全喝醉了的夏爾在尖叫歡呼。

  白汐抱著老費坐在旁邊無奈地翻著白眼,葉清玄笑了笑,繼續吃自己的晚餐。亞伯拉罕今天也罕見地被他從書房裡拽出來了,參加慶祝活動。

  校慶日試煉前兩輪已經撐了過去,夏爾湊夠學分畢業可以說十拿九穩了,無怪他那麼開心:他就完全沒想過自己還有畢業的這麼一天。

  「安格魯我來了!世界我來了!漂亮姑娘們我來了!」夏爾鬼叫著,興奮地繞著餐桌跑圈發洩心中的興奮。白汐被他煩到不能行,伸出腿把他絆倒在地毯上。

  摔了一下之後夏爾終於清醒了一些,抓了一張紙巾塞住鼻孔之後爬回桌子旁邊繼續吃完飯——雖然已經吃不下了,但難得有肉,浪費了可惜啊!

  葉清玄無奈地嘆氣:「師兄你別高興的太早了啊,過兩天還有最後一輪呢。」

  「最後一輪就是裝個樣子,你怕什麼?」

  夏爾吹了聲口哨:「放心,有師兄在,絕對十拿九穩,毫無問題!」

  「……」

  葉清玄吃飽了,放下餐叉,開始面對自己始終不大想面對的那個問題:

  「——最後一天的畢業作品展出,你的畢業作品究竟做的怎麼樣了啊?」

  -

  最後一道試煉,畢業作品展示,這是固定的節目。

  其實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因為只要做出什麼東西都行。大家一般都不會在這個環節挑刺。哪怕是做的最糟,也只不過是虧點學分而已。

  對於樂師來說,各個學院的畢業作品都是全然不同的,這依據與所在地的文化和學院的宗旨決定的。

  比方說,阿斯加德的岩鐵教院,畢業作品是一頭樂師自己帶著鉤鎖劃下萬丈冰淵去,狩獵其中的妖魔。

  而在天竺。學生出師的作品是以辯法的形式在僧院中與自己的上師探討樂理。

  在某些地方,畢業的作品……則是幹掉自己的老師。

  當然,皇家音樂學院不可能用這麼殘忍的辦法,倒不如說……其過程相當的,唔,別致。

  在二百年前,當學院的畢業作品還是作曲的時候,學院裡有一位下水道修理工自學成才……

  這位自學成才的修理工受到了學院的破格接納,並且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不過因為他基礎太過薄弱。不擅長作曲,反而用另類的辦法來展現了自己在樂理上的造詣。

  ——他申請了安魂曲幻境的使用權,然後另行締造出了新的內容……沒錯,就是第一天大家一起躲貓貓時用的那個幻境,只不過要小個幾百倍。

  在那個幻境之中,樂師需要使用音符控制操縱一個下水道修理工進行冒險。打敗各種妖魔和魔王。拯救被搶走的公主……

  這個畢業作品在當時大受好評,受到了所有學生的一致歡迎,並且幾乎在樂師界掀起了一輪風暴,風靡了全世界的各個學院。

  甚至出現了重度沉迷的學生因此而退學,後來,這一作品還被煉金術師們以樂章的格式植入樂師的隨身工具——以太球之中,方便廣大樂師在閒著沒事兒的時候玩上兩把。

  而在學校看來,這個作品不僅呈現了作者對音律的造詣和對樂理規則的掌握,並且還牽涉到共鳴級對以太的運用和製作者的匠心等等等等……

  總之,反正葉清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反正從那之後。畢業作品就變成了這種類型。

  由於工作量巨大,往往由畢業生聯手完成,基本上每個院系都有自己的得意作品,其中年度最佳還會被送到聖城去,接受廣大樂師的品評,廣泛流傳。

  學生時期就能這麼出風頭,簡直是揚名立案的不二妙法。

  歷年以來,也不斷有優秀的作品湧現。

  為了製作自己的畢業作品,有的人往往在畢業一年之前就開始準備。而對於夏爾這種完全沒想過畢業,萬年留級的傢伙來說,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臨時抱佛腳,葉清玄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還剩兩天的時間了,師兄你那裡不會出茬子吧?」

  「放心,已經差不多搞定了!」

  夏爾喝著酒,狂拍胸脯:「其中所有的樂理簡直無懈可擊,凸顯出我光輝的靈感。

  通過這個作品,我表達了人生的無常、世事的變化和命運的忐忑,更渲染出了背水一戰的悲涼氣氛,簡直沒有不過的道理!」

  「……」

  越聽他吹,葉清玄心裡就越沒譜:「總之,先拿出來看看吧。」

  夏爾神秘一笑,打了個響指,用學校臨時發給自己的製作者權限,調動了結界。

  嘭!

  一聲低沉的悶響。

  大廳中央忽然出現了一具高達一米五左右的鐵箱子,看起來像是最近研究出來的製冷冰箱,箱子右側有一個功能可疑的拉桿。

  箱子的中央,還有三個縱向排列的轉輪,上面畫滿了各色圖案,似乎只要拉動拉桿就可以轉起來。轉輪旁邊還圍著一圈看起來頗為炫目的綵燈。

  總之,看上去就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這是什麼鬼?」

  葉清玄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我的畢業作品呀!喏,我玩給你看!」

  夏爾走上前去,猛然拉動拉桿,緊接著,整個機器忽然發出了一陣令人無比殘念的童謠音樂聲。

  轉盤周圍的綵燈都閃亮了起來,照的人一陣眼花。

  然後,那三個大部分嵌入機器內部的輪子就開始瘋狂轉動起來。上面的圖案如同走馬燈一樣變換。最後緩緩停止。

  到最後,鐵箱子裡傳來一陣硬幣碰撞的細碎聲音,綵燈的瘋狂閃爍中,一大堆硬幣從下面的口子裡掉了出來。

  「……」

  葉清玄整個人已經石化了。

  「就這個?」

  「就這個。」

  夏爾點頭,「只要花費學分就可以使用,只要上面的圖案拼成某個組合,就可以獲得不等的學分。現在還沒有接入學分計算器。所以我先用硬幣代替。

  總之,搞定之後我親自完了兩把,簡直停不下來,差點把我的酒錢全都塞進去,到現在都還沒取出來呢。」

  葉清玄覺得眼前一黑,有千言萬語都無從言說。

  他繞著那個機器走了兩圈,最後視線落在那三個轉輪上:「這……上面畫的是什麼?」

  「不愧是師弟,總能抓住重點!」

  夏爾吹了聲口哨,「你看。這個是啟示學院後院的菠蘿,這個是皇家學院後院的香蕉,這個是變化學院後院的櫻桃,還有這個,這個是師兄我的得意之作,一筆就畫出來的五角星!

  怎麼樣?厲害不厲害?想學我可以教你呀!」

  「這個……狗頭怎麼有點像老費?」

  「就是老費啊!」

  夏爾一拍大腿。興奮地說:「師兄我照著老費一筆一劃的畫出來的!怎麼樣?像不像?這可是最終獎勵。搖出三個老費,賺到學分就能翻個幾百倍!」

  師兄你的繪畫水平還停留在八歲的階段吧!

  葉清玄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只想喝點酒把自己灌醉。可夏爾還拉著他,喋喋不休地講自己的設計思路,和這個東西的光明前景,到最後又扯到起名上。

  「唔,我給他起名為血獅,怎麼樣?是不是很霸氣威武?」

  「為什麼這種名字有種微妙的坑爹感?而且,這個裡面沒有血也沒有獅子吧?」

  「那叫毀滅公爵好了!」

  「否決。」

  「暗黑破壞神4。」

  「你想十年之後才畢業嗎?而且你連123都沒有!」

  「半條命3?」

  「快閉嘴!」

  「……」

  夏爾說了半天,終於停了下來。葉清玄已經頭暈目眩,感覺到了智商在跳水一般的下降,為了拯救學院的大眾,也為了保住他們的學分,少年惱怒地拍著桌子宣佈:

  「——總之,這個東西完全不行!」

  -

  很快,他們又回到了餐桌上。

  葉清玄嘆了口氣,「也就是說,師兄你用了一個月,就做出一個用來賭博的機器的出來嗎?」

  夏爾一急:「這個東西我敢保證很有前景的啊!等到時候出了,我們肯定光是授權就能過上躺在青金上睡大覺得幸福生活啊!」

  「……師兄你還想不想畢業了?」

  葉清玄一句話,堵到夏爾的心坎兒裡,他忍痛嘆了口氣,放棄了這個想法:「事到如今,想要重新改設定也沒辦法了啊。

  我們上哪裡去找新的腳本?」

  「腳本?」

  旁邊的白汐賊兮兮地笑了:「腳本我有啊。」

  「……」

  「……」

  葉清玄和夏爾見了鬼一樣的看她,白汐被這種眼神看的有點滲人,「幹嘛都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偶爾也是會想著給大家做做貢獻的好吧!」

  「葉子……」夏爾熱淚盈眶地感嘆,「白汐長大了啊。」

  葉清玄也眼眶通紅,擦著眼角:「嗯,師兄我好欣慰啊。」

  回答他們的是源頭和霜結的複式符文演奏,一大盆冰水從天而降,澆了個透心涼。

  「有完沒完?」

  白汐瞪了他們一眼,「愛要要,不要算了!」

  「要要要!」

  葉清玄連忙點頭,好歹白汐願意幫忙,哪怕幫忙幫不上,這份心也令自己和夏爾倍感欣慰。

  很快,在兩人的連說帶哄之下,白汐終於將自己的企劃講出來。

  「這個作品,就叫做靈魂的戰士,用天竺語來說,叫做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8 23:1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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