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39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09
第二百七十五章師兄給你看個寶貝

  秋季的深夜,天上下著大雨。

  披著黑色雨披的人影站在馬車旁邊,為安德烈拉開了車門。安德烈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微微頷首:「勞煩你久等了,蓋文。」

  「分內之事,先生。」蓋文只是笑笑。

  隨著車門合攏,馬車衝進了雨中,向著上城區行進而去。

  在沉默地車中,安德烈將長錐放在膝蓋上,緩緩鬆開。他握得太過用力,發白的骨節舒展開來,便隱約發出石塊摩擦的聲音。

  「這兩天和研究院對接的事情就由你來吧。」他忽然說,「務必保證九天之內四百支裝配完成。」

  蓋文頷首,「是。」

  「辛苦你了。」安德烈閉目養神,「這麼晚了,讓車伕先送你回去吧,我也累了。樂團的事情,明天再說。」

  「是。」蓋文應諾,並沒有什麼意見。

  很快,馬車停止,蓋文道別之後,撐起黑傘離去。馬車重新開始行進,恢復寂靜的車廂中連呼吸聲都斷絕了。

  只是那一雙低垂的眼眸中,卻有隱隱的光芒如劍。

  安德烈按著膝蓋上的長錐,像是摸著燒紅的鐵,手指擦過鋒刃,便裂開一道口子,血色殷紅滲出,沿著鋒刃落在地上。

  無聲地,長錐化作粉末,粉末落在地上,漸漸消散了。

  「代替樂師的機器?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安德烈抬起眼眸,凝視著面前的黑暗。聲音低沉:

  「總有一天。牛頓,你會下地獄的。」

  -

  -

  暴雨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隱隱的風聲似是吹動了大廳裡的那一盞昏黃的燈,黯淡地燈光在雨聲中越發的衰微。曾經富麗堂皇的大廳在映照中只剩下一片模糊,像是被風化之後落滿塵埃。

  被雨水淋透的年輕人悄悄地推開側門走進來,可看到燈光下那個衰敗蒼老的男人變愣住了。那個衰敗的男人臉上還帶著呼吸器,那些細長的膠管和他斑白的頭髮糾纏在一起。就像是生長在一處。

  隱約中有呼吸傳來,帶著肺水翻滾的聲音。

  聽到腳步聲,蒼老地男人便睜開眼睛,凝視著蓋文。

  蓋文的腳步一頓,輕聲說:「父親,我回來了。」

  許久的沉默之後,呼吸器下傳來了厭惡地聲音:「你還知道回來?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蓋文低下頭,「抱歉,父親。這兩天樂團比較……」

  「夠了,那些好聽的話不要再說了。」男人煩躁地揮手,「蓋文,你成為皇家樂師之後,眼裡就沒有家族了嗎?不要讓你母親失望!」

  蓋文愣住了,鐵灰色的眼瞳顫動著。許久之後垂下眼眸:

  「是。父親。」

  蒼老的男人冷哼了一聲,神情不滿:「今天是安德烈副團長的馬車送你回來的?為什麼不請他一起來用晚飯?」

  蓋文猶豫著,低聲說:「副團長他今天工作已經……很累了。」

  男人眼中閃過不加掩飾的失望,從他身上收回視線:「算了,本來就不應該指望你什麼。 像你這種人,只要不要給家族添麻煩就好。」

  蓋文握緊衣襟,沉默不語。

  「還有……」蒼老地男人竭力地喘息著,從輪椅上直起身來,看著他:「班納的事情……你辦得怎麼樣了?」

  「費林先生已經像我保證,三年後的名額中班納一定有一席之地。」

  「三年?!」

  嘶啞地聲音提高了。蒼老地男人被惹怒了,瞪著他,渾濁地呼吸聲裡夾雜著含糊地質問:

  「你還想讓班納再浪費幾年?你的心裡連你弟弟的位置都沒有麼!失望……你太令我失望了,蓋文!」

  他竭力地嗆咳起來,咳嗽地聲音像是鐵錘砸在空曠地洞穴中。蓋文趕忙上去攙扶,卻被他不耐煩地推開。

  有一隻手從後面伸出來,將他拉開,然後走上前去,溫柔地給老人按著背脊,嫻熟地注射了止咳地藥劑。

  蓋文愣在原地。

  「無所謂的,父親,就算不靠哥哥,我也能成為皇家樂師。」

  班納輕聲地安撫著老人,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推起輪椅:「等得太晚了,您先去睡吧。」

  少年推著老人走出了大廳。

  蓋文怔怔地凝視著他們的背影遠去,想要伸手說什麼,許久之後,無力地垂下手。

  昏暗地燈光中,他坐在落滿塵埃的沙發上,疲憊地垂下眼眸。

  在窗外,隱約的電光閃過,照亮了雨幕。

  在枯枝上,知更鳥收回了視線,振翅飛起。

  -

  -

  同樣的暴雨之夜,回到家舒舒服服跑了個澡的金髮青年圍著一條浴巾,在地下室裡,對著工作台上那一具面目全非的金屬骨架嘖嘖稱奇。

  「……內部動力循環堵塞,壓力泵毀壞、人造肌肉粉碎性撕裂了百分之八十,以太神經也因為過載癱瘓了。」

  他簡單地翻看了一下那具骨架,搖頭:「不行,完全報廢了啊,葉子,你這一次作死做的有點狠啊。 難道你去跟傳說中的開膛手大戰了三百回合?」

  「……差不多。」

  工作台的對面,渾身纏滿繃帶,臉上還貼著兩張膏藥的葉青玄忍不住別過頭。

  現在的他幾乎處於癱瘓狀態,渾身上下稍微一動就是撕裂的他疼痛。

  只是不知為何,在燈光之下,他的眼瞳卻顯露出異質的感覺。明明是純黑的,但是卻帶著一種彷彿透明的感覺。

  一眼看上去,便像是望進了清澈的深潭中,看不到底,也看不到邊。像是藏著看不見的漩渦,拉扯著人的神智,令人忍不住神志恍惚。

  夏爾檢查了半天之後,丟下扳手,搖頭:「不行,沒法兒修了。」

  「嗯?」

  葉青玄頓時一愣,心裡有些驚慌:「不會吧?」

  一直以來,這一套『鐵骨』陪著他出生入死多少次,要是沒有它,以葉青玄的廢柴體質,早就死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現在聽到夏爾這麼說,他頓時有一種心痛感:以後再作死可怎麼辦啊!

  「已經完全不行了,你看這裡。」

  夏爾指著骨架的主幹,給他看上面細密的裂紋,伸手敲了敲,鐵骨便發出空洞的回音。

  葉青玄皺起眉頭。

  「你也聽出來了吧?」夏爾提起那具骨架,略微地搖晃了一下,便發出了細碎的雜音。

  「材質的內部已經徹底壞掉了,勉強修好是沒問題,說不定你勉強動一動,它就會自己碎成一地。碎掉還好,萬一什麼地方卡主……嘿嘿,你也不想在準備逃命的時候發現一條腿沒法動了吧?」

  「那怎麼辦?」

  「丟了吧。」夏爾搖頭嘆氣:「壞成這個樣子,想要修好,還不如重新造一具。畢竟是我十五歲時的設計,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葉青玄沉默半響,伸手摸了摸那一具骨架,黯淡地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別難過。」

  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神秘地笑容:

  「——師兄給你看個寶貝。」

  說著,他不知道從裡摸出了厚厚一本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冊子都進了葉青玄懷裡:「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你手抄來的小黃書?」

  葉青玄端詳著手上那一本封皮上空空蕩蕩的書冊,滿懷疑惑地掀開,卻陷入沉默。許久之後,他抬起頭,臉色蒼白:

  「……師兄,你知不知道你偷偷帶這種東西出來,要判多少年?」

  「沒被抓住就不算咯。」

  夏爾咧嘴一笑:「請我幹活兒,總要讓我收點工錢吧?」

  在葉青玄展開的書冊中,寫滿了蠅頭小字,還有一幅幅細致而嚴謹的圖案——可以看出,這是手繪的原本,上面還殘留著潦草的批注和字跡。

  就像是死去的巨人被從厚重的岩層中開掘而出,屍骨散發著猙獰地寒意,只是翻看便令人覺得不寒而慄。

  剛開始看的時候還覺得一頭霧水,可是一旦將那些東西從腦內拼湊起來,便能夠想像出它究竟是什麼見鬼的東西。

  「這是……大天使裝甲?」

  葉青玄壓低了聲音。

  「嚴格來說,是六十年的舊式,放鬆一些,這只是內部骨骼系統的部分,而且不包括以太系統和武器系統。」

  夏爾吹著口哨:「我扛著一個糟老頭子在機密書庫裡找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這玩意,虧我法眼如炬,嘿嘿……要不然這個虧豈不就白吃了?」

  「法眼如炬個鬼啊! 」葉青玄的表情抽搐:「你只是手欠順手摸了一本回來吧!」

  「別扯那麼多了,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葉青玄下意識地抱住書冊:「為什麼不要?」

  「那就好辦了!」

  夏爾勾著他的肩膀,搓了搓手指:「現在咱工具都齊全著,就缺點材料了。師兄知道你路子廣,要不你給想想辦法?」

  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材料單放到他的面前,明顯是早已經等著葉青玄這句話了,然後拉他一起做共犯了。

  「……」

  葉青玄看著他,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怎麼了?」夏爾一愣:「難道有什麼問題搞不定?」

  「搞是搞的定,但……」葉青玄沉默許久之後,摀住眼睛:「師兄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浴巾早就掉地上了?」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1
第二百七十六章悲嘆之子

  午後,下城區,破酒吧地門被推開了。

  濃厚到快要嗆死人的煙味兒和劣質酒精味兒從門裡湧出來,幾乎要嗆人一個跟頭。喧囂的酒吧裡,那些抽著菸捲打牌的男人回頭,看向門口。

  在門口的刺目陽光裡,有一個撐著手杖的剪影,他頭戴著禮帽,衣冠楚楚,似乎可和這裡毫不匹配。

  只是在看到那個人影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渾身緊繃:在那一片模糊中,似是有一雙眼瞳在看著自己,攝人心魄。

  隔著久遠的距離,卻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倒影蒼白地像是墜入深淵的死屍。

  在酒吧最裡面,背對著門口的老人回頭,看到他,便愣了一下,旋即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當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來者坐在了他的對面,將禮帽摘下來,放在桌子上。

  「好久不見,鬼手先生。」葉青玄說。

  鬼手深深地看了葉青玄一眼,脖子上的絨毛根根豎起,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陰森的東西。

  幾天不見……他又變強了。

  甚至令鬼手也漸漸忌憚了起來.

  「福爾摩斯先生,你最近變得嚇人了不少。」

  「非我所願。」

  葉青玄苦笑:「說實話,我情願戴上墨鏡上門,可惜,戴上也沒用。」

  「看來你在阿瓦隆之影中收穫不少。」鬼手收回視線,指了指桌子上的紙牌:「來一局?」

  葉青玄忍不住笑了。隨手抓起一張鬼牌。搖頭:「算了,和鬼手打牌,我自信不起來。」

  他放下紙牌,紙牌落在桌面上,卻已經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張紅A,很快又重新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紅A已經回到了鬼手的手中.

  他丟下紙牌,遺憾地嘆息:「真可惜。好久沒出千了,最近手癢得厲害。」

  「薩滿恢復的怎麼樣了?」

  「我很想說已經痊癒,可惜……還是老樣子。」鬼手聳肩:「半死不活的,不過好歹還能撐一段時間。」

  「很正常,那種傷勢,什麼時候死掉都不奇怪。」

  葉青玄聳肩,將口袋中的材料單遞給他:「今天來這裡,希望你能幫我湊齊上面的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盡快。」

  鬼手並不去看。只是招手,酒保過來看了桌上的紙條,沉思片刻之後低聲對鬼手耳語了幾句。

  鬼手說:「四天。」

  「可以。」

  葉青玄正準備起身,卻沒想到鬼手將酒杯放在他面前,琥珀色的酒液倒入其中。

  「既然來了,不如來一杯?你剛剛將陪我喝酒的傢伙們都嚇跑了啊。」

  葉青玄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閒散樣子。聳了聳肩。端起酒杯。

  「祝今日常有。」

  鬼手舉杯相敬,暢快地一飲而盡:「還合胃口嗎?」

  「好酒。」

  葉青玄點頭:「說實話,你的品位比我想得要好。」

  「在阿瓦隆,下城區的下等人們最喜歡喝的是『煤油』,一種勾兌的劣酒。省錢,喝酒只是為了買醉。

  我原來很喜歡喝那樣的酒,因為越醉,我的手就越快……」

  鬼手玩弄著紙牌,在指尖變換花色,似是感慨:「後來我有了錢。有了地位,走到哪裡別人都不當我是扒手了,都喊我鬼手先生。

  我成了一個上等人,喝得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高檔起來了,其實到現在……我連這瓶酒的名字都喊不出來。

  薩滿老是嘲笑我,說我喜歡裝樣子。不過像我這種傢伙,能夠裝裝樣子,就已經很滿足了。

  再說了,像我這樣的人,手裡有了錢,除了買點滿足感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其他可去。」

  葉青玄沉默片刻,問:「沒想過找個女人嗎?或許成家之後會好很多。」

  鬼手咧嘴:「我有過兩個情人,她們都嫁人了,其中還有一個給我生過孩子,可惜那個孩子命不長久,不受神明所愛。

  這些東西帶給我的悲傷遠超過快樂,福爾摩斯先生,對於有些人來說,常人所言的幸福並不適用。」

  「那你沒有快樂過?」

  「有過,但很少。」

  鬼手為自己倒了酒,不勉強葉青玄再喝,只是自顧自地喝完:「數遍人的一生,真正快樂的時候又有多少呢?

  尤其是在下城區這種鬼地方……大家只能努力地過得不那麼痛苦一點罷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做了惡的事情,恐怕死了之後也上不了天堂的樂土。」

  葉清玄垂下眼眸,「薩滿說,他想要拯救你們……難道沒有什麼變化嗎?」

  「唔,硬要說的話,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

  鬼手撓了撓頭,「一點就夠了,反正大家本來都一無所有。

  你看,福爾摩斯先生,這裡是大人物們不屑一顧的地方,遍地都是臭水溝,乞丐,還有妓女。

  大家都是沒有明天的人,可薩滿告訴我們,沒有明天的人也應該活得有尊嚴。

  下等人也應該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哪怕沐浴不到和大人物們的陽光,也要在死後帶著骨氣進墳墓裡。」

  「這是他所說的『黑暗世界的規則』?」

  「或許,我不是很懂。」

  鬼手直言,看著葉青玄錯愕起來,便忍不住笑了:「不過,我一直很榮幸,能夠參與其中。

  薩滿給了我尊嚴,告訴我像我這種惡人也可以有活著的價值。那麼,我就為這一份價值而活。」

  說著,他舉起酒杯:「福爾摩斯先生,看得出。你也很迷茫。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夠找到自己的價值。」

  葉青玄愣了一下,舉杯:

  「——為了自己的價值。」

  酒已經喝完了,少年起身,「我應該走了,謝謝你的酒。」

  「不嫌棄的話,下一次也來這裡喝一杯吧。」鬼手說,「我買單。」

  「那就太謝謝了。」

  少年笑了笑。戴起禮帽,消失在門外的陽光裡。

  -

  -

  劍欄地宮,黑暗泉湧中,大門在少年面前轟然開啟。

  在門後,寂靜的圖書館中,只有燈光照耀。空空蕩蕩的大廳裡迴蕩著葉青玄的腳步聲。

  大門關閉的無聲無息,葉青玄看向空曠無人處,揚聲說:

  「我要查詢阿瓦隆之影的資料。」

  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葉青玄忍不住嘆氣。「我知道你在,別耍小孩子脾氣啦,幫個忙。你們都幫了那麼多忙了,不差這一個。」

  就像是小孩子鬧脾氣,許久之後,寂靜被打破了。書架在地上移動的轟鳴此起彼伏的響起。

  就像是驟然之間大廳變成了一個魔方。層層書架順著無形的軌道變化著,自後向前,左右推移

  彷彿迷宮一般地變動中,隱藏在層層書架之後的黑暗終於袒露出來,帶著塵埃和陰冷氣息的風從其中吹來。

  直至最後,一個樣式古老的沉重書櫃從移動的地磚中緩緩升起,推行到了葉青玄面前。

  緊接著,上面的密碼樞紐自行轉動,在清脆的金屬摩擦聲中,六層枷鎖以此打開。緊接著。櫃門開啟,沉睡在黑暗中的破碎紙片飄出,落在了地上。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被烈火燒盡的紙灰重新拼湊而成,字跡黯淡又模糊,稍加觸碰就會重新破碎。

  四面八方有隱約的聲音傳來:「……銷毀……只有這麼多……剩下的……」

  「謝謝。」

  葉青玄頷首,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破碎的紙片,凝神閱讀著紙片上支離破碎的訊息——這一份是數百年前的某個啟示樂師的旅行遊記。

  他乘船而來,想要一睹這一座純白之城,可是在即將抵達阿瓦隆的那一個深夜,他從夢中驚醒。他的心音天賦強化的是『第六感』,在不知因何而來的危機感中,他慌不擇路,跑上甲板,想要投入海中,離開這個地方。

  然後他就看到了,整個阿瓦隆在一瞬間被毀滅一般地輝煌所照亮。緊接著那光芒黯淡了,一切都被黑暗吞沒。

  在黑暗中,他通過以太球的觀測,見證了整個過程:在那彷彿瀕死地哀歌中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緊接著,以太之海掀起了萬丈狂瀾,物質界也動盪不安——亞瑟王的『權杖』在坍塌。

  那被樂理所構築出來的龐大界域籠罩了整個阿瓦隆,拉扯著城中二分之一的生命從物質界墮入了以太界之中,化作阿瓦隆的陰影,自此消失無蹤。

  殘存的記錄到這裡就結束了,葉青玄放下它,又拿起了新的一片,發現這是後來學者對血路的探究,以及對阿瓦隆之影的性質分析。

  他們認為阿瓦隆之影並沒有憑空消失——變化派系的基礎定律便已經說明:物質絕不會憑空誕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因此,他們認為,阿瓦隆之影其實並沒有憑空地去往了『另一個世界』,也沒有進入虛無縹緲的靈魂狀態。它是亞瑟王的權杖構成,與物質界融合……

  接下來的部分被焚燒殆盡了。

  葉青玄惱怒地錘著地板,他最煩的就是看書看到一半就沒了,這種作者就活該被抓起來吊打一千次。

  他拿起其他的殘片,發現上面分別記載的都是曾經圓桌騎士團的成員的資料。其中正包括被亞瑟王斬下頭顱的『帕西維爾』……

  雖然不少內容都未曾停穩,但對於目前葉青玄所需要的東西並無幫助。

  他沉思片刻,抬頭問道:

  「你那裡有伊麗莎白塔的內容嗎?我說的是阿瓦隆之影裡的那一座。」

  黑暗中,那些細小的聲音沉寂了一瞬,又再一次響起了,錯亂而嘈雜,像是十幾個小孩子同時在說話,此起彼伏:

  「伊麗莎白塔……很危險……害怕……」

  「不要接近那裡。」

  「他不喜歡你……他不喜歡任何人……他會殺了你……」

  「他很可憐……不要惹怒他……」

  葉青玄愣住了:「他是誰?」

  細小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帶著恐懼的聲音傳來:「他是圓桌騎士團的繼承者……陛下的長子……他是完美之人……他是悲嘆之子……詛咒的第一傳承者……」

  葉青玄呆滯許久,只覺得一碗冷水從頭蓋骨潑進來,從頭頂冷到腳心。

  『他』是誰?見鬼的,他還能是誰?

  「他是莫德……雷德?」

  黑暗中,細碎的聲音驟然消散了,像是被那個名字嚇得逃走——再無聲息。

  莫德雷德,葉青玄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神情苦澀地走向了最前面的安格魯歷史區。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麼這一次,自己恐怕問題就要大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3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1
第二百七十七章鴿子就是這麼大!

  陰暗的地下室中,披著紅色祭服的知更鳥走進其中,兜帽之下的眼眸冷淡。

  水池中,濃鬱的血漿翻滾,赤裸的納貝里士從其中走出,周身皮膚不斷地衰敗重生,褪去原本略顯蒼老的姿態之後,竟然再度恢復年輕。

  傷患不再。

  他踏上石板,前行兩步,黑暗如衣包裹了他,幻化成黑色的禮服。

  「我還是真是等了好久。」他笑眯眯地看向知更鳥:「有什麼事情脫不開身嗎?」

  「與你無關。」

  知更鳥掃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過了,沒有必要,不要跟我聯絡嗎?」

  「事實上,我也不想看你的臉色啊。」納貝里士無奈地嘆著氣:「沒辦法,伊麗莎白塔的禁制破解出了點問題。」

  知更鳥皺起眉頭:「那個結界原本當年就是紫枝學派參與建造的,有了核心傳承,難道英格瑪的能力就連逆向破解都做不到?」

  「不是能力……」

  納貝里士聳了聳肩,指了指腦袋:「是這裡。」

  說著,他拉開暗門,在前面引路。在通道的盡頭是另一扇門,門前面,佝僂的蒼老女人坐在椅子上,對著昏暗的燈光打著瞌睡。

  看到他們到來,也沒有說話,只是起身讓開。

  「他吃了藥了嗎?」納貝里士問。

  老女人點頭,指了指牆角散發著惡臭的銅釜:「剛吃完,過一會就安靜點了。」

  納貝里士滿意地點頭。示意知更鳥不要做聲。然後推開門。

  在門後,寬闊的房間中灑滿了各色圖紙。有的圖紙上標注滿了音符,一絲不苟,有的圖紙上寫著潦草的破解思路,有的圖紙上推演著煉金儀式的過程。

  而更多的圖紙上……則畫滿了各種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奇怪塗鴉。像是各種人慘死的樣子——依稀能夠分辨出有一個獨臂的男人被萬箭穿心,一個大頭的娃娃頭髮被塗成白色,五馬分屍。還有一個被劈成碎片的金髮男人……

  就在那一堆圖紙之中,一個頭髮斑白男人跪在地上,正認真地抓著一隻蠟筆在白紙上瞎塗抹著什麼。

  那病態消瘦的樣子和狂熱的眼神令人心裡發毛。

  納貝里士站在他旁邊,彎下腰,輕聲呼喚:

  「英格瑪同學~英格瑪同學。」

  那個原本名為英格瑪的人依舊埋頭畫著,置若罔聞。納貝里士伸手拿起那一張圖紙:「你在畫什麼呢?讓叔叔看看好不好?來,乖,讓叔叔看一看!」

  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從英格瑪的手裡拽出那一張破紙。沒了破紙,英格瑪就不動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嘴裡嘟噥著什麼難解的話。

  知更鳥接過了圖紙,皺起眉頭分辨著上面潦草的筆跡,許久之後抬起頭:

  「這是……鴿子?」

  聽到他說『鴿子』,納貝里士的神情頓時一變,可是話說已經說出口。來不及阻擋。地上的英格瑪像是犯病一般地痙攣起來。驚聲尖叫,滿地亂爬著。

  到最後,無處可去的他只能蜷縮在牆角,努力地拿起地上的碎紙蓋住自己,口中囁嚅著,眼神恐懼又茫然。

  「鴿子、鴿子、鴿子……」

  他重複地嘟噥著,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樂不可支地看向納貝里士:「你說鴿子為什麼這麼大呢? 好大的一隻鴿子……飛啦!」

  沒有人理他,他就抓起了地上的廢紙,丟到空中。興奮地歡呼:「飛啦!飛啦!鴿子飛啦! 可是鴿子為什麼這麼大?」

  「……」

  知更鳥沉默地看著納貝里士,等待一個解釋。

  「沒辦法,心音破碎的後遺症。」

  納貝里士嘆氣,「血壓飆升,被搶救回來的時候腦子都快壞了——哪怕改造成黑樂師也救不會來。我沒想到六十年來我第一次給聖神發展的信徒,竟然是個傻子……嘿嘿。」

  他們離開房間,關上門。

  「現在在他面前不能提任何古代文獻解譯的事情,也不能提伏尼契手稿。運氣好的話,他有時候一整天都清醒,運氣不好的話……那就難說了。」

  納貝里士嘆氣:「這種狀態,根本沒辦法進行解譯。」

  「我們可沒有時間給他發瘋。」

  知更鳥冷然說道,「注射『曼荼羅』,提高劑量,用『枯花藥劑』的配方。注射到他清醒為止。」

  「死了怎麼辦?」

  知更鳥看了他一眼,「只要結果能出來,他活著和死了對我們有區別嗎?」

  「好吧,這事兒交給我。現在沒幾個黑樂師敢說藥劑學比我強。」納貝里士點頭,話鋒一轉:

  「不過,福爾摩斯那裡的事情有些難搞。我有些擔心,他最近沒有再出現過了,暗地裡恐怕還在謀劃著什麼。」

  「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就好了。」知更鳥淡淡地說,「不要消極怠工,否則聖神再困你六十年也輕而易舉。」

  「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我已經很害怕啦。」納貝里士十足失望地感嘆:「本來我還想從你這裡聽一些鼓勵的話呢。只不過,萬一搞不定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

  知更鳥轉身離去,身影消融在黑暗中。

  -

  -

  三日之後,午後的碼頭,爛菜葉子從下水道的污水中留下,排入海洋。

  在魚腥味和叫賣聲之中,一艘來自遠方的貨船靠岸了,二副博寧指揮著兩個水手,將一具沉重的木箱搬到岸上。

  「終於到了。」

  三個日夜之間,晝夜行船。沿途一路上不斷有物件送入他的手中。直到抵達阿瓦隆時,那一具木箱中已經被塞滿了。

  那些東西被厚重的油紙包裹地嚴嚴實實,似是鋼鐵,令人分外好奇。

  但博寧卻遠遠沒有膽子將它們打開來看:從海上討生活這麼多年了,他已經見夠了不守規矩的傢伙是什麼下場。倘若是其他走私貨物還好,但薩滿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動其他的心思。

  敢動心思的人都死了。

  況且……誰又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燙手的東西?有的時候。為了看一眼,丟掉自己的性命,未免太過愚蠢。

  作為一個小走私販子,博寧忽然被塞了這麼一樁燙手的差事,心裡未免會忐忑不安。幾天以來,他的腦子裡已經不知道腦補了多少可怕的陰謀和邪惡計畫。

  一路上,擔驚受怕就算了,現在終於到了阿瓦隆,他只祈禱趕快有人將這個東西取走。

  只是。為何聯絡人始終不見蹤影?難道……

  不知為何,他心裡忽然有些驚慌。明明在熾熱的陽光之下,他卻只覺得有一股惡寒纏繞著自己。

  老天保佑,難道自己真的捲入了什麼不該碰的麻煩裡了嗎?

  他吞了吐沫,膽顫心驚地看著四周的人群,開始猶豫自己究竟是不是應該繼續留在這裡了。

  「博寧?」在他耳邊。一個冷淡地聲音響起。

  他悚然而驚。猛然轉身,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在人群中,有個模糊的人影遠遠地看著他。

  「來見我。」

  那個聲音說,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看到一雙淡漠的眼瞳。

  那眼瞳是漆黑色的,卻帶著琉璃一般地質感,深不見底,彷彿隱藏著無形的漩渦——只是看著,便令人覺得掙脫不開。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喧囂的市場之中。

  在市場的角落裡。他的面前,那個少年坐在台階上,靠著拐角的牆壁,似是曬著太陽。

  他眯著眼睛,愜意地哼著歌,那歌聲模糊又幽遠。

  在他身旁,商販們高聲叫賣著,水手佔據了每一個靠岸的地方搬運貨物,人來人往中,有脾氣粗魯地水手已經打起架來,一片喝彩和叫罵的聲音……

  可是不知為何,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身旁那個少年的身影,就像是他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那,存在於此處的又是什麼?

  怨靈嗎?

  博寧的後頸上滲出細密地冷汗,雙股顫顫。

  可那少年只是將一張紙條丟進了他的懷中,指了指面前地空地,他如蒙大赦,將箱子丟下,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直到走了很遠之後,他才心有餘悸地回頭,看向人群之中:自始至終,那少年也未曾睜開眼睛,像是在午後地陽光中酣睡。

  他收回視線,不敢再看,逃向碼頭——不論如何,這一樁見鬼的活兒終於結束了。

  而過了很久之後,那少年終於從睡夢中驚醒了。

  他揉著臉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愁容:「怎麼又睡著了?早知道不通宵打牌了,還輸了那麼多,哎……但願大嬸不要生氣。」

  他低聲嘟噥著,小步奔跑著鑽進旁邊的麵包店裡,很快,店裡就傳來一陣怒斥聲。那少年點頭哈腰地抱著剛剛出爐的麵包送到街對面的旅館去了。

  而那一個箱子,不知何時已經被搬菜的工人順手丟上了馬車。

  馬車沿著街道急行,在一家家餐館門前停下,放下新鮮的蔬菜、肉類海產。夾雜在其中的木箱被幫工們扛下了馬車,分發到一家天竺移民開的餐廳門口。包著大頭巾的男人抽著水煙,指揮著著幾個小孩兒將東西搬進廚房裡去。

  「老闆,不是還有一箱嗎?」有個童工疑惑地問。

  「哪裡還有什麼一箱。」老闆撇了他一眼:「我們每天訂的菜就這麼多,那些安格魯吝嗇鬼怎麼捨得多送一箱來?不給你缺那麼十幾磅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小孩兒困惑地看了看原本的方向,躺在那裡的木箱已經不翼而飛了……

  就這麼,那個木箱一整個下午都陰差陽錯地在整個阿瓦隆運來送去。直到最後,被當做普通的郵包丟進郵車裡,送進了學院中。

  「三個小時二十分。」

  學校對面的咖啡店中,露天茶座裡,葉青玄按停了懷錶的計時,「雖然早已經計算好了,但依然有十分鐘的誤差。

  還有改良的餘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七十八章任督

  「三個小時二十分。」

  學校對面的咖啡店中,露天茶座裡,葉青玄按停了懷錶的計時,「雖然早已經計算好了,但依然有十分鐘的誤差。 還有改良的餘地……」

  他重新推倒了一遍過程,最後找到問題所在之後,才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露出暢快地笑容。

  他第一次地體會到心像樂師的力量所在。

  『他化自在』力量潛移默化,巧妙地插入思維中的空隙,以人為棋子,推動著事項向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當局者往往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明白是怎麼死的。

  無怪心像樂師遭人忌憚,這樣的力量一旦被濫用的話,恐怕造成的破壞力足以摧毀任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畢竟,誰都沒有辦法保證朝夕相伴的同伴心裡究竟有沒有被人種下暗示……

  想到這裡,葉青玄心裡也隱隱警惕起來,籌劃著怎麼防備別人用這一招對付自己:其實最簡單的辦法是先下手為強,先把每個人的身上都種一個自動激發的暗示再說。

  蘿拉以前最喜歡這麼幹,每一個手下的心裡都種了好幾層暗示,一環套一環,而且每個的『引子』都各不相同。想要挖她牆角的傢伙,或者準備打點什麼壞主意的人往往都會在這個時候喝上那麼好幾壺,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比這更過分的招數蘿拉那裡也多到數不清,尤其是那一本她丟給自己的入門書籍。不是黑樂師。勝似黑樂師。

  每一個技巧都邪門的厲害……要是有人能夠按照上面的全部練成,不去毀滅個世界、報復一下社會葉青玄都會覺得可惜。

  葉青玄搖了搖頭,起身買單。

  長街的盡頭,一列黑色的車隊無聲地行進而來。

  在午後的黃昏中,黑色的車隊上烙印著皇家樂師團的紋章,車窗裡的景象被窗簾阻擋,看不清坐了多少人。

  就在車隊中間。同樣拉著一輛貨車,貨車上是漆黑的鐵箱,貼著封條,解封裡澆了火漆,看起來是在運送什麼東西。

  「凳子哥?」

  葉青玄看向隊首,發現幾個騎在馬上的皇家樂師裡竟然有蓋文。蓋文似乎也發現了他,看了過來。

  葉青玄揮了揮手,卻沒有想到,他在猶豫了一下之後對著身旁的人說了什麼。緊接著便催馬跑了過來。

  「凳子哥,好威風啊。」

  葉青玄看著他騎乘黑馬,披著制服,神情冷峻的樣子,調侃了一句。

  蓋文勉強地笑了笑,似是憂心忡忡。低聲說:「葉青玄。這兩天城裡會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皇家樂師團已經戒嚴了。你沒事兒的話不要亂走,待在學院裡,最好是出去玩一個月,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聽到他這麼說,葉青玄一愣,點頭笑起來:「我知道了放心吧。還有,叫我葉子就好了。」

  「……葉子,注意安全吧。」

  蓋文最後看了一眼,調轉馬頭。追向了車隊的方向。

  葉青玄站在原地,看著車隊漸漸地遠去,消失在夕陽地殘光裡。他抬起手,將手裡外帶地咖啡喝完,丟進紙簍中。

  「大動作?」

  少年輕聲呢喃:「看來得加快時間了。」

  他轉身走進學院裡。

  -

  -

  深夜,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亞伯拉罕抬起頭,看到門口地白髮少年,摘下眼鏡:「葉子,有事兒嗎?」

  少年咧嘴一笑:「老師,關於解譯……我有疑惑不解。」

  亞伯拉罕心領神會,鐵手虛按,安魂曲結界無聲地籠罩了這一片學區,封鎖了一切以太波動。

  葉青玄關上門,坐在書桌後面,恭敬地遞上了一疊書稿:「老師,我在解譯一部古代樂章時,有一些樂理方面的問題無法理解。

  請問這這一段應當如何解譯?」

  亞伯拉罕翻看著書稿,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很快,便微笑起來,「很簡單。」他拿起粉筆在背後的黑板上寫劃起來。

  「這一個音程是一個比較罕見的格式,承前啟後,對於整個『樂句』來說,屬於核心位置,所以你應該以此為主題,從這裡出發……音符構解的話,你可以參考第六代聖徒巴赫的著作……」

  第一個有關『解譯』的問題,就這麼輕鬆簡單地被解開了。葉青玄心領神會,沉默地思索著,許久之後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又遞上一份書稿:

  「還有這一段,我也不是很懂。」

  亞伯拉罕接過,凝視著那些支離破碎的樂段和問題,許久之後笑了起來,「從解譯的角度來說,你應當……」

  整整五個小時,一直到凌晨3點,葉青玄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問題才終於得到徹底解決。

  整個過程中,兩個人只是針對樂章的解譯進行交流,就像是學者師徒之間的請教於授課。葉青玄不說它的原本是來自石心學派的禁絕樂章,亞伯拉罕也絕口不提任何禁絕學派的字眼和專有名詞。

  一個問,一個答。問得看似毫無邏輯,答得也聽起來全非所問。

  可越是到後來,葉青玄便越是歡喜地不可自制,直至最後一個問題結束,他閉上眼睛,沉思許久之後,身上的以太波動驟然暴漲,又坍塌,一陣詭異變化之後又恢復平和。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他睜開了眼睛,露出微笑:「謝謝老師指導。」

  「關於解譯的事情,隨時問我都可以。」

  亞伯拉罕揮手,撤銷了結界。「你準備什麼時候衝擊正式樂師?」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葉青玄的神情頓時複雜起來。

  亞伯拉罕皺眉,伸手按住少年的肩頭,很快,神情也錯愕起來:「竟然到現在還沒有進階?你和以太的共鳴已經超過我當年……」

  「可我還沒有天人感應的徵兆。」

  少年苦笑,「我能夠感覺最近自己的力量在飛快地拔升,已經超出幾個月的好幾倍。按道理我早應該進階正式樂師了,可到現在也還沒動靜。」

  亞伯拉罕沉思許久。說道:「大概因為你還沒有到自己的極限吧?你同時研究禁絕、幻術、心像派系的樂理。恐怕進階的難度也要比一般樂師高許多。」

  聽到他這麼說,葉青玄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啟示派系我也沒有放下……看來學得太雜不是好事。」

  「這是你的天賦,葉子。」亞伯拉罕笑起來,「你學習樂理才半年不到,不是嗎?你是真正的天才。」

  「比起師兄那樣的人來說,我哪裡算得上什麼天才呢。」少年搖頭,起身道別。

  「葉子。」

  亞伯拉罕叫住他,少年轉身,「嗯?」

  「進階正式樂師之後。選好研究方向了嗎?」亞伯拉罕問:「轉職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如果你想要就職『緘默者』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找一些以前的同事來幫忙。」

  「這個啊,其實已經有了。」

  葉青玄摸索著指間的九霄環珮,回憶起這些日子在睡夢中縈繞在耳邊的那個名字,便露出笑容:

  「大概叫做『織夢者』吧?」

  -

  -

  三天後。地下室。

  在一堆報廢的零件上。眼圈漆黑的夏爾打著哈欠,手裡抓著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喝完之後,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

  「做好了,試試看。」

  葉青玄順著他的所指看去,卻只看到一堆奇怪的零件上,放著嘆息臂甲,完全沒有想像中的合金骨架。

  他看了看夏爾,夏爾喝著啤酒沒理他。他只好疑惑地拿起嘆息臂甲,戴在自己左手的手臂上。

  卡啪一聲,金屬臂甲嚴絲合縫地嵌合在少年的身體上。緊接著,上面的音符一個個亮起,釋放出嗡嗡的震顫聲。

  葉青玄一愣,只聽到身後的工作台上,那些碎散的零件一個個地震顫起來,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就像是……共鳴?

  緊接著,微弱電光從葉青玄的手臂上跳起,轉瞬之間,工作台上的零件便被無形的磁力拉扯著投向少年。葉青玄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面前,卻感覺到啪的一聲,零件榫合在了臂甲之上。

  迸射的電光牽引著那些碎散的零件繞著葉青玄迴旋,轉瞬之間,一連串的清脆聲音響起。磁力的吸引拉扯著零件彼此嵌合,鉚釘。一片金屬的色彩在葉青玄的身體上飛速拓展,直至最後,覆蓋在他的四肢和後背之上,形成了一副樣式奇異的金屬骨骼。

  隨著葉青玄的動作,那一副金屬骨骼上的符文不斷地熄滅亮起,輔助著他的動作,輕便而靈活,毫無阻力。

  重量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

  「沒有動力系統嗎?」葉青玄一愣。

  夏爾喝完啤酒,抹掉了嘴角殘留的酒水,咧嘴一笑:「以太就是最好的動力。創新才是設計師的生命,照著原本的設計圖來幹活兒可不是我的風格。」

  葉青玄似懂非懂,試著向前邁步,卻沒想到掀起一陣疾風。瞬息之間,少年的身體變劃出了數米之外,險些撞在牆上。

  他渾身冷汗,低頭看著雙足,試著慢慢地彎下膝蓋,感覺到貼合在腿後之間的金屬骨骼散發出一陣斥力,便恍然大悟。

  「磁力的推動和斥力?」

  「沒錯!」

  夏爾吹了聲口哨:「這還是從牛頓老頭兒那裡獲得的啟發,既然電力能夠作為動力,那麼磁場之間的排斥和吸引也應該能夠有所作用才對。

  如果你不想給我們的天花板開個洞的話,最好別在這裡跳。它的理論彈跳高度應該是十米左右……不論是單手推力還是穩定性都比原本的『鐵骨』強出一倍以上!」

  「豈止。」

  葉青玄搖頭,看著在自己手指之間扭曲成一團的鐵棍,夏爾這個傢伙,說的絕對是保守數據。如果他不顧及自己的承受力,全開的話……短時間內和屠夫那個變態打一架也絕對沒問題。

  而且……

  他的眼瞳中亮起月光,抬頭仰望,隔著層層天花板,卻能夠分明地感覺到頭頂的星辰運轉,以太之雲瀰漫在天地之間。

  甚至透過表象,他能夠已經能夠隱約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律動和節拍,稍縱即逝,卻有一種令人沉醉的美。

  恐怕那就是冥冥之中的『以太之海』,只有成為正式樂師之後,才能夠感應到的力量。

  「以太的共鳴……被強化了?」

  「你該不會以為『大天使裝甲』這種危險品,是一般人能夠玩得動的吧?」

  夏爾笑了起來:「這本來就是樂師們的甲冑。令脆弱的樂師在戰場上化身為毀滅者的裝備。

  很多合金的配方都是煉金術師的產物,本身就能夠增強樂師的力量,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將它們引導出來而已。

  經過簡化和改造之後,雖然沒有辦法儲存樂章,但已經不遜色於任何同階段的禮服了。

  你到現在還沒有屬於自己的『禮服』吧?」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提前送你進階正式樂師的禮物了。」

  雖然夏爾嘴上說得簡單,但葉青玄也是學過機械工程原理的,明顯知道將大天使裝甲改造成現在這樣,而且保留原本功能的難度,不由得有些感動。

  「師兄你果然是個好人!」他拍著夏爾的肩膀,語重心長:「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

  「……」夏爾的神情抽搐:「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好啊,工作怎麼樣啊?工資每個月啊?稅後能拿多少?什麼時候往回帶一個女朋友啊?什麼時候結婚啊?在中城區買房沒有了啊?」

  夏爾的臉色,越發地慘敗,明顯快要被擊沉了:「葉青玄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要這麼傷害我?」

  「哈哈,開玩笑。」葉青玄忍不住大笑,攔住他的肩膀:「謝謝師兄!」

  「記得師兄對你好就行了。」夏爾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骨骼:「你的東西,起個名字吧。」

  葉青玄沉思片刻,說道:

  「『任督』,叫做『任督』如何?」

  「……雖然有些奇怪,但你喜歡就好了。」

  夏爾拿起工具,敲了敲少年都很傷的裝備:「脫下來,我再給你調試一下。畢竟這玩意是保命的,越合適越好。

  沒想到你這幾天長高了不少,都快跟我差不多了。」

  脫下『任督』之後,葉青玄坐在工作台旁邊,欲言又止:「師兄……」

  「嗯?」

  「說真的,都快聖誕了,你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

  「葉子你再逼逼信不信我弄死你……」

  「好好好,我閉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4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七十九章叛國者之門

  漆黑的雲層之下,燃燒著赤紅的火光。

  黑雲之間,雷電狂舞。

  無盡的海洋掀起了狂亂的潮,雜亂的漩渦此起彼伏的誕生,又在下一瞬間對撞泯滅。

  天崩地裂的轟鳴。

  「……」

  有宏偉的聲音響起了,令世界震顫,可是卻模糊不清。

  銀白色的王座之上,陰影如火焰一般燃燒著,那個端坐在王座上的人影低頭,俯瞰著腳下的純白之城,擴散的陰影之火將純白之城侵染。

  城池在分崩離析,火焰拉扯著殘骸與自己一同脫離物質界,墮入以太之海的最深處。

  巨人之影從王座上起身,拔出鞘中的長劍,長劍光耀四天八方,宛如烈日墜入了人間。

  長劍指向天空,可劍刃上的光芒卻在瞬間熄滅了。劍刃分崩離析,飛向了四面八方……

  黑暗中,他怒吼,墜入了暗影之中。

  淪落在永恆的黑暗中。

  永世隔絕。

  「真是孤獨的結局啊。」

  薩滿睜開眼睛,輕聲呢喃。

  寂靜的暗室中,只有那些維持著他生命的煉金器械發出的輕柔聲音。在牆角抱懷打瞌睡的鬼手睜開眼睛,看向他:

  「怎麼了?」

  「做了一個夢,徵兆不太好。」薩滿伸手,示意鬼手將他扶起。

  燭光穿過了他胸前的大洞,落在背後的牆壁上,投下了猙獰的光斑。依稀可以看到殘缺心臟搏動的陰影。

  隨著他的起身。鼻涕就流出來了。看起來落魄又淒慘。

  鬼手嘆息,掏出手帕替他拭去。

  「今天是幾號了?」薩滿問。

  「十六。」

  「哦。」

  薩滿點頭,「那就是今天了吧?星見們告訴我,這一天蒼藍之月從至白之月中甦醒,星辰會停止運轉。

  阿瓦隆之影的力量進入低潮期之後,伊麗莎白塔中的力量也會被削弱到極限。

  如果議院那幫傢伙想要有所動作的話,那麼肯定會選擇今天了。」

  鬼手點頭。「福爾摩斯先生帶走了您為他準備好的東西,已經出發了。他走之前來看過你,你在睡覺,他就沒有叫醒你。」

  「他說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有,只是讓我提醒你,遵守約定。」

  「……」

  薩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的神情,閉上眼瞳,許久之後,緩緩睜開。遲暮的光已經消散無蹤。

  他的眼神重新堅定起來,如同磨去鐵鏽的劍刃,隱約帶著一絲輝煌如日的光焰。

  「守在門外。」

  他說,「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鬼手點頭,轉身離去。

  暗室重新恢復了寂靜,殘燭跳躍一下。終於熄滅了。在一片昏暗中,那一雙帶著微弱光焰的眼瞳緩緩合攏。

  黑暗吞沒一切。

  -

  -

  「至矣,至矣。」

  同樣的深夜,墮入魔域的黑暗之城裡,納貝里士搖響了手中的鈴鐺:「偉大者至矣,聖神至矣,黑暗諸卿至矣!奉行者當到來!」

  在他身後,數名披著紅色祭服的邪神信徒齊聲讚頌神明,吟唱詩篇,在那宛如噩夢一般地沙啞詩篇中。納貝里士手中的海螺驟然崩潰,分崩離析。

  血色的海螺碎散,化作了猩紅的光暈,光暈之中,鷹首人身的大魔自虛空之中被呼喚而來,撐開那遮蔽月光的翅膀,在黑暗之上長唳!

  那是天災麾下的大魔,鷹巢母的六名化身之一。

  ——瑪帕斯!

  他俯瞰著這個墮入陰影中的城市,面目浮現出濃厚地不滿:「如此純粹的力量,卻被如此骯髒的怨念所玷污……權杖蒙塵,太滑稽,太可笑了……」

  層層疊疊的羽翼從他背後浮現,每一隻羽翼上都浮現了一張模糊的面孔,千百個面孔同時開口,卻隨著瑪帕斯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沉睡在陰影之中的王啊,震怒之時至矣!」

  瑪帕斯高舉手中的水晶眼球,與那一道宛如幻影一般衝天而起的白塔相呼應:「醒來!醒來!醒來!」

  瞬息之間,那城市的最深處,幻影一般的龐大白塔發出了轟鳴。

  在機樞的擺動之下,槓桿運轉,齒輪旋轉,龐大的銅鐘震顫,發出了應和的轟鳴,在那莊嚴而震怖的轟鳴之中,籠罩了整個阿瓦隆之影的結界震顫起來。

  鐘聲所至之處,一切黑暗瘋狂湧動,狂亂的陰影衝天而起。

  隨著鷹翼的招展,無數羽毛紛紛落下,落入陰影之中,汲取力量,被賦予了形體,化作成千上萬的漆黑鷹隼,如潮水一般地席捲。

  沉睡的妖魔之城甦醒了,原本被封印在各處、沉眠在黑暗裡的妖魔們受到了來自天災的感召,紛紛甦醒,鑽出繭與殼之中,沐浴冰冷的月光,長嘯嘶吼。

  死寂的城市在瞬息間運轉起來,下城區、中城區、上城區……以伊麗莎白塔為軸心,竟然開始自發的旋轉。

  天崩地裂的巨響之中,幻影一般地白塔凝結成了實質,隱藏在層層迷霧中的道路終於顯現。

  ——叛國者之門,開啟!

  「去吧!吾之僕從。」

  瑪帕斯俯瞰著地上的黑樂師們,肅聲宣告:「觸目所及,將一切水與土都奉獻給百目之神!」

  「至矣!至矣!」

  黑樂師們齊聲吟誦,踏上了通往白塔之路。

  -

  -

  在城市的另一端,天崩地裂之中,血色的漩渦無聲開啟。

  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影們從其中走出,狂風掀起了他們的斗篷,獵獵作響。斗篷之上,那銀白色的『紅龍與劍』之徽便宛如活了起來,無聲狂嘯。

  皇家樂師團!

  領頭的哲羅姆向著身後的漩渦俯身,「有勞公主殿下。」

  漩渦的另一頭,虛弱的少女微微頷首,「以陛下的名義,請諸卿竭盡所能,勿使安格魯之榮光蒙塵。」

  「吾等自當盡命。」

  哲羅姆目送著少女的身影消散在漩渦中,轉身,凝視著身後的皇家樂師們:「從現在開始起,進入戰爭狀態。

  這裡不會有任何支援和後勤,你們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任何陣亡的名單上。如果我們失敗的話,你們只會在這裡默默無聞的死去。

  相信各位已經早有這樣的決心。

  ——願一切榮光歸於安格魯!」

  「一切榮光歸於安格魯!」

  皇家樂師們齊聲回應,彼此的以太波動交織在一處。

  「很好。」哲羅姆滿意頷首,「還有什麼問題嗎?」

  「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隊列中,有年輕人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哲羅姆皺眉,「你說。」

  「我是無辜的啊,先生!既然是皇家樂師的任務,為什麼我一個技術人員要隨行啊?」人群中,夏爾哭喪著臉,「可以放我回去麼。我只是來提供技術指導的……」

  哲羅姆皺眉,「你的任務是技術指導,沒錯。但牛頓沒有跟你說,是隨隊進行嗎?」

  夏爾愣住了,臉色慘白,旋即仰天悲鳴:「夭壽啦!牛頓那個老王八蛋!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要見那個老王八蛋!我為研究院流過血,我為安格魯立過功!我要見那個老王八蛋……」

  哲羅姆皺眉,五指握緊,夏爾的聲音戛然而止,被封住了嘴。一臉無辜地抓著身邊那兩個樂師像是說著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只能看到悲憤和委屈,賴皮地坐在地上不走了,結果被兩旁的皇家樂師硬生生地架起來,一臉生不如死。

  「好了,現在應該沒有人有問題了。」

  哲羅姆轉身,冷然說道:「出發!」

  目標,叛國者之門!

  -

  -

  「終於到了。」

  白塔之下,頭戴禮帽的少年仰望著面前巨大的拱門,可龐大陰森的拱門之上,卻懸掛著一具具早已經化作骸骨的屍首。

  「——叛國者之門啊。」

  他輕聲呢喃。

  格林塔、十字街、叛國者之門,這是阿瓦隆三大處刑地。格林塔囚禁著樂師重犯,每年都有身犯重罪的樂師們在那裡被丟入『銀白之窖』中,在暴亂的以太裡化作虛無。

  十字街是刑場,被審判有罪的人在那裡被送上斷頭台,頭顱斬落,血液匯聚成河。而面前的這一座巨大拱門……則是貴族們的專利。

  叛國者將被吊死在此門之下!

  那血色的字跡是劊子手們留下來的慘烈字跡,自開國以來,無數觸犯叛國罪的貴族們穿著他們的華服,配搭著首飾,以體面的方式在這裡被絞死。

  現在幾百年已經過去了,華服已經化作灰燼,首飾也不再閃耀,只有骸骨懸掛在上鎖之上,隨風搖曳著,如同風鈴一般奏響了陰森的歌聲。

  在歌聲裡,少年如同幻影一般走入其中,踏上通向白塔的階梯。

  刺入黑雲伸出的龐大白塔屹立在台階之上,隨著城市剛剛劇烈的運轉,已經從虛幻中浮現,化作了真實。

  十二條道路匯聚在它的腳下,分別有十二座沉重的鐵門,鐵門之上,並沒有什麼開啟的樞紐,就連門縫都不存在,像是實心澆築而成。

  葉青玄皺起眉頭,伸手敲了敲,發現門中隱隱傳來的以太波動,還有那細密的節拍……鐵門和整個白塔都融合在一起,想要強行砸開,難度恐怕比正面硬焊阿瓦隆大結界還要高上不少。

  「不給人進去的路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4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八十章詭異白塔

  「不給人進去的路嗎?」

  葉青玄皺起眉頭,卻感覺到頭上的禮帽驟然一震,令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輝光。

  瞬息間,他眼前的漆黑鐵門上浮現出紛繁複雜的星圖,在仔細的辨認之後,葉青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白羊座?」

  他輕聲呢喃,環繞著白塔疾行,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十二座鐵門之上,是十二張不同的星圖。

  其中獅子座與摩羯座的大門已經有過被打開的痕跡,看來是已經有人進入了其中。儘管葉青玄緊趕慢趕,也還是在因為路上忽然覺醒的妖魔被拖慢了時間。

  「看來是分秒必爭的局面?」他閉上眼睛,伸手貼在鐵門之上,瞬息間與其中的樂章共鳴了起來。

  這種禁制……是禁絕學派的沒錯了!

  而且其中不少技巧自己都似曾相識,有的地方甚至直接出現在『石心學派』的樂理之中,恐怕這一座白塔的建造和當年的石心學派脫不了關係。

  他能夠感覺到,十二座鐵門分別通往十二個不同的地方,儘管最後殊途同歸,都能夠進入伊麗莎白塔的核心,但依舊有遠近之別。

  根據分辨,獅子之門後的距離是最長的,但直通核心之地,一路上並沒有多少禁制封鎖。

  而摩羯之門後的通路卻變化莫測,滲透出無窮惡意,已經隱約被天災的力量所侵染……

  其他的門尚未開啟,所指向的通路全部隱藏在迷霧之中。看不清晰。

  「也就是說。要賭一把了嗎?」

  葉青玄沉思片刻,卻感覺到禮帽一陣震顫,直接與十二宮之門中的某一扇共鳴起來。

  「天枰?」

  葉青玄頓時心中明了:石心學派作為小源的開發者,最注重的就是內外的平衡,以及樂理之間的結合與共鳴。

  不會為了一方面的增強而犧牲另一方面的力量,所以,沒有最強處。也不會有任何顯而易見的弱點。

  緊密如石,樸實剛健到令人髮指。

  「既然如此的話,就事不宜遲了。」

  葉青玄的雙手按在門上,於鐵門之上的樂章共鳴起來。

  「『解譯』這種事情,我最擅長啦!」他輕聲呢喃。

  瞬息之間,他的意志已經進入了鐵門,於其中嚴防死守的禁止爭鬥起來。在掌握了石心學派的核心樂理之後,原本水潑不進、八風不動的嚴謹禁制頓時顯露出諸多漏洞。

  ——剖析、解譯、破除!

  就像是溜門撬鎖一樣,只要等葉青玄探明它的核心結構。自己造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簡直輕而易舉。

  結界的架設和破解本來就是禁絕派系的專長之一。

  破解禁制的正統方法從來不是正面硬撼、破壞那種魯莽之舉,而是以樂理造詣和樂師本身的經驗技巧進行反向解譯。

  葉青玄約莫估算了一下時間,按照目前的進度,大概三分鐘就可以開啟這一扇門。

  前提是……沒有干擾的話。

  夜風裡忽然傳來了腥臭的氣息,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了,像是幾十顆鐵珠滾落在地上一樣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蜿蜒而來。帶著一絲酸腐的氣息。

  在破解的關鍵時刻。葉青玄只看到一個漆黑的影子投影在面前的鐵門上,緩緩生氣,帶著嘶鳴向自己撲來。

  然後,乾脆利落的在空中斷成了兩截。

  他冷笑一聲,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沉浸在解譯之中。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細碎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空氣中腐臭的味道卻增加了好多倍。

  他回頭,只看到在自己兩米之外,那些碎了一地的妖魔。像是蜈蚣和什麼東西拼湊成的品種。

  所有的碎片均勻地落在兩米之外,汁液和血潑灑成了一個淒厲的弧度。所有跨過那一條弧線的妖魔都已經粉身碎骨。

  他收回視線,不再去看。

  在這種鬼地方進行解譯,傻瓜才會一點防備都沒有吧?

  卡啪一聲,他手中的以太凝結成一枚奇怪的鑰匙,融入門中,旋即,黑鐵之門上的星辰一個個的熄滅了。

  直至最後,似是有無形的力量從他周身掃過,消散無蹤。

  【——鳴鐘權限?確認完畢!】

  一個毫無感情的無機質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毫無縫隙的鐵門轟鳴,在旋轉中收入牆壁裡,打開通路。

  可是葉青玄看著空空洞洞的門後,面色驟變。

  因為那稚嫩的歌聲又一次響起了,在門後的黑暗空間之中迴蕩。

  「皇帝和幫凶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我們擁有了力量和海洋,我們該流浪向何方……千萬雙手,將帆高掛……」

  歌聲裡帶著怨毒的氣息,似是死者徘徊不去的魂靈在吟唱,聽不清來自何處,仔細分辨,卻覺得無處不在。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聲呢喃……

  葉青玄眼中的月光一閃即逝,撲滅了不知不覺種入了自己腦中的暗示,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該死的地方太邪門了,只是鐵門開啟瞬間,從其中蔓延出來的氣息便在自己的潛意識中留下了如此嚴重的陰影。

  就像是從陽光下走過會留下陰影,劃過水面會產生波紋,只是無意,便給自己的心中種下了暗示。

  九霄環珮的手杖從指間彈出,葉青玄啟動『鏡心』,再三觀測,卻尋找不到周圍任何情緒的反饋。

  黑暗中一片空空蕩蕩。

  隨著沉默地少年邁步走入其中,鐵門轟然關閉。

  在塔頂,鐘聲轟鳴。

  龐大的白塔漸漸沒入虛空……

  -

  -

  黑暗中,一點柔和的光芒從葉青玄的指尖升起。化為氣泡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景象,如同月光揮灑,照見真實。

  陰暗的白塔之中,不見上下。

  他像是走進了某一家廢棄的大廳,全都是落滿塵埃的家具。餐桌上還殘留著一份羊排,早已經脫水乾枯。

  他推開門,門後又是狹長的走廊,帶著略微的弧度,盤旋上升。推開門之後,只看到一間空空蕩蕩的庫房,庫房裡原本像是陳列著兵器,可兵器已經全部被取走了,角落裡堆積著殘次品的碎片,葉青玄信手撿起,敲了一下,便碎了一地。

  他推開門,繼續向前。

  一路上,有的房間像是歌舞昇平的宴會廳,有的房間一塵不染,角落裡的巨大玻璃器皿中似是承裝過什麼東西,如今只剩下黏稠的綠色溶液。還有的房間裡是巨大的臥室,擺滿了木馬、手銬、皮鞭……

  葉青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推開門繼續往前。

  接下來是一個水族展覽館的地下空間,天花板是玻璃,隔絕了碧藍的海水,可海水早已經一片渾濁,落滿了魚類的屍骨。

  在這個見鬼的地方,就不要想有什麼邏輯了,所有房間裡的東西都毫無規律,每次打開門,門後面的空間總是會出人預料。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他在環繞著這無窮盡的走廊上升。

  但迄今為止,他沒有見過任何活的。

  任何可以活動的東西都沒有見到。

  這令他有些不安。

  他走的這一條路,在驗證過了鳴鐘權限之後,便在沒有碰上什麼結界和禁制,畢竟這是石心學派當初在建立的時候所留下的維護通道,可以暢通平穩地直達核心。

  但一路上的見聞,未免有些太見鬼。

  每一次在開門的時候,他都完全搞不清楚門後究竟藏了什麼。

  有一次,他試圖折返,當他回到了上一個還是地牢的房間後,卻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某個樂師們的雪茄室,菸草早已經化作了灰塵。

  廁所、浴室、廚房、垃圾間……

  葉青玄站在門前,面無表情地關上門,每隔一分鐘打開一次,可每一次的結果都截然不同。

  「這個見鬼的地方,果然是活動的啊……難道你們喜歡玩魔方?」

  他輕聲呢喃,說完之後,就乾脆坐在門前面,不走了。

  葉青玄正兒八經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果脯和餅乾,再配上旁邊的水壺,儼然是一副來野餐的樣子。吃得不緊不慢,不見任何倉促,彷彿手裡捧著的是什麼珍饈美味。

  每隔一分鐘,他就拉開門,看一看門背後的景象,丟點東西進去做記號。直到半個小時後,他覺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起身,再一次開啟了路程。

  這一次他的速度無比快捷,不進行任何檢查,直接略過房間,推開下一扇門。比原本的進度快了起碼一倍不止。

  只是,在經過一些房間時,他卻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有大隊人馬經過的痕跡,還有殘骸和灰燼。

  有時候他會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將耳朵貼在牆面上,就能夠聽到隔壁房間裡傳來的隱約轟鳴和破壞的聲響。

  緊接著,葉青玄在下一個房間裡發現了殘缺的屍體。

  整個房間中的以太還殘留著爭鬥的氣息。

  葉青玄能夠分辨出,一道是他親身體會過的龍威,那應該是皇家樂師團。他們的徽章是赤龍與劍,因為在他們宣誓加入的時候,皇家會賜下沐浴了皇族之血的樂器。帶著龍威的樂器破壞力要遠超同類的型號,也變成了他們的標誌。

  至於另一道,他就太熟悉了,這是天災和妖魔的味道……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4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八十一章達戈尼特

  看來皇家樂師團已經和那群黑樂師撞上了,雙方大打出手。只不過,在這種見鬼的地形裡,恐怕雙方都難言取勝,門一關上,便是另一個世界了,想要追殺都追不上去。

  對比起那邊的凶險萬分來,葉青玄的一路簡直堪稱輕鬆平和,運氣好到令人髮指。好似郊遊一般,一路有驚無險的就已經越過了他們,走完了二分之一的路。

  然後,他的運氣好像用完了。

  當葉青玄再一次推開門的時候,塵埃從頂穹上簌簌落下,隨著鐵門的推動,散落在地上的腐朽銅杯碰撞,翻滾,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在少年的踩踏中分崩離析。

  然後,葉青玄瞬間陷入了窒息。

  就在龐大又空曠的大殿中,葉青玄看到了下一扇門——那龐大而猙獰的青銅之門。

  青銅之門上雕刻著隱約的浮雕,像是無數人爭鬥的戰場畫面,可那畫面早已經在歲月的侵蝕下模糊。

  令他窒息的,是那被釘在了鐵門上的巨人。

  就在鐵門的中央,那戰場的狂亂浮雕中,渾身覆蓋著猙獰甲冑的魁梧男子被一柄巨劍當胸穿過,釘在了大門之上。

  那猙獰的甲冑歷盡歲月之後依舊折射著清冷的鐵光,可鐵光上卻覆蓋著鮮血乾涸的污漬。從其中噴湧而出的血液早已經竭盡了,卻留下如此污濁的痕跡。

  不同於尋常騎士穿戴著鎧甲,作為自己的防禦。那一名高達三米的騎士卻像是被囚禁在自己的鎧甲中一般。

  那鎧甲的每一個關節和部分都鉚定了巨大的鐵釘。可供人穿戴的接口上卻全都被燒化了的鐵漿封死。

  像是要以此為囚籠,將他囚禁在其中。

  在看到他的瞬間,葉青玄頭也不回地轉身推門離開,可動作卻僵硬在原地,因為背後的門已經打不開了。

  而更加讓人心悸的是……那細碎的聲音彷彿將那一名騎士從沉眠中驚醒。在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中,它緩緩地抬起頭,面罩之下。亮起了熔岩一般地光。

  看向了少年。

  迎著那一道毫無情感可言的目光,葉青玄遍體生寒,輕聲念出了那個禁忌的名字:「達戈尼特……」

  達戈尼特,圓桌騎士中最不為人所知曉的存在,既無戰功赫赫,也無威名傳世,甚至從沒有過一官半職。

  不像是蘭斯洛特那樣光芒萬丈,也不像是高文一般品德高尚。他甚至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可以說,是所有同僚們嘲弄的對象。

  以至於史學家都覺得:達戈尼特只是憑著自己妻子的裙帶關係達到了圓桌騎士的地位。

  直到他死去之前。都無任何值得留在史書中的成績。

  數百年前,亞瑟王召集了全世界的煉金術師,為自己打造了神器,石中之劍,也為自己的追隨者『圓桌騎士』們打造了絕世的鎧甲,但唯有達戈尼特沒有被賜予任何的東西。

  他因此而失態。在殿堂上質問皇帝。令皇帝勃然大怒。亞瑟命令自己的煉金術師為這位『小丑』穿上他『應得』的鎧甲,可盔甲所有的縫隙都被灼熱的銅汁封死,永世不可脫下。

  最後,亞瑟王親手舀起沸騰的鐵漿,從他的面甲上倒下去,將他燒死在自己夢寐以求的榮耀中。

  可以說,達戈尼特的一生都好像小丑一樣,至死滑稽。可葉青玄卻依舊不敢有任何輕視:最水的圓桌騎士,也是圓桌騎士!

  下一瞬間,他汗毛倒豎。

  「亞瑟——!!!」

  面甲之下,『達戈尼特』終於從沉睡中醒來,發出了狂怒地嘶吼。那聲浪像是鐵板一樣撲面而來,迴蕩在封閉的殿堂中,令葉青玄頭暈目眩。

  達戈尼特拔出了胸前的巨劍,龐大的身體落在了地上,而面罩下赤紅的獨眼,卻看向了葉青玄。

  「……冤有頭,債有主,哥們你覺得我哪裡像亞瑟了?」

  葉青玄欲哭無淚:「我哪裡像你說啊,我可以改啊!」

  回答他的是雷鳴一般的腳步聲,鐵靴於地板碰撞,火星迸發,瞬息間便留下了十幾個坑,筆直地向著葉青玄衝擊而來。

  葉青玄就地翻滾,感覺到巨劍擦肩而過,就斬落在地上。

  『就地翻滾』真是保命良招,沒有它恐怕自己早已經翹毛了吧?在躲閃中,葉青玄還有心思胡思亂想。

  『鐵骨』升級成『任督』之後,速度之快簡直令葉青玄掌握不住,只是瞬間就跨過了數米的距離,靈活地閃到了巨劍的範圍之外。

  「亞瑟——!!!」

  圓桌騎士的盔甲之下,達戈尼特再次怒吼,衝向了葉青玄……那姿態說不出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像是一條狗,但所顯露出的瘋狂卻令人不寒而慄。

  在他的手中,亂斬的刀劍在地板上留下了雜亂的裂痕,飛迸的石屑射在葉青玄的身上彈開,卻像暴雨。

  葉青玄手忙腳亂地躲閃,抬起手,咬破指尖。九霄環珮發出清亮地旋律,以太變化,少年手指上的傷口中,絲絲血色湧現,如霧氣一般裊裊漂浮在空中。

  ——波萊羅。

  隱約的血色中,有月光醞釀,化作了千絲萬縷,延伸向了四面八方,纏繞在達戈尼特的周身。

  因此,他才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

  葉青玄解譯著自己讀取到的以太波動,神情變化:達戈尼特的身體裡的以太反應,在短短的瞬間,竟然來自於十九個不同的源?

  只是瞬間的猶豫,出現的以太波動便飆升到了三十餘個之多!

  一瞬間,達戈尼特的速度再次加快。如瘋狗一般撲了上來。葉青玄腳步向右急撤。可達戈尼特的腰部卻逆反常理地驟然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手中的重劍隨著旋轉劈斬而來。

  葉青玄的面色大變,緊接著,便聽到一聲轟鳴。

  手指上那幾枚搶來的防護戒指接連熄滅,在那暴戾的劈斬之下,數層不同的護盾分崩離析,葉青玄的身體也在反震的力量之下飛上空中。重重地砸進牆裡。

  摳都摳不下來!

  他險些在這劇烈的衝擊下背過氣兒去,可神情卻越發地困惑:

  這個傢伙的速度和力量還在飆升,而且……為什麼,只有速度和力量?

  沒有傳說中斷山分海的劍氣,也沒有那宛如烈日耀眼、灼燒一切敵人的輝光……甚至連圓桌騎士標誌性的幻獸徽章都沒有出現。

  當年亞瑟王將自己的宿命之章《必勝黃金之章》中所召喚而來的十二隻幻獸分賜給了諸位騎士,那幻獸之力與甲冑化為了一體,令人類借用那幾近聖靈的力量發揮出不可思議的效果。

  或許是因為達戈尼特不討亞瑟王喜歡,沒有被賜予,但其他的呢?

  難道達戈尼特從來不上陣是因為只會這麼一套『瘋狗劍法』?

  開玩笑呢你!

  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葉青玄眯起眼睛,看向狂怒衝擊而來的達戈尼特:他之所以不用,是因為,他用不出來……

  雖然同為圓桌騎士的殘骸,但這傢伙個和曾經的斷頭騎士帕西維爾相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的東西。

  仔細分辨的話……

  「簡直是有著『質』的差別啊。」

  葉青玄輕聲呢喃。猛然一震。從凹陷中爬出,猛然一推,身體翻空而起。在空中和衝來的瘋狗騎士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達戈尼特故伎重演,四肢反關節一般撈向了葉青玄。可葉青玄卻不慌不忙地抬起手,遙遙對準了達戈尼特。

  電光從因陀羅之眼中迸射而出,在他的周身跳躍,最後從掌心噴湧而出。

  ——任督!

  轟!

  瞬息間,空中的兩人被無形的龐大力量驟然彈開。達戈尼特被砸在地上,而葉青玄飛上了天花板。翻身扣住了頂穹的縫隙,懸在半空中。

  他散去了手臂上的靜電,吹了聲口哨。

  「不好意思,第一次用這個功能,強度調高了一點……」

  那一瞬間,他強行激發了『任督』之上的斥力符文,以因陀羅之眼的力量將其強化到最高限度。

  誰讓達戈尼特身上鉚了那麼多鐵釘呢?

  結果是,原本高速碰撞地兩個人被更快地彈開,一上一下,隔著數米的距離,彼此兩看相厭。

  絲絲縷縷的月光之線纏繞在兩人之間,在葉青玄的觀測中,達戈尼特軀殼中的以太反應已經飆升之上百個了。

  他的身體再度劇烈膨脹,幾乎快要漲破了那一套華貴威嚴的盔甲。

  「上百個以太反應?」

  在鋼鐵哀鳴的聲音中,葉青玄眯起眼睛:「讓我來看看,你那一套盔甲裡……究竟藏著什麼東西吧。」

  瞬息間,他的身體從空中落下,眼瞳之中,戰意凜然。

  達戈尼特咆哮,巨劍自下而上的撩起。那原本刺入地上的劍刃在見鬼的力量之下硬是撕碎了地板,摩擦至灼紅。

  灼紅在空中劃出一道暴戾的弧。

  可是,卻太早了……

  早了那麼一剎那,動作也太過突兀,分外地不協調,導致他的雙腿一個踉蹌,險些仰天翻倒。

  原本葉青玄那凜冽如有實質的戰意卻消散一空,只有一片清明的冷靜。

  剛剛那熱血沸騰的樣子,就好像是……錯覺一般。

  這是心像樂師最喜歡的技巧——暗示。

  無形無質的無色之河已經沿著月光引線逆流而上,葉青玄向著那一副甲冑中源源不斷地種入各種自相矛盾的暗示,如果是一個正常人,恐怕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不管不顧地衝過來砍死他了。

  令達戈尼特卻越發的混亂,四肢像是各自為戰一樣不聽使喚,身體扭動成奇怪的樣子,就像是快要溺死在水中一樣,抽搐地動作想要捏死近在咫尺的葉青玄,卻早就被他讀取,輕而易舉的閃過。

  「原來如此,你體內那幾百個產生以太反應的節點,恐怕並非來受到你自己的控制吧?」

  葉青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或者說:你的屍體,是被它們控制了才對!」

  達戈尼特嘶吼,手裡撈起地上的巨劍,竟然直接抓著劍刃,像是鎯頭一樣衝著敵人砸過去。

  徒勞無功。

  葉青玄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動作飄忽,不斷地擦過了達戈尼特的攻擊,像是飄忽地鬼影,擦著死亡一步步地走向了達戈尼特,毫髮無傷。

  達戈尼特伸手,要捏碎他的喉嚨。卻被葉青玄擦著手臂閃過,葉青玄踏前,竟然擠入了這個鋼鐵巨人的懷中,手掌高高舉起,向著達戈尼特胸前的被貫穿的裂痕按下!

  嘆息震盪!

  嘭!

  一聲悶響,達戈尼特的巨大身軀陡然一震,動作戛然而止。早已經破損的甲冑在經歷時光的腐蝕之後,在千百次的震盪中分崩離析。

  一道蜿蜒的裂隙從達戈尼特的胸前一直蔓延上了面甲,緊接著,驟然崩裂,展露出巨大的裂痕。

  在裂痕之後,是一具早已經乾枯的屍首。可在那乾枯的屍首上,卻纏繞著一層層散發著腐臭氣息的黃色液體,液體如同活物一般地遊走在他的皮膚之下,充盈了他的血管和肌肉,令那乾癟的屍首如同往日一般地飽滿,甚至異變出黑色的鱗片,更勝以往。

  一旦照見光亮,那液體便受到了什麼刺激,如同沸騰一般地冒泡,發出沉悶地嘶鳴。

  月光引線讀取到的以太波動越發的雜亂了,成百上千……

  「果然,寄形妖。」

  葉青玄眯起眼瞳,輕聲呢喃,「你們還真是找了一棟好房子啊。」

  -

  一直以來,操縱著達戈尼特的,便是這群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怪物。

  和自己預想的那樣,達戈尼特並沒有像是帕西瓦爾那樣被同化成阿瓦隆之影的一部分。他早就死了,就死在披上這一副鎧甲的那一日。

  可他的屍首卻被妖魔們寄生,變成了如今這一副見鬼的摸樣。

  寄形妖,罕見的寄生類的妖魔,與其說是妖魔,倒不如說是某種寄生蟲。

  它們的幼體通常會寄生在飛蟲、鳥類的屍體中,操縱著屍體自投羅網,為自己尋找一個適合的溫床。

  當它進入猛獸的腹中之後,便會開始寄生感染,將宿主的器官和血液同化,直至在宿主的腦中安家落戶,取而代之,生兒育女,最後踏上下一次寄生的循環。

  只是,一次性地竟然在一具屍體上孵化出了這麼多……葉青玄卻聞所未聞。

  這種密集的數量,恐怕成百上千真的不是什麼空話。

  那麼多的以太反應,便是那些傢伙汲取以太,強化宿主時的波動吧?

  只是,能夠承受這麼多怪物的寄生和強化……達戈尼特原來,究竟是強大到什麼程度的怪物?

  以葉青玄那可笑的身體素質,哪怕是把切碎了分開,滿打滿算,能夠被寄生孵化個七八隻已經很了不起了。

  而達戈尼特一個人便孕育出了這麼多妖魔,這樣恐怖的身體素質,哪怕是在巨人血統中,也算是萬中無一的強者。

  只憑著這一具屍體被妖魔所激發的本能,以純粹的肉體力量,就能夠在一個照面的瞬間險些將葉青玄秒殺當場……

  以後誰要說他是用來湊數的圓桌騎士,徒有虛名之類的鬼話,葉青玄就跟誰急!

  這要是湊數的,那圓桌騎士不都得是天使下凡了嗎?

  不過,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的話,你究竟有多麼不討人喜歡,才連一個上陣的機會都沒撈到過啊?

  少年的心裡默默地腹誹。

  緊接著,古怪的嘶鳴聲傳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4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八十二章光與影

  古怪的嘶鳴聲傳來。

  只是瞬間的停滯,僵硬住的達戈尼特已經重新動作。

  在『龜殼』被打碎之後,寄形妖們感覺到了來自本能的恐懼,沸騰一般地運行在它的屍體中。

  它們刺激著那一顆早已經乾癟的大腦,試圖調動起殘留在這具屍體中的最後情緒。

  「亞瑟……」

  達戈尼特的身體一震,面目緩緩抬起。

  在那覆蓋了惡臭液體的殘缺面目上,還殘留著鐵漿灼燒的焦痕。

  「還給我……」那些殘留的怒火如是說。

  那些埋藏在屍體中的恨意被喚醒了,發狂地咆哮,重複著同一個名字,刻骨憎恨,要為自己討會那贏得的榮耀和地位。

  「亞瑟!」

  他嘶吼,腳下的磚石猛然崩裂,抽搐地身體再度鼓脹,原本已經太過誇張的力量再度飆升。

  渾身的盔甲都發出高亢的尖鳴,應和著他的悲憤咆哮。

  落在地上的巨劍被他一腳殘碎,鋼鐵在他的蹂躪之下化作了細碎的鐵砂,深深地嵌入了石縫深處。

  最後,那一隻赤紅如熔岩的獨目看向了葉青玄,緊接著,狂怒地巨人狂奔而來。

  「——亞瑟!!!」

  人未至,那誇張的力量便在大殿中掀起了颶風,掛得人睜不開眼睛。可在狂風中,少年的身影卻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漆黑禮服的下襬在狂風中飄飛,如展翅的鷹。

  緊促迴旋的旋律如利刃一般從他的手中迸發。瞬息之間。便迴蕩在狂風的殿堂中,少年凝視著他盔甲上的裂隙,看著藏身其中的妖魔。

  那沸騰的黏液中,一隻隻眼瞳浮現,它們也在看著他,卻在那一張面孔上找不到任何驚慌失措的感覺。

  只有一片冷漠。

  如果說在那之前,葉青玄心中還對曾經的圓桌騎士有所畏懼的話。那麼這群妖魔一旦被戳穿原形之後,便沒什麼好怕的了。

  迎著那那如巨石碾壓的衝擊,少年高高地抬起手杖,猛然向地上頓落——崩!瞬息間,那鋼鐵震顫的清脆聲音化作了號角轟鳴的宏偉聲音。

  那號角帶著烈日一般狂烈的氣息,彷彿要驅散無盡的黑夜和荒涼。

  ——昭告黎明到來!

  瞬息間,黑暗被火光照亮.

  一枚枚長達半米,銘刻著諸多音符和樂章的鋒銳銀釘從他的背囊中飛出,感應到哪如此清晰的妖魔氣息之後。吞吐火光,宛如攻城弩炮一般攢射而出。

  轟!轟!轟!轟!

  鋼鐵被撕裂的轟鳴聲傳來。

  十六枚銀釘瞬息之間貫入了鐵甲的裂隙中。巨大的衝擊令達戈尼特倒飛而出,砸在牆壁上。

  銀釘貫穿了那些黏稠的妖魔,乾癟的屍首,又刺穿了甲冑,最後深深地釘進了牆壁之中。

  緊接著。無盡的煉獄之火從那些銀釘之中噴湧而出。自內而外,席捲了達戈尼特的軀殼,將其化作焦炭,也點燃了那數之不盡的寄形妖。

  這是薩滿所贈給葉青玄的詠唱耗材,煉金術師們在短短數日之內,提煉了數十噸純銀之後為《荒山之夜》量身打造的煉金裝備。

  荒山之夜的火力,豈止被增幅了一倍!

  烈火中,達戈尼特奮力掙扎,卻無從掙脫,被那從內而外的的火焰所吞沒。

  盔甲的裂隙中噴出了無數黏稠的液體。爭先恐後地逃出,如噴泉一般潑灑著。可它們的身體早已經被點燃,在地上瘋狂地痙攣,直至最後,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透過濃厚地火光,達戈尼特的身體彷彿又一次地回到了臨死之前,發出淒厲的慘叫。瘋狂地捶打著桎梏自己的牆壁,裂隙蔓延。

  直至最後,再也不動了。

  所有以太波動都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具燒紅了的盔甲留在原地。

  直到現在,葉青玄才鬆了口氣,後背上一層層冷汗滲透而出,露出慶幸地笑容:「雖然不是正式樂師,但我還是挺強的嘛。」

  他這麼說的時候,便聽到了風中似是傳來了不知是誰的冷笑,令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自我安慰:「正常人不能去跟那群怪物比,比下有餘就挺好了。」

  他低聲嘟噥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走上前去,從燒紅的甲冑中拔出銀釘。隨著銀釘的拔出,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牆壁轟然碎裂,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破碎的牆壁和陷入其中的鎧甲墮入了塔外的夜空之中,向下墜落,在空中分崩離析。

  「已經爬了這麼高了嗎?」

  高空的冷風灌入大殿,葉青玄站在裂縫旁邊,凝視著外面的雲層,向下俯瞰……然後神情僵硬住了。

  在層層雲層的間隙中,葉青玄分明看到了那喧囂而繁華的城市,在月色之下,城市中的燈火通明。

  街道上的馬車奔行。

  上城區中的威嚴肅穆,中城區中的歌舞昇平,還有下城區的混亂嘈雜,碼頭上停泊著一輛輛剛剛來到這裡的航船,即將出發的貨船拉響汽笛,發出高亢的聲音,迴蕩在夜空中。

  如此鮮活而繁華的城市,宛如夜晚中也綻放光明的珍珠,令每個人都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了震撼。

  「這是阿瓦隆?」

  葉青玄呆滯地回頭,感受著大殿中那濃厚到化不開的災厄氣息,再看向裂縫之外的繁華城市時,神情便滿是濃到化不開的驚駭。

  自己分明在阿瓦隆之影的核心之中,可為什麼通過這裡卻能俯瞰到阿瓦隆的風景?

  倘若裂縫之外自己看到的景象不是幻覺得話……那麼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在影中?

  還是在……

  -

  -

  同樣的夜色之下,鐘錶店中。滴答清脆的響聲裡。吃完夜宵的赫爾墨斯躺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將腰帶鬆了一格,頗具規模的肚腩鼓起。

  在他的面前,擺放一扇頗為古雅的落地大鏡。

  他懶洋洋地托著自己的雙下巴,眯眼端詳著鏡中的景象——在鏡中,依稀有荒涼城池、妖魔之影閃過,到最後。定格在俯瞰的角度。

  黑暗的城池中,妖魔湧動,白塔衝天而起,散發著詭異氣息。

  「阿瓦隆之影?」

  路過的白汐擋在他前面,好奇地敲了敲那一扇鏡子,「從這裡能看到另一個世界?」

  「抱歉,不能。」

  赫爾墨斯聳肩,「不過,阿瓦隆之影也從來不在另一個世界裡。充其量……也只是『這邊』和『那邊』的區別而已。」

  「什麼意思?」

  「果我要說。此時此刻的我們,就處於阿瓦隆之影中,你會相信嗎?好吧,你不會。但事實就是如此。」

  赫爾墨斯露出標誌性的惡意笑容,「所有人都知道,隨著當年亞瑟王的失敗。石中劍分崩離析。失去控制的『權杖●天國降臨』拉扯著阿瓦隆的碎片墮入了以太之海的深處,埋葬了當年的一切,形成了現在『阿瓦隆之影』。

  可影子永遠會跟在光的背後,阿瓦隆的影子距離阿瓦隆又有多遠?」

  赫爾墨斯抬起手,燈光透過他的手臂,便在牆上留下了手掌的影子,那影子隨著手掌的姿勢變化,卻令白汐覺得不寒而慄。

  「——答案是,近在咫尺。」

  赫爾墨斯端詳著自己的影子,將手掌貼合在陰影之上。彷彿於影子融為一體了。

  「很可笑,對不對?

  整個阿瓦隆,數十萬人生存、死亡、呼吸、進食、睡眠、交配……卻從來沒有人察覺到,自己距離深淵,只有一步之遙。」

  赫爾墨斯看著她,神情愉悅:「你們和妖魔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彼此擦肩而過,寄居於同一棟房子中,朝夕相處。

  彼此卻毫不自知。

  比如,此刻你的頭頂,便有一隻蛛母……」

  白汐神情頓時陰沉起來,手裡捧著的字典砸向了赫爾墨斯:「你這個重度潔癖會容忍自己家裡進了妖魔?你糊弄三歲小孩兒嗎?」

  「哈哈,不愧是我的學生!」

  赫爾墨斯伸手,肥厚的手指接住了字典,大笑起來。

  「既然說了,那就好好說清楚。」

  白汐冷淡地說:「不要光賣關子。」

  「我正要說呢,別著急嘛。」

  赫爾墨斯搖頭感嘆,手指在空中虛畫,口中說道:

  「古代的三王將自身所在的地方稱之為物質界,將大源所在的國度稱之為『以太界』,中間隔著九層以太之海。

  可物質界和以太界之間本身就並不存在遙遠的距離……倒不如說,早就相互重疊。九層以太之海將兩者彼此銜接。

  聖徒以自己的權杖編制樂理,以那無形的領域作為高塔,貫穿兩界,實現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蹟。以期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大源……

  亞瑟王,當然也不也例外。

  實際上,整個阿瓦隆之城都是他那一柄名為『天國降臨』的權杖所製造的『塔基』,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力量增幅至最高。

  藉此,亞瑟王幾乎登臨了半神之位。

  而當他死去時,降臨在地上的天國也隨之崩潰,同他一起墮入了以太之海的深處,與黑暗一同長眠。

  在最初的那幾年,每當霧氣籠罩整個阿瓦隆的時候,那些潛藏在陰影中的妖魔便有機會重新跨越那一扇門,出現在這邊。

  到後來,隨著阿瓦隆之影在以太之海中沉得越來越深,它們就距離『這邊』越來越遠,到最後,只剩下『血路』的連接。幾百年來,只有皇家會為了隱藏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悄悄用自己的血脈打開通路。

  可惜,最近在某些有心人的拉扯下……這一座沉入黑暗中的妖魔之國,又漸漸地再次甦醒。」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抽搐起來:「說到底,這還要多虧那根攪屎棍。

  葉家都快在東方死絕了,到了西方,還不肯消停。幾千年了,就沒有一代家主正常的!包括你那個便宜大表哥……」

  白汐沉默,凝視著鏡中的世界,漸漸褪去稚嫩的臉頰上面沉如水,看不出什麼。可赫爾墨斯卻挑起眉毛:「在擔心他?

  算了吧,你還不如擔心你那遠在雲樓的爹爹終於下定決心,把你抓回去為他的雲樓大業續命呢。

  ——他的命,可比你硬。」

  赫爾墨斯沒好氣兒地冷哼,「葉蘭舟當年簡直費盡心機,在他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好東西。只可惜他機關算盡,沒料到自己兒子竟然是個死心眼。

  看起來比誰都冷漠現實,但肚子裡比誰都天真。」

  說著,他露出幸災樂禍地申請,嘖嘖感嘆,「真期待啊,當葉青玄發現那個因為自己的天真,而一直被『刻意疏忽』了的真相時,表情應該多精彩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5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2
第二百八十三章上鉤了?

  實際上,葉青玄現在的表情也已經很精彩了。

  很快,他收起了心中的震驚,重新恢復了冷靜,繼續踏上了探索之路。經過了達戈尼特的阻攔,他的進度明顯被甩在了後面,經過了不少房間中都殘留著戰鬥的痕跡,其中還有一個寬闊的房間裡出現了大量的屍體。

  顯露出本相變成各種猙獰怪物的黑樂師,還有臨死之前將自己元素化,除了破損樂器之外屍骨無存的皇家樂師……

  在那個房間,葉青玄徘徊了許久,挨個驗明了他們的死因,悉心推倒了戰鬥過程,然後皺起了眉頭。

  如果他猜測的沒錯的話:在接下來的路程中,他很可能就會迎頭遇上先前兩支隊伍了。

  如果是黑樂師的話,自然沒什麼話說,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如果是皇家樂師……恐怕對方也不會將自己當做隊友。

  這群皇家樂師來得太過古怪,葉青玄至今還沒有搞明白他們的目的。皇家樂師團的首席大師的位置已經空懸了那麼多年,皇家對於自己麾下這一支樂師隊伍究竟還殘留著多少掌控力還是問題。

  葉青玄閉目沉思了片刻,在身上源源不斷地疊加了好幾層幻術派系的偽裝,直到身影徹底變成一個模糊的輪廓,融入了四周之後,才再次開始前行。

  很快,他終於在這一座見鬼的塔裡看到了活人……一個脫離了隊伍的黑樂師。

  在幾具屍體之間,那個雙腿斷裂。肚子上破了一個大洞的黑樂師正靠在牆角。恐怕他因為失去戰鬥力而被同伴留下來了。

  現在。他手裡凝聚出一把剪刀,面無表情地剪斷自己流出來的腸子,掏出了被打碎的胃和肝臟,從現場的屍體裡取材,換上了新的。

  他從長袍上抽出一根線,又將以太化作了針,將剩下的內臟細密地縫紉起來。最後澆上了一層肉凍一樣的半凝固體。那些東西一旦進入體內。就和血肉結合在一起,將移位的內臟固定了起來。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葉青玄潛伏在一旁,都看呆了。很快,那個黑樂師就快要合攏肚皮,完成最後的治療了。

  可就在那一瞬間,房間的角落裡忽然傳來了細碎的聲音,令那黑樂師猛然抬頭,眼瞳幻化成蒼白的複眼——煉金武裝●石化之眼!

  半個房間的物質都被轉化。整個替換成了石頭,變成了慘白。

  可就在那一瞬間,一個黑影從他背後的朦朧中浮現,在護甲的輔助之下迅捷如箭,只是眨眼間便已經近在咫尺。

  原本黑樂師隨手架設在周圍的警報結界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已經被全部破解了——和伊麗莎白塔的結界難度比起來,這個簡直不夠看。

  黑樂師的面色一變。周身層層疊疊的護盾浮現。可卻看到那個黑影的手掌抬起,猛然按在虛空中。

  嘭!

  力場護盾破裂,他的身體如同皮球一般地向後彈出,砸在牆上,剛剛縫合好的內臟又被從肚子上流了出來,心音大亂。

  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那個黑影就如影隨形的撲了上來,手中的棍狀物向著他的腦袋砸了下來。

  這就叫『當頭棒喝』,還不速速醒悟?!

  崩!

  黑樂師的眼前一黑,感覺到無形的河流灌頂而入。將自己整個吞沒——無形無質不見痕跡的心靈衝擊瞬間滲入了他的腦中,將他所有的想法都衝散,整個人都渾渾噩噩,進入了痴呆狀態,無力反抗。

  而在他面前,少年將手杖頂在他的眉心上,聲音輕柔:「驚喜時間!恭喜你,只要回答問題就有機會獲得獎金和由復仇惡靈所提供的神秘禮物!」

  陷入呆滯之中的黑樂師艱難掙扎,卻提不起反抗的念頭,整個人只感覺到各種情緒在腦中紛繁起伏,狂怒、悲哀、喜悅、失落……如是種種,把持不定,幾乎快要吐血而亡。

  葉青玄再度催發了一波心靈衝擊,從他們的神明那裡學來的手藝用在他們身上,簡直順手到不行。

  「下面,請聽第一題……」

  -

  而就在少年低聲逼問中,在牆角的黑影中,納貝里士無聲地浮現,凝視著他的背影,便露出了愉悅地微笑。

  終於,上鉤了!

  他化入陰影中,悄無聲息的移動著,手掌變化、增值,五根柔軟而冰冷的觸手從原本手掌的地方蛻皮而出,掌心帶著猙獰的吸盤,還有一顆顆尖銳地牙齒,猛然按向了葉青玄的後腦勺。

  細長的觸手在空中甩出幾聲炸響,如同長鞭一樣地捲向了四周,令他無處躲藏——而幾乎在同樣的瞬間,原本全神貫注地少年忽然回過頭,早有預料一般地看向他,露出微笑。

  ——早在這裡等了你很久了!

  納貝里士一愣,旋即感覺到渾身一陣冰冷。

  瞬息間,葉青玄猛然轉身,將手中提著俘虜投向了納貝里士的手掌。那五根觸手的色澤一陣變幻,竟然帶了一絲金鐵的色彩,只是交錯合攏,便將那一名全然沒有反應地黑樂師切成了碎片。

  死不瞑目。

  這不能怪納貝里士殘忍,復仇惡靈丟過來的東西,誰敢亂接?他自己又不是沒有將敵人做成炸彈再丟出去的習慣,萬一那個傢伙地腦子被種下什麼暗示,關鍵時候發作,就夠他喝一壺!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暴露的?他對自己的幻術樂章的造詣有著絕強的信心,不論如何都不會露出破綻。

  很快,他就發現,已經沒有時間留給自己細想了。

  在被切碎的屍體之後,葉青玄抓著那個一閃即逝的空隙,向自己電射而來,速度比往日提高了至少……五倍!

  這個傢伙嗑了什麼藥?!還是經過了身體改造?

  納貝里士口中長嘯,音律變化像是有數十張口重複著同樣的語調,速度快到人聽不清,像是尖叫一般,竟然在瞬息間完成了樂章詠唱。

  虛空之中的鐵元素憑空匯聚,上面亮起了一層層的音符,薄紙一遍地鐵皮儼然化作了銅牆鐵壁。

  可銅牆鐵壁並無卵用,葉青玄的速度不變,甚至加快了幾分,撞牆一般地頂了上去,在接觸的瞬間便抬起手掌按落。

  ——嘆息震盪!

  嘭!

  短短半個小時內接連三次催動,他手臂上已經感覺臂甲燒紅了,灼熱如火,達到了極限。可效果是那阻攔自己的鐵壁分崩離析,隨著他一起向著納貝里士迸射而出。

  迸射的鐵片刺入納貝里士的身上,和骨骼摩擦出了火花,留下了慘烈的傷痕。可緊接著,他的身影一陣虛幻,隱入虛空中,消失不見。

  他重新潛伏了進了黑暗之中。

  只是,連喘口氣的空隙都沒有留給他,葉青玄的方向瞬間一個詭異地調轉,緊跟著他躲閃的方向,追擊而來。

  又暴露了?!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莫名地危機感令他的身影再次閃爍,消散無蹤,可還沒等他站穩,葉青玄竟然再一次地追了上來。

  又被發現了?!

  這一次他已經確保了自己同葉青玄切斷了所有聯繫,甚至連那詭異的月光引線都徹底斬斷了。

  他怎麼發現自己的?

  納貝里士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雙掌中噴出了如火焰一般地血霧,按在自己懷中的風笛之上,風笛發出淒厲的尖嘯,釋放出儲存在其中的樂章。

  瞬息間,血霧如瀑布一般向前噴湧而出,吞沒了葉青玄。血霧瀑布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其中蘊藏的暴亂力量撕扯成了塵埃。

  牆壁都被瞬間擊穿,露出了後面扭曲成一團的古怪房間,地板上留下了深深地溝壑。一擊之下,就連空氣都被瞬間抽空,整個錐形的區域中徹底陷入真空,萬物不存。

  包括葉青玄。

  少年的身影一陣虛幻,無聲破碎。

  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消散無蹤。

  假的……

  壞了!

  納貝里士瞬間色變,終於傾聽到了風中那隱約的頌唱——《冬之旅●虛幻的太陽》!自己在他反擊的瞬間陷入錯愕,給了他種下暗示的機會。

  「錯了,是這裡!」

  在他身後,葉青玄輕聲呢喃,將手杖頂在他的腰間。在杖首,琥珀色寶石綻放出熾熱光芒。

  因陀羅之眼!

  瞬息間,狂亂的電流吞沒了他,將他淹沒在那一片耀眼的光明中,毀滅降臨。

  緊接著,雷光馳騁,在空中勾勒出細密複雜的樂章,釋放出清冷威嚴的旋律。

  一輪明月憑空湧現,高懸在了納貝里士的頭頂,月光如火,將渾身焦黑的納貝里士吞沒。

  雷霆和月光的雙重毀滅,瞬息間納貝里士的半截身體化作了焦炭。可就在月光之中,他的血肉一陣變化,瞬間乾癟,血光噴湧,遮蔽月光。

  緊接著,他像是蛻皮的蛇一般,從拋棄了大部分血肉和皮膚,甩脫了月光的鎖定,瞬間跳出了數十米遠,躲開了月光的照耀範圍。

  葉青玄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種辦法掙扎脫困,一時間脫力的他竟然已經追之不及。

  不過,現在的納貝里士眼中已經全然沒有了鎮定和戲虐,滿是驚慌和後怕。

  心慌意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5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0:13
第二百八十四六相

  前所未有地,時隔了遭遇神懲的數十年之後……

  納貝里士感覺到了屈辱與恐懼。

  雷霆只是尋常的毀滅,不過是隨滅隨生罷了,他並不在意,可那月光……月光……他猛然咬牙,斬斷自己的手臂,在那一截手臂中,竟然也有火焰一般地月光湧現,淨化成了灰燼。

  這麼邪門的東西,他依稀曾經從哪裡聽說過,黑樂師的天敵,一切妖魔的剋星,遇見必死的詛咒。

  只有親身體會過之後才會明白其中的恐怖和可怕,那種慈悲的淨化簡直就連抵抗都不知道怎麼抵抗。唯一的辦法就是狠心斷尾,趁著沒有感染的時候擺脫掉它……到現在,他還能夠感覺到那種無從抵抗的恐懼。

  這種見鬼的力量,怎麼會在出現在福爾摩斯的身上!

  他手下不停,不斷地啟動嵌入血肉中的煉金裝備,釋放出數道樂章,將自己周身的防禦打造成碉堡。

  看著遠處頭頂月光的少年,他的神情變化,震驚、恐懼、猙獰、敬畏、驚嘆……直到最後,變成欽佩。

  不愧是足以和自己相比的天才!

  「太可惜了……」

  納貝里士周身的血肉迅速恢復,斷肢重生,他看著葉青玄,咬著牙,聲音嘶啞:「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少年皺眉。

  「我為您感覺到可惜。」

  納貝里士露出慶幸地的神情,真心誠意:「如果剛才那一瞬間。您沒有鬆懈。而是調用儲存在樂器中的所有樂章,那麼現在的我,恐怕已經失去戰鬥力了吧?

  不,如果是您的底牌,毫無疑問,此刻的我已經屍骨無……」

  說到這裡,納貝里士臉上的微笑忽然一滯。僵硬住了,『屍骨無存』的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裡,沒有說出來。

  「等等,你……好像……」

  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他看向葉青玄的眼神滿是呆滯,口中錯亂的呢喃:

  「你為什麼一直都是現場演奏和詠唱?你從來都沒有使用過儲存在樂器中的樂章,你的底牌……不對,我剛剛感知到的程度……這不對!這太難以讓人相信了!這簡直……怎麼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錯亂地低吼著,手掌下意識地抓著自己剛剛生出的頭髮。抓地血肉模糊,手指和頭骨摩擦,發出淒厲地聲音。

  「這怎麼可能?」

  直到最後,他如遭雷殛一般,渾身抽搐著,僵硬地抬頭。看著葉青玄。眼睛瞪得大到嚇人,滿是血絲,幾乎快要放出光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福爾摩斯先生,您簡直令我刮目相看,不,您簡直是百、不,千……萬年難遇的天才!!!」

  他嘶吼著,就像是瘋了一樣。指著葉青玄,癲狂地大笑:

  「——原來和我一直戰鬥的敵人,連正式樂師都還不是嗎?!」

  納貝里士就像是瘋了一樣,笑地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多可笑啊!名震整個阿瓦隆,淨化了無數妖魔和黑樂師的復仇惡靈,竟然連正式樂師都不是!」

  「聖神啊,我常常將您與我相比,可現在我才明白,當初的我就連給您提鞋都不配!哪怕是現在的我,也無法與您的天資相比。」

  他狂熱地凝視著葉青玄,低下頭,不顧敵我之別,不顧彼此之間巨大的等級落差,獻上最崇高的禮儀:

  「請允許我為您獻上最高的敬意,福爾摩斯先生,您的才華令我此生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和自己的無能!

  此時此刻的我,簡直為您所展露出的天賦,感動得……淚流滿面!」

  納貝里士深深地低著頭,帶著血色的淚水劃過臉頰,落在地上:「向您這樣的人,無法成為我的同伴,真是太可惜了,也太殘酷了。

  為什麼上天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又讓我碰到了你?又為什麼將我們丟在水火不容的立場上?」

  他哽嚥著,流著淚,可周身的以太波動卻宛如颶風一般掀起,狂亂的力量從破裂的軀殼中湧現。

  那種力量在燃燒,釋放出了暴戾的光焰,幾乎令葉青玄窒息。明明他說著如此軟弱的話語,可是那軀殼中所釋放出的力量卻強大到令人顫慄。

  就連四周的牆壁都浮現出一層層龜裂,身旁的東西已經開始分崩離析。他的身體迅速地鼓脹著,血肉鼓脹。

  他抬起頭,已經異化至非人之貌的面孔上滿是尊敬和鄭重:

  「——現在,就讓我用最強的力量來終結您吧!讓我為您獻上毫無遺憾的一戰!哪怕墮入冥府也符合您身份的戰鬥……」

  不,你稍微放點水我也不會怪你的!最好恢復原本的樣子,我們重新打過……

  葉青玄的心裡瘋狂地叫喊,可納貝里士已經開始了最終的變化。

  就在他的額頭,不知何時已經生長出一枚豎瞳,豎瞳之中滿是不見底的瘋狂和邪意。

  此乃百目者的神力顯化。

  可在他的後腦上,卻浮現了一張一摸一樣的面孔,於他一同吟誦著褻瀆的詩篇——這是天災.宿儺所賜予的天賦。

  在他的身上,一片片漆黑的鱗片憑空生出,每一枚鱗片上都閃爍著黑夜一般的光澤。

  而就在那些那凸的血管上,隱隱可以看到其中奔流的已經不是血液,而是彷彿水銀一般的液體……

  他每多一個變化,葉青玄就牙疼一分,直至最後,已經徹底麻木:這個王八蛋神經病基佬究竟和多少邪神簽訂了契約?!

  直至最後,納貝里士已經徹底顯露出自己真正的摸樣,一個再無人類摸樣,身具六相的怪物!

  六個共鳴級的以太波動在他的周身狂暴地宣洩著,令葉青玄幾乎徹底窒息。

  「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這種感覺。」

  納貝里士嘶啞地低吼著,握緊手掌,手指摩擦出了火花:「現在,我們開始吧……」

  「等等!」

  在他面前,葉青玄忽然抬起手:「反正要打,你能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嗎?至少就算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唄。」

  納貝里士大笑了起來,「您覺得我是那種故事中囉嗦話多、嘴裡嘰裡咕嚕說半天就是不幹掉主角,最後給他機會翻盤的反派嗎?」

  「……」葉青玄的表情抽搐。

  「——我是。」

  納貝里士如是說道,令少年陷入呆滯中,「對我們這種追求真理的人來說,比死更可怕的是帶著困惑而死去吧?

  出於對您的欽佩,您可以隨意問我一個問題。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倘若您還有什麼其他的手段,也可盡情使出。如果您的才智和天賦能夠在這種絕對的劣勢之下翻盤,那麼我輸得絕無怨言。

  能夠成為如此人物的墊腳石,我心甘情願。」

  換而言之,一個問題之後,他就會毫不留情地開啟戰鬥,絕不放水,懷著必殺的信念全力以赴。

  那麼……

  請在十萬字以內詳細敘述安格魯外交史上的歷代聖徒簡歷?這種拖延時間的見鬼問題當然不能問,否則納貝里士二話不說直接搞自己怎麼辦?

  所以,至少要把握住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機會。

  葉青玄心思電轉,面沉如水,開口問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

  「在伊麗莎白塔內,你們發出這麼大動靜,你不怕引來莫德雷德嗎?還是說,你有有必勝的把握?」

  「莫德雷德?」

  納貝里士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葉青玄的問題竟然是這個,那一張非人的面孔上也忍不住露出詭秘地笑容:

  「為什麼要在意那種……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的東西?」

  一開始就……不曾有過?

  葉青玄愣住了,呆滯當場:「不存在?」

  「沒錯,亞瑟王的後裔,傳說中刺死了他的叛逆之子……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所謂的豐功偉績,也只不過是詩人和小說家的傳說!」

  納貝里士坦然說出了這個和歷史決然不同的消息,神情鄭重而冷酷:「因為莫德雷德,在胚胎時期,便已經夭折了!」

  「不可能!」葉青玄下意識地反駁。

  「為什麼不可能?」

  納貝里士的眼神冰冷:「他的母親在懷著他的時候,便被自己的丈夫殺死了。

  有人說亞瑟懷疑皇后的不貞,可莫德雷德毫無疑問就是亞瑟王的親生兒子,這一點千真萬確。

  可惜,他不屬於『人』那一部分,而是詛咒之血的傳承者,他的血統甚至更勝父親本身!

  他天生便是個妖魔,其存在本身,便證明亞瑟王身上的污點,他墮落的罪證——亞瑟也絕不會容許他活著來到這個世界上。

  於是,他被殺死在自己母親的腹中,挖出殘骸,在烈火中焚燒七日,哭號七日,最後被封印在這一座伊麗莎白塔之下,永世不見天日。」

  納貝里士凝視著少年錯愕的神情,展開手臂,環顧著四面八方:

  「這是多少年的怨恨啊……

  那個孩子到現在還浸泡在石蒜花的溶液裡,千年不腐,夜夜歌唱。福爾摩斯先生,你聽到他的歌聲了嗎?」

  那縈繞在耳邊的歌聲再次響起了,令葉青玄遍體生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9 14:5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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