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4882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3 18:08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竹子



    陸坊之中,三畏堂旁,有一片幽靜的竹園。一條滿是苔痕的石板小路,通向幽靜的竹林深處。沿著小路穿過竹林,便見一道低矮的竹籬,圈起一個小小的院落。院子裏是五間散落的竹屋,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然而,這裏卻是族人們心中的聖地,因為這裏住著陸閥唯一的大宗師,副宗主陸仙。

    陸仙是本閥百年一遇的武學奇才,三十三歲便晉級大宗師。一時風頭無兩,被視為陸閥振興的希望!陸仙本人也意氣風發,不斷向天階大宗師發起挑戰,居然數戰未嚐一敗,在天階大宗師的榜單上,急速升到了第四位。一時天下無不傳頌‘浩然劍’陸仙的威名!

    為了奪取天下第一的稱號,陸仙在十二年前登上太室山,挑戰一代天師張玄一!兩人在歸隱峰上秘密切磋一場,雖然無人旁觀,當事者也對勝負緘口不言。但從太室山回來,陸仙便意氣全無,宣布不再理會族中俗務,整日隱居在這竹林之中。

    十餘年間,也曾有天階大宗師向他發出挑戰,陸仙卻從不應戰,仿佛徹底斷絕了紅塵紛擾,專心清修、隻求天道一般。

    在外人看來,陸仙無疑是敗給了張玄一,而且應該是徹徹底底的完敗。加之他十餘年來,都未曾踏出陸坊一步,當年那位名震天下的浩然劍,便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在天階排名中也不斷被後輩超越,如今僅排在天階榜的第十名。

    但這絲毫不影響,陸閥中人對他的崇敬,他昔日裏那些與絕頂高手巔峰對決的傳說,依然在族人口中傳誦不絕。毫不誇張的說,陸柏、陸鬆這一代人,便是聽著他的故事,成長起來的。

    所以,陸雲也就不難理解,此刻三人那朝聖般的心情。從踏入竹林那一刻起,就連最沒正行的陸鬆,也是滿臉嚴肅,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至於愛武成癡的陸林,更是激動地滿臉漲紅,鼻孔都比平時撐大了一倍。

    四人來到竹籬外,便見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小童,正倚著竹門在打瞌睡。聽到有腳步聲,小童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一聲道:“這麼早就來了。”

    陸鬆拿出一包糖果,塞到小童的手裏:“不能讓副宗主等我們不是。”

    小童見了糖果,比見了銀子還親,臉上馬上就有了笑容:“你們等著,我去通稟一聲。”

    不一會兒,小童去而複返,打開竹門道:“進來吧。”

    四人便整理儀表,肅容魚貫而入。

    。

    小院之中,靜謐無聲。

    陸仙一身樸素的布袍,長發隨意披散在腦後,正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一叢翠竹,仿佛天地間別無他物,隻剩下他和眼前這些竹子。

    陸雲四人進來,正要向陸仙行禮,卻見他一抬手,示意他們不要開口。

    “過來。”陸仙招呼他們一聲,深情的望著眼前的竹叢道:“挑一根稱心的。”

    四人心說,副宗主這是要以竹為劍,教我們劍法吧?便趕忙依言上前,挑選起心儀的竹枝來。陸林最是心急,選到一根又粗又直的,就要伸手去折。

    哪知卻被陸仙嗬斥道:“住手!休要壞我的竹兄!”

    陸林趕忙縮手,不知所措的看著陸仙。陸鬆三個也不敢伸手了,唯恐除了竹兄還有竹弟、竹大爺之類……

    “我家老爺的意思,不是讓你們折竹子。”小童在一旁肅容道:“是讓你們挑一根竹子,跟他一起推究。”不知是不是錯覺,陸雲感到那小童說這話時,是在強忍著笑。

    “那……”陸鬆不解問道:“應該如何推究?”

    “用眼去看,用心去感悟。”陸仙沉聲道:“試著去推究竹子裏的道理。”

    “啊?!”陸林難以置信道:“竹子裏能有什麼道理?”

    “一草一木都有它的道理,你不推究,怎麼知道竹子沒有道理?”陸仙緩緩答道。

    四人雖不明白陸仙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感覺十分符合絕世高人的風範。趕忙重重點頭,便一人找一棵竹子,學著陸仙的樣子,盯著那竹子癡癡看起來。

    那小童見狀暗暗搖頭,悄悄退了出去。

    於是院子裏,一老四少五條身影,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目不轉瞬的推究起竹子的道理來。

    這一看就是一個時辰,直到天地間伸手不見五指,陸仙依然沒有喊停的意思。四人隻能繼續看下去,陸雲三個已經到玄階的還好,可以將真氣彙於睛明,黑夜亦能視物。陸鬆還隻是黃階,沒法隨心所欲調動真氣,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看不到,隻好站在那裏幹瞪眼。

    “胎息。”陸仙雖然眼裏隻有他的竹兄,卻對四人的情形洞若觀火。

    陸鬆趕忙模仿嬰兒在母腹中的呼吸,自服內氣,呼吸皆用鼻而不用口。這是內功修煉最基本的動作。吸氣時長引而咽,並閉氣不使外逸,至極深處才微微吐氣。不論呼吸都不能發出任何微細之聲。

    “握固。”陸仙又低聲說出兩個字。

    陸鬆趕忙兩手拇指內蜷,其餘四指從外握之。

    “守一。”陸仙再次下令。

    陸鬆趕忙意念守神抱一,使自己不受任何外界幹擾。

    “繼續看吧。”陸仙說完,便繼續沉浸在精神世界中。

    陸鬆按照陸仙的要求,胎息、握固、守一,同時使勁瞪大了眼睛,果然眼前漸漸浮現出一株竹子的形狀來!

    陸鬆不禁狂喜,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就將真氣彙聚到了睛明,這是晉級玄階的標誌啊!

    他這一高興,登時無法心如止水、握固守一,眼前再次一片漆黑。

    “今天就到這兒吧。”這時,陸仙終於收回了目光,轉身便進了竹屋。

    黑暗中,四人聽他在竹屋中,清嘯一聲道:“善養吾浩然正氣,常守我之神。”

    陸雲聞聲,登時心有所感,一絲明悟倏然而生,卻沒有抓住就消失不見。

    。

    四人抹黑出了竹林,外頭有仆人打著燈籠等候。

    一直到走遠了,陸鬆才輕聲道:“副宗主果然名不虛傳,我已經摸到了玄階的門檻。”說著問陸雲三個道:“你們有什麼收獲?”

    三人麵麵相覷,一起搖頭。陸雲苦笑道:“我到現在,眼前還有根竹子,在飄啊飄……”

    “我也是,看得我頭暈腦脹,到現在眼珠子突突直跳。”陸鬆甕聲甕氣,走道兒都有些不利索。

    陸柏輕歎一聲道:“還以為四弟天資聰穎,能多看出點什麼呢。”

    “要堅持!”陸鬆給三個兄弟打起道:“一旦頓悟,說不定你們就晉升宗師了呢!”

    “嗬嗬……”三人卻都沒什麼信心。

    。

    在陸坊吃過晚飯,陸雲回到從善坊的家中。

    便見陸瑛正坐在燈下,一邊繡花一邊在等自己回來。

    看到陸雲進來,陸瑛擱下手頭的活計,歡喜的迎上前來。這些日子,陸雲每日早出晚歸,姐弟倆說話的時間都很少,陸瑛是又心疼,又有些悶悶不樂。

    “後天可以休息一天,我陪阿姐去逛街如何?”陸雲趕忙許諾道。

    陸瑛這才高興起來,便隻剩下心疼道:“你這樣來回奔波,實在太辛苦了。”

    “等父親升了執事,咱們就可以搬到洛北去了。”陸雲輕聲安慰道。

    “怕是夠嗆了……”陸瑛看看外頭,壓低聲音道:“下午時,聽爺爺在屋裏大罵,好像度支執事還是陸儉來當……”

    “是嗎?”陸雲微微擰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4 10:36
第二卷 一朝天下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尋仇



    和陸瑛說了會兒話,陸雲便去見陸信。

    “怎麼樣,收獲不小吧?”陸信的臉上,看不到半分沮喪之情,顯然他不想影響到陸雲。

    “看了半天竹子……”陸雲苦笑一下。

    “然後呢?”

    “然後就回來了。”

    “呃……”陸信愣了一會兒,失笑道:“怪不得大哥說,副宗主已經快成仙了。”說著他斂住笑容道:“不過想必自有其深意所在,你權且保持耐心,必有收獲。”

    “是。”陸雲點了點頭,能接受天階大宗師的教導,是求之不得的良機,就算搞不明白,他也會堅持下去的。

    “對了,河道的案子宣判了。”陸雲有些不可思議道:“黃蘊被夷三族,高廣寧也被抄家罷官,貶為庶民,永不敘用。”

    “哦?”陸雲驚奇道:“為何跟之前大相徑庭。”

    “據說是有災民聞訊到紫微城外請願,”陸信答道:“陛下和太師為了平息民憤,故而重判。”頓一頓又道:“當然,內中情由怕是沒那麼簡單。”

    陸雲點了點頭,輕聲道:“既然是重判,為何一個夷三族,另一個僅僅是罷官?”

    “聽說夏侯閥捐了四百萬貫錢出來,幫助災民重建家園。”陸信倒十分了然道:“怕是高廣寧的賣命錢。”

    “高廣寧何時離京?”陸雲又問道。官員因罪罷官,按律是要發回原籍的,不能在京城停留。

    “明天就出發。”陸信答道。

    “夏侯閥會派人護送嗎?”陸雲問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陸信看一眼陸雲道:“就算不派人護送,誰還敢動夏侯閥的人不成?”

    陸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天不早了,快去歇著吧,明天還要繼續修行呢。”陸信溫聲說道。

    “父親,”陸雲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陸儉要複出的事,是真的嗎?”

    陸信苦笑一下,點點頭道:“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今天大執事跟我談話了,長老會方麵的壓力太大,閥主不久就會同意。”

    陸雲卻目光一凜,冷聲道:“就算複出了,他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你可別亂來。”陸信哪還不知,陸雲又要對陸儉下手。他不禁皺眉道:“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明年開年的大比,為父的事情都是小事,千萬不要因小失大。”

    “父親放心,孩兒不會主動招惹陸儉的。”陸雲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你的意思是,陸儉會因為陸楓的事情報複?”陸信搖頭道:“他也需要夾著尾巴做人,應該不會亂來的。”

    “但願吧……”陸雲心下苦笑,若單單是讓陸楓身敗名裂,陸儉可能不會馬上報複。但這會兒,陸儉差不多也該知道陸楓已經灰飛煙滅,他就那麼一個兒子,怎麼可能忍得住?

    。

    次日天黑,陸雲從陸坊回來,對迎接自己的陸瑛歉意說道:“阿姐,明天……我必須出去辦一件事。”

    “……”陸瑛臉上浮現出失望的神情,撅著小嘴兒道:“好吧。你忙你的去吧,就讓阿姐在家裏悶死好了。”

    “阿姐……”陸雲趕忙小心翼翼賠著不是,又答應她好幾樁事情,好一會兒才把陸瑛安撫下來。

    陪陸瑛說話到深夜,陸雲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靜坐片刻,他便換上一身夜行衣,如一隻靈貓一般,悄無聲息從後窗溜出,幾個起落便躍上院牆,在從善坊鱗次櫛比的屋頂上,無聲無息的飛簷走壁起來。

    此時坊門早關,但兩丈多高的坊牆,根本攔不住陸雲。隻見他手腳並用,如壁虎遊牆一般,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坊牆之上,然後縱情狂奔起來。

    奔馳了盞茶功夫,陸雲不知越過多少個坊,終於到了坊牆盡頭。他陡然挺住身形,隱身黑暗之中,向前方窺視而去。隻見前頭高大的城牆上高懸著無數燈籠,將坊牆和城牆之間,四五丈寬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晝。

    城牆上,還有官兵密集巡邏,似乎任何人想要靠近,都會被他們發現。

    但陸雲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隻見他撚起一粒石子,瞄準了左前方,高掛在城門樓上的一串氣死風燈。看到一隊官兵走到那燈下,陸雲便一運真氣,將石子激射而出!

    石子正中那串氣死風燈的掛繩,登時將掛繩擊成兩段,那串燈籠便嘩啦一聲,正落在那隊官兵的頭頂!

    “哎呦!”那隊官兵猝不及防,登時亂成一團,叫嚷著抱頭直跳,聲音在這靜謐的夜裏分外刺耳。

    其餘的巡邏官兵,聞聲紛紛過去查看,待看清不過是燈籠掉下來而已,眾人不由大聲嘲笑起來:“膽子比耗子還小,以為你們被滾石檑木砸中了呢!”

    “娘的!”那些官兵也老臉通紅,大聲咒罵道:“軍器坊的人真該死,前兩天還檢修過這些燈籠,今天就掉下來,砸著老子了!”

    “這算什麼,去年剛修的河堤,今年還垮塌了呢。”旁邊人哈哈大笑道:“工部上下都是一個德行,昨天,他們的尚書,就是從咱們這裏被攆出京城的……”

    “真該活剮了他!”官兵們嘟囔著詛咒起來。

    “好了好了,趕緊巡邏去!”為首的軍官讓圍過來的官兵都散開,還不忘囑咐一句道:“都躲著點燈下。”

    小插曲後,城頭重新安靜下來,官兵們繼續巡邏起來。誰也沒發現,就在他們看熱鬧的時候,一條黑影急速穿過城牆下的空地,眨眼便攀上了城牆,越過了城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

    陸雲出城之後,便沿著官道向東一路狂奔。他已打通任督二脈,耐力要遠勝戰馬,隻是奔跑的速度略遜而已。

    盞茶功夫後,陸雲已經到了二十裏外的洛河丁家渡。

    這渡口是白日裏,供百姓橫渡洛水河所用,此時深更半夜,渡口上自然人影全無,隻有一條小船,孤零零停靠在簡陋的碼頭上。

    陸雲放緩了腳步,來到碼頭之上,輕輕學著夜鶯叫了三聲。

    小船裏,很快也傳來三聲夜梟的叫聲。繼而,保叔從船艙裏鑽了出來。

    說起來,自從陸雲吩咐保叔散播謠言後,兩人已經許久未見了。陸雲顧慮到自己已經越來越引人注目,還有陸儉、謝添這些仇家在暗中盯著,這段時間都是通過手下,暗中傳信與保叔聯係的……

    “公子!”保叔激動地迎上前來,嘶聲道:“我們終於要報仇解恨了!”

    “區區一個高廣寧,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陸雲冷聲道:“他現在到了哪裏?”

    “高廣寧有行李輜重,走的不快。昨天中午出城,眼下在八十裏外的柳家莊夜宿。”保叔沉聲道:“不過,盯梢的時候,屬下發現還有人在暗中跟著他!”

    “是夏侯閥的人?”陸雲問道。

    “是緝事府的人。”保叔嘶聲道:“帶隊的是屬下的老相識,所以才認出他們來。”

    “緝事府?”陸雲一愣:“他們要幹什麼?”

    “不會是跟咱們想到一塊了吧……”保叔笑道。

    陸雲卻搖了搖頭,沉思片刻道:“不,緝事府很可能是在暗中保護他!”三戒大師說600票加更奉上,距離八百票加更還有79票,求月票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4 13:04
第一百二十章 大水衝了龍王廟



    “緝事府怎麼會反過來保護高廣寧?”保叔不解道。

    “對皇甫彧來說,現在的高廣寧,已經跟死人沒有區別了。”陸雲沉聲答道:“他反倒會擔心,高廣寧如果半路遇害的話,會惹惱了夏侯閥!”

    “這麼說,”保叔神情一緊道:“皇甫彧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嗯。”陸雲點點頭,輕聲道:“他並非想象中的昏君,反而厲害至極,就算一開始沒察覺到有人故意散播消息煽動災民,看了我們送到緝事府的那本賬冊,也就全明白了。”

    “怪不得,他沒有如我們所願,藉由那本賬冊順藤摸瓜,查他個天翻地覆呢!”保叔恍然道。按照陸雲原先的計劃,先用災民勾起初始帝對付夏侯閥的心思,再把賬冊這柄利刃丟出去,讓初始帝狠狠插夏侯閥幾刀,不愁雙方不真刀真槍幹起來。

    誰知初始帝隻是把那刀,抵在夏侯閥的身前,敲詐勒索一番便了事……這讓辛辛苦苦折騰了幾個月的保叔,感到十分失望。

    “之前製定這個計劃時,我對初始帝的了解不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陸雲安慰保叔一句道:“不過不要緊,殺了高廣寧,效果也是一樣的。”

    “談何容易!”保叔卻不樂觀道:“如果緝事府在保護他,咱們很難下手!”

    “這次,我要讓緝事府有口莫辯!”陸雲卻胸有成竹道:“叔,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保叔趕忙從船艙中,拿出一對銅錘,一雙判官筆。

    陸雲仔細打量這兩副兵器一番,驚喜的點頭道:“看上去一模一樣!”

    “那當然,”保叔得意道:“屬下當年,沒少和那兩個家夥打交道,對他們的成名兵刃了若指掌!”說著卻有些奇怪道:“可是,為何要冒充他倆?夏侯閥的人沒道理刺殺高廣寧啊?”

    “緝事府也是這樣想的。”陸雲笑笑,拿出他易容的工具,示意保叔在船艙中坐好道:“叔,我給你化化妝。”

    。

    四更狗盜之時,柳家莊一片漆黑,莊外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在莊頭麥田裏,卻或蹲或坐著七八條勁裝漢子,警惕的注視著莊子內外。

    ‘啪’的一聲,有人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下,手心登時濕乎乎的盡是鮮血。

    “娘的,這一巴掌起碼六七隻蚊子。”那人氣惱的嘟囔道。

    正是蚊子最猖獗的時節,這些漢子蹲了一夜,管你功夫高低,都已經被咬的滿身是包。

    “我連腚上都被咬了好幾口!”旁邊人也惱火的罵道:“整個腚都腫成球了!”

    “那往你上咬兩口,你還不美上天!”有人嗤笑一聲,眾人都忍不住怪笑起來。

    “都安靜!”一名盤膝打坐的男子,皺眉嗬斥一聲。他顯然是這夥人的頭領。

    眾武士趕忙噤聲,有個和頭領關係近的小聲道:“指揮大人,咱們還要保護那家夥到何時?再蹲上幾天,非得讓蚊子吃了不成!”

    “保護他回到齊州老家,然後再觀察一段時間,沒人向他動手,咱們才能回去。”那指揮大人悶聲說道。

    “啊?!”眾手下聞言哀聲一片:“那得到什麼時候啊?!”“夏侯閥的人,幹嘛要我們緝事府來保護,哪有這樣的道理?”

    “哪來那麼多廢話,”指揮大人冷哼一聲道:“有意見回去跟提督說去!”

    “……”眾手下唉聲歎氣的不再廢話,指揮大人這才放緩語氣道:“高廣寧已經一文不值,沒人會費心殺他的。咱們就當出來溜了一遭吧……”

    話音未落,就聽麥田左前方,傳來幾聲急促的蛙鳴。

    眾人登時鴉雀無聲,因為那是外圍警戒的武士在示警!

    指揮大人神情一緊,趕忙循聲望去,就見七八條人影從遠處而來,直奔村口方向。

    指揮大人無聲無息抽出了隨身的兵刃,眾手下也伏身麥田,悄悄摸出手弩,隻等對方靠近,便立時突襲!

    誰知對方剛到他們藏身的麥田,就扯著嗓子大喊起來:“緝事府的人滾出來!”

    黑夜裏萬籟無聲,這大嗓門一炸開,登時驚得莊子裏雞鳴狗叫!

    “混賬!”指揮大人見狀大急,這要是把高廣寧嚇到,沒頭沒腦逃出莊子,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可這會兒也顧不上高廣寧了,人家都朝著他們的藏身處指名道姓了,指揮大人也隻能先應付眼前了。

    他趕忙凝神望向那些不速之客,隻見對方全都身穿夜行衣,為首兩人一個瘦子手持一對判官筆,另一個矮一些的,手持一對銅錘。

    指揮大人腦海中馬上浮現出兩個名字,索命判官夏侯恩,瘦霸王夏侯俊!

    這二位皆是夏侯閥成名已久的宗師,雖然在人才濟濟的夏侯閥,兩人當不上執事,但地位相當超然,是夏侯閥炫耀武力的急先鋒!

    “原來是夏侯閥駕到!”見是夏侯閥的人,指揮大人反倒沒那麼緊張了,示意手下不要亂動,他則施施然站了起來。

    “我當是誰呢,”那手持判官筆的‘夏侯恩’,也一下就認出了對方,怪笑道:“原來是皇甫指揮,這深更半夜的,躲在莊稼地裏拉屎呢?”

    聽到夏侯恩的聲音,那皇甫指揮徹底確信無疑,便沉聲道:“不要誤會,咱們是奉了上命,保護高廣寧還鄉的!”

    “緝事府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夏侯恩卻不屑道:“我看你們根本就是要謀害高大人!”

    “你不信,我們也沒辦法!”皇甫指揮氣憤道:“但我們確實沒有惡意!”

    “那就多謝緝事府的好意了,”夏侯恩毫不客氣的逐客道:“不過,我們夏侯閥的人,用不著別人保護!請便吧!”

    “不行!”皇甫指揮卻搖頭道:“上命難違!”

    “我數三個數,”夏侯恩殺氣騰騰的下令道:“再不滾蛋,就清場!”

    說著他扯起一簇麥穗,甩手便朝皇甫指揮射了過來!

    聽到那尖利的破空聲,皇甫指揮趕忙一揮手中的月牙鉤,把射向自己的一簇麥穗擋了下來!可他身邊的手下就沒這本事了,根本來不及格擋躲閃,就被麥穗射中身體,慘叫聲接連響起!

    “索命判官的脾氣見漲啊!”皇甫指揮見狀暗暗心驚,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對手的功力也見漲了!

    飛快的判斷一下局麵,皇甫指揮退意頓生。對方有兩大宗師壓陣,自己這邊決計討不到好處。何況,根本沒必要和蠻不講理的夏侯閥發生衝突。

    “既然你們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也沒必要再費力不討好了!”皇甫指揮冷哼一聲,把手一揮道:“我們走!”

    說完,他便帶著受傷的手下,在夏侯閥眾人的監視下,頗為狼狽的撤走了。

    走出老遠,緝事府眾人才顧得上,幫受傷的同袍拔出尖利的麥穗。手下心有餘悸的問道:“指揮大人,咱們怎麼辦?”

    “回去複命!”皇甫指揮氣急敗壞道:“真是多管閑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6 10:43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得手



    柳家莊內,高廣寧借住的院子裏。

    家仆們被莊子外頭的動靜驚醒,趕忙跑去稟報高廣寧。

    高廣寧根本就沒合眼,從得知判決結果那天起,他就已經開始失眠了。老家仆進來時,他正坐在燈下讀書。

    “老爺,村口有喊叫聲!”老仆趕忙說道。

    “聽到了,”高廣寧點點頭道:“緝事府的人滾出去。”

    “是這麼說的。”老仆慌裏慌張的點頭道:“老爺,咱們趕緊躲一躲吧。”

    “這黑燈瞎火的,你知道哪裏更安全?”高廣寧伸手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看再說吧。”

    “哎……”老仆隻好退下,過了一會兒,又興衝衝返回道:“是夏侯閥派人來保護老爺的!”

    “哦?”高廣寧愣了一下,皺眉道:“我對夏侯閥已是無用之人,他們豈會多此一舉?”

    “八成是看到緝事府跟著老爺,夏侯閥臉上掛不住了吧!”老仆想到一種可能。

    “看看再說。”高廣寧又說了一遍,但這次他沒有再安坐如山,而是擱下手中的書本,從屋裏走了出去。

    之前他能不慌不忙,是因為相信緝事府可以保護自己。但這會兒夏侯閥的人來了,他反而感到不安起來。

    。

    攆走了緝事府一行人,夏侯閥眾人便徑直進了柳家莊,朝高廣寧的住處直撲而來。

    “開門開門!”一名手下重重拍響了大門。“夏侯閥二位長老在此,高廣寧還不出來迎接!”

    裏頭的人趕忙打開門,夏侯閥眾人便一擁而入。

    “高廣寧呢?!”那名手下粗暴的問道。

    “我家老爺已經睡下。”一個老仆指了指熄著燈的正房。

    夏侯閥二位‘長老’互相遞個眼色,便將手下留在院子裏,監視高廣寧的六七個隨從仆人。兩人則來到正房門口。那提著雙錘的‘夏侯俊’守在門口,‘夏侯恩’則用判官筆輕輕點開房門,邁步進去。

    屋子裏一片漆黑,不過‘夏侯恩’可以清晰看到,有人蒙著被子躺在榻上。他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到了榻邊,便一掌拍了下去!

    “咦?”兩聲輕咦幾乎同時響起。一聲是‘夏侯恩’發出的,他發現自己一掌下去,卻拍在軟綿綿的一團上,根本不是人的身體!

    ‘夏侯恩’忙用一支判官筆一挑,便將被子挑了起來,露出用枕頭和褥子拚出的假人來!與此同時,他另一支判官筆,朝著房間的後窗便激射而出!

    那是另一聲輕咦發出的方位!‘夏侯恩’雖然注意力集中在床榻之上,卻沒漏過那一聲!

    隻見那判官筆閃電般穿透了窗欞,卻沒有擊中對方的入肉聲,更沒有慘叫聲傳來……

    “追!”‘夏侯恩’向門外低喝一聲,便拿起枕頭朝窗口投擲過去!

    轟隆一聲,整個後窗被枕頭砸的粉碎,繼而那枕頭也被一柄寶劍刺穿!

    窗外之人顯然是想趁機偷襲一下,誰知‘夏侯恩’居然丟了個枕頭探路。

    這時,‘夏侯恩’從殘破的窗洞中撲了出來,一掌便朝對方的麵門劈去。這時他也看清了對方的麵容,四十多歲,長須細眉,不是高廣寧又是哪個?

    “夏侯長老,你為何要對我下毒手?!”高廣寧狼狽的躲過一掌,向‘夏侯恩’怒吼道。他方才多了個心眼,用假人冒充躺在床上,自己則在窗外窺探,果然就躲過了一劫!

    “夏侯閥不留廢人!”‘夏侯恩’桀桀一笑,朝高廣寧又是一掌。方才他為了留活口,隻用出三分掌力。這次加到五分,地階以下絕對躲不過去!

    誰知高廣寧的身子鬼魅般的一擰,便躲開了他這一掌。同時,閃身出去數丈近遠!

    一擊落空,‘夏侯恩’愣了一下,沒想到高廣寧居然有地階的身手!

    高廣寧也驚疑不定的看著‘夏侯恩’,咬牙一跺腳,便朝莊外方向急速逃竄而去。

    看他那迅若奔雷的身影,顯然就是打通任督二脈的地階宗師!

    這時,門外的‘夏侯俊’,也在下令手下殺光一眾家仆後,飛速趕了過來。看到那人飛奔的背影,夏侯俊愣了一下,道:“那是誰?”

    “高廣寧!”夏侯恩丟下一句,便朝著高廣寧逃竄的方向急追而去。

    夏侯俊也趕忙運起身法,跟在後頭緊追不舍。

    。

    高廣寧素來以文弱書生的麵貌示人,在朝為官十餘載,居然無人知道他會武功,而且是打通任督二脈的地階宗師!

    這讓對方有些措手不及,竟被他硬生生逃出了莊子,朝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高廣寧頭腦十分清醒,隻要能追上緝事府的人,自己就安全了。

    看到高廣寧逃竄的方向,‘夏侯恩’皺眉道:“不能讓他追上緝事府的人!”說著他雙手成訣、氣沉丹田,舌綻春雷,爆喝一聲:“開!”

    便見他的身形陡然加快了數倍,化成一道流光,十幾息時間便追上了高廣寧,從他頭頂飛躍過去!

    高廣寧見狀大駭,急忙掉頭,換個方向逃竄,卻見那夏侯俊也丟下賴以成名的雙錘,換成一副長刀,擋住了他的去路!

    前有追兵後有阻攔,高廣寧知道是逃不掉了,他把心一橫,手中長劍凶狠的刺出,招招都是你死我亡的搏命招數!

    顯然,高廣寧是想逼對方躲閃,好借機逃遁。

    誰知對方比他還要凶橫,長刀不避不閃,有去無回的迎上高廣寧的長劍!一副有種你就弄死我的架勢!

    黑夜中火花四濺,那是兵刃交擊發出的。眨眼之間,高廣寧便和對方硬碰硬了幾十招,這毫無花哨的幾十次碰撞下來,他的雙臂已是酸麻一片,虎口更是崩裂開來,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再看他的對手,依然手握雙刀,穩如泰山,雖僅一人當關,卻讓人有萬夫莫開之感!

    “你不是夏侯俊!”高廣寧雖然從來不出手,但對各閥,尤其是夏侯閥的高手了若指掌。這一番交手下來,他便察覺異常了,尖叫起來道:“你是杜茂什麼人?他的刀法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高廣寧震驚之下渾沒察覺,那‘夏侯恩’已經如夜梟般飛掠到他的身後。等他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夏侯恩’一掌拍中了他的後腦,高廣寧登時委頓餘地。

    。

    等高廣寧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幽暗的山洞之中,旁邊點著篝火,不知此時是什麼光景。

    “公子,他醒了。”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在高廣寧身後響起。下一刻,高廣寧便被人一把拎了起來,麵向一個石台跪下。

    石台前,立著個身穿夜行衣、俊美無儔的年輕人。而拎起他的則是個滿臉傷疤的駝背老者。高廣寧用餘光看到,那老者背後背著的,正是攔截他的那雙長刀!

    夏侯恩、夏侯俊卻已不見蹤影,若非那雙長刀,高廣寧真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確實太像做夢了,高廣寧暗暗運勁,卻發現體內空空蕩蕩,手腳綿軟無力,連根指頭都提不起來,這是隻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狀況。

    “高廣寧,你可認得我是誰?!”那疤麵老者一把提起高廣寧的頭發,滿麵猙獰的嘶吼道。三戒大師說第二更送上,求月票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6 10:43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審問



    “高廣寧,你可認得我是誰?”疤麵老者一把提起高廣寧的頭發。

    頭皮的劇痛登時讓高廣寧猛地一個激靈,這根本不是做夢,自己確確實實是被眼前這兩人擒下了!

    “你是……”高廣寧仔細辨認著那張猙獰的麵孔,隻感到有些眼熟,卻怎麼也對不上號。“夏侯恩和夏侯俊呢?他們倆在哪?讓他們來跟我說話!”

    “哈哈哈!”疤麵老者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你們到底是誰?”高廣寧被笑懵了。

    那俊俏的少年也笑起來,然後他一側身,高廣寧便看到了石台上,擺著的那兩個牌位。

    隻見一個牌位上寫著‘皇考乾明皇帝之位’,另一個牌位上寫著‘皇妣仁孝皇後之位’!

    看著那兩個牌位上的字號,高廣寧登時呆若木雞,亡魂皆冒!

    “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吧!”疤麵老者的聲音,在高廣寧耳邊炸響!

    “雙刀杜茂,你是雙刀杜茂……”高廣寧像見了鬼一樣癱軟在地,喃喃說道:“你居然還活著。”

    “不把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殺光,我怎麼可能會死!”疤麵老者的獰笑聲,在山洞中回蕩,如鬼哭狼嚎,如杜鵑泣血!

    “那你又是誰?!”高廣寧無力的目光,投到那明顯是杜茂之主的少年身上。

    “白癡,我杜茂侍奉的主上,這天下還能有誰?!”杜茂朝那少年一拱手,傲然道:“這便是先帝先後嫡子,我大玄太子殿下!”

    “胡說,太子殿下早就在十年前被燒死了!”高廣寧先是一愣,旋即神經質的搖頭道:“杜茂,你又捏造出個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你!”杜茂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揍他,卻被那少年出聲阻止。

    “叔,稍安勿躁。”少年自然便是陸雲,他冷冷看著高廣寧,說出了一句話:“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願陛下早作決斷,切勿自誤啊!”

    “……”高廣寧聞言登時汗毛直豎。他瞳孔一縮,死死盯著陸雲,聲音發顫道:“這是我十年前,向先帝密奏的原話,你當時在何處,怎麼會聽到?”非但一字不差,而且還聲音都惟妙惟肖!

    “我當時,便在父皇的懷抱之中……”陸雲淡淡道:“記得你當時額頭貼了塊膏藥,看上去十分可笑。不過這句話倒是鏗鏘有力,所以我一直記得。”

    “是,當時先帝正抱著太子在禦花園觀魚,”高廣寧仔細一想,嘶聲道:“我當時額頭出了個癤子,貼了一塊去火的膏藥……”說著他猛然抬頭,死死盯著陸雲,果然從其眉眼神態中,看出了幾絲先帝和先皇後的影子!

    “你真的是皇甫華?”高廣寧呼吸急促的死死盯著陸雲,卻依然難以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皇甫華……”陸雲刹那間有些失神,這個名字已經太久無人叫起,連他自己都已經陌生無比。

    “大膽!”杜茂怒喝一聲,給了高廣寧重重一記耳光道:“殿下的名諱,也是你可以直呼的嗎?!”

    高廣寧被一掌打倒在地,嘴角淌血。他卻依然自顧自道:“夏侯閥怎麼可能幫你呢?他們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第一時間就要殺了你!”

    “蠢貨,”杜茂冷笑道:“夏侯恩和夏侯俊還在洛京城裏待著呢,你看到的那兩個,是我和我家殿下假扮的!”

    陸雲當初在柏柳莊密道外,見過夏侯恩和夏侯俊……他們是跟隨夏侯不敗追蹤玉璽的,五名夏侯閥地階宗師中的兩個。

    在那五名夏侯閥宗師中,這兩人與陸雲和保叔的身形相仿,而且那使判官筆的夏侯恩,還是五人中為首的那個,一直追著陸雲到了山頂,不斷的發號施令。所以陸雲對他的聲音和說話口氣,都記得十分清楚。

    他略作易容,拿上夏侯恩標誌性的判官筆,再用真氣改變聲線,模仿夏侯恩的聲音語調,就算夏侯閥的人在場,也沒法在黑夜裏分辨出真假來。

    。

    高廣寧聰明絕頂,轉眼就明白了陸雲的算計,恍然道:“你們假扮夏侯閥,攆走了緝事府的人。同時也麻痹了我和我的仆人,出其不意就把我擒下,等我死了還可以嫁禍緝事府。”說著他讚許一聲道:“端得是好算計。”卻又話鋒一轉道:“可若非陛下和夏侯閥激烈鬥爭,讓我成了犧牲品,你們再能算計也是沒有用的……”

    “是嗎?原來你到現在還以為,是皇甫彧在對付你。”杜茂譏諷的一笑,嘶聲道:“告訴你吧,黃蘊的賬冊根本不是他交給皇甫彧的!而是我家殿下在你們出事之前,從他外宅中找到,命我暗中遞給緝事府的!”

    “什麼?!”高廣寧不由一愣。

    “再往前頭說,”杜茂臉上的譏諷之色越盛道:“有關你高廣寧的那些流言,也都是我家殿下命我散播出去的。當然,每一條都是經過查證,沒有誣陷你!”

    “……”高廣寧目瞪口呆的看著陸雲和杜茂,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倒黴的真正原因。片刻後,他深深盯著陸雲道:“我相信你是太子殿下了!因為杜茂沒有這個腦子,而且他也不會找人冒充自己的主人的……”

    杜茂嘿了一聲,沒想到這高廣寧,居然把自己看的這麼透。

    “萬萬沒想到,我高廣寧今生,居然有機會死在先帝之子手中。”高廣寧放聲大笑起來道:“果然是報應不爽,老天爺,算你厲害!”

    笑完了,他便閉上眼,對陸雲道:“十年前我就該死,如今死在殿下手中,也算是蒼天有眼了……動手吧……”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杜茂按住高廣寧的雙肩,對陸雲使了個眼色。

    陸雲微微點頭,一手捏法訣,一手二指並攏,奪魂指點中了高廣寧的眉心!

    高廣寧登時頭疼欲裂,雙目中盡是混亂之色。

    “現在,凡我所問,必須如實回答。”陸雲目光幽深的盯著高廣寧。

    高廣寧茫然的點點頭,道:“如實回答。”

    “把你所知,報恩寺之變的內情,統統說出來!”陸雲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平和道。

    保叔雖然知無不言,但他當年不過是護衛皇後的一名副統領,受身份和職位所限,對十年前的事情隻知大概,但內中詳情就無從得知了。

    高廣寧可是當時乾明皇帝最倚重的心腹之一,從他口中,必然可以還原十年前的真相!

    “報恩寺之變發生在十年前……”高廣寧目光混亂,緩緩說道:“當時,乾明皇帝十分憂慮門閥做大,想要通過改革消除門閥的力量,把權柄收歸己有。他通過提拔我這樣的寒族,重新丈量田畝、普查戶口等一係列措施,極力動搖門閥士族的根基。”

    “那些門閥當然不肯坐以待斃,便被夏侯霸聯合起來,一起和先帝對抗。雙方很快便勢成水火,但當時,皇室十分強大,雖然無法和七閥聯合起來的力量抗衡,可各閥並不是一條心,也有不願意和皇室決裂的,所以夏侯閥也不敢硬來。”

    “同樣道理,乾明皇帝也吃不準,會有多少門閥聯合起來對抗自己。為了確保勝利,他派人暗中聯係天師道,希望張玄一能幫助自己。但張天師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並正告先帝,門閥乃立國之本,絕對不能動搖!”三戒大師說今天第一更,求月票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6 10:44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可恨之人



    山洞中,火光跳躍,高廣寧的聲音飄忽不定。

    “先帝見張天師不肯幫忙,便聯係了太平道,許諾了許多條件,孫元朗終於心動,隻身進京與先帝密會,雙方達成盟約,太平道派精銳高手秘密入京,協助先帝消滅夏侯閥等死硬的門閥。”

    “在當時,並沒有人知道孫元朗入京之事,各閥依然蒙在鼓裏。”高廣寧一臉惋惜道:“如果陛下能等上一陣子,待太平道一眾高手抵京,而不是隻有一個孫元朗,最後的結果可能很不一樣了。”

    陸雲也聽陸信說過,乾明皇帝動手太急,才會功敗垂成。聽高廣寧如是說,他忍不住沉聲問道:“那先帝為何要提前動手?”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高廣寧輕歎一聲道:“那是冬月裏的一天,先帝從皇後娘娘那裏回來便暴跳如雷。這時,又有人秘密求見,先帝便讓我退下,單獨召見了那人。”

    陸雲微微皺眉,他也依稀記得,當時父皇黑著臉進來,讓人把自己抱走。後來等自己回到母後寢宮,便見她滿臉淚水,看上去難過極了……

    陸雲知道內宮的事情,不可能從高廣寧處得到答案。便沉聲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高廣寧搖搖頭,緩緩道:“但能空口無憑就讓先帝深信不疑的,顯然份量極重。數來數去,還不就是那幾家?”

    頓了頓,高廣寧接著說道:“那人走後,陛下把我叫回來,說夏侯霸已經調兵進京,馬上就要發動政變,讓平王取而代之!我勸陛下查證後再說,可陛下卻堅信那人所言,說來不及了。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借著祭奠太後的機會,以身作餌,在報恩寺將夏侯閥一網打盡!”

    “為了避免走漏消息,也為了盡量減小對大玄的傷害,陛下當時隻召集了自己最信任的一幹族人,以及孫元朗和我這樣的,幾個看上去絕對不會背叛的臣子,秘密謀劃了在報恩寺的行動。”高廣寧一臉沉痛道:“當時一切行動都十分小心,除了本就該保衛陛下的禁衛,甚至連軍隊都沒有調動。按說萬萬不會驚動那些門閥才是……”

    “誰知,消息還是被人泄露出去,陛下盡可能小心保密的謀劃,此時在夏侯閥和平王眼中,便無異於自尋死路了……而且張玄一也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城,也不知夏侯霸和平王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讓他也加入進來。事變當天早晨,我的家眷被白猿社劫持,他們用我的兒女威脅我,調動報恩寺外的禁軍,給了張玄一、白猿社主人、夏侯閥、裴閥一眾大宗師秘密潛入的機會。”

    “結果報恩寺中,先帝剛要對夏侯閥和平王動手,十多個天階大宗師突然出現,擊敗了忠於先帝的五名大宗師,趕跑了孫元朗,最後包圍了先帝,逼他寫詔書遜位!”說到此處,高廣寧淚流滿麵道:“先帝寧死不從,自刎當場……”。

    好一會兒,陸雲才從高廣寧的描述中回過神來。

    看著淚流滿麵的高廣寧,陸雲突然頭皮一陣發麻。他清晰記得,之前兩次中了奪魂指的對象,都是神情愈發呆滯,直至徹底變成白癡。這高廣寧的表情,怎麼會越來越生動呢?

    “你是不是已經恢複神智了?”陸雲冷不防問了一句。

    “這……”高廣寧不由一愣。

    僅這一愣,就足以說明他的確已經恢複神智了!

    “你敢耍我們!”保叔登時暴跳如雷,就要拔刀卸下高廣寧一條胳膊,卻被陸雲攔了下來。

    高廣寧見裝不下去,苦笑著點了點頭,對陸雲道:“殿下剛才對我所用的,是皇極洞玄功上的功法吧?”

    “你倒是見識不小。”陸雲默認道:“你也見過這門功法嗎?”

    “那倒沒有,這門功法是皇室的至高絕學,我一個外臣如何能見到?”高廣寧輕聲道:“我隻是聽說,《太平經》上有一門失傳的攝魂**,跟殿下所用的法子類似。加之先帝密會孫元朗時,罪臣就在一旁。聽孫教主說,《太平經》的最後一卷被皇室所奪。便猜測那《皇極洞玄功》,就是那《太平經》的癸卷。”

    “你倒是挺能猜的。”陸雲不置可否的應一聲,心中卻信了高廣寧的說法。他記得,當初在伏牛山對陸楓的手下用奪魂指時,另一人曾大喊說,他用的是《太平經》上的攝魂**!

    “聽說攝魂**隻能對沒有打通任督二脈之人使用,因為一旦成為宗師,經脈心神便會強大十倍,任何幹擾神誌的功法都不怕了。”高廣寧繼續為陸雲解惑道:“罪臣十幾年前就已是宗師,否則陛下也不會讓我領兵。這些年我雖然受困心魔,功力不進反退,但殿下能控製罪臣十幾息時間,也說明殿下的功力,已經遠超尋常地階了……”

    “殿下今年還不到十七歲吧。”高廣寧說著,滿臉狂熱的看著陸雲道:“果然是天縱奇才,為先帝報仇不是沒可能的!”

    陸雲不由和保叔對視一眼,兩人都被高廣寧的態度有些搞糊塗了。不知這家夥是被奪魂指影響了神誌,還是在為活命耍詐。

    高廣寧一眼就看出陸雲的心思,淒然一笑道:“就知道殿下不會相信我,所以罪臣才想裝著中了攝魂**,把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訴殿下。”

    “你會這麼好心?”保叔不屑道:“你這個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狗才!”

    “是,跟你忠肝義膽的杜茂比起來,我是罪該萬死的狗才……”高廣寧淒然一笑道:“我這輩子最痛苦的,就是當初為了自己的家眷,害死了乾明皇帝。”說著他仰望著洞頂,滿目痛苦道:“不僅下半輩子像條狗一樣被人恥笑,還把我們庶族崛起的希望徹底毀滅了……”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保叔冷笑道:“你敢說重來一次,你就能像個男人一樣,為先帝去死?!”

    “我……”高廣寧低頭與保叔對視片刻,終究頹然搖頭道:“這個問題,我不知問過自己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樣的……我還會背叛先帝……”

    “那就是了,該死的叛賊!”保叔一口濃痰啐到高廣寧的臉上。他痛恨這些叛徒,甚至超過對夏侯霸的狠。

    “嗬嗬……”高廣寧唾麵自幹的笑了笑,突然流下兩行眼淚道:“如果夏侯霸用我的性命來要挾,那該多好啊。可他偏偏是用我的四個孩子,還有我的老爹老娘,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說著,一直表現的鎮定自若的高廣寧,居然失控的痛哭起來:“先帝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願意為你死一百次,可我做不到讓我的父母妻兒,為你殉葬啊……”

    看到高廣寧的樣子,保叔的神情也起了變化,滿臉的憎恨和殺意,被一直深埋心底的愧疚所覆蓋……

    他也有妻兒父母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6 11:52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秘聞



    山洞中,時間一久,火焰漸小。陸雲又添了幾塊柴,火光才重新肆意的跳動起來。

    片刻的失神之後,杜茂突然猛醒道:“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害死了先帝和那麼多人,都罪該萬死!”

    “不錯。我確實該死。這些年,我如行屍走肉般活在世上,不知多少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每每事到臨頭,總是會有各種念頭冒出來,讓我繼續苟活下去。”高廣寧自嘲的笑笑道:“我想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把自己當成是庶族的一線希望;甚至還奢望著,將來某一天,能替先帝報仇……”

    “哼!”杜茂冷哼一聲道:“說來說去,不過還是貪生怕死罷了。”

    “是,我就是貪生怕死。”高廣寧頹然一笑道:“好在你們出現了,我終於可以結束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你有這個覺悟就好,”杜茂唯恐陸雲會心軟,抽出了雙刀。高廣寧已經知道兩人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他在世上了!

    “別急,我還有話沒說完。”高廣寧此刻的臉上,盡是解脫後的放鬆,他看向陸雲道:“罪臣要稟告殿下幾個秘密,算是稍稍彌補一下對殿下一家的罪過。”

    “講。”陸雲一直麵無表情,此刻方點了點頭。

    “一個是,我聽先帝對孫元朗說,皇家有一處秘密的寶庫,裏麵藏著從太平道奪來的東西,這也是孫元朗願意冒險入京的原因。先帝許諾他,隻要能戰勝門閥,就可以將包括《太平經》癸卷在內的太平教至寶如數奉還。”高廣寧緩緩說道:“傳說那寶庫是高祖所建,收藏著他平定天下搜刮來的無數財寶。這樣將來一旦子孫不肖,皇室衰微,他的繼承者還可以用寶庫中的財富東山再起。”

    “這個傳說我也聽過,”杜茂搖頭道:“但就連皇甫彧都找不到,八成是謠傳而已。”

    “先帝是不可能信口開河,欺騙孫元朗的。”高廣寧卻篤定道:“先帝不是那樣的人。”說著他雙目一片狂熱道:“如果殿下能找到那寶藏,一旦天下有事,就有了起兵與敵人抗衡的資本了!”

    “好吧,那在哪裏呢?”杜茂被說的心癢,哼一聲。

    “這我就不知道了。”高廣寧緩緩搖頭道:“但據我所知,初始帝一直在找,夏侯閥也在找這個寶藏。其實,前年朝廷重修黃河大堤,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傳言說,高祖將寶藏藏在汴河一帶,但後來被黃河淹沒了。”

    “找到什麼了嗎?”這說法,杜茂倒還是頭一次聽說。

    高廣寧搖了搖頭。

    “他們都找不到,”杜茂罵一聲道:“讓我家殿下哪裏找去?”

    “他們找不到,不代表殿下找不到。”高廣寧卻幽幽道:“殿下所練的《皇極洞玄功》,乃是皇室至高寶典,先帝向來隨身攜帶。但現在卻在殿下手中,就說明當時先帝決定提前動手,便預料到有失敗的可能。所以才會把皇室至寶留給了皇後。同樣道理,皇室寶庫的重要性,還在《皇極洞玄功》之上,陛下怎可能不做交代?”

    杜茂聽他言之有理,不由看了看陸雲。

    “但我母後沒有提過。”陸雲這才輕聲說道。

    “也許皇後沒來得及說,或者先帝沒有直接交代……”杜茂皺眉苦思片刻,對陸雲笑道:“冥冥中自有注定,就像我一直舍不得自殺,原來是等著死在殿下麵前。隻要寶庫真的存在,就一定會和殿下有緣的。”

    “你可以說第二件事了。”陸雲沉聲說道。

    “是。”高廣寧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殿下想要複仇,不能把目光局限在士族身上。那些世家門閥血脈相連,榮辱與共,指望他們幫忙,到最後隻能落個跟先帝一樣的結局……”說著他歎了口氣道:“當時,先帝滿以為,隻有夏侯閥會和平王鋌而走險,充其量再加上個謝閥。誰知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裴閥、崔閥這樣排前三的大閥,居然義無反顧站在夏侯閥的身邊。陸閥、衛閥、梅閥雖然保持中立,可說白了就是見死不救!”

    陸雲頷首,他早就十分清楚,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門閥身上。

    “但是殿下可曾想過?這天下億萬人口,士族統共才有多少?”高廣寧問一句道。

    “幾十萬人吧。”陸雲輕聲說道:“如果算上門客、奴仆、部曲,就多不勝數了……”

    “那些門客奴仆,和庶族又有什麼分別?在門閥士族的眼裏,不過是家狗與野狗的區別而已。”高廣寧將壓在心底大半輩子的怨毒和憎恨,徹底宣泄出來道:“在這大玄朝,真正被當成人的,不過就是各閥子弟,還有那些依附於他們的中小家族!真正的人上人,隻有那些生下來,就鍾鳴鼎食、注定成為高官顯貴的嫡係而已,這樣的人能有多少?三千還是五千?恐怕不會超過一萬之數吧!”

    “你扯遠了。”陸雲微微皺眉,不過高廣寧說的是實話。這大玄朝的階層實在是太森嚴,庶族和士族之間涇渭分明,士族內部的嫡庶之間,同樣涇渭分明。所有的機會,都屬於在洛南的嫡係,洛北的旁係則隻能分到些殘羹冷炙,任你再有本事也沒用。

    是的,就算是驚才絕豔的陸雲,如果不幹掉陸楓,不得到皇帝的垂青,也絕不會有機會被選中的。

    還有陸信,那些長老之所以對他橫豎看不上眼,不就是因為他住在洛南嗎?而陸儉出了那麼大的簍子,長老們卻因為他是嫡係,就百般包庇、保駕護航。哪有什麼道理可言?!

    這天下,從來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士族隻是大玄朝的滄海一粟,庶族才是那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這一刻,高廣寧就像個狂熱的布道者,揮舞著雙手對陸雲高聲道:“殿下要想複仇,想要成就大業,應該把目光放在庶族身上,當你不再坐井觀天,就會發現原來草莽之中,還有無數的明珠被埋沒著。我庶族的人才,絕對比士族多上太多太多!”

    “你到底什麼意思?”陸雲沉聲問道。

    “士族之外,還有龐大的庶族勢力,我庶族中的有識之士,早已對士族的壟斷深惡痛絕,從許多年前便秘密聯絡、暗中結社,立誌要改變這不公平的世界!”高廣寧滿臉激動道:“殿下是先帝之子,與世家大族有血海深仇,正是我寒族苦盼已久的領袖!”

    “這麼說,你也是組織中的一員了?”陸雲看著高廣寧。

    “是……曾經是……”高廣寧頹然道:“可十年前那場事變後,他們便與我反目成仇,已經多年不再聯絡了。”

    “你能不能別老放空炮?!”杜茂不由怒罵道:“消遣我家殿下是嗎?!”

    “但我知道,那組織依然存在,而且越來越龐大。”高廣寧淡淡道:“我可以告訴殿下,我當初的聯絡人,時機成熟之後,殿下一定要和他們聯係一下!如果能將他們收為己用,殿下便可以真正與門閥抗衡!”

    “講。”陸雲點了點頭。

    高廣寧便輕聲說出了一個名字。“商贇。”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6 18:42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謎團重重



    說完那個名字,高廣寧又將自己所知,夏侯閥和朝廷的情況,專撿些重要的告訴陸雲。

    等到他徹底說完,山洞中的火堆,已經基本熄滅了。

    看一眼紅白色的餘燼,陸雲幽幽一歎道:“你自己了斷吧。”

    說完,他便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樹木森列,蒼翠如雲,極目遠眺,依稀能看到宮觀林立的翠雲峰。這裏正是三百裏邙山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山嶺。

    站在山嶺之上,仔細觀察四周,會發現一些大大小小的土包。那些青草漫蓋的土包極不顯眼,但每一個土包下,都埋藏著一位百年數百年前的帝王將相、達官顯貴!

    靠山麵水、藏風聚氣的邙山,是天下風水最佳的葬身之處。自秦漢時起,不知多少顯赫人物在此營造了富麗堂皇的墓穴,帶著無數奇珍異寶長眠於此。然而幾百年後,朝代興替,已經無人記起他們的名字,隻有盜墓賊不時光顧,發掘他們的墓穴,盜取隨葬的物品。

    事實上,審問高廣寧的山洞,就是一個年代久遠的盜洞。

    陸雲站在這邙山群墓之中,一時感懷萬千,心情無比複雜。

    “公子。”直到杜茂出來,輕輕喚了他一聲,陸雲才收回了翩飛的思緒。

    “處理妥當了?”陸雲低聲問道。

    “嗯。”杜茂點了點頭,嘶聲道:“那家夥磨蹭了許久,還是不敢自盡,最後還是求我幫的忙。”

    “千古艱難惟一死。”陸雲看著四周的帝王墓穴,幽幽一歎道:“可是誰能躲得過?”

    “嘿嘿,”杜茂笑笑道:“有道是生在蘇杭,死葬北邙。高廣寧也算死得其所。”

    “回去吧。”陸雲並沒有複仇之後的暢快感,反而生出絲絲迷茫。

    返回的路上,保叔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忍不住出聲道:“公子,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陸雲緩緩說道:“倘若我是高廣寧,遇到十年前的狀況,會如何抉擇?”

    “公子自然不會有愧於天地良心。”保叔理所當然的說道。

    “恐怕,我會和他一樣。”陸雲卻搖搖頭,聲音低沉道:“選擇自己的家人……”他捫心自問,這十年以來,自己根本沒有考慮過什麼天下大義,滿腦子就隻有為自己的父母複仇。而眼下,唯一能讓他有所顧忌的,也隻有陸瑛和陸信兩位至親之人。

    所以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高廣寧,必須為自己的父皇,舍棄他的家人呢?

    見高廣寧對陸雲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保叔忙正色道:“殿下切勿妄自菲薄,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不會像高廣寧一樣的……”

    “正確的選擇?”陸雲迷茫的歎了口氣,什麼是正確的選擇?根本怎麼選都是錯!

    “公子……”見陸雲竟有些動搖,保叔心下大急。

    “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陸雲忙安慰的看他一眼,把話題回到正事上來。“你覺得高廣寧所言,是否可以盡信?”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應該不會有假吧。”保叔尋思片刻道:“屬下想不出,他又什麼理由欺騙咱們。”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陸雲點了點頭,眉頭緊鎖道:“那十年前的事情,就不會像你說的那麼簡單。”

    “嘿……”保叔摸了摸臉上的傷疤,不好意思道:“屬下當時官位所限,知道的內情確實不多。”

    “按照高廣寧的說法,當時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才導致我父皇和皇甫彧一方提前火並,出現如今的局麵。”陸雲沉聲說道:“顯然,此人也不跟皇甫彧和夏侯霸一條心。”

    “是。”杜晦點了點頭,當時張玄一出現在京城,是各家誰都沒想到的意外狀況。若非這天下第一大宗師加入,報恩寺之變誰勝誰負,根本難以預料。所以雙方應該都是被強推著,進入了報恩寺這個決鬥場的!

    “所以就算皇甫彧和夏侯霸最後勝出,也絕對不會饒了那個搗鬼之人。”陸雲沉聲說道:“我看那個人分明就想讓雙方拚個兩敗俱傷,好從中漁翁得利!”說著他一字一頓道:“不誇張的說,那人才是導致報恩寺之變的罪魁禍首!”

    “公子這樣說,確實有些道理。”保叔點點頭道:“當年京中情況,實在撲朔迷離。各閥都自懷心思,想要趁火打劫的那是不在少數。”說著他眉頭緊擰道:“可,那人到底是誰呢?”

    “其他幾閥都有可能,甚至高廣寧所說的那個庶族的組織,也有充足的動機。”陸雲目光越來越清明,試圖透過層層迷霧,看清那隱藏在幕後之人的麵目。

    “有道理。”保叔頷首道:“如果高廣寧所說不假,那個庶族的組織,也有能力做到。”說著他一臉不可思議道:“商贇這位天下第一富豪,可是向來對八大家族恭順至極的!”

    商贇便是高廣寧所說的聯絡人,他還有一層婦孺皆知的身份,便是天下聞名的商家家主。商家不是出將入相的世家大族,他們發跡於百年之前,最初是販私鹽起家,後來高祖皇帝起兵,商家的上任家主傾囊相助,為高祖解決了兵馬和糧草的大難題。

    高祖得到天下後也投桃報李,將朝廷的漕運、稅銀等錢糧之事,盡數委托給商家,商家也因此大興,成了富甲天下的大財閥。雖然無法與八大家族相提並論,但被天下人視為僅次於七閥的第九大家族。

    按說,商家依靠大玄興起,應該絕對忠誠於大玄,但高廣寧卻說,商家的現任家主商贇,是密謀推翻朝廷的庶族組織高層。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現在還說不好到底是哪一家,甚至是哪幾家。”陸雲無奈的搖搖頭,輕聲說道:“但可以確定的是,十年前,他們既沒有達到目的,也沒有暴露自己,而是隱藏了下來。”說著譏諷的一笑道:“早晚,他們還會興風作浪的!”

    “是,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就算現在確定商家真的反對朝廷,以公子目前的實力,也絕對不能和他們接觸。”保叔深以為然道:“公子不妨按部就班、靜觀其變。”

    “不錯。”陸雲站住腳,看看保叔道:“咱們在這裏分開吧。”

    “公子保重。”保叔遵命,向陸雲行了一禮,便轉身消失在深山密林中。

    看著保叔消失的方向,陸雲深深一歎。有些話,就是連保叔他都不能說,隻能自己去印證去探究……比如,當初到底是什麼事,讓自己的父皇失去理智,到底和母後有沒有關係?

    再比如,那高廣寧口中的皇室寶庫,會不會記在《皇極洞玄功》上?

    陸雲靜靜地立在山風之中,越是沉思就越是煩躁,隻能把紛雜的念頭強壓下去,一樣樣的去調查。

    片刻之後,他的目光重新恢複堅定,朝著自己隱藏玉璽和功法的地方疾馳而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7 11:4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女情懷



    陸雲回到從善坊,已是夕陽西斜。一看到他,街坊們便熱情的招呼起來,語氣中還透著絲絲的巴結。

    就算陸信沒有頂替陸儉成功,族人們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對他避之不及了。因為陸雲已是族中四名參加大比的人選之一,來年九品官人評級中,最差都是三品官人,陸儉也打壓不了他了!

    陸雲依然對這種趨炎附勢的恭維,感到很不適應,但他已經可以保持禮貌的微笑,客氣的回應別人的問候。而不像在餘杭時那樣,跟周遭格格不入了……

    不知這算是成長了,還是世故了。但人總得適應現在的生活不是?

    一回到家裏,他便看見院子裏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上嵌著崔閥的族徽,看車的崔閥護衛認得陸雲,趕忙向他行禮道:“陸公子回來了。”

    “呃……”陸雲也記得此人,應該是護送崔夫人母女北上的護衛之一。但怎麼也想不起他叫什麼,隻好略略尷尬道:“你好。是崔夫人來了嗎?”

    “我家夫人和小姐前來拜訪令堂,”那護衛微笑道:“這會兒還在後頭說話呢。”

    陸雲點了點頭,不得不進去拜見崔夫人。

    崔夫人正和陸夫人,在後堂中說話,看到陸雲進來,登時眉開眼笑道:“你小子可出息了,姨母上門都敢躲出去,你說該不該罰。”

    陸雲恭恭敬敬向崔夫人行禮,然後跪坐在下首道:“小甥不知姨母今日登門,否則是不敢出去亂跑的。”

    “這還差不多。”崔夫人滿臉熱切的上下打量著陸雲,看得他後脊梁一陣陣發涼。她笑眯眯說道:“聽說你在陸閥的比試中奪魁,姨母是特地上門道賀來的。”

    “隻是閥中的比試,算不得什麼。”陸雲輕聲答道:“說不定明年輸的一塌糊塗,反倒讓姨母笑話。”

    “那不會。”崔夫人笑吟吟道:“姨母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明年肯定能一飛衝天的。”說完她又神情一斂道:“不過確實也大意不得。我崔家,還有裴閥的那幾個小子,都厲害的讓人發指……聽說其他幾家這次派出的子弟,也都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到時候少不了一番龍爭虎鬥。”

    陸雲點了點頭,對崔夫人的話深以為然。這些天,陸偉反複強調,這次的大比絕對是開國以來最難的一次。各家都出了些極其優秀的俊逸之才,放在前幾次大比,完全可以毫無疑問的奪魁。

    就好像老天爺故意安排,讓這些厲害至極的年輕人趕在一起出生,然後同場競技一般。

    陸雲又耐著性子陪陸夫人說了會兒話,這才告退出去道:“就不打擾姨母和母親說話了。”

    “去吧去吧,寧兒都問了好幾回,你到底啥時候回來了。”崔夫人笑容滿麵的點頭道。

    陸雲打了個寒噤,從後堂出來。

    一出來,他就被人拍了下後背,便聽到崔寧兒那脆生生的聲音道:“你跑哪去了?”

    陸雲無奈的回過頭來,便見那位崔家小姐和自家阿姐並肩而立,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夕陽下看得人目醉神迷。

    “他好容易休息一天,當然要出去透透氣了。”陸瑛幽怨的看一眼陸雲,卻還不忘幫他解釋。

    “真是的,好容易來一趟……”崔寧兒撅了撅小嘴兒,挽著陸瑛的胳膊,嬌笑起來道:“幸好阿姐在家。”

    陸雲聞言點頭道:“是,你和我阿姐好好玩,我就失陪了。”說完便想趕緊開溜。

    “你站住!”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崔寧兒氣的一跺腳。

    陸雲隻好站住,無奈的看著她。

    “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呢?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嗎?”崔寧兒小聲說一句,扯了扯陸雲的衣袖道:“最多,以後不拿你做擋箭牌就是。”

    陸雲愣一下,才想起來道:“你是說謝添那次,我早就不在意了。”

    崔寧兒被他不鹹不淡的態度弄得火大,冷笑起來道:“可有人無比在意!你還不知道吧,謝閥的謝波,已經通過緝事府,向你下了戰書!”

    “謝波?”陸雲在腦海中飛速檢索起這個名字來,不是謝閥的四名人選,但自己確實有些印象。很快,他便從記憶中,找到了此人的印記緝事府玄階榜上第四百二十名。

    他記不住那崔閥護衛的名字,但對玄階榜上的上千個名字,卻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記得緝事府記載,此人現年二十五歲,謝閥旁係,曾經參加過上上次的九品官人評級,被評為中上四品,被授予八品京兆府捕盜參軍。並在五年前一次抓捕中,以一人之力,擒下了一名玄階強者,因此登上了玄階榜,同時官品也得到提升。

    但在那之後,此人便再沒出手過,隻是按部就班升為六品別駕從事,在緝事府的排名也一降再降,如今隻排在四百二十名。

    “你肯定沒聽說過他,”崔寧兒也顧不上和陸雲慪氣了,小臉兒緊繃的警告他道:“但我大哥說,此人的功力遠超謝添那個白癡,隻是不顯山不露水,才會排在他之下。”

    “既然他那麼低調,幹嘛要替謝添出頭?”陸瑛氣憤道。

    “怕是奉了閥中的命令。”崔寧兒這種嫡係子弟,對門閥內部的了解要遠超陸瑛,她認真地為兩人解釋道:“在門閥之中,所有人都必須服從閥中的安排,很多像他這樣的厲害角色,都被要求不能出風頭,以隱藏自家的實力,有事時好出其不意。”頓一頓,她又滿臉擔憂道:“我大哥說,那謝波如今的功力,隻怕已經不在他之下了!”

    “呃……”陸雲遲疑一下,怯生生問答:“你大哥是誰?很厲害嗎?”

    “什麼?”崔寧兒險些一頭栽在地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像看鄉巴佬一樣盯著陸雲道:“你連我大哥白羽公子都不知道?”

    “白羽公子?”陸雲一臉迷茫,心說怎麼像是個鳥的名字。

    “白羽公子,我聽說過。”陸瑛卻興奮道:“總聽那幫姐妹說,京城有四大公子,白羽公子崔白羽就是其中最帥的一個!”說著她看了看陸雲,又搖了搖頭,似乎不是很認可這個說法。

    “那當然,我大哥比這個乳臭未幹的家夥好看多了,更重要的是,人比他好上一百倍。不,一萬倍!”崔寧兒馬上激動的附和,但聽起來更像是在打擊陸雲。

    陸雲自然毫無所覺,他隻是在回想玄階榜上的名字,卻沒有一個叫崔白羽的。不禁暗道:“莫非這位崔白羽,已經是宗師了?”

    “我大哥雖然不在榜上,但那是因為他從來不跟人動手的緣故。”崔寧兒好似看出陸雲的想法,急忙解釋道:“但我祖父說,他隻差一層窗戶紙,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脈了!”

    “啊!”陸瑛登時一驚:“難道那謝波也是如此?”

    “是。”崔寧兒這時也顧不上炫耀自己的哥哥,著急的勸說陸雲道:“你趕緊跟陸閥的長輩說說,讓他們去跟謝閥說說,讓那謝波撤回戰書!”頓一頓道:“最起碼也得拖到明年,等你大比完了,他就不敢對你下死手了!”

    陸雲參加完大比,立即就會被授官,哪怕隻是得到最低的上下三品評級,也會被授予七品官職。謝波也是朝廷官員,對他動手自然要有所顧忌……

    “多謝。”陸雲點了點頭,真心實意向崔寧兒表示感謝。這件事確實有些麻煩,如果那謝波隻和地階差一線,自己戰而勝之,豈不是不打自招了自己的根腳?

    但輸給謝波是絕對不可以的,那樣會嚴重影響他來年的官人評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7 11:47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兩麵



    出於感激,陸雲不好再對崔寧兒避而遠之了。他隻好留下來,耐著性子陪崔寧兒說話。其實雙方基本沒什麼共同語言,崔寧兒看上去也是沒話找話,淨問他諸如在餘杭如何如何,跟誰學的武功,多大年齡到的玄階之類無聊的問題。

    其實這些問題,陸雲已經被族人盤問過很多次了,早有一套滴水不漏的說辭等在那裏。比如武功是跟父親學的,年前才到的玄階。在餘杭沒什麼朋友,整天在家裏習文練武之類……

    崔寧兒樂此不疲,纏著陸雲問來問去。陸雲已經心不在焉,她卻依然興致勃勃道:“對了,你們去過太湖嗎?”

    陸瑛搖了搖頭,陸雲也搖頭。

    “那太可惜了,太湖可漂亮了!”崔寧兒煞有介事的吹噓道:“早晨的時候湖水是粉紅色的,白天有時候是綠的,有時候是藍的,傍晚時就變成金色,夜裏卻又是銀白色。在湖上還能看到仙人飛來飛去……”

    說著話,她目不轉瞬的盯著姐弟倆,像是想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又像是渴望得到讚歎的孩子。

    隻見陸瑛滿臉驚奇的憧憬道:“是嗎?!那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陸雲臉上卻沒有一絲波瀾,隻是輕輕‘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你怎麼這副表情,不信?”崔寧兒撅了噘嘴,對陸雲的反應頗不滿意。

    “你說是就是吧。”陸雲搖了搖頭,努力擺出一副親切一些的表情。

    “莫非你去過太湖?”崔寧兒狐疑道。

    “沒有。”陸雲搖搖頭,輕聲道:“隻是覺得神仙怎麼會讓你隨便看到。”

    “我就是看到了。”崔寧兒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

    “好啦,好啦。”見崔寧兒受窘,陸瑛輕輕扯一下陸雲,示意他不要太較真,又對崔寧兒笑道:“這說明我們寧兒是有仙緣的!”

    “阿姐最好了。”崔寧兒受用的使勁點頭,抱著陸瑛的胳膊扭啊扭,還不忘白了陸雲一眼……

    慶幸的是,天色已經不早。雖然崔寧兒還談興正濃,崔夫人卻已經要回府了。

    目送著崔寧兒依依不舍的被崔夫人拉上馬車,陸雲著實鬆了一大口氣。

    待陪著母親送走了崔夫人母女,姐弟倆獨處時,陸瑛仍對崔寧兒描述的太湖念念不忘,陸雲突然笑道:“阿姐,其實不用去太湖,也能看到那樣的景象。”

    “是嗎?”陸瑛一聽就來了勁兒,興奮的問道:“在哪?在哪?”

    “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陸雲賣了個關子。

    “好呀!”陸瑛歡快的跟什麼似的,一掃被弟弟放了一天鴿子的鬱悶。可看了看天色,不由頹然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我就問你想不想?”陸雲卻微笑著重複了一遍。

    “想。”陸瑛理所當然的點頭。自從被綁架過一次,她唯恐再給父親和弟弟惹麻煩,便不敢獨自出門,著實快要憋壞了。

    “那好,咱們走。”陸雲帶著陸瑛便往外走。

    “好。”陸瑛也不問他到底去哪,和爺爺說了一聲,便興衝衝跟在陸雲後頭,出了從善坊……

    大街上人流如織,大都從北向南而行。那是在洛北做工、服役的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匆匆走在回洛南的路上。

    崔夫人的馬車卻與人群逆向而行,她們要回洛北的光祿坊,那是崔閥嫡係居住的地方。

    馬車上,崔夫人和崔寧兒相對跪坐,兩人的神態卻與在人前時截然相反。沒有之前的母女親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上級和下屬之間的疏離克製。

    崔寧兒端坐在那裏,崔夫人身體微微前傾,正用一種稟報的語氣對她輕聲說道:“和陸信的妻子聊了一天,但陸夫人口風很嚴,隻說自己整日吃齋念佛,什麼事都不知道。”

    崔寧兒神情縹緲冷漠,不帶一絲煙火氣,臉上哪還有半分嬌憨天真?聽了崔夫人所言,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這邊也是,陸瑛看似開朗,實則心思細密至極,套不出半句話來。”

    “那陸雲呢?”崔夫人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他年紀小一些,又靦腆害羞,應該能試探出什麼吧?”

    “……”崔夫人不提他還好,一提陸雲,崔寧兒那張天高雲淡的臉上,便生出絲絲火氣道:“那小子八棍子打不出個屁,臉上永遠都是一副表情,能看出什麼才叫見了鬼!”

    “主上息怒!”崔夫人堂堂裴閥嫡女、崔閥兒媳,此刻居然稱呼自己的女兒為主上,實在匪夷所思。但偏偏兩位當事者都一臉理所當然。“想來他們可能真不知道陸信的事情!”頓一頓,崔夫人又小聲道:“或許,我們就不該懷疑陸信……”

    崔寧兒兩道秀眉微微蹙起,她也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尋思片刻卻緩緩搖頭,幽幽道:“隻要有一絲可能,就必須徹徹底底查個明白!”她心中卻自嘲的苦笑一聲:‘因為查來查去,就隻查到這一條線索……’

    之前聖女曾下令,讓人調查陸信的舊部。在這一點上,太平道的優勢無人可及,許多中下層的士兵都是他們的信徒,會將知道的一切都講出來。前日餘杭那邊傳信兒過來,說當時陸信攻打柏柳莊,派敢死隊偷城時,曾經有個使雙刀的高手暗中相助……

    雖然以那些官兵的眼光,無法分辨出那高手到底是什麼水準,聖女還是大膽假設,那高手就是當日搶走玉璽的地階宗師。如果這個假設能成立,似乎一切疑團都可迎刃而解!所以,才有了母女倆今日的陸家一行,她們想要旁敲側擊一下,看看陸信到底在陸閥是個什麼位置,他會不會是陸閥一早在餘杭布下的棋子?

    “陸信是十年前到的江南,之後一直無人問津,如果陸閥那時候就開始布局,也實在太可怕了。”崔夫人皺眉苦思道:“或者說,是陸尚提前得知了夏侯閥的動作,派陸閥的宗師暗中潛到陸信身邊,試圖渾水摸魚?這樣似乎更能講得通。”

    “不像。”聖女卻搖搖頭,回憶一下當日的情形道:“一來那人似乎比較年輕,和陸閥的八大執事都對不上號,二來當日看那人的情形,似乎根本不知道玉璽的存在,純粹是誤打誤撞的……”這才是她最生氣的地方,自己處心積慮謀劃許久,最後卻被個路人摘了桃子!

    “還有,當日行刺夏侯雷之人,用的是本教的功法,沒聽說過陸閥有這樣的人存在。”聖女越想越是不解,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可惜,咱們被天師道盯上了,否則直接派人潛入從善坊,直接逼問陸信就是了!”崔夫人鬱悶道。顯然,天女的出現,給了她極大的壓力。

    提起天師道,聖女也是一陣氣悶。雖然之前她挫敗了天女的刺殺,還險些將其抓獲。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那天女的武功超過他不少,而且心智應變也不遜色於她。有了上次的教訓,下次她再出現時,就不是那麼好對付了。

    而且天女出現了,天師道的一眾牛鼻子,還會遠嗎?

    “這段時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師父他老人家到了再說吧。”聖女一臉不甘的悶聲說道。太平道在京裏的資源其實不少,就像崔夫人這種豪門貴女,都是他們的信徒。但不到萬不得已,這些辛辛苦苦埋下的暗線,是動用不得的!

    “教主會來京城?”崔夫人驚喜莫名,眼中閃動著興奮的神采。

    對崔夫人的反應,聖女有些不悅,卻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點了點頭道:“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三戒大師說今天第一更,繼續求月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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