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461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3 13:30
第九十九章 反轉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兵刃相向?”聖女卻不出手,依然一動不動立在那裏,樣子頗有些楚楚可憐,讓人無法跟之前心狠手辣的太平道妖女聯係起來。

    天女不為所動,聲音清冷道:“奉師命誅殺太平道妖女,師命如山,抱歉了。”

    “你自己沒有腦子嗎?”聖女卻搖頭歎氣道:“難道你師父讓你去死,你也師命難違嗎?”

    “那是自然。”天女淡淡道:“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沒有用的。”說著她身形一晃,想要占據靠近崖壁的方位,顯然已經知道魯班翼的存在。

    聖女卻嫣然一笑,雖然隔著麵巾,卻依然令人有大地回春之感。隻是她說出的話,卻讓人通體生寒:“誰說沒用的?你看看自己還能提起真氣嗎?”

    “你……”不用聖女說,天女已然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方才她想要搶占聖女逃跑的路線,便悚然發現,自己居然提不起真氣,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趕忙以劍拄地,這才沒有摔倒。

    “你用了什麼手段?”天女眉梢閃過一絲驚慌,麵沉似水的問道。

    “我曾經對人說過,行走江湖,經驗比武功更重要。”聖女攤開手掌,在她白嫩的掌心上,躺著一個寸許長的碧綠煙筒。她好整以暇的小心收起煙筒,對天女微笑道:“這句話也送給你。”

    “無影香……”天女認出了那煙筒,乃是西南苗疆巫女所製的一種神氣迷煙,無色無味,能不知不覺封閉敵人的真氣。

    天女這才明白,聖女為什麼會站在那個位置,因為那裏是上風口,山風會將迷煙吹向自己。而聖女之所以一動不動,定然是擔心會誤吸了迷煙。

    果然,聖女收起了煙筒,又等山風將迷煙吹得一幹二淨,這才輕移蓮步,好整以暇的走向動彈不得的天女。

    “本來看你的模樣,我覺得咱們似乎有些緣分,”聖女抬起修長潔白的手掌,無限惋惜的看著天女道:“可你非要殺我,咱們隻能下輩子再見了。”

    說完,她便一掌拍向天女的額頭!

    眼見就要將天女斃於掌下,聖女突見她眼中精芒一閃,心中陡然一緊,想也不想便立刻收掌後撤!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原本還搖搖欲墜的天女,突然恢複了行動能力,杵在地上的帶鞘寶劍,陡然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取聖女的麵門!

    幸虧聖女躲避及時,否則就要被這一劍切開頭顱了!

    聖女接連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麵紗從中間斷成兩片,如黑色的蝴蝶一般,輕飄飄的下落,又被山風吹起,飛向漆黑的天際。

    見自己這處心積慮的一劍,隻把聖女的麵紗砍下,天女惋惜的輕歎一聲。

    對麵的聖女,現出一張明豔絕倫,五官如精靈一般細致的絕美麵容。此刻,她的麵上帶著薄薄的驚怒之色,卻絲毫不損容顏的美麗,反倒平添了無比生動之色。

    兩個女子的樣貌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居然難分上下,卻同樣都似真似幻,實非塵世中人。

    “你居然還能出招?”聖女難以置信的看著天女,孫元朗曾經告訴她,除非是百毒不侵的大宗師,否則沒有人可以扛得住無影香的侵蝕。這天女顯然不可能是大宗師,為什麼還能在中毒之後,動用真氣?莫非她根本沒有中毒?!

    “殺你不成問題。”天女橫劍胸前,淡然的語氣中,透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聖女狐疑的盯著天女,似乎在斟酌是否該冒這個險。很快,她便有了決定,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來追我啊?”

    說著她緩緩退出幾步,和天女的距離越拉越遠,卻見對方依然一動不動。

    聖女便了然,天女應該還是中了毒,但她應該是有秘法,可以暫時壓製無影香的威力。但天女根本不敢調動全身真氣追擊,動作一大就可能壓製不住毒性,徹底陷入昏迷。

    聖女想要發信號,召喚尋找自己的手下前來幫忙,又擔心會先把天師道的高手引來,那就弄巧成拙了。想到這,她朝天女招了招手,一臉俏皮道:“你不追我可走了,一個人慢慢吹風吧。”

    說完,她咯咯嬌笑著施展身法,三五下就消失在夜色中。

    。

    天女神情嚴肅的看著聖女,待對方消失不見,她的身軀頹然前傾,趕忙咬牙將橫在胸前的寶劍杵在地上,這才避免摔倒在地。

    她的狀況其實比聖女所料的更加糟糕,方才那一劍,已經用出了她全身僅存的真氣。如今她已是賊去樓空,全身經脈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一絲真氣?

    若非聖女太過謹慎,被她一劍鎮住,此刻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斃於掌下了。

    但天女絲毫不敢放鬆,聖女很可能會去而複返,若被她發現了真實狀況,就是自己的死期了。一念至此,天女咬牙站起身來,吃力的邁步,向與聖女相反的方向走去。

    頓飯功夫後,天女深一腳淺一腳的才走出不到二裏,她不禁暗暗苦笑,平日裏自己眼高於頂,瞧不起凡俗之人,殊不知一旦失去真氣,自己連個普通的山民都不如。

    天女這才有些明白,師父為何派自己單獨下山曆練,不許教中派人幫忙,隻有這樣才能真正磨煉到自己的心性,讓自己盡早體會到太上忘情的真意。

    她也深刻認識到自己的不足,那太平道聖女明明武功遠在自己之下,卻智計百出,讓自己一直狼狽不堪,現今更是落到如此危險的境地。

    ‘日後行事,必須要計劃周密、三思而行,不能再仗著武功蠻幹了……’天女一邊走在崎嶇的山道中,一邊暗自反省。下一刻,她那秀美絕倫的臉上,卻現出一絲濃濃的自嘲。‘不過,可能沒有日後了……’

    因為山風送來遠處的聲音,她依稀可以聽到,有一個淩厲的女聲在發號施令:“立即散開搜索,她中了小姐的無影香,不會逃出太遠!”

    “是!”十幾個男子同時應聲,然後便聽到有頭目分配任務的聲音:“你去那邊!你去那邊!”

    領到任務的男子應一聲,便立即打著火把沿途搜索起來。

    很快,他們便有了發現。“這裏有女子的腳印,深淺不一,一定是那中了毒的天女!”

    “追!”頭目馬上帶著一票手下,沿著天女留下的腳印,飛快的追了過來!

    天女不禁氣惱的搖搖頭,自己又犯錯了。她趕緊離開山路,專撿不會留下腳印的山石行走。可哪有連貫的山石供她行走?免不了就要跳躍。天女隻跳了幾下,便感到胸中氣血翻湧,頭重腳輕想要暈厥過去。

    若是尋常人,在無影香的作用下,早就昏過去十次八次了。但天女自幼修行,性情極為堅韌,居然一直可以頑強抵抗住藥性的侵害,在山石間奔跑不止……

    “她在那!”天女一身白裙,在夜色中極為顯眼,終於被追兵發現。見她雖在飛奔,速度卻與常人無異,根本看不出半分地階宗師的身手。太平道眾人大喜過望道:“沒錯,她中毒了,快把她拿下!”

    “嗷嗷!”太平道眾人興奮的嚎叫著,朝天女急追過去,雙方距離急劇縮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3 18:46
第一百章 巧遇



    “抓住她,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讓天師道顏麵掃地!”

    太平道的眾人一麵銜尾急追,一麵興奮的大喊大叫。太平道被天師道壓製的太久,這次能把天女幹掉,絕對是給天下同道狠狠出了口惡氣!

    天女已是香汗淋漓,麵色慘白,她每一次吸進來的空氣,都灼燒得肺部火辣辣劇痛。這時,她突然聽到,前方有滔滔水聲。忙強撐著抬起頭,果然發現眼前就是龍門山的石窟山壁了。

    她心中陡然燃起幾絲希望,如果能跳入伊水,或許可以脫險!此念一生,天女仿佛又生出幾分力量,踉踉蹌蹌快步到了山崖邊,往山下一看,登時心涼了半截——隻見奔騰不息的伊水,在山腳下幾十丈外!

    除非是大宗師,或者有魯班翼那樣的奇巧輔助,否則從山崖躍下,絕對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摔個粉身碎骨!

    而且麵向伊水這麵的山崖,光滑如鏡麵一般,以自己眼下的狀態,想要爬下去,同樣隻有一種可能——還是摔得粉身碎骨!

    天女回頭看一眼追兵,已經到了十幾丈外,甚至能清楚看到他們臉上的獰笑了。

    天女不願讓天師道蒙羞,把心一橫,便要躍下山崖。

    誰知此時卻突然聽到一個細若簫管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從這邊跳。”

    天女略一愣怔,來不及細想,便循著那聲音往邊上走了十幾步。

    這時,太平道的追兵已經到了她身後,身手就要抓住她的肩膀。天女再不遲疑,縱身躍下了山崖!

    她隻覺山風在自己耳邊獵獵作響,身體急速的下墜起來……

    山崖上,太平道眾人幸災樂禍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都認定天師道的天女肯定要摔成肉餅了……

    但下一刻,他們全都目瞪口呆——隻見那天女下墜的身體,居然在半途中憑空消失,再也看不到半個人影!

    “真見鬼!”太平道眾人揉著眼睛,難以置信的大喊大叫道:“莫非天師道還有仙術不成?!”

    “一群白癡!”這時,那小侍女也陪著重新戴上麵紗的聖女,來到了山崖旁。

    見聖女駕到,太平道眾人全都噤聲肅立。

    。

    天女從山崖上跳下來,眼見著身體完全不受控製的下墜,她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

    在這生命最後的光景,她終於能停下來,欣賞一下人間的美景了……天女努力睜開雙眼,看著山壁上大大小小的石窟中,一尊尊形態各異的佛像或是肅立、或是跌坐、或是俯臥,或是微笑、或是憐憫、或是冷漠的看著即將墜落的自己,想必他們應該覺得自己這一生,實在太可笑吧?

    就在天女徹底放棄希望,準備迎接死亡之時,突然從石窟中伸出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急速下墜的嬌軀!

    天女登時驚呆了,莫非這世上真有神佛?方才那一聲就是哪位佛祖發出來,搭救自己的?

    但她很快便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繼而看到一個黑巾蒙麵的年輕男子。天女不禁自嘲一笑,世上果然沒有神佛妖魔,救人害人的,都是人……

    對方接住了天女,在佛像的肩上滴溜溜轉了幾圈,將她下墜的力道盡數卸去,便發現她已經暈厥過去。

    無奈,那年輕男子隻好解下腰帶,將天女負在背上,將她和自己捆在一起。然後男子便如壁虎一般,順著光滑的山壁爬下山去,順著山下的道路狂奔而去。

    “在那裏,快抓住他們!”山崖上,小侍女一覽無餘,男子落地的第一時間,她就發現了。

    可那些在山崖上吃力爬行的手下,哪有對方那番神奇的身法?有人急著想要下去,一不留神便失足摔死在山下。其餘人隻好收斂心神,繼續專心致誌尋找下一步落足的縫隙,不敢再著急下行。

    “這群笨蛋,等他們下去,黃花菜都涼了!”小侍女急的跺腳連連,趕忙望向自家小姐,實指望無所不能的聖女大人,拿出什麼妙計良方來。

    誰知聖女隻一味注視著山下疾馳的身影,根本沒有理會她。

    “小姐!”小侍女急的連喚數聲,聖女卻索性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思索什麼重要的問題。

    小侍女這才焦急的閉上嘴,不敢打擾自家小姐的思路。

    片刻後,聖女猛然睜開眼睛,雙目精光一閃道:“難道是他?!”

    “是誰啊?”小侍女不解問道:“小姐認出救走天女的那人了嗎?”

    “他有可能就是出現在柏柳莊,奪走我玉璽之人!”聖女難掩心神激蕩道:“他雖然刻意改變了身法,但那個身影,我永遠不會忘記!”

    “這黑燈瞎火的,他還背著個人,小姐都能認出來?”小侍女聞言極目遠眺,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不由難以置信。

    “是一種感覺!”聖女粉拳緊攥,咬牙切齒道:“一看到此人,我就心神激蕩,那種感覺不會出錯的!”說著她再也不把天女放在心上,冷聲下令道:“立即稟報教主,絕對不能讓他再逃出京城!”

    “是……”小侍女趕忙應聲,又一愣道:“我們現在不追了嗎?”

    “憑他們這幾塊料?”聖女冷哼一聲:“要是能追上此人,我豈能被他搶走玉璽?”

    “明白了。”小侍女暗暗咋舌,她和聖女自幼一起長大,深知自家小姐要強至極,像這樣自認不如的情形,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呢!

    。

    聖女沒猜錯,那半道救人的正是陸雲!

    卻說他今日回家之後,就深感將玉璽、功法等物藏於家中,實在太過冒險。於是,天黑之後他便帶著東西,悄悄摸出了洛京城,想要在城外找一處妥帖的地方藏好。

    雖然洛京城門禁森嚴,城頭到處是巡邏的士兵,但以陸雲的本事,想要溜出城去,還是易如反掌的。離開京城之後,他便直奔龍門山而來。

    出發之前,陸雲已經將洛陽周圍的地形斟酌了一遍,選定了龍門石窟來隱藏自己的玉璽和功法。此地人跡罕至,山壁上成千上萬的石窟,更是絕佳的藏物之所。

    誰知他剛剛選定了一個不起眼的石窟,準備在佛像下挖洞時,便聽到山頂傳來女子的對話聲。

    ‘天女……’

    ‘尊駕便是太平道聖女蘇盈袖吧?’

    ‘嗬嗬……天師道果然神通廣大,居然連本座的閨名都打聽到了。’

    兩個女子的聲音都悅耳至極,如仙樂奏鳴一般,陸雲聽了卻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怎麼會以為,龍門石窟人跡罕至呢?頭一次來就能碰上天師道和太平道的兩大巨頭在此交鋒!

    陸雲哪還敢把東西再藏在此處,趕忙貼身收好玉璽和功法,無可奈何離開了石窟。他卻沒有馬上離去,而是悄悄伏在山崖邊,偷聽雙方的對話。

    陸雲本以為能聽到什麼不得了的秘辛,誰知兩個小娘皮嘴巴都緊得很,沒說兩句就要動手。陸雲失望之餘,再次改變了目的——太平道聖女和天師道天女都是他的敵人,如果能趁兩人兩敗俱傷之際,將她們殺死,自己今晚也不算白跑一趟。

    天師道是他的生死大敵,天女作為天師道高層,陸雲自然要殺之後快。至於太平道,雖然至今無法確定是敵是友,但那太平道聖女可是跟自己搶奪過玉璽的人!如今,她正命天師道滿世界的尋找自己,不趁機殺了她,還等著她帶人來殺自己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4 09:10
第一百零一章 恩怨分明



    而且陸雲也想趁機領略一下兩教的至高功法,這可是求之不得的良機啊!

    但事態發展讓陸雲大失所望,那明顯武功高於對方的天女,居然中了聖女的算計,一上來就功力盡失,讓他根本沒機會目睹兩人交手。

    然後,天女便驚走了聖女,跌跌撞撞朝著陸雲的方向走來。陸雲正想不費吹灰之力的殺掉天女,卻突然一愣。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天女的樣貌,那張純潔無暇的絕美麵孔,赫然就是在翠荷園外仗義出手的女子。

    陸雲性情極為恩怨分明,雖然當時她不出手,自己一家人也不會有危險,但畢竟對方仗義相助過,此時趁人之危、痛下殺手,是他做不到的。

    略一尋思,陸雲拿定主意,便悄悄尾隨著天女而去,直到她在太平道追擊之下走投無路,準備跳崖時,陸雲才出聲示意,讓天女從自己藏身的位置跳下,把她救走。

    陸雲本以為自己這一切做的無聲無息,絕對不會暴露。

    但不得不承認,女人的第六感實在太可怕了。他根本沒想到,在自己背著人,又改變了功法的情況下,聖女依然能將那個模糊的背影,聯想到自己身上……

    。

    陸雲背著天女,一氣跑出二十餘裏,渡過了伊水,又折回到龍門山的東山,找了一處山壁上的石窟,將天女溫香軟玉的身體放了下來。

    有佛像遮擋,不用擔心天女會被人發現,此處在山壁之上,也沒有野獸威脅。陸雲終於可以放心離去了。

    臨走前,他深深看一眼天女,沉聲道:“如今咱們互不相欠了。”說完,陸雲轉身離開石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當天女悠悠轉醒,已是天光大亮。

    短暫失神之後,她警惕的掃視一下四周,隻見自己躺在一尊佛像之後,石窟中並無他人。

    又見自己身上衣裙完好,並無任何異常,天女這才鬆了口氣,坐起身來,習慣性的一運功,驚喜的發現真氣失而複得,全身上下終於恢複了熟悉的力量。

    天女想要站起身來,腳尖卻踢到了一樣金屬物體。低頭一看,自己隨身的寶劍,就靜靜躺在自己腳下。

    天女驚喜的拾起寶劍,緊緊握在手中,一顆芳心終於徹底鎮定下來。她開始回憶起自己是如何脫險,又如何出現在這裏的經過。

    但記憶從被那蒙麵男子救下後,變得一片空白,天女根本回憶不起後麵的事情。她甚至回憶不起那個男子的眼睛是個什麼樣子,隻清晰的記得他那緩慢有力的心跳聲。

    “你到底是什麼人……”天女立在佛像旁,望著對麵龍門山上的千百座佛像,喃喃自語道。

    。

    洛南從善坊,陸雲將東西在別處藏好後,便一直閉門不出,預備七月初一的本族大考。就連高廣寧的案子,他都暫時擱到了一邊。

    陸信和陸瑛還有陸向,這些天也都把他的考試當成頭等大事,陸瑛變著法子給陸雲煲一些補腦的湯羹,對他的照顧更是到了飯來張口的地步。

    陸信也向衙門告了假,在家裏給陸雲做最後的輔導。陸閥的考試很簡單,就是每人作一篇駢文,然後由本族禮教院的講習宿儒評定出最好的三篇,交由禮教執事陸儀決定,誰是頂替陸楓的那個人。

    所以在最後這幾天裏,陸雲都要按照陸信的命題,作上好些篇駢文。到了晚上,陸信便會仔細閱讀批改,找出不足,次日再教導陸雲改正。

    這天夜裏,陸信又在品評陸雲所作的幾篇文章,一邊看,一邊暗暗歎氣。

    這時陸向從外頭進來,看到兒子歎氣,不由皺眉道:“怎麼?雲兒的文章入不了你的法眼?”

    “父親。”陸信趕忙起身相迎,扶著陸向坐下,這才回答他的問題。“雲兒天分極高,又極能吃苦,如今的文章已在孩兒當年之上。”

    “那你歎的哪門子氣?”陸向奇怪道。

    “我是難過。”陸信神情黯然的看著陸雲秀美有力的行書道:“雲兒文章作的再好,這次也沒希望。”

    “這是什麼話,”陸向不悅道:“難道還有比雲兒文章更好的嗎?”

    “那倒沒有。”陸信歎氣道:“可是人選八成已經內定了,雲兒文章再好也沒用。”

    “內定了?!”陸向一驚,怒問道:“陸儀不是誰都不敢得罪,才會用考試的法子嗎?既然早已內定,他又何苦脫褲子放屁,多來一遭呢?!”

    “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陸信苦笑道:“我和陸儀從小一起長大,太了解他的性格了。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個牆頭草。”他頓一頓道:“我聽說,大長老的孫子陸棲,這次也會參加比試。”

    “他敢把名額內定給陸棲?不怕閥主發落他?”陸向不信。

    “要是閥主立即反製長老會還好,可閥主至今按兵不動,長老會看起來就要把陸閥變天了。這種時候,陸儀不可能頂住大長老的壓力的。”陸信說著,看父親一臉憂色,忙輕聲安慰道:“孩兒都是瞎猜的,父親別往心裏去。”

    “哼,你瞎猜向來八九不離十。”陸向卻滿臉憤懣道:“陸問那條老狗,越老越不要臉,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說著賭氣道:“那你還讓雲兒整天作文幹什麼?不都是無用功嗎?!”

    “不會是無用功的。”陸信輕聲道:“雖然名額他們可以內定,但改變不了文章的優劣。倘若雲兒的文章出類拔萃,族人們會明白,誰才是真正該代表本族的人選。這樣下次推舉人選時,對雲兒就會比較有利了。”

    “下次……”陸向泄了氣道:“那得三年以後了!”

    “三年後雲兒才十九,依然年輕的很。”陸信微笑道:“讓他等上三年,也未嚐不是件好事。”陸信這話不純是安慰老父。他著實希望經過三年的磨煉,陸雲會更成熟的麵對他的身世和仇恨……

    “哎……”陸向隻覺得都要被憋爆了,可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痛恨自己的無能,連親生孫兒都庇護不了。

    。

    七月初一轉眼就到,前幾日就已立秋,天氣卻依然炎熱無比。一大早,空氣中便滿是悶熱的氣息……

    陸瑛早早就把陸雲叫起來,親手給他穿上銀灰色的儒袍,戴上黑色的方巾,係好腰間絲絛,一個英俊無儔的小儒生,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要是隻比賣相,我阿弟肯定奪魁!”陸瑛反複打量著陸雲,忍不住打趣道。

    “還賣相,穿這麼厚實,我現在就出汗了。”陸雲滿臉苦笑道:“能換件輕薄點的衣裳不?”今天要去三畏堂考試,他根本不敢運轉玄功,隻能跟普通人一樣,熱了就流汗,渴了就口幹。

    “這是咱們陸閥的儒裝,今天必須這麼穿!”陸瑛拿出姐姐的權威,阻止陸雲摘下頭上的方巾。

    “好了,別鬧了,準備出發了。”陸信出現在門口,寵溺的看著一雙兒女。

    “哎,真想去給阿弟陪考……”陸瑛撅著小嘴,送父親和陸雲出門。

    陸閥最是重男輕女,女子無故甚至不能進祠堂。這也是女人當家作主的梅閥,最厭惡陸閥的原因之一。

    “阿姐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陸雲安慰陸瑛笑道:“等你成了一品官人的弟弟,三畏堂還不想進就進?”

    “嗯嗯。”陸瑛開心的點頭,向陸雲鼓勵的攥拳道:“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陸信看著信心滿滿的一雙兒女,心下不禁一片黯然……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4 19:23
第一百零二章 三畏堂前



    陸雲和陸信出了門,果然看到幾個和自己同樣打扮的年輕人,在各自父兄的陪伴下,向坊門方向走去。

    這些人本來在互相打招呼,看到陸信父子,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陸信父子也不理會他們,默默出了坊門,往洛水橋走去。那些人自然也是同路,一陣尷尬的沉默後,有人忍不住想要和陸信打個招呼。卻看到別的坊的族人也陸續彙聚而來,唯恐被認為和長老會的眼中釘過從甚密,又趕忙避之不及。

    對族人的畏畏縮縮,陸信父子早已習以為常。二人安安靜靜過了洛水橋,來到位於陸坊的三畏堂。

    三畏堂坐北朝南,位於陸坊中央。八字形的寬大照壁上,嵌著一個大大的鎏金‘陸’字。繞過照壁,便看到一條筆直的青石路,直通一座十根朱漆簷柱撐起的大殿。大殿雕梁畫棟、氣象萬千,懸掛一塊藍底金字的匾額,上書‘三畏堂’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三畏堂正殿兩旁,各有配殿兩間,殿前是一道浮雕石刻欄板。欄板下,九階漢白玉石階上,有威武的石獅一對。石獅前肅立著兩隊陸閥高手護衛,日夜守護著陸閥的核心所在。

    三畏堂前的大坪上,三丈高的陸閥大旗迎風招展。此刻已經有兩百多名身穿銀灰色儒袍,頭戴黑色方巾的陸閥子弟彙聚於此,加上陪同前來的父兄,差不多有四五百人,寬闊的大坪上卻依然顯得空空蕩蕩。

    見到有這麼多人前來應考,陸雲也略略吃了一驚。陸信微笑道:“京中陸閥子弟便有三四萬之多,年輕一輩何止數千?這次公開選拔,旁係也能參加,來個二三百人再正常不過。”說著輕歎一聲道:“這些都是我陸閥的精英子弟,可惜絕大多數都要被埋沒的……”

    說這話時,陸信的目光落在大坪下,一個被眾星捧月的年輕人身上。

    陸雲點了點頭,他總感覺陸信話裏有話,但陸信不說他也不問。

    那被眾星捧月的年輕人賣相很是不錯,隻聽周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他道:“棲少爺一來,我們全成陪襯了……”“是啊,我們拿什麼跟棲少爺比?還不如直接就把名額給棲少爺。”“就是,這樣大夥兒還能少受點累……”

    那叫陸棲的年輕人,似乎想努力保持謙虛,但在七嘴八舌的恭維聲中,還是忍不住神采飛揚,隻能盡量說一些客套話:“哪裏哪裏,還得比過才知道。說不定最後奪魁的是別人呢……”

    “他是大長老陸問的長孫。”陸信暗示陸雲道:“上次評選時,他本來在四人之列,後來被閥主拿下了。”頓一頓道:“這次大長老占了上風,如果最後是他奪魁,你不要意外。”

    陸雲有些明白了,點點頭,依然沒有說話。

    陸信知道陸雲聰明絕頂,有了這番鋪墊,到時候應該不會太意外了……

    父子倆本打算做一對安安靜靜的美男子,沒想到很快便被人注意到,繼而也成了不亞於陸棲的焦點。但和眾人競相恭維陸棲的場麵不同,根本沒人湊到兩人身前,他們隻是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交頭接耳的議論起這對父子來。

    對此,陸信父子早有準備。陸信可是陸閥如今的第九位宗師,又成了閥主和長老會鬥爭的犧牲品,關於他的話題實在太多太多。但讓陸雲有些尷尬的是,那隱約飄來的對話聲中,自己也成了別人的談資,而且一點不比陸信少。

    “就是他,把謝添揍得滿地找牙,謝家已經放話了,要派人挑戰他!”

    “他能打得過謝添,那起碼得是玄階吧?”

    “那有什麼稀奇的,他父親可是地階宗師。”

    “他為什麼要揍謝添?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據說是爭風吃醋,兩人都看上崔閥的一位大小姐了。”

    “不自量力,有他的好果子吃……”

    “那可未必,聽說他成了皇帝的棋友,幾位皇子和很看重他呢……”

    父子倆都聽力過人,自然將那些人的對話盡收耳底,陸信笑看陸雲一眼,輕聲道:“你小子才回京幾天,怎麼就鬧出這麼大動靜?”

    陸雲無奈的摸了摸鼻子,這洛京城就是個是非之地,自己不想縮頭縮尾,就不可能鬧不出動靜。

    陸棲也注意到陸信父子,向身旁人投去詢問的目光,一個跟班似的小個子,趕忙為他解惑道:“那就是陸信和他的兒子陸雲。”

    “陸信還不死心,這次選誰也不會選他兒子!”又有人冷聲說道。這些整天圍著陸棲的跟班,知道他和陸楓交好,對陸雲自然不會客氣。“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

    “要是比打架,他還有點希望,可咱們陸閥重的是文教,比的是文章!”

    那些說長道短、冷嘲熱諷,讓陸雲感到渾身不舒服。好在不一會兒,三畏堂前又來了幾個人,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這才讓他鬆了口氣。

    隻見那夥兒人裏,明顯以三名卓爾不群的年輕人為首。中間的一個年紀稍長,麵皮微黃、神情清冷,一雙眼睛如深潭一般,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左邊一個麵白如玉、豐神俊朗,神情十分溫和,不用說話,就會讓旁人感到如沐春風。右邊一個則高大魁梧,四方臉龐,相貌堂堂,雙目炯炯,雖然也穿著儒袍,卻總讓人感覺,披盔掛甲更適合他。

    看到這三位年輕人,眾人忙不迭上前見禮,語氣中滿滿都是恭敬。“三位公子怎麼有空過來?不需要備考了嗎。”

    左邊的年輕人微笑還禮道:“今日我陸閥才俊濟濟一堂,我們三個豈能不湊個熱鬧。”

    “三位一來,我們可就黯然失色了。”有人半真半假的笑道。

    “哪裏話,”還是那左邊的年輕人搖頭笑道:“我陸閥人才濟濟,比我們強的不計其數,我們三個不過是僥幸先占了名額罷了。”

    另外兩個年輕人雖然沒說話,卻也沒拆他的台,這讓眾人感到十分舒服,愈加恭維起他們來。

    “中間那個冷臉的叫陸柏,閥主的長孫。大個子叫陸林,是二長老的孫子,號稱陸閥年輕一輩第一高手。那個和氣的年輕人叫陸鬆,繩愆執事陸俠之子,一點都不像他那整天不苟言笑的父親。”陸信輕聲給陸雲講解道:“他們三個便是陸楓之外的三名人選,不過跟陸楓可不是一路貨色。”

    陸雲點了點頭,如果所有人選都像陸楓一樣不堪,陸閥也就徹底沒希望了。

    陸雲對陸柏三人的到來感到很是開心,大夥兒終於再不顧上對他評頭論足了。但有人就很不高興了……

    陸棲看到陸柏三人一來,就把自己的風頭奪去了。原本圍在他身邊的人群,一下子去了大半,隻有那些為他馬首是瞻的子弟,依然沒有動彈。

    見陸棲麵色不善,那小個子趕忙憤憤道:“等公子奪魁,有他們好看的!”

    “就是,等公子在大比中壓過他們,看他們還有什麼好得意的!”其餘人也紛紛應和,好像那僅剩的名額,已經是陸棲囊中之物一般。

    這些人說話時聲音沒有刻意壓低,被陸柏三人聽到,三人都是一臉冷笑,顯然和陸棲不是一條道上的。

    陸雲對此有些不解,其餘二人還好說,那孔武有力的陸林,祖父乃是長老會二長老,為何也跟陸棲關係不好?

    “二長老雖然不是閥主的人,卻也跟大長老不是一路。”陸信輕聲說道:“上次那件事,大長老沒有事先跟二長老通氣,就把長老會綁上了戰車,雙方的關係就更加緊張了。”

    “原來如此。”陸雲點了點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5 09:11
第一百零三章 考試



    卯時三刻,準備應考的陸閥子弟皆已到齊,人數超過三百,實乃曆年未有之大觀。

    這時,禮教院眾人便簇擁著禮教執事陸儀,出現在三畏堂的牌匾下。

    陸儀同樣一身銀灰色儒袍,隻是腰間懸著雙魚佩,頭上是折角烏紗巾,顯示他陸閥八大執事的尊貴身份。他一出現,場中眾人全都噤聲,不管是參加比試的子弟,還是前來送考的父兄,齊刷刷向陸儀躬身行禮,參見本閥四執事。

    陸儀麵容儒雅,神情平和,並無半分驕矜之色,客氣的向眾人拱了拱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然後便有禮教院的管事,下令所有應試子弟在陸儀麵前列隊站好。送考的父兄則自覺的閃到兩旁。

    麵對著應考的晚輩,陸儀終於露出執掌一閥禮教文學的巨頭威嚴,對眾子弟沉聲訓話道:“我陸閥秉孔孟之道,詩書傳家、文教四方,族中子弟無不自幼入學讀書、明訓識禮,是以本次選拔,隻以作文論高低。凡應試弟子無論嫡庶,皆需在兩個時辰內按命題作文,最優者可獲得本閥舉薦,參加數月後的九品官人評級。”

    這些都是眾人早就知道的應有之意,因此陸儀並未絮言,簡單說了幾句,便轉身道:“跟我進來吧!”

    眾子弟便嚴肅的整理衣袍,列隊跟著陸儀進了三畏堂。他們先在正堂中站定,待陸儀給先祖牌位上香之後,便一起跪地叩首,接受祖先的檢閱。

    起身後,陸儀帶著他們穿過前堂,到了正堂與前堂之間的天井中。三畏堂中的天井同樣十分寬闊,此刻密密麻麻擺滿了三百餘張矮幾,矮幾上整齊擺放著幾張白紙,幾前還有蒲團。

    在一排排矮幾前,有一張高桌,桌上擺著一物,以紅綾覆蓋,想必與今日考試有關。

    這就是此番比試的考場了,此刻考場中除了執事雜役,還有兩名負責監考的陸閥長老。眾子弟向兩位長老行禮後,便依次在幾前跪坐。

    待到眾子弟坐定,擺好了攜帶的筆墨,陸儀威嚴的目光掃過場中,三百餘名子弟登時鴉雀無聲。

    見到還有十幾張空桌,陸儀微微皺眉道:“人呢?”

    一旁的執事趕忙稟報道:“應該是棄考了。”

    “報了名卻不敢應考,跟臨陣脫逃有什麼區別?”陸儀嚴厲道:“查明這些人的身份,把他們從禮教院除名!”

    眾子弟不禁露出震驚之色,陸閥禮教院掌管子弟應試、評級,一旦被除名,幾乎意味著這些子弟永無出頭之日。

    一句話斷了十幾名子弟的前程,陸儀卻沒有絲毫波動,淡淡吩咐一聲道:“開考吧。”

    禮教院執事應一聲,便將高桌上的紅綾掀開,露出一具樣式古樸的箏琴來。同時,又有人將更漏打開,滴滴答答的水聲,提醒眾子弟時間已經開始流逝……

    眾子弟趕忙對著那具古箏,搜腸刮肚起來。這年代崇尚的是才思敏捷,因此就算考試也不會有詳細的考題,隻會像這樣給出一樣物件,或者寫幾個詞語,便讓應試者自由發揮去。但隻是內容自由,格式卻必須嚴格按照駢文的規矩,不能有任何違背。

    陸雲看著那古箏,默默打起了腹稿,才剛剛想了個開頭,便無意中瞥見坐在他側前方的陸棲,已經奮筆疾書開了。陸雲不由暗暗驚歎,心說這小子果然有傲氣的資本,僅這份捷材,就讓自己自歎不如了。

    不過他很快收斂心神,不再理會文章之外,全身心都沉浸在作文之中。用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一篇錦繡文章終於在腹中成型,他這才不慌不忙的研墨潤筆,準備下筆。

    而這時,那陸棲早已起身交卷,在收卷執事驚歎的目光中,昂然走出考場。經過陸雲身邊時,他瞥了一眼陸雲的考卷,見上頭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陸棲不禁冷笑一下,用隻有陸雲才能聽到的聲音,吐出兩個字道:“白癡!”

    陸雲也不知道,這位大少爺跟自己什麼仇什麼怨,但不影響他對陸棲反唇相譏。便也低低冷笑一聲道:“抄襲!”

    陸棲聞言,臉色急變,就像被戳穿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隻狠狠瞪一眼陸雲,便逃也似的離開了考場。

    看了陸棲的反應,陸雲明白自己猜對了。在最初的敬佩之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世上固然有才思敏捷超乎尋常之輩,但在這樣關乎命運的考試中,幾乎不用構思,不打草稿,就下筆成文是根本不可能的。

    要知道,駢文有對仗和韻律的要求,最講究的就是字斟句酌,哪怕是才高八鬥之輩,也得先構思成篇,寫下草稿,再逐字逐句的推敲,將不合要求的字詞更換掉,才能完全做到聲調調諧,對仗工整。

    所以陸棲很可能已經提前得到題目,並讓人做好了文章,才能做到不假思索,揮筆而就。當然,人家也可能有文曲星下凡的天才,就是可以做到這點。可陸棲身為大長老的嫡孫,若是有這番曠世才具,又怎會落選最初的四人名單,還要淪落到跟自己這些雜魚同場較量的地步?

    刹那間,陸雲已然明白陸信早前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暗示自己,這次文章作的再好,都沒希望選中。畢竟沒有陸儀的幫助,就算是大長老的孫子,也不可能提前得到考題。而陸儀既然能透題給陸棲,自然也不會讓那唯一的名額旁落!

    想清楚經過,陸雲卻沒有失落,隻是從心底泛起陣陣譏諷。堂堂陸閥,號稱禮教傳家,卻淨幹些男盜女娼的齷齪事,如果這就是門閥的本色,他們還有什麼資格當天下人的楷模,做大玄朝的支柱?!

    定了定心神,陸雲將雜念壓在心底,開始提筆寫下第一個字。等他打好草稿,修改推敲完畢,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然後,陸雲工工整整將文章謄在考卷上,寫完最後一筆時,更漏已經幾乎要滴滿了。

    陸雲長舒口氣,揉著手腕又看了一遍自己的文章,這時滴水聲停,收卷執事沉聲道:“停筆!”

    這時絕大多數子弟已經作文完畢,或是一臉滿意,或是愁眉苦臉的直起身子,卻也有拖拖拉拉之輩,還想往紙上再寫幾個字。後果是一律全被收卷執事判為超時,拒收他們的考卷。

    那些被拒收考卷的子弟,固然一臉沮喪,但也沒有太過激動。畢竟三百人裏隻取一人,他們很清楚,自己連文章都沒寫完,根本沒有機會的……

    收卷執事將二百餘份考卷收集起來,送到禮教院批閱。子弟們則成群結隊離開考場,不管怎樣,所有人都如釋重負……

    因為當天晚些時候,就會宣布入選者的名字,所以陪考的父兄都提前帶好了幹糧,大多數子弟沒有回家,齊聚考試院外,一邊吃著幹糧一邊等待最後的結果。

    雖然希望渺茫,但不到塵埃落定,誰能放棄幻想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5 18:12
第一百零四章 閱卷



    禮教院中,二十位陸閥的教習宿儒,早早就吃過了午餐,開始打著扇子緊張的閱卷。不到三百份試卷,每人分到手也就是十四五份,而且隻需要挑出手中最好的一份,並不需要排定名次。對這些和駢文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學究來說,確實用不了多長時間。

    禮教院外,應考的子弟和父兄們,躲在樹蔭底下焦灼的等候著最後的結果。陸雲不願如此狼狽,便向陸信提議,還是回家算了。哪知陸信卻不同意,拉著陸雲在人群中找了塊地方,讓他背誦方才的作文。

    陸雲覺得丟人,有些抗拒,但陸信執意堅持,他也隻好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始背誦。誰知還沒開口,便聽一把溫和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十叔,小侄也作了一篇《箏賦》,還請叔父不吝賜教。”

    陸信在同輩中排行第十,這一聲喚的自然是他。陸信父子循聲一看,便見說話的竟是二執事陸俠之子,陸閥已定的三名人選之一陸鬆。

    陸鬆是族中子弟仰慕的對象,他的一舉一動自然引人注目,無數道目光登時隨著陸鬆落在了陸信身上。

    “鬆公子怎麼跟陸信扯上了?”眾子弟登時疑竇叢生,在他們看來,陸鬆這種前途遠大的年輕人,就應該和滿身晦氣的陸信劃清界限。

    “你們難道不知道嗎?”陸鬆卻微笑看著眾人,朝陸信拱了拱拳道:“十叔乃是十二年前的大比文魁,咱們陸閥的文章第一人!”

    “什麼?真的假的?!”年輕的陸閥子弟紛紛看向自家父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嚇!你小子怎麼不早說?!”陸林聞言,分開人群,擠到陸信身邊,滿臉笑容道:“十叔快幫小侄也看看,我的文章難道真就不值一提?!”說著狠狠瞪了陸鬆一眼,陸鬆苦笑告饒道:“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參加的是武試,非要在文章上爭什麼長短?”

    “我要文武雙全,你管得著嗎?”陸林得意的挑了挑眉頭。他是陸閥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三年前就晉升玄階,被認為用不了幾年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脈。是為陸閥在武試上保存顏麵的不二人選。說完他轉身向陸信恭敬道:“十叔,之前聽到考題,我們三個便也作了文章,還請十叔斧正。”

    那陸柏見狀,有些無奈的看了陸林陸柏一眼,也走到陸信麵前,遞上自己的文章道:“請十叔過目。”

    “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個當叔叔的,可不一定能趕上你們。”陸信欣然接過三人的文章,笑道:“我就欣賞一下三位賢侄的大作。”

    聽到昔日文魁要品評陸柏三人的作文,眾子弟呼啦一下圍了上來,這可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就連陸棲也湊了過來,他倒要看看這三人有什麼了不起,能壓自己一頭?

    “先看看林賢侄的……”陸信看向陸林的文章,抑揚頓挫的念了一遍,然後又滿目欣賞的望著陸林笑道:“賢侄果然當得起文武雙全!這一句‘五聲並用,動靜簡易,大興小附,重發輕隨,折而複扶……’,實在是講透了古箏,說透了道理。音律鏗鏘有力,讓人如飲烈酒啊!”

    誇完了,他又簡單指點了幾句,句句一針見血,讓陸林茅塞頓開,隻恨沒早點向陸信請教。

    點評完了陸林的文章,陸信又看向陸鬆的,同樣朗聲念道:“世以為蒙恬所造,今會觀其器,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準六合,弦柱擬十二月,設之列四象在,鼓之列五音發……”

    念完後,陸信讚歎道:“格局法度,已臻大家,假以時日,鬆賢侄定可文壇顯耀,青史留名。”

    陸鬆得意的瞥一眼陸林,又恭聲道:“還請十叔指教。”

    “賢侄的文章硬說毛病的話,便是有些刻意追求氣勢,使文章略失空泛……”陸信雖然把陸鬆捧得極高,但毛病也挑出了不少。偏生說的陸鬆連連點頭,到最後竟出了一頭大汗道:“幸好有十叔提點,小侄才沒有誤入歧途!可笑我從前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的文章沒什麼毛病呢。”

    “賢侄切勿妄自菲薄,文章一途永無止境,我是用更高的標準要求你,”陸信笑著給陸鬆打了個圓場道:“其實我自己也不能全做到。”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不禁沉浸在這文思激蕩的享受中,一時竟忘了關心院子裏判卷的結果。

    原本陸柏還對請陸信指點興趣缺缺,此時也端正起態度,認真聆聽陸信的指點。他的文章要比陸鬆遜色一些,所以進步的空間也就更大。陸信一番指點之下,陸柏馬上領悟不少,立即當場改正了幾個句子,果然提高不少!

    見陸信的指點立竿見影,能讓陸鬆陸柏這樣的才子獲益匪淺,其餘子弟趕忙紛紛陸信指點自己。就連他們的父兄也拋下重重顧慮,請陸信一定要指點自己的子弟。

    麵對眾人七嘴八舌的請求,陸信舉手投降道:“我就是有三個腦袋三張嘴,也沒法一個個的講評。”說著他出了個主意道:“不如這樣吧,大家都把自己的文章寫出來,貼在牆上,咱們共同品評如何?”

    “好!”陸鬆三人馬上高聲讚成道:“此舉必成美談!”

    眾人也深以為然,雖然名額隻有一個,但學問卻是每個人的。他們趕忙拿出紙筆,或是趴在地上,或是附在牆上,將各自的作文默寫出來。

    陸棲的跟班紛紛望向他,小聲問道:“公子,咱們寫嗎?”

    “寫,為什麼不寫?”陸棲正要借機正名,哪會放過這個在眾人麵前露臉的機會。馬上便有人伏在地上,以背為案,讓他默寫出自己的文章。

    半個時辰過去,二百餘篇文章便貼滿了禮教院的一麵外牆。這時候,很多別處的族人也紛紛聞訊趕來,競相觀看這一難得的盛況,把整麵外牆圍了個水泄不通。

    。

    禮教院外人聲鼎沸,院中也十分熱鬧。

    這時,二十位教習都已選出各自心儀的文章,然後湊在一起,準備公推出三篇最上等的佳作,交由禮教執事陸儀定奪。

    這個過程費時就要比之前長上太多,老學究們各執己見,爭得麵紅耳赤,許久都無法決定該推薦哪三篇上去。

    陸儀在後頭等的有些著急,也擔心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便忍不住到前頭查看。

    眾學究見執事駕到,這才停下爭論,紛紛起身相迎,陸儀點點頭,示意眾人就坐。自己也跪坐著上首,問首席教習道:“怎麼這麼久還沒定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爭得了,因為最好的一篇根本沒有爭議。”那首席教習苦笑答道:“還有一篇雖然要遜色不少,但也勝過其他。這些書呆子,爭的是第三篇該選誰。”

    “既然有一篇公認最佳,那還有什麼好爭的?”陸儀聞言心下大定,暗道那肯定是陸棲的那篇。

    因為陸棲的文章根本就是他這個禮教執事捉刀代筆所作!

    陸儀能當上禮教執事,文采自然出類拔萃。事實上,他在文壇的名聲要遠勝陸信許多,畢竟陸信隻是當年一鳴驚人,隨後十餘年便沉寂無聲,已經沒有多少人還記得那個當年的文魁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6 09:12
第一百零五章 分歧


    陸閥以文教立族,向來文人才子輩出,執文壇牛耳。人們一提起大玄文壇,第一個就會想到陸閥,一提起陸閥的文學大家,第一個就會想到陸儀。不少人都把他吹捧為文壇盟主,久而久之,陸儀也就以此自居了。

    在陸盟主看來,自己就算隨隨便便寫一寫,也是那些一二十歲的小年輕,拍馬都趕不上的。由自己為陸棲捉刀代筆,他自然可以毫無疑問勝出,這樣旁人也說不了閑話。

    陸儀篤定了那篇被眾人看好的文章,一定是陸棲的。也就懶得再浪費時間,伸手示意道:“拿過來吧!”

    那位首席教習,趕忙找出那份試卷,向陸儀走去。口中還讚歎有聲道:“我陸閥出了個文曲星,都是執事悉心教導的結果啊!”

    其餘教習豈能讓那首席教習專美,也紛紛喋喋不休道:“這篇文章就說是傳世名篇也不為過,真不像一二十歲年輕人寫出來的!”“真好,真好,鶴立雞群,明年定然可以奪魁!”

    陸儀聽得美滋滋的,心說算你們還有些眼光。不過拿我的文章跟一幫毛孩子比,實在是勝之不武。早知如此,應該寫的再差一些,這樣可以少引人注意……

    陸儀正美著,冷不丁又聽人說道:“是啊,不會是執事替他寫的吧!”

    “胡說八道!”陸儀登時心虛起來,狠狠瞪一眼那馬屁拍到馬蹄上的教習道:“本座沒有替任何人寫過!”

    那教習趕忙伏身請罪,心中大惑不解,自己也沒說什麼啊,執事幹嘛反應這麼大?

    這時,陸儀終於接過了那張考卷,漫不經心的掃一眼上頭的文章。雖然每個字都是他的手筆,但做戲還是要做全套的……

    誰知就一眼,他整個人便僵在那裏。片刻之後,陸儀回過神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花眼,才惱怒的把那篇文章往幾上一拍,瞪著那首席教習道:“你拿錯了吧!”

    “啊?”教習趕忙探過頭,看一眼文章上的署名,大惑不解道:“沒拿錯啊,就是這個叫陸雲的文章。”

    “對,寫這文章的孩子就叫陸雲!”老學究們也紛紛應和道:“聽說他是陸信的兒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我看明年,陸雲定能拿到文魁。父子雙文魁,真是一段佳話啊!”老學究們撚著胡須,搖頭晃腦。

    好一會兒,才有人發現執事大人已經麵色鐵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這些讀書讀迂了的老先生,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忙紛紛噤聲。

    這真是奇恥大辱啊!自己這文壇盟主的文章,居然毫無爭議的慘敗給一個後生。陸儀隻覺自己麵頰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把這些老家夥全都殺人滅口。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目光陰冷的盯著這些書呆子。

    老先生們被執事大人看的心底發毛,全都大氣不喘,唯恐再惹惱了陸儀。

    鎮住了場麵,陸儀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把……第二名的文章拿過來……”

    首席教習趕忙將另一份考卷奉上,這次是一個字不敢多說了。

    陸儀看一眼這篇文章,署名乃陸棲,正是他捉刀的作品。陸儀黑著臉,將兩篇文章擺在麵前,先仔細看了一遍陸雲那份,又認真重讀一遍自己的,縱然心中百般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陸雲那篇確實優於自己這篇不少。

    當然,陸儀絕不會認為,陸雲就是比自己有文采。他認為是自己輕敵了,失手了,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而已。

    好一會兒,陸儀抬起頭來,手指輕叩著陸棲的試卷,麵無表情的看著一眾老學究道:“本座以為,大長老孫子的這篇,似乎要更勝一籌。”他刻意不說陸棲的名字,而是強調陸棲的身份,顯然是要給眾老學究施壓。

    老學究們再糊塗,也能聽明白執事大人的意思,他們登時麵麵相覷,陷入了讓陸儀十分難堪的沉默。

    陸儀剛剛恢複正常的臉色,再次鐵青起來,他冷冷看著首席教習道:“十七叔,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那首席教習是陸閥旁係,雖然輩分比陸儀高,但地位著實低微太多。可以說,他的身家榮辱全都掌握在對方手中。

    見陸儀逼著自己表態,老先生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嘴唇翕動幾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坐在他下首的一個駝背老者,突然大聲說道:“回稟執事,陸棲的那篇文章確實是好,比絕大多數文章都高出一籌……”頓一頓,他又緩緩說道:“但比起陸雲的文章,還是差了一籌……”

    “本座問你了嗎?!”平素裏極重涵養的陸儀,竟罕見的惱羞成怒了,他狠狠瞪一眼駝背老者,轉頭盯著首席教習道:“十七叔,你來回答!”

    “回稟執事……”首席教習神情艱難道:“我也是這樣看……”說完他便一臉輕鬆道:“我們這些老東西讀書讀壞了腦袋,不合時宜,不通情理,執事還請見諒。”

    “好!好!”陸儀簡直要氣瘋了,他腸子都快悔青了,為什麼自己不按套路來,非要問他們誰是第一?!要是按照規矩,讓他們推選出三篇,自己再獨自決定人選,哪會像這樣騎虎難下?!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都請回吧!”陸儀再也不想多看這些老書呆子一眼,揮手斥退他們。

    “是。”教習們無權無勢,不過是些教書先生而已,也隻能任由陸儀呼來喝去。

    “還有,出去之後,不準議論今日的文章!”陸儀又冷聲說道:“如果讓我聽到誰在外頭胡言亂語,就回家抱孫子去吧!”

    眾教習本要離去,聽了陸儀的話,卻又站住了。那駝背老者一臉沉痛的看著陸儀道:“執事,公道自在人心,你不要忘了我陸閥的族訓啊!”

    陸閥族訓——畏天威、畏地怒、畏人心!

    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敬畏人心!

    “……”陸儀自然清楚,對方是在明白無誤的指責自己,已經背叛了陸閥的族訓!

    “出去!”陸儀無言以對,惱羞成怒。

    將眾教習趕出去,陸儀把自己關在屋裏,對著兩篇文章,愁眉不展的沉思起來。

    。

    禮教院外人聲鼎沸,陸閥中人越聚越多。陸鬆等人已經將牆上的文章快速瀏覽一遍,目光不約而同停留在粉牆右側,倒數第三篇文章上。

    “我覺得這篇文章當屬第一!”陸林粗聲說道:“寫得好,比我的文章好多了!”

    “豈止是寫得好,”陸鬆滿臉讚服的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妙手天成,我陸閥竟然藏著這樣一位文章聖手,可笑我還一直夜郎自大!”

    陸柏也點了點頭,他想說的都讓陸鬆說完了,看一眼身邊的眾人,出聲問道:“哪位是陸雲?”眾人在文章上都署了各自的姓名,這篇的落款正是陸雲。

    不少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陸信身旁,那個俊美無儔的少年身上。

    陸信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便是犬子。”

    “哎呀,我說嘛,也隻有十叔能教出這樣的文章聖手來!”陸林哈哈大笑走過去,親熱的拉著陸雲的手臂,上下打量起來道:“賢弟,你可把陸鬆比下去了!”

    “不光是文章,還有長相。”陸柏也難得開了句玩笑,走過去和陸雲見禮。

    “哎,你們兩個,誇人就誇人吧,幹嘛還要損我?”陸鬆話雖如此,卻不著惱,也過來跟陸雲相見。

    陸雲趕忙客氣的還禮,雖然不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但他必須要盡快適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7 09:21
第一百零六章 都來了



    一旁的陸閥眾人,滿臉豔羨的看著被三位公子圍在中間的陸雲,知道他已經得到三人的認可,從此就要成為年輕一輩的明星了。

    不過,他們倒也服氣,陸雲的文章就擺在那裏,所有人都看到了,確實跟別的文章不是一個水準。在極為重視文章學識的陸閥,這就是最傲人的資本!

    “想不到這陸雲不光會打架下棋,連文章都作的這麼好!”族人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看向陸雲的眼神,和之前已經截然不同。“是啊,人和人果然沒法比,我看這父子倆,怕是誰也壓不住了!”

    這時,陸棲簡直要七竅生煙了。他之所以同意陸信的提議,是想把自己的文章展示給眾人,好好震一震陸柏三人,讓眾人對自己奪魁心服口服。沒想到居然橫空殺出個陸雲來,一下子搶去了所有風頭,成了眾人心目中的第一。這讓陸棲如何能接受?

    “絕對是陸柏他們嫉妒公子,所以才顛倒黑白,信口雌黃的!”陸棲的跟班憤憤道:“對,他們想要打壓公子!”

    “不能忍!”那小個子說著,便指著陸棲的文章大聲嚷嚷起來:“你們都是什麼眼光,這篇明明才是最好的!”

    “就是,那篇根本沒法跟這篇比!”眾跟班馬上附和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一嚷嚷,果然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陸鬆掃了一眼小個子所指的那篇文章,笑起來道:“這篇啊,有印象,確實很不錯。”

    “終於說了句公道話!”眾跟班高興壞了,覺著這陸鬆順眼多了。

    “不過,”誰知陸鬆話鋒一轉,又道:“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篇文章暮氣沉沉,略顯空洞,雖然對仗工整,韻律嚴謹,但讀起來總是差點什麼。”

    “棲賢弟不要不高興,”陸鬆看著麵無表情的陸棲道:“你的文章和我差不多,但文采這種東西,乃是老天爺所賜,沒有落到咱們頭上罷了。”

    陸鬆這話說的極客氣,為了不損害陸棲的麵子,甚至不惜自貶,實在難能可貴。一眾陸閥長輩不禁暗暗點頭,溫良恭謹、有節有度,這才是君子如玉的陸閥公子風采!

    但陸棲等人卻不領情,陸鬆的話在他們聽來,就是在說陸棲沒有文采!

    “鬆公子,你憑什麼說我們公子沒有文采?!”陸棲的跟班不依不饒的糾纏起來。

    見他們開始胡攪蠻纏,陸鬆微微一皺眉,旋即微笑道:“諸位既然不服,不妨講一講棲賢弟這篇文章比雲賢弟好在哪裏,說的有道理,我可以收回自己的話。”

    “這……”眾跟班雖然上過族學,可整天跟著陸棲胡混,哪能講出一二?隻能挺著脖子硬撐道:“總之,就是好……”

    “再說孰優孰劣也不是你們說了算,看看四執事到時候會選哪篇!”

    看到這些人行跡近似無賴,眾族人不由心下鄙夷,可就算陸鬆等人尚且也要給陸棲幾分麵子,他們又豈敢說長道短?

    就在場麵有些難看之時,人群外圍突然一片騷動,有人大聲說道:“大皇子殿下來了!”

    “什麼?”陸柏三人還有在場的幾位陸閥長輩,趕忙排開眾人,果然看到皇甫軒一身便袍,在幾名伴當的陪同下,出現在陸坊之中。

    眾人不由大吃一驚,趕忙一麵見禮,一麵要進去稟報閥主。卻被皇甫軒堅決攔住道:“千萬不要!孤不過是路過來湊個熱鬧,你們要是驚動了老公爺,孤掉頭就走!”

    他這麼一說,眾人隻好作罷。

    大皇子一眼就看到陸雲,卻裝作不認識他一般,興致勃勃對幾位陸閥長輩笑道:“這牆上貼滿了文章,是要幹什麼啊?”

    陸閥長輩趕忙回答道:“今日鄙閥考校子弟,有人提議說,讓大家把自己的作文都貼在牆上一起品評!”

    “哦?”皇甫軒這下真來了興趣,笑道:“這可是前所未見的奇景,一定要好好看看!”

    “殿下快請。”陸閥眾人趕忙分出一條道路,要請皇甫軒入內觀看。

    “哈哈,大哥,怎麼到處都能撞見你!”這時,一個讓皇甫軒渾身不自在的聲音響起。

    陸閥眾人又循聲一看,登時驚掉了下巴,隻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居然也聯袂而來。剛才發聲的便是三皇子皇甫軾。

    “嚇!怎麼四位殿下都來了?”陸閥眾人目瞪口呆看著皇甫軫等人,雖然沒有規定說,皇子不得擅自與各閥接觸。但為了避嫌,皇子殿下向來不會無故到各閥的地盤轉悠,像這樣四位皇子一起出現在陸閥的情形,卻是誰也未曾見過的。

    皇甫軒臉微微一沉,旋即便神色如常道:“你們怎麼來了?”

    “就興大哥路過,我們不能也來湊湊熱鬧?”皇甫軾笑嘻嘻的說一句,顯然聽到皇甫軒之前的話了。

    “別胡說。”皇甫軫笑著瞪一眼皇甫軾,親熱的拉住皇甫軒的手臂,笑道:“當弟弟的自然以大哥馬首是瞻,瞧見你進了陸坊,我們也趕忙跟過來了。”

    “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看看吧。”皇甫軒也不願意把兄弟間的矛盾,給外人看笑話,便也微笑著點頭道:“陸閥才子輩出,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

    “四位殿下大駕光臨,鄙閥蓬蓽生輝啊!”幾位陸閥長輩趕忙邀請四位皇子一起入內觀看。陸棲等人更是滿心期待,四位皇子總不會像陸柏三人那樣,為了打壓陸棲,故意抬高陸雲了吧?

    皇甫軒四人便在眾人簇擁下,到了那麵貼滿文章的粉牆前,裝模作樣的瀏覽起那些文章來,四人一邊看,一邊讚不絕口,好像真的是來長見識一般。

    陸閥眾人隻能耐著性子陪在一旁,心說等他們看完,估計天都黑了。

    誰知沒多會兒,皇甫輇突然指著一篇文章大叫起來:“這個好!比別的文章都好!”

    皇甫軫和皇甫軾聞言湊過去,光看了看署名,還沒瞧見文章的內容,皇甫軾便也大聲嚷嚷道:“好!真好!比別的文章都強多了!鶴立雞群啊!”

    皇甫軫有些無奈的看一眼皇甫軾,心說就算是演戲,拜托你也用心點好吧?他仔細看了看那篇文章,然後才撫掌笑道:“三弟這次沒說錯,這篇文章確實精彩至極,就是跟那些文壇大家比起來,怕也不遑多讓!”

    這時,皇甫軒也湊了過來,果然從那三人交口稱讚的文章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他本以為,這三人是不分青紅皂白,隻一味給陸雲造勢。但皇甫軒隻看了個開頭,就沉浸了進去,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小子怎會有如此才具?’皇甫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忍不住瞥一眼站在人群中的陸雲,不禁眉頭微皺,開始發起愁來:‘這下他們更不會放過他了,我怎麼能搶得過他們啊!’

    見皇甫軒麵色愁苦,皇甫軾馬上說道:“怎麼,這文章入不了大哥的法眼?”

    “哦,不,不是……”皇甫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道:“孤是被震驚了!實在是前所未見,前所未見啊!”說著他的目光轉向陪在一旁的陸閥眾人。“什麼樣的人能寫出這樣的文章?”

    “四位殿下真是好眼光!”這時陸鬆笑著答話道:“我們之前看來看去,也都覺著這篇文章是無可爭議的第一名!”說著他一指靜靜立在那裏的陸雲道:“這篇文章便是出自他的手筆!”

    “哦?”幾位皇子順著陸鬆所指,看到陸雲之後,全都故意露出吃驚的神色。“是你!”

    “原來是賢弟,想不到賢弟的文章,比你的棋藝居然毫不遜色!”皇甫軫臉上滿滿都是欽佩和親切,搖頭連連道:“沒想到!沒想到!”

    “哈哈,還有什麼是你小子不會的?!”皇甫軾大大咧咧過去,一把摟住陸雲的脖子,親熱無比的吆喝起來。

    “回頭兒你可得好好給我上上課,省的父皇老說我文章不行!”皇甫輇也拉著陸雲的手,一臉謙虛好學道。

    皇甫軒恨不得掐死這兩個厚顏無恥的弟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7 09:22
第一百零七章 上天了



    看到四位皇子也異口同聲,認定陸雲的文章最好,陸棲這下傻眼了。他敢讓人跟陸柏三人胡攪蠻纏不假,可他哪裏敢頂撞四位殿下?

    眼見著陸閥眾人,也隨著四位皇子的口徑,把陸雲誇了個天上有地上沒,本來信心十足的陸棲,感到了強烈的危機。

    “快去稟報我祖父,”陸棲忙沉聲吩咐那小個子道:“再讓他們折騰下去,就不好收場了!”

    小個子了然,點點頭便一溜煙兒跑開了。

    長老院也在陸坊之中,距離禮教院不過兩三百丈,抬腿就到。

    長老院中,幾名相好的長老,正在大長老陸問的房中,和他一邊飲茶,一邊閑聊。長老院沒有具體的差事,喝茶清談就是他們的日常。

    聊了一會兒下一步該如何對付陸尚,眾人的話題便轉到今日禮教院的比試上。在座的都是大長老的心腹,自然早知道他已經拿下了陸儀,唯一的名額早就是陸棲的囊中之物。於是你一言我一語恭喜起陸問來。

    陸問也十分掛念孫兒那邊的情況,他已經一大把年紀,自然絕無當上族長的希望。之所以和陸尚鬥得你死我活,不就是為了兒孫計?

    為了避嫌,他並沒有出現在禮教院中,隻是派了兩名心腹過去監考。看看外頭的光景,陸問心說差不多也該出結果了吧。

    這時院中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幾位長老笑道:“報喜的來了!”

    陸問攏著胡須,矜持的笑道:“不要亂講。”說著兩眼卻已經移向了門口。

    便見陸棲跟班中的一個,滿頭大汗跑了進來。一看他臉上的表情,陸問就知道沒好事,黑下臉道:“怎麼了?”

    那小個子看看旁邊幾位長老,陸問輕哼一聲道:“但說無妨。”

    “回大長老,禮教院外出了點亂子。”小個子趕忙將陸信提議,將所有子弟的文章貼在牆上,讓所有人一起品評。結果陸柏幾個一口咬定陸雲的文章是第一,還拚命貶低陸棲,讓很多族人都信以為真之事,顛倒黑白的講給大長老知道。

    “蠢貨!”大長老一聽就明白,登時氣惱道:“這分明是陸信的伎倆,想要給他兒子造勢!陸棲跟著瞎摻和什麼?!”

    “公子本以為,自己的文章一出,肯定鶴立雞群的。”小個子怯生生道:“他也是想震一震陸柏幾個,讓奪魁無可爭議。”

    “自以為是!”大長老黑著臉罵一句。

    見大長老發火,一位長老趕忙安慰道:“大長老不必動怒,陸信此舉幼稚的很,選誰不選誰是禮教院的事,陸柏那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說好有什麼用?”

    “問題是……”小個子弱弱的說道:“不光是陸柏他們說,就連四位皇子殿下也這麼看。”

    “什麼?!”大長老吃驚的瞪著小個子,難以置信道:“怎麼又扯出四位殿下來了?!”

    “誰說不是呢……”小個子苦著臉道:“據大殿下所說是路過。二殿下說,是跟著大殿下過來看熱鬧。”

    “騙鬼!”大長老雖然久不上朝,對皇帝家事依然了若指掌。在他的認知中,大殿下皇甫軒生性敏感懦弱,向來憂讒畏譏,見到熱鬧應該避之不及才對,怎麼會主動往上湊?

    更何況,其他幾位殿下和他向來不對付,又怎會聯袂而至?

    已經習慣於陰謀算計的大長老,立即生出一種,有人要和自己鬥法的警覺來!

    “真是奇了怪了,陸信就算成了宗師,可京裏的宗師有上百位!他哪來這麼大麵子,能把四位殿下請來給他兒子造勢!”幾個長老大惑不解道。事情但凡牽扯到皇家,就會變得微妙複雜,他們不得不弄個清楚才好應對。

    再往深層一想,他們如此打壓陸信,會不會惹得皇帝龍顏大怒?想到這,幾位長老不禁一陣陣心虛。

    “不行,老夫要過去看看!”大長老卻顧不上細想,他太清楚陸儀牆頭草的性格,這時必須要趕緊過去施壓,否則難免又會隨風倒。

    說完,大長老起身出去,下人趕忙給他穿好鞋,跟著他風風火火出了長老院。

    陸問剛到門口,便見派去監考的一名長老急匆匆趕回來。一看到陸問,那名長老趕忙湊到他耳邊,輕聲稟報道:“禮教院出了亂子,那幫老學究堅持把公子的文章定在第二位……”

    “他們也來搗亂!”陸問的心情愈加惡劣,沉聲問道:“陸儀呢?”

    “四執事攆走了旁人,把自個關在屋裏好一會兒了,”那名長老趕忙答道:“我擔心他改變主意,所以趕緊來稟報大長老。”

    “做得好!”陸問點點頭,快步出了長老院,便見禮教院外人聲鼎沸,他隻好恨聲道:“繞過去!”

    於是幾人簇擁著大長老,兜了個大圈子,避過人群的視線,繞到禮教院後門進去。那名報信的長老把陸向徑直引到陸儀所在的大堂外。

    此刻正堂仍大門緊閉,另一名長老和幾名管事,正百無聊賴的守在外頭。一看大長老駕到,禮教院眾人哪敢阻攔,趕緊讓開了去路。

    陸問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大堂內,陸儀正背著雙手,來回焦躁的踱步,聽到有人進來,不由怒道:“不是說了都出去嗎?”待看清來的是大長老,他才拱了拱手,心煩氣躁道:“這下麻煩大了。”

    “有什麼麻煩?”大長老端坐下來,一臉鎮定道。

    “大長老何必明知故問?”陸儀沒好氣的跪坐下來,悶聲道:“來的路上沒看見嗎?”

    “你是說外頭那些聲音?”大長老淡淡問道。

    “不光是外頭,禮教院的一眾教習,也都認定了陸信兒子的文章,就是比陸棲的強!”陸儀是真慌了,鬧到這一步,他感到自己半輩子積攢的名聲,都岌岌可危了!

    “陸棲的文章可是你作的!”大長老卻冷笑道:“莫非四執事也認為,自己比不過一個毛孩子?”

    “那……當然不是!”陸儀老臉一紅道:“但我當時怕被人看出來,所以沒有拿出全部水平!”

    “賢侄執念了。有道是文無第一,你可是禮教執事,選誰不選誰,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大長老卻不以為意的笑道。

    “我是可以選陸棲,可別人不瞎不聾不啞,事後我的名聲怎麼辦?還怎麼有臉教導族中子弟?在這禮教院中立足?!”陸儀悶聲說道。

    “這不是什麼大事吧?”大長老笑著安慰他道:“那陸雲才多大年紀?我不信他的文章就挑不出一點毛病。你給他挑出來,不就可以名正言順把他打下去了嗎?”

    “我已經看了不下十遍,實在挑不出毛病!”陸儀賭氣的把陸雲的文章,往大長老麵前一遞,麵無表情道:“不如大長老幫我挑挑?!”

    “怎麼可能挑不出毛病呢?”大長老也是駢文大家,自然知道要想在短時間內,寫出一篇格式、對仗、韻律都不出一點錯的文章,簡直難於上青天。他不信邪的接過陸雲的文章,仔仔細細念起來:“物順合於律呂,音協同於宮商。朱弦微而慷慨兮,哀氣切而懷傷……”

    盞茶功夫後,陸問頹然垂手道:“還真是上天了……”

    “大長老!”見陸問終於服氣,陸儀忙趁機勸說道:“陸雲才氣衝天,陸閥無人能及。這次就算讓令孫頂了他,也隻會平添許多閑言碎語,反而對令孫不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2-27 18:39
第一百零八章 定局



    其實站在陸儀的立場上,他也不願意阻擋族中天才子弟的進身之階。因為他這個禮教執事,最重要的職責就是選拔、培養族中子弟,然後把他們舉薦到朝廷。

    將來這些子弟飛黃騰達,也依然要尊他陸儀當初的知遇之恩,這對他和他的子孫,都是珍貴無比的人脈。

    然而,大長老又是他萬萬不願得罪的。

    雖說執事隻需向閥主負責,可以不看長老會的臉色。但眼下情形微妙,不可同日而語。陸儀這樣的閥中高層,自然知道閥主和長老會即將決一死戰,就目前來看,長老會的勝算是不小的。

    一旦長老會逼閥主退位,自然就要產生一位新宗主。按照規矩,宗主人選隻能從副宗主和八大執事中產生,但陸閥副宗主陸仙早已明言,不會理睬陸閥的俗務。

    而大執事陸修乃是陸尚長子,老子倒台,兒子自然也會跟著遭殃,當然可以排除在候選之外。至於三執事陸儉被暫免職務,還在接受調查,很長一段時間內,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也就別指望當閥主了。

    所以,排在陸儀前頭的,就隻有二執事陸俠了。而陸俠素來強勢,和長老會尿不到一壺。決定繼任宗主的話語權,很大部分掌握在長老會手中。大長老已經幾次暗示,不會推舉陸俠上位。這樣算來,陸閥的下任宗主之位,很可能落在陸儀這個,平日裏不引人注目的四執事頭上。

    這種情況下,陸儀怎麼敢得罪大長老?

    大長老顯然早看透了陸儀的心思,所以之前才會直接向他提出,讓自己的孫子得到唯一的名額。陸儀也樂得做個人情給大長老,到時候也好有話說。

    見陸儀果然不出所料,又要順風倒,大長老冷笑連連道:“這世上,可不是說誰有才誰就能上去。四執事如此容易動搖,將來怎麼執掌更大的權柄?”

    “這……”陸儀登時臉色一變,豈能聽不出大長老是在威脅自己。

    “對了,賬務院和司儲院都事務繁雜,讓陸儔長期肩挑兩頭也不是辦法,”大長老又幽幽說道:“所以,長老會準備建議結束調查,讓陸儉重新出山。”

    “是嗎……”陸儀被陸問壓的喘不過氣,不敢再提讓陸棲再等一等之類的話頭。

    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自然要再給個甜棗。大長老看著陸儀,放緩語氣道:“長老會還是很看好你的,隻要你不犯錯,誰還能爭過你不成?”

    陸儀終於艱難的點頭,伸手拿起陸棲那篇文章,深深一歎道:“我這就去稟報閥主,將陸棲定為第一。”

    “這是你的職權所在,誰也幹涉不得。”大長老頗有些無恥的笑著起身,拍了拍陸儀的肩膀道:“你先去,我隨後就到。要是閥主壓你,老夫給你頂著!”

    “那感情好。”陸儀點了點頭,心裏卻愈加沉重。這樣一來,自己非但要成為眾矢之的,還會徹底跟閥主決裂。一時之間他算不清,到底哪頭輕哪頭重,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陸儀揣著陸棲的文章離開了大堂,走到禮教院門口時,他看到外頭人頭攢動的景象,不禁一陣暈頭暈腦,轉身說道:“從後門出去。”然後便轉身往後頭走去。

    大長老站在大堂前,看到陸儀這副慫樣,不禁輕蔑的哼一聲,吩咐兩名監考的長老道:“你們從正門出去,別人要是問時,不妨如實回答。”

    “是。”兩名長老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大長老為防陸儀反複,要把生米做成熟飯。

    兩人便從正門出了禮教院,果然被人群呼啦一下圍上,不少相熟的族人紛紛打聽道:“長老,人選定下了嗎?”

    “定下了。”一名長老便狀若隨意的答道:“四執事已經去向閥主稟報了。”

    “到底是誰啊?能透露一下嗎?”眾人抓心撓肺道。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待會兒就公布了。”另一名長老笑道:“告訴你們也無妨,正是——陸棲!”說完,他便等著看眾人向陸棲道喜的場麵。

    “啊?!”沒想到的是,一眾族人聞言,居然大都先是驚呆,旋即鴉雀無聲。隻有陸棲的一眾跟班,在那裏興奮地大呼小叫起來。

    “哈,太好了!我說什麼來著?非公子莫屬!”

    “還是四執事有眼光啊!”

    陸棲漲紅了臉,激動地緊緊攥起雙拳。

    陸柏三人滿臉疑惑,四位皇子也是目瞪口呆,皇甫軾登時不幹了,朝著陸棲的跟班罵道:“你們什麼意思,是說我們有眼無珠嗎?!”

    “不敢不敢……”陸棲的跟班趕忙嬉皮笑臉的道歉,但似乎並不把皇甫軾的話當回事兒。

    “你們!”皇甫軾剛要發飆,卻被皇甫軫拉住,低聲喝止道:“三弟,注意身份!”

    皇甫軾隻好憋住話頭,轉過頭去生悶氣。其實他主要不是為了陸雲,而是因為那陸閥執事,居然敢當著他們這些皇子的麵指鹿為馬,渾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可他們這些無職無權的皇子,隻有別人把他們當回事兒的時候,說話才會好使。別人不把他們當回事兒,他們眼下也沒有辦法……

    皇甫軒走到陸雲身旁,微笑安慰道:“賢弟,區區挫折不必掛懷,你的才華已經無需證明,相信很快你就會一飛衝天的!”

    “是啊賢弟,”皇甫軫也走過去,聞言勸慰陸雲道:“日子還長著呢,將來我大玄朝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仁兄,這下你可有空教我了。”皇甫輇笑嘻嘻的對陸雲說道。

    “走,咱們去喝酒去,一醉解千愁!”皇甫軾拉著陸雲的胳膊,悶聲說道:“早晚讓他們都還回來!”

    “不急。”陸雲卻笑著搖頭道:“等最終宣布了再說。”

    “也是!”皇甫軾重重點頭道:“咱們就看看那個什麼狗屁執事,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

    這時,陸柏三人也過來安慰陸雲。眾族人深感陸儀處事不公,都紛紛向陸雲投去同情的目光。

    尤其是那些參加考試的陸閥子弟,在看了陸雲的文章後,原本早就斷了僥幸的念頭。他們覺得輸給陸雲是心服口服的,但此刻見勝出的居然是陸棲,那些子弟就像自己遭到不公一樣,一個個全都憤憤不平。圍在陸雲周圍,大聲表達對他的欽佩,用這種方式來發泄心中的不滿,他們的父兄攔都攔不住。

    雖然也有不少人想去恭喜陸棲,但三位公子、四位皇子擺明車馬支持陸雲,他們哪敢現在就往陸棲身邊湊?就算要恭喜,也得等事後了。

    見結果公布出來,自己還被冷落在一邊,陸棲簡直要氣炸了肺。他怨毒的盯著沒事兒人似的陸雲,終於忍不住低低冷哼一聲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小子,別張狂,有你哭的時候!”沒想到他這麼小的聲音,還是被皇甫軾聽到,狠狠瞪了陸棲一眼道:“咱們走著瞧!”

    話雖如此,就連皇甫軾也明白,禮教執事既然已經定了是陸棲,差不多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會再有什麼變化……

    不過皇甫軾這話,還是成功的讓陸棲心情灰惡無比。本應像陸柏他們那樣,一經提名便被闔族崇敬的劇本,居然演出了過街老鼠的效果,實在是讓他鬱悶的想要吐血……

    。

    那廂間,陸儀磨磨蹭蹭進了三畏堂,來到後頭的閥主住處。

    陸儀長長歎了口氣,抬頭看一眼陸尚所住的院落,突然發現門口除了自家的護衛,還站了兩個身穿紅袍的高階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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