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樂歌 作者:三戒大師 (連載中)

 
mk2258 2016-12-31 20:4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0 345270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7 18:50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津月色



    陸雲帶著陸瑛出了從善坊,便沿著洛水一直往西走。

    洛水河畔楊柳成蔭、風光如畫,秋風撲麵、暑氣全無。此時,人們全都想趕在坊門關閉前返家,是以河邊的青石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河麵上大大小小的船隻,在夕陽中順流而下,既不打擾兩人的雅興,又使這畫麵不失於太過冷清。

    陸瑛開心壞了,她折一支垂柳,在陸雲的身畔翩翩起舞,就像回到當初在餘杭時那樣。

    “真是太美了,”陸瑛興奮的小臉兒漲紅,對陸雲歡聲笑道:“就像一整條洛水,都是屬於我們兩個的。”

    “那阿姐不就成了洛神?”看到陸瑛如此開心,陸雲也十分高興,也不枉自己為了能提早回來,辛苦趕路半晌了。

    “瞎說。”陸瑛登時羞紅了臉,心裏卻是喜滋滋的。傳說洛神是伏羲氏之女,因為迷戀洛河兩岸的美麗景色,降臨人間,來到洛陽,成為洛河的河神。傳說這位女神容姿絕美,就連洛陽城裏的牡丹花,在她麵前都黯然失色。

    在夕陽下,陸瑛憑風臨水,衣袂飄飄,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還真與那洛水女神有幾分神似。她用手中的柳條輕掃一下陸雲的下頜,調笑問道:“我要是洛神,那你是誰?”

    “那我就是黃河的河伯,把你關到龍宮裏,讓你永遠都出不去!”陸雲擺出一副可怕的表情,伸手去抓陸瑛的柳條。

    “想得美!”陸瑛咯咯嬌笑著,向前麵逃去,銀鈴般的笑聲灑了一路。“你抓不住我的!”

    陸雲也笑著追了上去,姐弟倆一前一後,沿著洛河跑出了老遠一段。

    “別追了,別追了……”陸瑛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粉麵潮紅,手扶纖腰,卻是跑不動了。

    陸雲也笑著停下腳步,目光越過陸瑛望向前方。

    陸瑛順著陸雲的目光往前一看,登時目眩神迷,喃喃道:“太美了……”

    原來,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了天津橋畔。天津橋是洛陽城內最大的一座橋,南麵與定鼎門大街相連,北麵與紫微城正門遙遙相對。當年高祖皇帝就是從這座橋上過河,入主紫微宮的。天津橋便因此而得名。

    整座天津橋長三百三十三步,寬二十餘步,如一道玉虹般橫架在洛河之上,橋上有四角亭、欄杆、表柱,橋兩端有集市和酒樓,南北通衢,一橋相牽,好不氣派!

    這一段的河道也是最寬闊的一段,河麵水平如鏡,被即將落山的夕陽,染成一片金黃。那片金黃從兩人眼前,順著河道一直通向遙遠的天際,讓人深信不疑,那火紅的夕陽就會墜落在那片金黃之中……

    陸瑛看得目眩神迷,好一會兒才喃喃道:“看到了,看到了,金色的洛河真是太迷人了……”

    陸雲點了點頭,在河邊撿了一片幹淨的地方,與陸瑛並肩而坐,安靜的望著這金燦燦的洛河。

    遠處一艘漁船上,傳來蒼涼的漁歌聲:

    ‘古今興廢皆若夢,魏耶晉耶成何用。

    惟流水不記年,浪裏陶情也,水雲仙。

    淺斟低唱,三五漁朋,柳堤欸乃,連舟並纜也,

    共話衷腸傷往事,歎興亡,終日伴斜陽……’

    聽著那歌聲,陸雲不禁有些癡了。古今興廢皆若夢,魏耶晉耶成何用。這洛河靜靜流淌,夕陽日複一日斜照水麵,不知映出了多少皇朝遠去的背影,不知浸透了多少帝王將相、英雄美人的鮮血與淚水。

    更不知,在將來,它會不會記住自己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呢……

    見陸雲發呆,陸瑛也安靜的坐在一旁,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夕陽墜下,天地一片昏暗。但很快,早就升在半空的一輪圓月,又將清輝灑落在人間。洛水河便再次明亮起來,這次,河麵不再是金黃色,而是變成了銀白色,

    這時,明月當空,垂柳如煙,洛陽橋下波光粼漓,遠處不時傳來道觀中的鍾聲,天地間一片靜謐,清冷優雅,不似人間。

    “原來,崔寧兒是這個意思……”看到這神奇的變化,陸瑛沉醉之餘,也恍然大悟:“每天的時辰不同,河水真會有不一樣的顏色……”

    “是。”陸雲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時河麵上若有人月下泛舟、把酒言歡,看起來可不就跟神仙一樣?”說著他有些好笑道:“從那崔寧兒嘴裏說出來,可就邪乎極了。”

    “你覺得她怎麼樣?”陸瑛抱膝定定看著銀光粼粼的河麵,突然小聲問道。

    “什麼怎麼樣?”陸雲被問懵了。

    陸瑛抬起頭來,笑嘻嘻的看著陸雲道:“阿弟,姨母八成是看上你了……”

    陸雲登時一陣惡寒,滿臉錯愕。

    陸瑛見狀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輕輕給他一拳道:“你個呆瓜,是丈母娘看女婿那種看上,你想什麼呢?”

    陸雲這才鬆了口氣,卻旋即搖頭道:“人家是崔閥的嫡孫女,怎麼可能看得上我。”

    “瞎說!”陸瑛卻一臉自豪道:“我阿弟文武雙全,來年大比肯定會一飛衝天,怎麼配不上她崔閥的嫡孫女?”說完她發起愁來。“到時候各家來提親的,肯定要踏破門檻的。”

    “我是不會成親的,倒是阿姐,前日似乎有媒人上門呢。”陸雲輕聲說道。

    “你不成親,阿姐是不會放心嫁人的。”陸瑛搖搖頭,深深看著陸雲道:“阿弟,你知道阿姐有多擔心你嗎?”說著話,她那雙明亮的眸子,生出了令人心碎的水霧。

    “知道。”陸雲重重點了點頭,不敢看陸瑛的眼睛。從聽了高廣寧那番話起,他便一直在問自己,如果繼續為死去的父皇母後報仇,會給眼前的阿姐還有父親帶來不幸,那麼是否還應該義無反顧下去?

    如果結果是仇沒報成,卻把最後的親人也搭了進去,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現在看著陸瑛,他似乎有了答案,自己是承受不住的。可是,那刻骨的仇恨,依然無時無刻噬咬著他的靈魂,讓他一刻都不得安寧,逼的他根本停不下來!

    一陣秋風吹過,河麵銀波乍碎,陸雲的心湖更是紛亂如麻,兩個念頭激烈的交鋒,讓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色……

    “阿弟,你怎麼了?”陸瑛看到他的異常,忙關切問道。

    “沒事。”陸雲壓住翻騰的氣血,強笑著道:“可能是放鬆下來,反而感到有些疲憊……”

    “那咱們快回去吧。”陸瑛急忙說著就要起身。

    “不急,難得出來一回,我也想好好看看這天津橋下的月色。”陸雲卻搖搖頭。

    “不行,想看月色有的是機會,你還是回去趕緊歇著吧。”陸瑛不由分說,把陸雲拉了起來。

    “那好吧……”陸雲遲疑一下,和陸瑛離開了月色迷人的天津橋畔。

    回到陸坊外時,坊門早就緊閉,陸雲本想帶著陸瑛翻牆而入,卻被陸瑛堅決阻止。她已經看出弟弟有些不妥,哪能讓他再運功?

    好在陸向乃是從善坊坊主,陸瑛一叫門,看門的坊丁便趕緊把坊門打開條縫,放兩人進去。三戒大師說今天第二更,求月票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3-7 23:38
第一百二十九章提督的震怒

    就在陸雲姐弟去看月下洛河之時,距離天津橋僅一里地的緝事府內,卻是一片慌亂。

    緝事府內院之中火把照天,一干緝事府的大小官員、官差密探,大氣不敢喘的分班而列,低頭看著躺在院中的七八具屍首。

    火光將那些屍首照的面目清晰,其中一個老者,正是高廣寧的那個老僕

    之前奉命保護高廣寧的皇甫指揮,和他一干手下,垂頭喪氣跪在那些屍首旁邊,一個個瑟瑟發抖。

    剛剛在高廣寧的案子上立了功,官復原職的緝事府提督林朝,煩躁的背著手,在廊下台階上來回踱步。但還是無法壓住火氣,站住腳,朝著那皇甫指揮破口大罵道:“蠢豬,蠢豬!不,你還不如豬,老子就是養頭豬,到了年下還能殺來吃肉?!養你們這幫廢物,除了給老子捅婁子,還能干點什麼?!”

    皇甫指揮等人深深低著頭,隨便他罵。因為這回,他們確實捅了大簍子。他們原本是奉命保護高廣寧的。但昨天夜裡,在那柳家莊外,卻被夏侯閥派來的人給攆走了。

    皇甫指揮原本吃了一肚子氣,賭氣想要不再理會高廣寧。但走出十幾里夜路,讓秋風一吹,火氣也就消了。他冷靜下來一想,自己的差事是把高廣寧安全送回老家,管他夏侯閥幹什麼?只有親眼看著高廣寧到家,確定他不會有事,自己才能回去複命。

    現在回去,不是給自己找掛落吃嗎?如是一想,皇甫指揮出了一頭冷汗,趕忙帶著手下折回柳家莊。還沒到村口,便見莊子里火光照天,人聲四起,似乎全村的百姓都被驚醒了。

    皇甫指揮心提到嗓子裡,飛快的衝入高廣寧的住處,只見門口已經被村民里外三層圍了起來,就連牆上房頂,都站著一排排看熱鬧的老百姓

    “閃開閃開!”手下忙推開擋道的百姓,為指揮大人清出一條去路。

    皇甫指揮黑著臉到院中一看,一眼就見到那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死屍,正是高廣寧的一眾從人!

    皇甫指揮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趕緊衝到房中,發了瘋的尋找起來,卻始終沒有看到高廣寧的影子。

    最後,還是柳家莊的里正告訴他,好像看到一條人影逃出莊去,又有兩個人緊追不捨,也不知追上了沒有

    見裡正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一行人的來路,皇甫指揮又是眼前一黑。自己一路上,根本沒看到半個人影,這說明那逃走之人要么已經遇害,要么已經被擒他趕忙原路返回,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但一直找到天光大亮,依然還是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皇甫指揮只好命人帶上那些屍首,回京向林朝復命。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在城門關閉前回到了洛都……

    林朝本來心情很好,之前在老祖宗的授意下,他數度煽動災民幫皇帝造勢,又將不知誰送來的賬冊,交給了初始帝,最終使皇帝反敗為勝,狠狠地將了夏侯閥一軍。

    初始帝出了一口惡氣,自然要論功行賞,左延慶便讓林朝官復原職。同時又交代個他一個任務讓人護送高廣寧返鄉。這差事在林朝看來,實在是簡單的很,高廣寧已經罷官為民,現在僅是區區一個庶民,沒有任何價值,誰會費心費力對付他?

    不過林朝還是本著不容有失的想法,派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四大指揮之一,地階宗師皇甫慶帶領一干精銳部下,沿途保護高廣寧,以免他被憤怒的災民生吞活剝了。

    在林提督看來,有皇甫慶這位宗師保駕護航,高廣寧自然萬無一失。誰知道才剛走出不到百里,高廣寧的僕從便被殺戮殆盡,本人也離奇失踪了

    聽到皇甫指揮的禀報,林朝簡直要氣暈過去,這讓他怎麼跟老祖宗交代?!

    不過林朝知道,事情已經鬧大,而且牽扯到夏侯閥,已經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便讓皇甫慶等人跪在院中,等候老祖宗過來處置。

    正在怒罵這些不爭氣的蠢材,外頭禀報說老祖宗到了。林朝狠狠瞪一眼皇甫慶,便趕緊出去相迎。

    他剛走到前院,就見左延慶懷抱著大黑貓,從馬車上緩緩下來。夜色中,那黑貓兩個綠油油的眼珠瞪得溜圓,看得人一陣陣後脊發涼。

    “老祖宗,”林朝惶恐的跪地請罪道:“卑職罪該萬死,又讓你老失望了”

    “不用著急請罪,先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再說。”左延慶面無表情道:“人呢?”

    “在裡面跪著呢。”林朝趕忙側身恭請。

    左延慶便緩緩步入內院,先看了看那些屍首,又看了看皇甫慶等人,便似笑非笑道:“保護的對象全都慘死,你們這些護衛卻毫髮無傷,真是厲害啊”

    “回老祖宗,”皇甫慶忙顫聲道:“我們本來把高廣寧保護的好好的,誰知昨天半夜,夏侯閥的夏侯俊、夏侯恩帶人過來,指責我們意圖加害高廣寧。小人好言向他們解釋,那夏侯俊卻不分青紅皂白,就向我們動手。見有夏侯閥的人來保護高廣寧,小人唯恐造成本府與夏侯閥的衝突,不得不率眾暫退。”

    說著,他頹然低頭道:“誰知,等小人返回時,就見到高廣寧的一眾從人被殺戮殆盡,他本人也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左延慶輕撫著懷中黑貓油光水滑的皮毛,幽幽問道:“這事兒是夏侯俊和夏侯恩幹的?”

    “只能是他們”皇甫慶小聲道。

    “胡說。”左延慶聲調不高,但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打心底不寒而栗。“他們兩個一直在洛都城裡待著,哪有空去柳家莊殺人啊?”

    “啊!”緝事府中,沒有人會懷疑左延慶的話,他們都很清楚,這位老公公退而不休,將全部精力都用在對夏侯閥的監視上。說起對夏侯閥上下的狀況了若指掌,就連夏侯霸本人都比不過他。

    “這不可能啊!”皇甫慶失聲叫道:“昨天夜裡,小人和他兩人照過面,還跟夏侯恩說過話呢!”

    “那可真見了鬼了”左延慶哂笑一聲。

    “你說你和他們見過面,”林朝沉聲問道:“真的看仔細了?”

    “黑咕隆咚的,不能像白天那樣看得分明。”皇甫慶忙道:“不過那眉眼輪廓,分明是兩人不假。而且他們拿著各自的成名兵器,還有那夏侯恩的聲音,也確實是他的”

    “你都說了是成名兵器了,”林朝卻大搖其頭道: “自然是誰都知道,偽造一副不是什麼難事。”頓一頓道:“至於聲音,你和夏侯恩很熟嗎?”

    “只聽他說過幾次話”皇甫慶是宗室子弟,這些年皇甫家跟夏侯閥勢成水火,自然沒有多少往來。

    “那種可以改變聲線的功法,足以把你糊弄過去了!”林朝也是事後諸葛,他聽了左延慶的話,才洞若觀火道:“至於容貌就更簡單了,黑燈瞎火的,隨便易容一下便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8 11:59
第一百三十章 功成華表



    緝事府院中,見林朝認定自己被假的夏侯閥騙了,皇甫慶麵色慘白道:“不會吧……”

    “怎麼不會!”林朝黑著臉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問你,夏侯閥的人,是騎馬還是步行而來?”

    “是步行。”皇甫慶顫聲道。

    “白癡!就算夏侯閥真是誤會了緝事府,派人火速前來保護高廣寧,也該是騎馬,而不是步行過來啊!”林朝狠狠啐一口道:“那些人步行而來,顯然是一直跟著你們後頭,然後假扮夏侯閥,把你們攆走!”

    “……”皇甫慶顫聲道:“不會是夏侯閥想要嫁禍我們,才會刻意為之的吧?”其實他已經被說服了,隻是沒法接受這個結論。如果真是自己被人誆走,就算老祖宗不處罰他們,林朝也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胡說八道!”林朝失望之極的啐了一口,看向沉吟不語的左延慶道:“老祖宗,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就是有人假扮成夏侯閥的人,劫走了高廣寧,然後把黑鍋丟給了緝事府!”

    “唔。”左延慶點了點頭,對這個結論他是認可的。

    “卑職以為,當務之急,是立即尋找高廣寧的下落,同時趕緊派人……不,由卑職到夏侯閥走一趟,向夏侯閥主說明誤會,”林朝又沉聲建議道:“我們是出於一片好心,決不能背這個黑鍋!”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如果左延慶能親自去跟夏侯霸說明,那樣一定可以徹底消除誤會。但借他個膽子也不敢指使老祖宗去做什麼,隻能像這樣旁敲側擊一下。

    “嗯……”左延慶沉吟片刻,卻搖了搖頭,悠悠道:“沒這個必要吧。”

    “老祖宗!”林朝一聽,有些著急道:“陛下之所以讓我們保護高廣寧,就是怕有人作梗,殺了他激怒夏侯閥!”頓一頓,他壓低聲音道:“現在看來,陛下的擔憂一點都沒錯,我們不能讓那暗中搗鬼的家夥得逞啊!”

    “夏侯霸精明絕頂,豈會猜不出緝事府對高廣寧沒有惡意?再說,我們抓高廣寧幹什麼?難道他知道的事情,會比緝事府還多?”左延慶卻依然搖頭道:“何況就算你不去說,夏侯閥也會探聽到你這番擔憂,何必多此一舉?沒必要,沒必要……”

    說完,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甫慶,失望的搖了搖頭道:“一代不如一代……”然後便離開了內院。

    林朝趕忙滿心忐忑的追出來,抓緊表態道:“卑職一定盡快找到高廣寧的下落……”

    “還找什麼?”左延慶冷笑一聲道:“估計他這會兒,早就化成灰了……”

    “那……”林朝感受到左延慶對自己濃濃的失望,一邊擦汗,一邊小心道:“就追查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

    “查吧……”左延慶麵無表情道:“你打算怎麼查?”

    “這……”林朝登時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根本沒留下任何線索,他一時哪知道該從何查起?

    左延慶歎了口氣,抱著他的黑貓坐上馬車,這才緩緩說道:“從那本賬冊查。”

    “對對,從賬冊查!”林朝趕忙使勁點頭道:“那暗中對付高廣寧之人,肯定和抓他的那夥人,有密切的聯係!”讓左延慶這一點,他登時茅塞頓開道:“而且,據皇甫慶所言,那夥人裏至少有兩個宗師,這樣查找的範圍可以大大縮小!”

    “嗯……”左延慶深色稍緩,拍了拍馬車的窗欞,那通體漆黑的馬車,便緩緩駛離了緝事府。

    車廂裏沒有點燈,一片漆黑,隻有那雙綠油油的貓眼在閃爍。左延慶輕輕拍了拍大黑貓的腦袋,歎氣道:“兒啊,你是不是也很不滿意?”

    大黑貓喵了一聲,似乎很是讚同。

    “所以說,人啊,就不能有私心,不然將來一定會後悔的。”左延慶又歎了口氣。

    林朝是左延慶一手調教出來的接班人,各方麵能耐都還算過人,唯一就是在做判斷時,似乎遲鈍了一些。總是要讓人點一點,才能把事兒想通透。左延慶暗自反省,也許當初自己太過大包大攬,讓他凡事都要先聽自己怎麼說,然後才能茅塞頓開。

    原本左延慶以為,這是林朝怕搶了自己的風頭,才裝作後知後覺。但現在看來,丫根本就是慢了半拍,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雖然有些後悔當初選人時,隻考慮到林朝好控製,卻忽略了緝事府的提督必須要獨當一麵。但事已至此,左延慶也不能輕易的換人,隻能繼續窩火下去。

    想到這,他不禁暗暗苦笑一聲,看來今夜,又要失眠了……

    今夜無眠的,又豈止是左延慶?

    位於洛北西北,緊鄰皇宮的夏侯坊,在漆黑的夜色中一片靜謐。唯有中央位置的夏侯閥祠堂淩雲堂中依然亮著燈。即使在黑暗之中,隻能看到這座天下第一閥的祠堂的輪廓,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它那氣勢磅礴,雄渾迫人的氣勢。就像一頭藏身於黑夜之中,雙目放光、擇人而噬的雄獅。

    淩雲堂議事廳中,陳設富麗堂皇,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四壁懸掛著三十六盞宮燈,將整個議事廳照的亮若白地。堂上懸掛的一塊高祖皇帝禦筆親題的鎏金匾額,上書‘功成華表’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匾額之下,夏侯閥主夏侯霸大刀金馬的端坐在正位上,兩旁跪坐著他的兄弟、大長老夏侯靂,夏侯閥軍師朱秀衣,總教頭摩羅,以及他的長子夏侯不傷,侄子夏侯不破。夏侯閥的首腦人物,幾乎大半在此。

    夏侯霸威嚴的目光掃過眾人,對夏侯閥的軍師朱秀衣點了點頭。

    朱秀衣峨冠博帶,雙目狹長、美髯飄飄,舉止瀟灑、麵容俊逸,一副風流名士的做派,在大玄朝的名聲遠遠比不上夏侯四傑,但各閥高層都很清楚,他是夏侯霸的首席智囊,說一不二的夏侯閥主,對他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就連不可一世的夏侯四傑,也要乖乖叫他一聲朱先生。

    雖然已是秋涼,朱秀衣卻依然輕搖羽扇,見狀微微頷首,然後對一眾夏侯閥高層開口道:“已經查清楚了,傍晚時,緝事府的皇甫慶,帶回來的那些屍首,就是高廣寧的一眾從人。不過高廣寧並不在其中,據說是失蹤了……”

    在座的皆是久經風浪、深沉大略之輩,聞言卻都微微變色,他們終於知道,閥主為何將大夥兒深夜召集至此了。

    “不過,根據咱們在緝事府的眼線所報,林朝似乎震驚無比,還大半夜的把左延慶請了出來,商量著要來跟咱們解釋。”朱秀衣接著說道。

    “解釋什麼?”大長老夏侯靂和夏侯雷一樣,都是夏侯霸的親弟弟。但他和夏侯雷截然不同,自幼身上全無半分紈絝之氣,一心修文習武,四十歲時進階大宗師,一直是夏侯霸最得力的臂助。今年他剛剛五十二歲,雖然已經下了天階榜,但那三個如日中天的侄子,哪個都不敢說能穩贏他!

    “解釋說,他們是意圖保護高廣寧的,絕無加害之意。”朱秀衣緩緩道。果然如左延慶所言,根本不需要派人過來說明,夏侯閥自己就能探聽到。

    “可笑!”夏侯霸的長子夏侯不傷,容貌和他的父親十分相仿,但少了幾分睥睨天下的雄霸之氣。畢竟在獅群之中,隻能有一隻獅王存在。“之前還不是他們把高廣寧整的身敗名裂?這會兒卻又說是要保護他?還能不能更可笑一點!”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20:30
長樂歌 第一百三十一章晉級

    夏侯坊,凌雲堂,議事廳。

    “其實並不矛盾。”聽了夏侯不傷的話,朱秀衣卻搖頭微笑道:“之前陛下對付高廣寧,是用他來敲打咱們夏侯閥。但敲打完了,咱們也認罰了,他又要擔心,高廣寧會出事,激怒咱們夏侯閥了。”

    “他怎麼能料到高廣寧會出事?”夏侯靂皺眉道:“就連咱們,事先也沒想到這一點。”

    “如果說,之前高廣寧的案子,陛下並非始作俑者,而是因勢利導,就很容易解釋了。”朱秀衣緩緩說道:“那樣的話,就是有人在暗中挑起咱們和陛下的爭鬥了。”

    “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夏侯霸沉聲問道。

    “沒有。”朱秀衣搖搖頭,輕聲道:“所以也不能排除,是緝事府賊喊捉賊,將高廣寧擒去,既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些有價值的東西來。又能分散咱們的注意力,讓咱們對他的報復轉向別處。”

    “我覺得,這種猜測更靠譜。”夏侯靂攏著濃密的鬍鬚,微微點頭道。

    “是。”夏侯不傷也隨聲附和。

    “不敗,你怎麼看?”夏侯霸將目光移向自己最器重的侄兒。

    “一時間,侄兒也說不好。”夏侯不敗輕聲回答道:“但朱軍師所說的兩種可能,正與侄兒所猜測的相同。要么就是賊喊捉賊,要么就是真有人在背後搗鬼,至於到底是哪一種,還需要繼續深入調查,才能做出結論。”

    自從在江南鎩羽而歸後,夏侯不敗便愈發小心謹慎,寧肯無功,也不願有過。

    “唔,那就不要急著下結論。……”夏侯霸攏著鬍鬚,緩緩點頭,他看一眼夏侯不敗道:“不敗,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如果是皇帝賊喊捉賊倒還好說,要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夏侯霸說著雙目殺氣迸現,重重咬牙道:“老夫定將他連根拔起!”

    “是。”夏侯不敗沉聲應下。那些不了解內情的人,說不定會覺得夏侯霸這樣著實小題大做,甚至這點小事情,完全都沒必要連夜開會,明天再議也根本不耽誤嘛。

    可夏侯不敗卻知道,自家閥主定然是從這件事上,聯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場天地驚變。那一手挑動皇帝和門閥火併的幕後鬼影,至今可都沒有現行呢!

    如今這天下,又一次出現了十年前的局面。夏侯霸絕不容許再有人,將夏侯閥玩弄於鼓掌之間了!

    “不過,我夏侯閥向來有債必償,不能等到查清楚了再說!”夏侯霸目光一寒,冷聲說道:“必須現在就有所動作,而且決不能只是不痛不癢的打一下! ”

    “閥主所言極是!”夏侯靂代表長老會,馬上沉聲應和道:“這二年,我夏侯閥的脾氣著實太過溫和,未免讓人生出一些錯覺,以為老虎的屁股可以隨便摸了!”頓一頓,他冷哼一聲道:“就算高廣寧不是皇甫彧所擒。之前的案子,他也不是始作俑者,但皇甫彧敲打我們夏侯閥,卻是毋庸置疑的!”

    “不錯,他既然敢對我們夏侯閥動手動腳,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夏侯不傷也點頭應聲。

    “報復是一定的,但要注意方法。”朱秀衣輕聲提醒道:“萬一真有人背後搗鬼,我們可不能重蹈當年的覆轍。”

    “軍師有什麼好法子?”夏侯霸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的智囊。

    “既然陛下讓咱們吃了個啞巴虧,咱們也還他個有苦說不得吧。”朱秀衣笑笑,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好!”夏侯閥一眾巨頭,聞言齊聲讚歎。

    “就按軍師的法子辦。”夏侯霸尋思片刻,便拍板道:“這件事就全權交給軍師負責了!”

    “遵命!”朱秀衣一抱拳,接下了這份差事……

    陸雲調息了一夜,終於壓住了翻騰的氣血,逃過了走火入魔的危機。只是經脈依然運轉不暢,還需時日慢慢理順。

    睜眼看看外頭微明的天光,他不禁暗暗苦笑,這《皇極洞玄功》確實太玄乎了,受心境影響之大,簡直匪夷所思。自己有所頓悟時,這門功法便會立即上一個台階,心境出現大問題時,卻大有要崩盤的架勢……

    因為大比中,要和各閥的年輕高手對決,所以這段時間,陸偉和陸信向他和陸柏幾個,詳細講解了各家的功法。陸雲還沒聽說有哪門神功,像這《皇極洞玄功》一樣飄忽莫測,非但威力無可比擬,同時也把修煉這門功法的人,坑的七葷八素……

    今天是恢復修行的日子,一大早,他便和陸信像往常那樣,出門趕往洛水橋,去和陸柏三人會合。

    其實,之前大執事陸修曾經提出過,要讓他們一家人,搬到洛北居住,這樣也能少些奔波。而且以父子倆如今的實力和地位,就是搬到洛北,也沒人會說什麼閒話。

    陸修甚至已經命人騰出了宅院,但卻被陸信客氣的婉拒了。當時,很多人都不理解,能搬到洛北去住,這可是所有住在洛南的族人,共同的夢想啊。

    陸雲卻很理解自己的父親,他們一定會搬去洛北居住的,但絕對不是被人照顧過去,而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搬過去!

    而且現在看來,陸信也頗有些先見之明。否則,他在執事的競爭中輸給了陸儉,就是搬到洛北,恐怕也抬不起頭來。

    父子兩人一到天津橋,就見陸松眉飛色舞,正在那裡跟陸柏和陸林比比划划。

    一看到兩人過來,陸松三個趕緊過來向陸信見禮。這陣子,陸信與他們朝夕相處,將平生所學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自然贏得了三人打心底的敬重。雖然沒有師生的名分,卻都已經將他看成是自己的老師了。

    陸信和三人打過招呼,便微笑問道:“松兒,你今天有什麼喜事?”

    “嘿嘿!”陸松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確實得意忘形,實在有失世家子弟的沉穩了。不過他實在是太興奮了,怎麼忍也忍不住滿臉的喜色道:“小侄,小小的進了一步。”

    “哦?”陸信吃了一驚,伸手搭住了陸鬆的脈門。陸松也不反抗,微笑的任由陸信探查。

    “你運功來看看。”陸信難以置信的搖著頭,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判斷。

    陸松便氣沉丹田,調動起體內的真氣來。陸信便感到,他體內的真氣再也不復之前的凝滯呆板,變得活潑靈動起來,隨著陸鬆的心意,在他體內隨意流轉!

    “神奇!”陸信鬆開手,嘖嘖稱奇道:“本以為你到年底,能晉級就不錯了!沒想到,這才一個月不到,你就辦到了!”

    “都是十叔和六叔教導有方,族中又盡心竭力栽培。”陸鬆滿臉感激的謙虛道。

    “我們就是教導再有方,族中再栽培,你也頂多年底晉級!”陸信卻不吃他這一套,定定望著陸松道:“你到底有何奇遇?”

    “小侄哪有什麼奇遇,要說特別的地方,就是跟著副宗主看了半天竹子,又學了一套呼吸吐納之法。”陸松撓撓頭,苦笑著說道:“那法子他們三個也都學了,可都說沒什麼特別……”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20:31
第一百三十二章失踪的少爺

    等到了陸坊,陸偉對陸鬆的突然晉級,也是驚喜交加。他跟陸信一合計,兩人一致認定,就是陸仙對陸鬆的教導,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讓陸林幾個既眼熱無比,又心花怒放,好像他們也會隨時晉級一般。

    “別痴心妄想了。”陸偉一盆冷水潑了上來,提醒他們道:“從黃階到玄階,只是真氣的運用方式不同,所以陸松才能在副宗主的點撥下出現頓悟。你們想晉升到地階,就必須打通任督二脈,這可沒有半分能取巧的地方,必須實打實的日夜錘煉!”

    話雖如此,其實陸偉也對陸仙佩服萬分。別看這位副宗主整天神神道道,但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天階大宗師,教起徒弟來,就是比他們這些地階宗師,本事強太多!

    雖然他也無法理解,怎麼看看竹子就會有這麼大作用?不過陸偉已經暗下決心,今天晚上也去找根竹子,好好參詳一下去……

    陸偉尚且如此,更別說陸林幾個。一想到今天傍晚,又可以去小竹林聆聽陸仙的教誨,他們就心頭一片火熱,只覺得這一天實在無比漫長,怎麼也捱不到日頭西沉。

    好容易等到太陽偏西,幾人便徹底坐不住了,陸信倒也體貼,沒有再強留他們作文,早早就放人了。

    四人向陸信行一禮,便一溜煙儿出了書房,幾乎是小跑著往小竹林趕去。

    路上遇到的族人,看到他們行走的方向,便知四人這是要去向副宗主求教,不由艷羨非常,這可是執事們都無法得到的優待啊!

    他們看向四人的目光,不由愈發恭敬起來,這四人本就是驚才絕豔之輩,現在又有了天階大宗師調教,將來步入地階肯定十拿九穩,甚至成為大宗師也不是奢望!

    幾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拿定主意,一定不能得罪了這四個少年。而是應該好好地巴結他們,將來肯定會有大好處!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並非所有人都這樣想。

    四人經過賬務院時,陸儉正好要從裡頭出來。看到他們的身影,陸儉停住了腳步,顯然不想和他們照面。

    陸儉身旁,站著個二三十歲的白面男子,正是那當初陸雲一家進京的接風宴上,無禮羞辱陸信,被陸雲使暗手摔了個狗吃屎的那個陸仁。

    看著那四個風光的少年,陸仁滿眼都是嫉妒,尤其是其中還有陸信的兒子,就更讓他渾身難受了。看到陸儉似乎跟自己有同樣感受,陸仁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位剛剛複職的三執事,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若沒有陸信從中作梗,那在族人仰慕的目光中,準備去接受天階大宗師指導的四人之中,定然該有陸楓的身影。但現在,陸楓卻是杳無音訊,他的位置也被陸信的兒子所取代……

    陸儉就陸楓那麼一個兒子,心裡能好受才怪。

    “四哥,”陸仁輕輕喚了兩聲。“四哥。”

    陸儉這才回過神來,面無表情道:“如今我才剛複職,族裡很多人還不服氣,你的事情,緩兩天再說。”

    “族裡誰不知道,四哥有長老會撐腰,就是閥主也動你不得。”陸仁急壞了,他不過是看到賬務院的管事下去不少,想抱著陸儉的大腿,在賬務院謀個差事而已。在他看來,這只是陸儉點個頭的事兒,完全沒必要瞻前顧後嘛。“四哥將來是要當閥主的,到時候總得有幾個貼心的兄弟,替你跑前跑後,搖旗吶喊吧?”

    “呵呵,我能逃過一劫,就已是謝天謝地了,哪還敢奢望什麼閥主?”陸儉卻搖搖頭,敷衍說道。他這次痛定思痛,決心要好好整一整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怎會讓陸仁這種害群之馬再摻和進來?

    陸仁死皮賴臉跟在陸儉身後,一直走到陸儉的家門口,陸儉依然還不肯鬆口。陸仁沒辦法,只好訕訕離去,不過他也不洩氣,只要一直纏著陸儉,早晚能煩的他不得不點頭。

    見狗皮膏藥似的陸仁終於滾蛋,陸儉不由鬆了口氣,回到家中,侍女趕忙上前為他更衣。陸儉的目光卻落在神情沉重的張管家身上,他剛剛舒展開的眉頭,便又重新緊鎖起來。

    待侍女退下後,陸儉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秦州那邊有音訊了嗎?”

    “老爺……”張管家哭喪著臉,遲疑了許久才不得不如實相告道:“秦州的二老爺來信了,並沒有少爺的音訊。”

    “啊……”陸儉登時手腳冰涼,險些站立不穩。

    按說,陸楓半個月就能到秦州,可陸儉等來等去,依然沒有得到他安全抵達秦州的消息,不由心下焦急。雖然恨不得掐死那不爭氣的東西,可說來說去,他就這一個兒子,如何能不牽腸掛肚?

    是以前幾天,陸儉終於忍不住,讓張管家寫信去秦州詢問,那信還沒發出幾天,他在秦州的兄弟,便傳來了這樣的消息……

    “是不是那畜生,不滿意我的安排,偷偷跑去別處逍遙去了?”陸儉萬萬不願往壞處想。

    “這……”張管家本想安慰他兩句,可事關重大,不得不實話實說道:“小人臨行前吩咐一干護衛,絕對不能由著少爺的性子來,必須盡快將他送到秦州。”他咽了咽唾沫,無比艱難的說道:“就算少爺鬧脾氣,非要去別處,他們最起碼,也會傳個信兒回來……”

    張管家還有半句話沒說,現在陸楓人沒到秦州,那些護衛也沒有傳信回來,八成是出了什麼岔子。而且是……天大的岔子!

    陸儉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張近日才恢復了神采的臉上,一下子變得灰敗無比,他神經質的搖著手,沉聲說道:“不要自己嚇自己,楓兒不會有事的!”說著他一把抓住張管家的手臂,厲聲道:“你立即派人沿途去查問,他們走的是官道,沿途那麼多的客棧、酒家、茶肆,一定會有人見過他們!”

    “小人已經吩咐下去了……”張管事疼的齜牙咧嘴,說完又改口道:“小人這就親自帶人去查問,一定把少爺給找回來!”

    “快去!”陸儉這才鬆開手,厲喝一聲道:“找不回少爺,你也別回來了!”

    “是,是……”張管事趕忙屁滾尿流的出去,帶人去尋找他家少爺的踪影。

    張管事走了好久,陸儉才漸漸冷靜下來,開始琢磨起前因後果來。其實稍一冷靜,他就不得不承認張管事言之有理,陸楓跑去別處的可能極小,出了意外的可能極大!

    如果陸楓出了意外,會是何人所為?是被強盜剪徑,還是遭到仇家報復?

    答案也十分清晰。張管家派出的護衛,各個精明強幹、武藝高強,光玄階強者就有好幾個,等閒毛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而那些成氣候的盜匪團伙,就算敢搶劫陸楓,也絕對不會對門閥子弟趕盡殺絕,因為那是自尋死路!

    所以更大的可能,還是遭到仇家報復。陸楓有什麼仇家,會對他恨之入骨,又有實力干掉那些護衛呢?陸儉心中一下就蹦出一個名字陸信!

    “陸信,但願只是虛驚一場。”陸儉面目猙獰的自言自語道:“否則,我殺你全家!”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9 12:19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失控



    陸雲四人進了竹林,看門的小童似乎永遠都睡不夠,依然像前次那樣,倚在竹門上點頭打盹兒,連他們進來都沒聽到。

    陸鬆隻好推了他一把,那小童才猛然驚醒,見是他們幾個,小童不滿的揉著眼睛,嘟囔道:“怎麼比上次還早?我才剛睡著呢……”直到陸鬆又拿出一包糖,他才有了笑模樣道:“你們等著。”說完便轉身進去通稟。

    不一會兒,小童出來,叫他們幾個自行進去,自個則繼續倚在竹門上,接著做起了美夢。

    陸雲四人輕手輕腳進了小院,便見陸仙依然披頭散發,呆呆立那片竹叢前,直勾勾盯著他的竹兄,眼中再無它物。

    四人遲疑一下,還是小聲向陸仙請安。

    陸仙頭也不回,隻是蹦了幾個字出來道:“來了,就繼續推究吧。”

    四人應一聲,趕忙找到自己上次那棵竹子,使勁兒盯著看起來,要比上次還用心十倍。如果說,之前他們還對陸仙的法子有些不以為然。但有了陸鬆的成功案例,四人已經深信,一定能從這些竹子裏,推究出天地萬物的道理來,從而頓悟,從而升華,從而一步登天。

    很快,陸鬆陸柏三人,都已經沉浸在物我兩忘,隻有竹兄的境界中。陸雲卻怎麼也沒法像上次那樣,排除一切雜念,把心神全都沉浸在那翠竹的紋理之中。

    他知道,這是因為昨日的經曆,讓自己有了心魔。心魔不去,如何忘我?陸雲隻好默念《皇極洞玄功》上的靜心咒,強迫自己沉靜下來,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竹子上。

    反複念了好幾遍靜心咒,陸雲終於能勉強沉靜下來,專注的推究起那竹子中的道理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天色漸漸漆黑。陸雲目不轉瞬的盯著竹子足足一個半時辰,卻非但沒有絲毫所得,反而出現了幻覺!他看到眼前的竹子竟然飄了起來,繞著自己轉起了圈。繼而又出現了幻聽,那轉動的竹子居然開口說話,在無情的嘲笑他:‘我的道理如此簡單,你怎麼就推究不出來呢?’

    說完,那竹子便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濃濃的挑釁。

    陸雲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他忍了又忍,終於再也忍不住,對著那竹子大聲吼叫道:“你根本就沒有道理,我怎麼能推究的出來!”

    陸柏三個正在那裏發呆,被他這一聲怒吼嚇了一跳,趕忙紛紛望了過去。便見陸雲使勁抱著自己的腦袋,臉上的神情痛苦至極!就連他的身體都在微微痙攣,也不知哪來這麼大的氣性?

    陸柏幾個隻當陸雲是受不了在發泄,卻見從開始便一動不動的陸仙,閃身到了陸雲身前,皺眉盯著他上下打量。略一沉吟,陸仙便意識到,陸雲出狀況了,趕忙伸出兩指,去按他的脈門,想要一探究竟。

    脈門是習武之人的要害,一旦被人扣住,任你有翻江倒海之能,也全都施展不出。所以,除非像陸鬆那樣,完全信任陸信,才會乖乖讓他按上自己的脈門。否則,習武之人一定會條件反射的反擊,保護自己的要害!

    陸雲眼下神誌完全陷入混亂,對外界的情形似乎毫無知覺。所以陸仙的手指輕而易舉便搭上了他的脈門,但就在陸仙準備分一縷真氣透入他體內探查時,陸雲體內狂暴的真氣登時有所察覺,自動向入侵者發起了反擊,一下子就把陸仙的那縷真氣吞噬掉!並順勢朝陸仙猛攻過去!

    陸仙猝不及防吃了個暗虧,隻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登時臉色大變,趕緊運勁強行彈開手指,目光閃爍不定的死死盯著陸雲。

    陸鬆三人大氣不敢喘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們也已經明白,陸雲可能是走火入魔了。而且看副宗主手指剛剛搭上陸雲的脈門就趕緊彈開,顯然,陸雲的狀況及其糟糕!

    “副宗主,”三人關心則亂,忍不住出聲叫道:“陸雲他怎麼了?!”

    “……”陸仙沒有回頭,沉吟一下道:“他運功出了些岔子,你們立即退下,我要給他調理一下。”

    “是。”三人一聽趕緊退出小院,唯恐耽誤了副宗主施救,讓陸雲留下不可挽回的傷害……

    小院中,隻剩下陸仙和在走火入魔邊緣的陸雲。

    這時天色已經漆黑,但陸仙眼中的世界依然纖毫畢現,陸雲所有的狀況他都盡收眼底。

    陸仙沒有如他所言那樣馬上動手,而是驚疑不定的打量陸雲許久,直到見陸雲神情已經痛苦到猙獰,全身的皮膚似乎都在蠕動,他才緩緩出手了。

    這時,陸仙的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一絲生動,看著陸雲輕聲道:“管你什麼來頭,咱們先會一會再說!”

    不過這次他沒有再托大,不再隻出兩指,而是改用手掌,緩緩按向陸雲的背心。雖然已經多年未曾出手,但陸仙依然沒有喪失大宗師的敏銳,方才那電光火石的一次碰撞,他就已經判斷出陸雲大概的實力!

    能吞噬掉天階大宗師無比精純的真氣,並向他發起反攻!可不是區區玄階強者能做到的,哪怕當時陸仙毫無防備,隻是信手送出一縷真氣而已!

    當陸仙神情鄭重的將手掌按在陸雲的後背上,果然,陸雲體內狂暴無比的真氣,立即向他傾瀉而來。好在陸仙這次準備充分,將精純無比的真氣源源不斷注入陸雲的經脈中,將他那狂暴至極的真氣包裹起來。然後陸仙又將自己的真氣分成千絲萬縷,精妙無比的對陸雲亂成一團的真氣進行梳理。

    陸雲的真氣雖然狂暴,但完全處於失控的狀態,就像是無數發了瘋的公牛,看到紅布便不管不顧猛撲上去。而陸仙的真氣,就像是無數塊紅布,將那無數頭公牛耍的團團亂轉,隻能一次次撲空,漸漸的消耗。

    整整一個時辰,那些發了瘋的公牛,終於把體力消耗殆盡,口吐白沫的趴了下來……陸雲體內肆虐的真氣徹底宣泄殆盡,身體被掏空了一般,神情漸漸恢複平靜,頹然委頓餘地。

    陸仙伸手接住陸雲的身體,將他平放在地上,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感受過的疲憊,襲上陸仙的心頭,這簡直比跟天階大宗師惡戰一場,消耗還要更大。

    倒不是說陸雲的真氣達到了天階的境地,而是因為陸仙在用真氣在救人,而不是殺人。與人打鬥作戰,就是對真氣的控製再精妙,也達不到方才救人所需的百分之一。毫不誇張的說,也隻有陸仙這種已經晉升大宗師多年,修為到了不可思議境地之人,才能將真氣分成千絲萬縷,還可以隨心所欲的控製。

    陸仙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沒想到對自己的消耗會如此巨大。但疲憊襲來之餘,一絲明悟也同時升上他的心頭,陸仙登時欣喜若狂,再也不理會地上的陸雲,閃身便進了竹屋,盤膝坐定,物我兩忘,試圖抓住那絲明悟,好好參詳一番!三戒大師說今天第一更,求月票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0 07:15
第一百三十四章大危機

    陸柏三人焦急的守候在小竹林外,陸松不斷抓耳撓腮,陸林來回不斷地踱步。就連最沉穩得陸柏,也失去了往日的淡定,踮著腳尖伸著脖子,一個勁兒往竹林裡眺望。

    這時,陸偉和陸信還有幾位執事也聞訊趕來,一看到三人,陸偉便焦急地問道:“怎麼回事?”雖然和陸雲接觸的時間最短,但在四名人選中,他最看好的就是陸雲。知道明年陸閥要想取的好成績,恐怕八成都要靠這少年一鳴驚人了。

    他可絕對不能出岔子啊!

    “六叔,”陸柏趕忙迎上去,將在竹林中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講給眾長輩。“起先一直好好地在參詳竹子,誰知看著看著,他便抱著腦袋突然大喊大叫起來。副宗主略一探查,便讓我們都出來,說他出了岔子,要給他調息。”

    “看竹子怎麼會出狀況呢?”幾位執事一臉不可思議。

    陸偉也是難以置信,但看到陸信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拍了拍陸信的肩膀,沉聲安慰道:“有副宗主在,雲兒不會有事的!”

    陸信失神的點了點頭,一顆心卻揪成了一團,被恐懼擔憂徹底淹沒。陸雲的狀況他比誰都清楚,肯定是那該死的《皇極洞玄功》害的!

    陸信很明白,雖然自己極力阻攔,但陸雲始終沒有放下那個邪門的功法。因為之前是每次運功過度後才會發作,所以危害還算可控,是以陸信只是勸說陸云不要再練。實在勸不住,只能反复叮囑他,運功時一定要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但現在看來,《皇極洞玄功》的危害,顯然進一步惡化,就算陸云不運功時,體內真氣也會突然失控!他根本就不知道,陸雲這次能不能再撐過去……

    而且,就算能撐過去,陸仙肯定也會知道陸雲功法的秘密了,如果他不安好心,陸雲還是死路一條……

    陸信越想就越是害怕,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陸雲的打擊,竟然緊張的渾身顫抖起來。

    見這位素來寵辱不驚的堂弟,居然難過成這樣,眾執事也是一片黯然。只能紛紛出聲安慰,讓他不要太擔心……

    眾人在竹林外耐著性子等到半夜,卻依然不見半點動靜。陸偉終於沉不住氣,對大執事陸修道:“大哥,你和老十進去看看吧,到底怎麼個情況,咱們也好放心。”

    陸修也正有此意,點點頭對陸信道: “跟我來。”

    “好……”陸信茫然的應一聲,便深一腳淺一腳跟著陸修進了竹林。

    竹林小院中漆黑一片,只有一雙賊亮的眼睛,注視著從外面進來的二人。

    那看門的小童此刻倒是清醒無比,垂手立在竹門前,向陸修躬身行禮,不待他開口便輕聲說道:“大執事和這位請回,我家老爺正在入定中。”

    “哦, ”陸修對那小童十分客氣道:“那請問小哥,陸雲現在如何?”

    “在我房中躺著呢,還沒醒過來。”小童微笑道:“不過我家老爺既然出手,應該已經沒事了。”

    “我能把他接走嗎?”陸信忐忑的問道。

    “這位是陸雲的父親,本閥宗師陸信。”陸修輕聲介紹道。

    “哦。”小童看了看陸信,目光中頗為複雜。

    陸信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兒,緊張的等待小童的回答。

    “我家老爺沒有吩咐,咱不敢擅自做主。”小童和氣卻又不容商量的說道:“兩位還是等等吧。”

    “那……”陸信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我進去看看總可以吧?”

    “不行。”小童卻斷然道:“沒有老爺的允許,誰也不能踏足竹捨一步。”說著他對陸信陪個笑道:“這位老爺你放心,我會把雲少爺照顧好的。”

    小童推三阻四的態度,讓陸信愈發不安起來,他認定了陸仙要拿此事大做文章,所以要把自己的兒子關起來!

    “我一定要進去!”陸信怒視著小童,大步就要往裡闖。他此刻心亂如麻,根本顧不上考慮前因後果,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趕緊把陸雲救出來!

    “你不能進去!”小童急了,趕忙雙手把住竹門,陸信隨手一撥,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十!你瘋了嗎?!”陸修趕忙一把抓住陸信,低聲提醒他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可不能亂來!”

    “放開我!”陸信卻鐵青著臉,奮力想掙脫陸修,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冷靜。

    “都說了陸雲平安無事,早見晚見有什麼區別!”陸修十幾年前就是地階宗師,只是一直無法突破到天階,但內裡已經渾厚至極,被他死死抓住,陸信還真掙脫不得。“再說陸雲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說不得還得指著副宗主繼續幫忙,你可不能冒犯他呀!”

    陸信一下子不動了,陸修的話提醒了他,有陸仙在裡頭,自己決計不可能把陸雲接走。而且陸仙現在是什麼態度還不清楚,這時候把事情鬧大,只會徹底斷送了陸雲的生機。

    想清楚這一點,他終於不再掙扎,任由陸修把自己拖了出去。

    竹林外,焦急等候的眾人,見陸修拉著陸信出來,趕忙出聲問道:“怎麼樣?陸雲沒事兒吧?”

    看一眼低頭不語的陸信,陸修對眾人道:“他已經沒事了,正在裡頭靜養。”頓一頓,陸修又道:“都散了吧,明天我再來問個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幾位執事如釋重負,依言散去。陸松三人卻還想守在外頭,也被陸偉攆了回去道:“明天早晨還要練功呢,還不趕緊睡覺去!”

    三人無奈,只好三步一回頭的走了。

    “放心吧,小雲福大命大造化大,肯定不會有事的!”陸偉和陸信關係最好,他見陸信如此失態,還以為陸雲的武功出了問題,便安慰道: “再說我陸閥最重視的還是才學,小雲光憑文章,也一樣出人頭地。”

    陸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陸偉拍了拍陸信的肩膀,這才和陸修一同離去。

    走到三畏堂門口,陸修方輕聲對陸偉道:“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議。我得進去跟父親說一聲。”

    “確實,老十的表現讓人有些說不清楚……”陸偉眉頭緊皺道:“是不是他和副宗主有什麼矛盾?”

    “不知道。”陸修搖搖頭,他也想不明白,陸信為何會如此激動。“不過陸雲是我陸閥難得一見的奇才,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有閃失。”

    “嗯。”陸偉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便目送大哥進去三畏堂……

    晚風輕拂竹林,竹葉沙沙作響。明亮的月光透過竹舍,撒入細碎的清輝,將陸雲的面龐映的晦暗不明……

    外頭一片死寂,他一動不動躺在竹床上。不知過了多久,陸雲的眼皮動了動,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便看到了陌生的屋頂。

    片刻的失神後,陸雲回憶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臉色登時極為難看。

    他知道,自己遇到平生以來,最大的危機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0 12:32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直麵



    躺在陌生的竹床上,陸雲通體冰冷,被眼前巨大的危機,壓的艱於呼吸。

    雖然之前就有所擔憂,會在陸仙麵前露出些馬腳,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用那麼突然的方式,暴露的如此徹底。

    自己心境失控,導致對經脈也失去控製,儲藏在眉心祖竅的海量真氣,決堤一般洶湧而出,如果沒有陸仙出手相救,恐怕自己現在已經脈爆裂而亡。

    陸仙救了自己一命不假,可自己功法的秘密,也毫無疑問,已經徹徹底底暴露在他的麵前!《皇極洞玄功》之所以可以欺天瞞日,是因為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將全部或者部分真氣,收斂於祖竅之中,不像尋常武人那樣,真氣時刻在體內運轉。

    但自己此番失控,真氣從氣海中盡數宣泄而出,陸仙稍一探查,就會發現他的全部實力。甚至,還會高估他不少……因為陸雲根本承受不了十成功力帶來的衝擊,就算拚上老命,最多隻能動用八成而已。

    所以,陸仙肯定已經認定,自己地階宗師的身份,而且是遠超等閑地階的存在……

    如果自己是陸仙,肯定會萬分震驚,一定會想盡辦法,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問個明白!

    十六歲的宗師,而且是超一流的宗師,這完全打破了天下人固有的認知,會讓所有習武之人都為之瘋狂的!

    而且除了眼下的危機,陸雲還得頭疼,自己的實力一旦被傳揚開來,夏侯閥、太平道、初始帝……天下所有覬覦傳國玉璽的勢力,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蜂擁而來,將自己生吞活剝了!

    陸雲越想就越不寒而栗,他一下子坐起來,麵目猙獰、咬牙切齒的暗道:‘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設法過關!’

    如是一想,他便湧起了第一個念頭,殺掉陸仙一了百了。但這不切實際的妄念,旋即便被他拋到了腦後。陸雲暗暗苦笑:‘我要是有那個實力,又何苦藏頭露尾?’他很清楚,自己發作的時候,無論陸信還是保叔,根本就不敢碰自己一下。

    兩人曾經試圖幫自己梳理真氣,但都無一例外的被震飛出去,保叔甚至還吐了一口老血。但自己昨夜的情況,比之前任何一次發作,都要凶險十倍,陸仙卻能壓製住自己體內狂暴的真氣,並匪夷所思的將那無數股暗暗亂竄的真氣,一一梳理安撫,盡數化去威力,完全沒有傷害到自己的經脈。

    僅此一事,陸雲就徹底明白,自己和陸仙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想打他的主意,根本是癡心妄想。

    想清楚這點,陸雲連逃走的念頭都沒有了,隻要陸仙不想讓自己離開,自己就決計走不出這竹舍半步。退一萬步講,就算陸仙老虎打盹兒,讓自己偷偷溜走。可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裏?父皇母後的血海深仇怎麼辦?

    他所有的複仇計劃,都是依附在陸閥子弟陸雲這個身份上的,像那陸楓一樣成了喪家之犬,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提報仇二字了!那樣還不如死了痛快!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陸仙會揣著明白裝糊塗,放任自己離去。可陸雲知道那隻是奢望,且不說陸仙還是陸閥的副宗主,就算不理俗務,族中出現一個十六歲的宗師,他也絕對不會無動於衷的。單說自己身上的《皇極洞玄功》,就對他這位大宗師,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陸雲至今還清晰記得,當初夏侯不敗和孫元朗,都著了魔一樣,在尋找這本皇室秘典。

    想到這,陸雲心底升起明悟,自己無法逃避,隻能直麵陸仙了!

    雖然完全無法預料,陸仙將會如何處置此事,但隻有麵對他,和他交談,才有可能找到那微乎其微的一線生機!

    想清楚之後,陸雲便站起身來,推開竹舍的小門,隻見外頭已天光微亮,那看門的小童站在院門口,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便黑著臉道:“你還不能走,我家老爺沒發話呢。”

    “誰說我要走?”陸雲微笑看著他道:“怎麼也得先謝過副宗主救命之恩再說。”

    “這還像句人話,”小童的神情這才緩和下裏,撇撇嘴道:“比你爹強。”

    “我父親……”陸雲聞言微微皺眉,沉聲問道:“來過嗎?”

    “何止來過,還大喊大叫往裏闖,把我推了個跟頭。”小童氣哼哼道:“我也就是不跟他一般見識,不然我隨隨便便一發招,就讓他下半輩子走不了道!”

    陸雲不理會小童的胡言亂語,心裏升起對陸信的擔憂,但很快被他強壓下去。現在,壓倒一切的頭等大事,是去會一會陸仙。自己和全家人的命運,都看接下來了!

    想到這,他不再理會喋喋不休的小童,轉身向陸仙所在的正屋走去。

    正屋的屋門虛掩著,裏頭沒有絲毫動靜。

    陸雲走到門口,站定,深吸口氣,沉聲道:“弟子陸雲,求見副宗主。”

    吱呀一聲,屋門無風自動,緩緩敞開。

    “進。”陸仙的聲音響起來。

    陸雲便脫掉鞋子,踏上竹製的地板,進了陸仙的房間。

    房間裏整潔簡樸,一應物品皆是竹製,看不到任何金屬瓷器,陸仙盤膝坐在個竹製的矮榻上,看了陸雲一眼,便輕輕一揮手,一股微不可查的勁風,便將竹門重新關閉。

    “坐。”陸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陸雲道了聲謝,便跪坐在陸仙對麵,靜靜地等待陸仙開口……

    陸仙微閉著雙目,神遊物外許久,才緩緩問道:“你練的是《皇極洞玄功》吧?”

    “是。”陸雲點了點頭,陸仙能一口說出功法的名字,他也沒必要隱瞞。

    “果然。”陸仙這才看了陸雲一眼,感慨道:“也隻有這門玄之又玄的功法,才能造就出你這個怪物來。”說著他仿佛陷入了回憶道:“怪不得連張玄一都對這門功法念念不忘,寇仙之更是死在這上頭……”

    陸雲耐心聽他絮叨著往事,何況這些斷斷續續的語句中,隱藏著太多他聞所未聞的秘辛了。

    良久,陸仙才回過神來,又問陸雲道:“這門功法,是你父親從仁孝皇後那裏得來的吧?”

    就算陸仙不這樣問,陸雲也會給出同樣的回答。不過陸仙這樣問,要比聽陸雲說,更容易讓他自己相信。

    見陸雲點頭,陸仙歎了口氣道:“這天道,果然不仁。哪管你什麼善惡,都是你自己的行為,老天爺是不會管的。”

    雖然陸仙的語氣中,對陸信多有冒犯,陸雲聽了卻心下大定。這說明陸仙根本沒往深處想,壓根不懷疑自己的身份,隻把自己當成是陸信的親生兒子,陸閥的血脈子弟!

    這下,就有緩轉的空間了。自己終於有發力的支點了!

    想到這,陸雲便硬邦邦的頂了陸仙一句道:“副宗主此言,恕弟子不敢苟同!”說著他沉聲問道:“當時的情形,副宗主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了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3-10 18:57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對話


    “當時的情形,副宗主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了嗎?”見陸仙把自己當成了陸信的親生兒子,陸雲便有了底氣,理所當然的捍衛起自己的父親來。

    “這……”聽了陸雲的質問,陸仙麵現慚愧之色道:“當時京中血流成河,我卻沒有踏出這竹園半步。”

    “為何?”陸雲追問道。

    “哎……”顯然,這是陸仙的一塊心病,他搖頭歎氣道:“身為世家子弟,豈能隨心所欲?”

    “那就是了。”陸雲淡淡道:“家父當年所為,與副宗主有同樣的苦衷,隻要是姓陸的,就沒有資格對他說三道四!”

    “你!”陸仙已經不知多少年,沒聽人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過話了,但他的怒氣轉眼便消失不見,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我沒有資格指責你父親。”

    陸雲見狀也是長鬆了口氣,他這些天和陸仙接觸下來,便隱隱感覺,這位一心清修的大宗師,已經將很多俗世的東西徹底淡忘。便猜測陸仙應該不會因為自己的不恭而動怒。現在看到陸仙有此反應,陸雲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他相信,自己可以將這場談話的主動權,握在手中了!

    果然,陸仙不再糾纏陸信的是與非,將注意力轉回到了《皇極洞玄功》上,不無感歎道:“陸信能瞞過那些天階大宗師,把《皇極洞玄功》歸為己有,也算是了得了。”說著他問陸雲道:“陸信能晉級宗師,是不是拜這門功法所賜?”

    “那倒不是。”陸雲搖頭道:“家父沒有練過這上頭的功夫。”

    本來他還得費些口舌,解釋為何陸信不練,卻讓自己來練。沒想到人家陸仙已經自行腦補道:“也是,這門功法,需要體內有先天之氣才能修煉,到了他那個年紀,皆是後天血氣用事,已經不能再修煉了。”說著,陸仙不無豔羨的看著陸雲道:“隻有尚存幾分先天之氣的孩童,才有可能把這門功法練成。”

    “何為先天之氣?何為後天之氣?”陸雲明知故問,他要將陸仙的注意力,轉移到其最癡迷的修煉上,這樣修煉之外的事情,才好商量。

    “你連這都不知道?怪不得會練出岔子。”陸仙獨處太久,自行腦補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極。他便耐心解釋道:“凡人之初生,性無不善、體無不健,根無不固,體內純是先天之氣。”頓一頓道:“以後知識一開,靈竅一閉,陰陽不交,再生出的便是後天之氣。先天之氣與後天之氣不和,隨著年歲增長,體內先天之氣越來越少,後天血氣則越來越盛,最後體內就隻剩下後者了。”

    “先天之氣又叫元氣,由於血氣盛行,元氣削弱,以致人的筋骨不能健壯。”陸仙果然一提起修煉之事,就滔滔不絕。而且他見識極高、經驗極深,口中講出的,都是陸雲聞所未聞的修行真諦。

    陸雲也不由集中全部心神,貪婪的記下陸仙所說的每一個字,這都是他最急需的金玉良言啊!

    “所以,人們要練武,要強健筋骨。”陸仙的話,為陸雲打開了一扇金光閃閃的大門,大門裏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那是武道修行到了頂峰,才能看到的地方!“其實按照道家的修行術來說,以拳腳功法反複練習,使自己體壯骨健,名為‘易骨’。以內功修行,使自己體內散亂之血氣,收納於丹田之中,使之不偏不倚,和而不流,便生出與先天元氣類似的真氣來。在道家中這叫‘換力’。”

    “易骨換力的目的,是使修行人的身體恢複到嬰兒狀態,為身體吸收天地元氣做準備。習武之人卻把易骨換力當成爭勇鬥狠的手段,完全是舍本逐末,落了下乘。”陸仙終於將這些年來思索的心得一吐為快,這讓他根本停不下來。接著說道:“而道家將易骨換力稱作煉精化氣,這才是直指本源啊!”

    說著他看一眼陸雲,眼中的豔羨更加濃厚道:“你自幼便修行《皇極洞玄功》,體內元氣不失,就省了煉精化氣這漫長的一步,一上來就可以直接衝擊任督二脈,而且越是年少,打通起來就越是容易,所以才能十幾歲就成為地階宗師!”

    陸雲心下恍然,又不禁汗顏。《皇極洞玄功》他練了近十年,卻一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今天方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可以一日千裏,跨過別人十幾年的修行之路,輕而易舉就打通任督二脈!

    “更甚者,真氣雖然名字裏帶著個真字,但終究是後天生成,難免駁雜不純,比起真正的元氣,無論從哪方麵講,都是遠遠不如的。所以,哪怕是打通任督二脈多年的宗師,體內真氣遠超你數倍,在和你交手時,隻怕也不是對手……”

    陸雲再次受教,終於知道為什麼夏侯閥的那些宗師,明明都已苦修多年,卻完全不是自己這個菜鳥的對手了。

    看陸仙的眼神,簡直要嫉妒死陸雲道:“甚至我這個天階大宗師,體內真氣已經修煉的精純無比,卻也隻能說是和元氣的品質無限接近,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算再接近,也變不成真的元氣!”

    說到這兒,陸仙的衣袍居然無風自動,披散的頭發也微微飄起,顯然這位大宗師,也有控製不住的心魔,讓他的真氣失控,透體而出!

    好在陸仙旋即便壓住了心魔,周身登時恢複如常,他自嘲的笑笑道:“我閉關十餘年,就是為了冥思苦想如何將真氣變成真正的元氣,但先天後天的界限乃是天地所定,豈是凡夫俗子能跨越的了?”

    “那副宗主推究竹子,是為了探究天地至理了?”陸雲忍不住輕聲問道。

    “嘿……”陸仙聞言,怒氣上麵道:“都讓張玄一那老牛鼻子給帶溝裏去了!”說著他氣憤無比道:“十二年前,我到太室山去挑戰他,被張玄一結結實實收拾了一番。我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他手底下沒有走出三招,就一敗塗地了!”

    陸雲點了點頭,這陸仙並不諱言當年的恥辱,正說明他早就走出昔日的陰影,而不是別人猜測的,他被打擊的一蹶不振,所以才閉門不出了。

    “我那時候雖然驕傲,但對老牛鼻子是心服口服,簡直把他驚為天人。承認失敗後,便誠心誠意向他求教,該如何能達到他的程度。”陸仙的口氣,和他的話一點都不搭,從中隻能聽出對張玄一的怨念。“老牛鼻子一本正經跟我說,不要走他的路,因為他發現,自己走的路是錯的。我應該向他現在那樣,拋下一切去追尋一樣東西。”

    “他說,那東西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重若泰山卻又輕如鴻毛。一旦得到那樣東西,這天下萬物、日月星辰、飛禽走獸、人心善惡,在我眼中便如掌上觀紋,再無任何秘密可言!”陸仙說著說著,火氣漸消,隻剩一臉苦笑道:“我當時都聽傻了,趕忙問他,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三戒大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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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00:01
第一百三十七章道阻且長

    “他指的,應該是天地至理了吧?”陸雲恍然,便輕聲問道。

    “你果然聰明,至少比我聰明!”陸仙讚許的頷首道:“不錯,就是天地至理。牛鼻子管它叫道,道家的道。不過都是一回事兒。張玄一告訴我,一旦悟道通理,便可盡知天下萬事萬物,明陰陽造化,那麼先天和後天的天塹,也就變成通途了。”

    “這麼厲害?”陸雲終於明白,陸仙為什麼能十多年如一日,閉關苦修了,便是因為這一步登天的無上誘惑!

    “就是這麼厲害!”陸仙對此堅信不疑道:“無論是儒家、道家還是佛家,修行的目的都是求道明悟通理。那些典籍中記載的先賢,無不是先得道,而後才可讚天下之化育,可以與天地參矣!”

    “好吧,”陸雲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那麼如何才能悟道明理呢?”

    “是啊,如何才能悟道明理呢?”陸仙臉上浮現出濃濃的苦笑道:“張玄一的回答是順其自然。”

    “呃……”陸雲登時傻眼了:“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

    “也不能這樣講,”陸仙搖搖頭,苦笑道:“雖說萬法歸一、殊途同歸,但求道之路卻各有不同。比如佛門講的是頓悟,靠的是慧根,他們道家講的是施法自然,所以順其自然就是他們的求道之路。”

    “所以我回來後,便覽道家典籍,也學著他們虛靜心神,不牽掛一切的安時順處,一晃就是十年。”陸仙說這話時,語氣中充滿了嘆息。“十年啊十年,卻依然大道渺茫,遠在天邊。”

    “那麼說,這十年來,副宗主等於是虛度了?”陸雲輕聲問道。他很清楚,無論習武還是求道,都是與時間賽跑。因為人的身體是一個從成長到衰敗的過程,隨著肉體的老化,任你之前多高的修行,都不得不面對體內精血不斷衰敗,經脈不斷枯萎的悲哀命運。

    所以緝事府才會定下,榜單中不排五十歲以上者的規矩。就是因為人過四十,其實身體已經開始從巔峰慢慢滑落,到了五十歲,便幾乎不可避免的出現大滑坡了。雖然緝事府的這種分法有些武斷,畢竟所有人的情況不同,有天賦異禀者,到了五十歲身體還依然不輸於年輕人。

    但總體來說,絕大多數人,還是無法反抗這一天地所定的法則的。是以絕大多數人,都是認可緝事府這一規定的。

    傳說,只有達到先天,將真氣轉化為元氣,方能用以滋養血肉經脈,不說是返老還童,但將身體恢復到巔峰狀態,得到常人無法企及的悠長壽命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就是張玄一和陸仙,願意拋下所有榮耀權勢,一心一意苦求大道的原因……

    “虛度?”陸仙搖搖頭,坦誠道:“不能這麼說。這十年道法自然,我的進步還是很大的,無論是功力還是境界,都已經比之前高太多太多。”說著他嘆了口氣道:“只是大道飄渺高遠,一味清靜無為,是打不開那扇門的。”

    “所以副宗主就開始推究竹子?”陸雲輕聲問道。

    “是的。”陸仙頷首道:“十年來不得其道,眼見已是窮途末路,自然要窮則思變了。兩年前,我領悟到道雖然無處不在,但其實遠在天邊。求道之路道阻且長,一味清淨坐等怎麼成?必須要主動出擊,一步步踏踏實實的向大道靠近。”

    “有道理。”陸雲贊同的點頭。他向來認為,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必須不等不靠,靠自己去主動爭取。

    “又想了整整一年,我又想通了一件事,既然道理無處不在,包含在萬事萬物之中,那麼我何必好高騖遠,奢望一蹴而就?只要今日推究出一件事情中的道理,明日再推究出一樣東西中的道理,這樣日積月累年復一年,滴水成河、聚沙成塔,早晚有一天,必可豁然貫通,終知天理!”

    說這番話時,陸仙的神情無比鄭重,又十分心疼,就像是將自己心愛的女兒,親手送上花轎的感覺一樣。養兒育女要十幾年才能成人,他領悟到這番道理,同樣用了十幾年!現在將其告訴別人,自然就像送女兒出嫁一樣,既鄭重又難過了。

    只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道理也是一樣,憋在肚子裡太久了,不說出來太難受了。

    誰知陸仙大方的分享,陸雲卻並不領情,他的臉上依然神情平靜,看不到多少震驚、仰慕,更沒有豁然開朗的意思……

    弄得陸仙十分不爽,好像自個兒在敝帚自珍一樣。他登時不悅道:“怎麼,你沒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嗎?”

    “……”陸雲咽了下唾沫,不得不違心道:“確實啟發很大。”

    “那你是什麼表情?”陸仙哼一聲道。

    “是之前推究竹子險些走火入魔,讓我不得不去想,推究區區一根竹子,都要費這麼大勁兒。天下萬事萬物無窮無盡,咱們要是一樣樣的推究,就算到死也不能搞懂道理之萬一。”陸雲稍稍奉承了陸仙一下,便坦誠說道:“所以,弟子竊以為這法子錯是沒錯,只怕永遠也完不成。”

    “哎……”陸仙彷彿被戳到軟肋,登時洩氣道:“不瞞你說,之前我已經推究了將近一年,依然沒有把竹子裡的道理想明白。所以,你們幾個一來,我就讓你們也一起推究。其實是想著自己興許鑽了牛角尖兒,想看看你們能不能推出點什麼,好得到點啟發。”說著他歉意的看一眼陸雲道:“沒想到居然把你給害的,險些走火入魔……”

    “所以恕弟子直言,”陸雲便輕聲說道:“就算推究出竹子的道理,恐怕用處也不大。一根竹子和一隻貓,和一撮土、一口氣,所含的道理肯定截然不同,就算我們有無窮無盡的壽命,可以將萬事萬物的道理都推究出來,但那億萬萬個道理,彼此截然不同,甚至南轅北轍,我們又如何將其統一起來,得到那唯一的道理?”

    “如果有那份歸萬於一的智慧,咱們早就開悟了,又何必去捨本逐末,對著竹子磚頭下功夫?”陸雲說話時,主語都故意改成了我們,這是試圖營造一種探討的氛圍。好讓陸仙不知不覺把自己當成平等的同道,認為自己可以給到他啟發,與他共參大道,只要能讓陸仙生出哪怕一絲這樣的念頭,後頭的事情都會好辦多了……

    “不錯……”陸仙聞言,長長一嘆道:“昨夜我一夜苦思,終於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沒想到你卻一眼就看透了。”說完,他臉上卻不見半分沮喪,反而興致勃勃道:“不過不要緊,我已經想明白了,一竹一石蘊含的道理不僅微乎其微,而且太過低級,不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上頭。

    說著,他抬起頭,目光無比熱切的盯著陸雲,像是要把他吃到肚子裡,一字一句道:“我應該把有限的時間,用在最值得推究的東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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