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6900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00:17
第1092章 吾皇萬歲

    卸去了次相的位置,司馬光帶著他的書局,從西京搬到了東京,說來有趣,以往是開封為都,洛陽就成了失意官僚的聚集地,如今調了過來,很多失意的文人官吏,都聚集在了東京,每日飲酒作詩,哀嘆命運不公。

    司馬沒心思和這幫人湊在一起,他的處境並不好,呂誨的案子還在審問當中,雖然牽連到他的僅僅是接受了一些捐贈,處罰也僅僅是退回贓款,但司馬光清楚,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老實修書,就能躲過一劫,如果不老實,你受了1萬元是貪,100萬元也是貪,只要抄家,不愁不完蛋。

    因為熟悉自己的處境,所以司馬到了開封,就老老實實修他的書,別的什麼也不過問,吧大門一關,當起了徹頭徹尾的宅男。

    只是身為剛剛退下來的次相,又是金融集團的代言人,豈是想不過問就能不過問的。

    這不,司馬光的府邸就多了一位客人!

    「邵先生,你來幹什麼?」司馬光臉色很冷,盯著對面的人,而來人絲毫不畏懼,坦然一笑,「君實相公,亂世道士盛世僧,如今正是貧道下山的時候!」

    司馬光冷笑兩聲,「邵庸,你少在這裡裝神弄鬼,第一如今是太平盛世,不是亂世;第二你是個相士,卻不是道士;至於第三,我也不是什麼君實相公,所以多說無益,輕便吧!」

    「別啊!」

    邵庸連連擺手,他大老遠跑來,可不是聽搶白的,而是有要事在身。他也看出來了,和司馬光這種級別的人物,玩什麼雲山霧罩,高來高去,根本不成!

    那就單刀直入吧!

    「君實相公,陛下要死了!聖駕殯天,就在眼下!根據我的推算,或許陛下已經死了,燕王在故佈疑陣。」

    「你放……」

    司馬光強忍住爆粗口的衝動,逼視著邵庸。

    此刻司馬最不願意聽的就是這件事,他當然知道王寧安和趙曙這對君臣,推行的政策,有多遭人恨!

    說起來司馬不是傻瓜,為什麼寧願得罪老師,也要和金融集團站在一起。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些玩金融的,手裡握著數十億,甚至更多的金流,能動用的財富和勢力,無與倫比!說來有趣,這個龐然大物,洪荒巨獸,還是王寧安一手培養的。

    有多大的行動能力,司馬光非常清楚,世上沒有多少是錢做不成的事,而金融集團最不缺的就是錢!

    如果願意,他們甚至能買下凌霄殿!

    想想這段發生的事情吧!

    王寧安出手拿下司馬光,等於斬斷了金融集團染指下一任首相的可能,加上趙曙的整頓,他們能不反擊嗎?

    果然,皇帝的船隻就出了事情,落水重病。

    司馬光稍微想一想,就不寒而慄。

    他甚至擔心,追查下來,連他都沒法全身而退。

    好死不死,邵庸還主動提起這件事情,司馬光哪能不生氣抓狂!

    「邵庸,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我不歡迎你!」

    邵庸非常尷尬,一張老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他皮笑肉不笑,呵呵兩聲。

    「君實相公,我還是這麼稱呼你……總而言之,陛下是死定了,接下來朝局必定要亂一陣子,你可以暫時靜觀其變,不過還請君實相公準備好,你大展拳腳的日子不遠了。」

    說完,邵庸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這位消失了很久,司馬光還緩不過來。

    趙曙到底是生,還是死?

    按照最新的消息,王寧安就要護送著陛下回京,看情況,龍體應該沒有事情,至少暫時沒事情。

    但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情況,皇帝的確要撐不住了,生有處死有地,尤其是一國之君,死在了外面,成何體統!

    王寧安護送趙曙回京,是讓皇帝死在該死的地方,又或者,趙曙已經死了,這些都是老師的障眼法而已?

    換成別人,司馬光還有些把握,可是老師王寧安,向來神出鬼沒,手段驚人,就算此刻告訴大家,趙曙什麼事都沒有,活蹦亂跳,司馬光也不會懷疑。

    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頭疼的不只是司馬光,還有咱們的文相公。

    就在不久之前,兒子文及甫從西域調了回來,因為他的功勞,成為了下一任兵部尚書的熱門人選,老文也積極活動,想要幫兒子更進一步。

    「你小子也是命不好,居然這麼多事情都攪在了一起,還是等等吧,先別急著跳出來,免得被牽連進去。」

    文及甫曬得黑黑的,他淡然一笑。

    「爹,孩兒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拗相公都不願意蹚渾水,咱們何苦惹麻煩!」

    說到王安石,文彥博倒是笑了笑。

    「老夫還挺意外的,我以為他一定會跳出來,南下迎接陛下,如果那樣,咱們父子就有機會了……」

    老文抓著鬍鬚,顯得很是遺憾。

    他不敢出手的唯一原因,就是擔心王寧安會報復。

    假如王安石擋在前面,他就不用擔心什麼了,王寧安就算有心對付他,也只能先收拾最直接的威脅,沒準他老文還能和王寧安聯手呢!

    但問題是王安石居然告病辭了,要知道他可是國丈啊,這種時候,一手拉著後宮,一手托著百官,要是能把陛下握在手裡,簡直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啊!

    這麼好的事情,王安石居然拒絕了,他怎麼能下這個決心?

    文及甫倒是很淡定,「爹,這年頭啊,誰都在進步,您老的那一套用得多了,別人也都學會了,要是讓孩兒說,老老實實忍著,哪怕再好的機會也別隨便出手,保命比什麼都重要!大不了等著洗牌完畢,咱們父子再出來摘桃子!」

    「唉!」文彥博深深嘆口氣,「你小子也行了,比以前厲害多了,可這麼好的機會,一大池渾水,為父要是不摸兩把,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老文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的確忍住了,在趙曙生死沒有確定之前,老文絕不會動手……其實也不用等太久,王寧安護送著趙曙,乘坐專列,已經從東南返回,距離開封越來越近了。

    列車噴吐著黑煙,咔噠咔噠向前,王寧安凝視著外面的暮色,突然他下了一道命令:列車原地停下,讓工匠立刻下車,裝作臨時搶修的樣子。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列車重新開動,只是這一次列車不是向北去開封,而是往南跑,沿著來的道路返回……

    王寧安這一手,弄得車上的人都迷迷糊糊,不明所以,小太子趙頊緊緊抓著師父的手臂,顯得惶恐不安。

    王寧安突然蹲下身軀,露出大大的笑容。

    「殿下放心吧,有師父在,那些宵小之徒,不會得逞的!」

    果然!

    在兩個時辰之後,傳來了消息,禁軍士兵抓到了一夥人,他們試圖在鐵軌上埋炸藥,被禁軍抓了一個正著!

    到了這時候,大傢伙才如夢方醒,王寧安實在是太厲害了!

    從南方返回京城,這一路不會太平的。

    王寧安確信一定有人準備動手,可問題是敵人在暗我在明,總不能時時刻刻提防著吧!所以王寧安果斷玩了一手引蛇出洞。

    他先是假意搶修列車,這樣就給暗中下手的人製造機會,他們果然按捺不住,在火車的必經之路,想要埋上火藥。可王寧安卻已經選擇原路返回,又派遣禁軍抓人,一擊成功!

    足足抓了近百人之多,雖然都是小嘍囉,但也足夠震撼背後的人了,讓他們不敢輕易再次出手。

    專列順利向著開封而來。

    難得,趙曙清醒了一些,他躺在軟塌上,無力地笑著。

    「師父就是厲害,弟子算是服了!」

    王寧安黑著臉,搖了搖頭,「這點手段算什麼,老臣要是有本事,就不該提前返京,那麼明顯的調虎離山,老臣居然不自知,實在是愧對陛下信任!」

    趙曙苦笑了一聲,「不怪師父,怪弟子,弟子太大意了,都是弟子咎由自取!」趙曙歪著頭,看了下床邊的座鐘。

    「師父,快到開封了吧?」

    「嗯,還有半天的功夫。」

    聽到這裡,趙曙突然激動起來,「師父,給我備上龍袍,無論如何,我都要露面了!」

    「不成!」

    王寧安斷然拒絕,「陛下,你的身體折騰不起,還是隨老臣回京吧!」

    這一次趙曙沒有聽師父的,態度非常堅決。

    「師父,我現在露面,就能多一分主動……宮裡已經亂了,青兒是個沒主意的,弟子不能回宮,回宮我們就被動了!」

    趙曙掙紮著坐起,王寧安急忙伸手,就連趙頊也過來扶起父皇。

    趙曙欣慰笑了笑,他撫摸著兒子的頭。

    「師父,進京之後,弟子準備住在父皇的潛邸,至於皇兒,師父一定要照顧好他,弟子別無所求了。」

    車廂裡壓抑得讓人窒息,王寧安都不得不走出來,努力吸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列車緩緩駛入開封,就在鐵路的兩旁,整齊的隊伍,一隊又一隊的禁軍,快步跑過。

    一張張年輕的面孔,露出了堅毅和頑強!

    當列車停下,車門開放,身著袞服的趙曙出現的時候,瞬間響起排山倒海的聲音!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聲音震撼,經久不息,趙曙情緒激動,他竟然緩緩從車上下來,這可是沒有事先安排的,王寧安嚇得臉色都白了,生怕弟子會隨時倒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00:45
大宋將門 第1093章殺上門的曹太后

    「聖人居然露面了,聖人還活著!」

    司馬光的老臉慘白,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當然清楚那幫手握金流的人有多強大,他們要暗算一個人絕對不能,哪怕是皇帝也是如此,但是他們還是失手了。

    老師真是深不可測啊!

    司馬光又想到了邵庸。

    這個老神棍當初和王寧安混,倒是最近一些年,王寧安身居高位,又成立了新政學會,身邊的人足夠用了,像邵庸啊,佛印啊,這類的人物都接近不了王寧安了。

    偏偏邵庸是個不甘寂寞的傢伙,他對易學有很深的造詣,同周敦實也是好友,在學術上,他算是理學一派。

    因此這些年沒少替理學奔波,當然了,邵庸很聰明,知道分寸,沒有出格,所以還能滿世界蹦躂。

    但他又怎麼能知道陛下的死訊?

    還說的有鼻子有眼,這傢伙到底是站在哪一邊,他代表誰?

    司馬光是真的感覺到了惶恐不安。

    眼前的局勢實在是太糟糕了,一片混沌,根本看不清楚。

    唉,現在想想,能離京修書,也算是幸運了。不然真的置身京城的漩渦,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想到這裡,他對王寧安的怨恨都減輕了許多,老師還是夠意思的。

    司馬用力甩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老老實實修書,而且還下了嚴令,任何人也不見,再把亂七八糟的人放進來,立刻開革,從府邸滾蛋。

    連司馬光都偃旗息鼓了,趙曙這一次露面就沒有失敗!

    事實上,趙曙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連續瘧疾,加上落水,已經耗光了他的元氣,趙曙還記得父皇老的時候,他雖然只有父皇一半的年紀,但卻幾乎並無二致。

    趙曙站在月台上,看著眼前一隊隊的禁軍,腦海中不斷浮現著這幾年的場景……作為一個天子,他掃平了契丹,打敗了塞爾柱,征服了天竺……這三塊土地加起來,幾乎是大宋面積的兩倍!

    不管是秦皇漢武,還是唐太宗,甚至他們趙家的祖宗,沒有哪個帝王的功業能夠和他相提並論!

    雖然這些功勞裡面,有師父出力謀劃,但是作為一個皇帝,趙曙覺得自己沒什麼遺憾了。就算是死,他也可以驕傲面對歷代先祖!

    他只剩下兩件最擔心的事,一個是趙頊,他已經託付給了師父,有師父在趙曙充滿了信心。

    至於第二件,那就是大宋未來的道路!

    他心心唸唸,要讓日月照耀之下,皆是大宋疆土,要建立起真正的日不落國……趙曙真怕自己死了,偃武修文,大宋重回原來的老路,甚至將佔領的土地拱手讓人,那樣他就白白付出了。

    雖然有老師在,但是趙曙也想盡最後一點心力!

    他艱難地從火車上下來,面對著將士們,挺直了脊背,一如領兵衝殺的雄姿。

    「大宋的將士們,熱血不冷,徵戰不止!每一塊大宋佔領的疆土,都要拿出百分之30,作為給有功將士的封賞,沒有任何困難,能阻止大宋徵戰的腳步… …大!宋!必!勝!」

    趙曙用盡全力,喊出了最後一句。

    短暫的沉默之後,士兵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大宋必勝,吾皇萬歲!」

    「大宋必勝,吾皇萬歲!」

    ……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不斷向外擴散,就連許多開封的百姓都駐足觀看,心中血液奔湧,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當天的晚報就放出了頭版頭條。

    陛下龍體無恙,校閱三軍!

    陛下勉勵將士,繼續為國徵戰!

    大宋的疆域沒有盡頭!

    生生世世,徵戰不惜!

    趙曙的這一次露面,等於給未來的國策定了調子,不管如何風雲變幻,大宋整體積極進取的勢頭不會改變,漢家兒郎的腳步不會改變,不征服整個世界,絕不罷休!

    如果此時俯瞰大宋的領土,的確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

    整個東亞都在掌控之下,向北一直延伸到了北冰洋,從西域殺出,佔據了整個中亞,兵鋒所指,不遠處就是巴格達、大馬士革、伊斯坦布爾……

    向南佔據了天竺,另外還發現了澳洲和美洲,大宋已經把這裡命名為殷商大陸,並且積極和當地的土人交流,也有許多人向這些地方移民,假以時日,或許也能併入大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大宋之疆域,絕對是亙古未有,或許只有恐龍才能相提並論了!

    趙曙真的沒有什麼遺憾了,他回到火車上,立刻昏了過去,從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王寧安緊緊抱著弟子,讓他少受一些震動,幾個高明的御醫給皇帝用針,平復心緒,又餵了藥,自始至終,趙曙都沉沉昏死,太醫們惴惴不安。

    好容易抽出了時間,把王寧安拉到了一邊。

    「王爺,做好準備吧!」

    王寧安的身軀一晃,靠在了列車門,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陣子,才幽幽道:「還有多少時間?」

    「這個……我們不好說,或是三五天,或是十天八天,但無論如何,也撐不過一個月!」

    王寧安心裡清楚,這些禦醫已經盡力了,他們能治病,而不能救命!

    更何況有人存心要害自己的弟子!

    「你們全力以赴,務必讓陛下少受痛苦,延長生命,記住了,不要洩露半個字,不然誅九族!」

    禦醫們愣了一下,立刻躬身答應。

    ……

    趙曙的專列回到了京城,和開封的情況不同,這一次非常低調,王寧安親自護送,帶著弟子去了趙禎當年的潛邸。

    這是一座很老的府邸,趙禎為人節儉,房子自然不太好,但是勝在溫馨雅緻,沒有富麗堂皇,也沒有雕樑畫棟。

    趙曙其實很遺傳老爹的品味,小時候,他除了在王府住之外,最多的就是在潛邸,那時候狗牙兒,小彘,還有其他的小夥伴,經常來到潛邸,他們一起玩耍,在書房裡,還有他們親手製作的沙盤,牆上掛著刀劍兵器,還有小孩子的鎧甲軍裝……這一切都彷彿是昨天似的。

    入住潛邸之後,趙曙的精氣神居然好了一些,他能勉強睜開眼睛,看看屋子裡的一切,只有在這時候,他的臉上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而相比趙曙的恬然,皇宮裡卻炸開了鍋!

    幾天前曹太后還想派兄弟曹佾南下,結果沒等曹佾南下,王寧安就護送陛下回來了。曹太后覺得這樣也好,她乾脆讓兄弟去火車站等著,務必要把皇帝請回宮中,她是皇帝的母親,當然有資格照顧趙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出乎預料,趙曙居然沒有回宮,而是去了潛邸!

    曹佾兩手空空,曹太后徹底怒了!

    「荒唐,天子放著宮中大內不住,居然去住潛邸,他是被囚禁了,還是被罷黜了?王寧安好大的膽子,他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你也是廢物,為什麼不把聖駕攔下來?」

    面對姐姐的怒火,曹佾也挺尷尬的。

    說起來他毛都白了,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當年他和王寧安是死黨,後來就因為曹太后,雙方幾乎決裂,曹家也被趕到了西域,這麼多年,才重新回到京城,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姐姐啊,都一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麼啊!

    「陛下是當世雄主,他做的決定,當臣子的又有什麼辦法!潛邸也沒有什麼不好,陛下小時候就經常在那裡玩耍,有不少的記憶,沒準住進潛邸,還有利於病情恢復呢!」

    「胡說!」

    曹太后一拍桌子,「什麼病情,現在陛下是生是死,我是他的娘,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皇帝和太子都在王寧安的手裡,他一個臣子怎麼敢如此膽大妄為?這大宋的天下,到底是趙家的,還是王家的?」

    「不管是誰的,總之不是我們曹家的……」

    曹佾小聲嘟囔著,說實話,他是真沒有心思陪姐姐折騰了。

    都什麼年頭了,還想著後宮臨朝,垂簾聽政的那一套戲碼,早就過時了……這些年曹佾雖然沉寂了,但是他的兒子曹評卻在軍中大放異彩。曹評是山字營最早的一批成員,他現在已經是軍方的高領。

    最讓人稱道的是曹評親自指揮人馬,襲擊了飛鷹山,打破了鷹堡,而且僅僅用了500人!

    要知道,當年塞爾柱幾十萬大軍,甚至拿鷹堡無可奈何,皇帝和宰相都被稀里糊塗幹掉了,曹評竟然憑著如此少的兵力,重創鷹堡,霎時間,他在整個西域,乃至阿拉伯,甚至極西,都聲名赫赫。

    作為軍方的代表,曹家都必須忠於皇帝,哪怕面對自己的親姐姐,也絕不可能動搖半分!

    曹佾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姐姐,小弟知道你這些年心中有氣,先帝不念夫妻之情,你和聖人之間母子相處不愉快,憋了多年,想要出口氣,可小弟鬥膽勸幾句,真的不要折騰了,有太多人等著興風作浪呢!小弟怕姐姐會陷進去啊!」

    曹佾說完,也不理會姐姐吃人的目光,轉身就走,他不玩了,身背後全都是噼裡啪啦的聲音……曹太后氣得嘴唇青紫,渾身哆嗦,好啊,你們都不聽命令了,別忘了我還是太后,還是皇帝的媽!

    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來人,擺駕潛邸,哀家要去看望兒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 00:46
第1094章狗牙兒回來了

    茫茫大海之上,有一艘船隻快速前行,劈波斬浪,速度極快,最妙的是船上根本沒有帆,只是冒著突突黑煙。

    這就是蒸汽船,已經研究出幾年了,不過由於製造成本太高,一般的大宗貨物運輸還用不起,因此蒸汽船隻擔負大宋和海外屬地之間的郵遞工作。

    可別小看這個,以往使用帆船,需要考慮季風的問題,從天竺等到到大宋,往返甚至需要一年半,效率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蒸汽船不一樣,按照勻速前進,最多一個月,就可以到大宋,在大多數人看來,已經是神速了。往來信件,包裹,書籍,報紙,非常容易。

    正是因為技術的進步,才使得統治天竺成為了可能,不然天高皇帝遠,有什麼事情等朝廷旨意,只怕連黃花菜都涼了。

    蒸汽船雖然快,但是還有人感到不滿足。

    他趁著在嶺南停靠,補充煤炭的時候,立刻下船,直奔火車站。購買了火車票,再有兩個時辰,就能北上了。

    他的心就像火燎似的,卻也沒有辦法,只能找個地方,先瞇一會兒,恢復精力,等到回了京城,還不知道面對什麼局面呢!

    這位剛剛睡下,突然一瓢涼水,劈頭而下,他驚得急忙站起,一抬頭,看到了一張欠揍的臉!

    「小彘!」

    狗牙兒一躍而起,伸手就打!

    小彘哇哇怪叫,連忙躲開大哥的毒手,狗牙兒一路疲勞,也沒有多大精力,而且他迫切要知道京裡的情況,只能暫時饒過小彘。

    「你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小彘撓了撓頭,為難道:「哥,我勸你一句啊,最好別湊熱鬧!」

    狗牙兒把眼睛一瞪, 「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要跑來阻攔我?」

    小彘笑嘻嘻道:「哥,你現在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我就知道陛下的瘧疾復發了,你說我能不回來嗎?」狗牙兒又氣又無奈道:「進入南海的時候,才遇到了另一艘郵輪,上面有最新的報紙,我才知道,陛下居然又落到了水裡,弄得生死不知……」狗牙兒是真的怒了,「小彘,你告訴哥,那幫禁軍是不是腦子有病?還有,滿朝的大臣,還,還有咱爹,為什麼連陛下都保護不好?」

    小彘把臉一黑,「哥,你是懷疑老爹了?」

    狗牙兒氣得給了他一拳,「你說什麼呢!咱爹和陛下的感情多深,你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狗牙兒一再追問,小彘把兩手一攤,無奈道:「哥,我要是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是神仙了!」

    狗牙兒越聽越煩躁,他突然伸手,揪住了兄弟的衣服,「你小子別給我耍花腔,你知道什 麼,趕快給我說!」

    小彘被抓得翻了白眼,「我說,我說,首先,陛下是被暗害的!」

    「什麼!」

    狗牙兒用力,小彘疼得齜牙咧嘴!

    「你快點鬆開,不然要給我先辦葬禮了。」

    狗牙兒終於鬆開了,但是他也聽出了小彘的意思,顫抖著問道:「你是說……陛下有生命危險?」狗牙兒的聲音拔高了許多。

    小彘無奈道:「哥,雖然我也不想陛下死,但事實如此,陛下的確很危急,而且我奉勸你一句,不要這時候回京!」

    「為什麼?」狗牙兒暴怒,用力懟著胸口,氣咻咻道:「陛下跟我,還有你,一起長大,咱們和兄弟也差不多了,他現在被人暗算,連命都要沒了,你不讓我回京,不讓我去看他……」狗牙兒突然像是中了邪似的,又一次揪住了小彘,他的眼睛赤紅,宛如凶神附體!

    「二弟!你給我說,是不是你暗算了陛下?是不是你想往上爬?」

    「你胡說什麼!」小彘聽不下去了,「我是你弟弟,不是你的仇人,你扣屎盆子,不要扣在我的腦袋上!」

    狗牙兒並不打算放過他,「你小子不聲不語,但是心裡頭比誰都清楚,現在大宋那麼多非君的言論,你和亂臣賊子勾結,暗害陛下,一點也不奇怪!」

    「你一邊去!」

    小彘狠狠一推大哥,他也怒了。

    「你可真行,別的本事沒有,編故事栽贓嫁禍,倒是爐火純青了!我現在就是個縣尉,老爹把我發到了嶺南,你覺得我這時候折騰,能有什麼好處?咱爹什麼脾氣我比你清楚,我要是敢暗算陛下,老爹都能砍了我!」

    狗牙兒也沒有真的懷疑二弟,他只是不解,「你為什麼不讓我回京?」

    「我… …我要怎麼說啊!」小彘太陽穴都脹起來了。

    「哥,現在是兩邊決戰之時,那些手握巨資的金融集團,還有主張非君的文人,以及理學,甚至朝中的重臣,他們都不希望陛下活下去……強大而英明的皇帝,對他們壓力太大了!必須處之而後快!你懂不懂?」

    「我不懂!」

    狗牙兒黑著臉,「二弟,聽你的話,你小子還是知道什麼,你給我從實招來,否則,我就提著你去見老爹!」

    說著,狗牙兒又要去抓。

    小彘這個冤枉,他也知道大哥和陛下的感情太深,簡直沒有道理可講。

    小彘跺了跺腳,「哥,你要往火坑裡跳,小弟不攔著。不過我可奉勸你,老爹一定有了部署,你不要胡來!」

    狗牙兒用力哼了一聲,「我會查清楚的,誰暗算陛下,我就讓他拿九族償命!」

    小彘無語了,「哥,別的話我也不說了,你執意回京,最好和文相公打個招呼!」

    「什麼?」

    狗牙兒氣得跳起來了,「文寬夫那個老狐狸,這一次陛下遭暗算,他也是嫌犯之一,你讓我去找他,我想殺了他!」

    小彘真拿這個頭腦簡單的大哥沒注意了。

    他把狗牙兒拉在了一邊。

    「你聽我說,文相公不是個東西,一肚子壞水,但他不是傻瓜,而且他這個人太滑,不會輕易冒險的,所以刺殺陛下這樣的事情,他絕對不會是兇手……但是如果朝局混亂,他沒準就會渾水摸魚了。」

    狗牙兒想了想這些年文彥博做的事情,也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但是那老貨我太瞧不起了,和他聯手,我噁心!」

    「我還和他聯姻呢?」

    小彘真是要氣死了,「哥,你不能意氣用事,咱爹現在夾在中間,處境很不好。文相公手握著議政會議,必要時候,他能扭轉乾坤的,你切記,不能讓文相公站在另外一邊,否則我怕連咱爹都要陷進去!」

    ……

    火車咔嚓咔嚓北上,狗牙兒的腦袋都炸開了。

    兄弟會跳出來,狗牙兒相信,他和弒君沒有關係,但是,小彘身邊也有一幫人,他們是盼著陛下倒霉的,甚至想藉此機會,把皇帝也給控制起來。

    偏偏這幫人不少就是他們王家的部下,門生,故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命啦!

    狗牙兒帶著滿肚子的思量,一路坐車,換船,再坐車,終於趕到了西京。他是禁軍高級將領,見趙曙非常容易。

    毫無阻攔,來到了潛邸。

    他剛趕到,就被幾個太監攔住了。

    「對不住了,太后鳳駕在此,閒人閃開!」

    「太后?」

    狗牙兒突然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他一邊說著,突然揮動拳頭,給擋道的太監兩拳,把門牙都給打掉了!

    「區區閹豎,也敢攔著我!都給我滾開!」

    其餘的侍衛太監還想阻攔,可是周圍還有禁軍,他們都是狗牙兒帶出來的,當然要保護主將,就這樣,狗牙兒一路衝到了裡面。

    他正好看到曹太后和老爹對面而立。

    曹太后伸手指著老爹,破口大罵,而老爹雖然努力克制,但是臉色很不好看!

    「燕王,於公哀家是太后,於私,哀家是陛下的母親,疏不間親,人世間最親近莫過於母子,如今陛下病重,理應由哀家這個當娘的照顧,你不過是外臣,也敢攔著哀家,隔絕骨肉親情!你到底想幹什麼?莫非要暗害陛下,謀朝篡位?」

    王寧安不想,也不好分辨,他只能攔著曹太后。

    「陛下聖旨,暫居潛邸,老臣不敢違抗,還請太后回宮!」

    「胡說!」曹太后怒火衝天,「陛下身體有恙,理當身為母親的照顧,你不讓哀家見陛下,就是心存不良,離間母子之情,你的良心何在?」

    曹太后咄咄逼人,卻沒有料到,有個人已經炸了。

    狗牙兒三步兩步,衝了過來,一下子擋在了老爹的面前,把他和曹太后隔開。

    兒子突然出現,王寧安也嚇了一跳,屈指算來,從得到消息,到返回京城,至少兩個月,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是趙曙瘧疾復發的消息傳過去,狗牙兒就動身了,他們兩個的感情還真深!

    狗牙兒可沒有老爹的儒雅謙和,他直接拿出了潑皮破落戶的架勢,和曹太后翻臉了。

    「太后,你現在想起是陛下的母親了?你幾時有把陛下真正當成親兒子對待?你想的不過是把他捏在手裡,自己好垂簾聽政,就像章獻太后那樣,當個女皇帝。可你也不瞧瞧自己,你有章獻太后的德行,有章獻太后的心胸嗎?」

    都說打人不打臉,狗牙兒這是專門往臉上招呼,打得曹太后臉都腫了!

    「你現在急吼吼要把陛下接走,可你想過陛下的安全嗎?你想過要如何保護陛下嗎?你想過是誰陷害陛下嗎?」狗牙兒很不屑道:「你什麼都沒想,你想的只是自己!所以告訴你,有我們禁軍弟兄在,就絕不准你碰陛下一根汗毛!」

    「來人,給我護駕!」

    這一嗓子,周圍埋伏的禁軍全都湧了出來,組成銅牆鐵壁,王寧安有點哭笑不得,卻也正好退了一步,站在人群之中,和曹太后隔開了距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18:12
第1095章趙曙的一線生機

    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王寧安拉不下臉和曹太后吵,但狗牙兒無所顧忌。他和趙曙一起長大,太清楚趙曙承受的壓力了,有時候他都替趙曙心疼!

    攤上個和自己想法不一樣的娘,還是皇太后,那滋味可是十分酸爽啊!

    以前是敢怒不敢言,現在狗牙兒什麼都不管了。

    「太后,我是禁衛親軍,只服從陛下的命令,這些兄弟也都是陛下的心腹,他們只認皇帝,不認太后!要是有個擦槍走火,那可就不好了!」

    曹太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出離了憤怒,渾身都在顫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嘴唇哆嗦著質問:「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和哀家這麼說話!」

    小彘不屑一笑,「我的確什麼都不算,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敢和你這麼說!太后,有本事你就闖啊,看看是太后管用,還是我手裡的槍管用!」

    這可真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通。

    曹太后氣得咬緊了嘴唇,都冒出了血!

    說實話,她不信狗牙兒敢開槍,但是,她又不敢賭。

    畢竟在這個關頭,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她雖然貴為太后,但是身邊實力有限,真的衝突起來,勝算太低!

    可曹太后也不甘心,就這麼認輸了,她還怎麼掌控局面?和小的講不通道理,那就只有找老的算賬!

    「王寧安!」她切齒咬牙,「你真的要造反不成?」

    「誰都可以反,唯獨我不會造反,太后,眼下真兇沒有查清楚,陛下不能冒然回宮,以免再次遭到毒手!」

    曹太后眼睛都立起來了,」你是說宮裡有人暗害陛下?你可知道這句話的後果?」

    王寧安坦然受之。

    「老臣正在全力以赴,抓緊調查,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曹太后哼了一聲,「王寧安這是你說的,如果十天之內,你還不讓哀家見陛下,也拿不出說辭,天下人自有公論!」

    撂下了狠話,曹太后終於轉身離開了。

    其實她走得很有些狼狽,狗牙兒衝著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哼,我就沒見過這麼當媽的!我都替陛下委屈!」

    王寧安很無奈,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母子,他這個當師父的實在是尷尬。不過好在狗牙兒不顧這些,他和趙曙也沒有什麼代溝,完全清楚趙曙的想法。

    他從懷裡掏出了三塊沉香木,其中一塊雕了一點,另外兩塊還沒有下刀。

    狗牙兒拿在老爹面前晃了晃。

    「瞧瞧,這就是陛下私下裡雕的,殿下一塊,皇后一塊,還有一塊就是給太后的……可偏偏這個當娘的一點不想著兒子,遇上了事情,不想著查清案子,給陛下一個公道,光想著把陛下搶在手裡,她想垂簾聽政,也要問問我們禁軍答應不!」他義憤填膺,替趙曙鳴不平。

    不得不說,狗牙兒的出現幫了老爹大忙,至少多了一道擋箭牌,讓王寧安和曹太后對噴,實在是太為難了。

    「你給為父爭取了十天時間,去看看陛下吧!」

    王寧安帶著狗牙兒到了病房,剛進來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雖然病房隔音很好,但是外面鬧得驚天動地,趙曙怎麼可能不知道,情緒激動之下,又吐了血,幾個太醫正在全力搶救。

    狗牙兒看到趙曙面如金紙的慘樣,頓時抓狂了。

    和老爹不同,在王寧安的心裡,趙曙首先是皇帝,他培養趙曙,也是希望趙曙做一個合格的天子。可狗牙兒呢,趙曙還在穿開襠褲,他們就認識了,小時候狗牙兒一直在照顧趙曙,雖然他要小幾個月,兩個人一起讀書,一起生活,一起進入皇家軍事學院,這麼多年下來,哪怕是親兄弟,也沒有他們親!

    狗牙兒的憤怒可想而知!

    他伸手就揪住了太醫的脖領子,紅赤著眼睛,「我告訴你,陛下要是救不活,你們就去死吧!我要把你們全家都給剮了!」

    這小子發飆,連王寧安都頭疼。

    正在這時候,從旁邊走進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哼了一聲,「世子爺好大本事,連老夫也剮了吧!」

    狗牙兒抬頭看,頓時大吃一驚,立刻就跪下了,他用膝蓋爬兩步,一把抱住了對方的大腿。

    「錢太醫,救命啊!救救陛下吧!我求你了!」

    說著,他就磕頭,用腦袋撞地面,錢乙看在眼裡,也動容了,都說天家無情,哪怕父子兄弟,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趙曙能有個在乎他的朋友,算是幸運了。

    錢乙伸手把狗牙兒拉起來,「世子爺,陛下的病老夫會盡力的,但是有些話咱們必須先說清楚。」

    錢乙示意去外面,趙曙這時候緩過一口氣。

    「錢,錢先生,咳咳……別瞞著我了,我,是不是不成了?」

    「別胡說!」狗牙兒的眼淚一下子流淌出來,「你不會死的,我會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沒事的,沒事的……」

    趙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宗翰,我小時候,就是錢太醫救的,要是他都救不了我的命,那我就真是該死了!」

    狗牙兒拚命忍著眼淚,用哀求的目光盯著錢乙。

    錢乙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說,這時候王寧安過來了,「錢太醫,不要瞞著陛下,你有什麼說什麼,我們都要心中有數。」

    錢乙平靜了一下,道:「王爺,既然這樣,我也就說了,陛下不單是落水,還中了毒!」

    「毒?」王家父子驚問道。

    「嗯,確實。」

    「中了什麼毒,先生可有解藥?」

    錢乙苦笑了一聲,「王爺,您怎麼也糊塗了,這又不是江湖,有人害陛下,怎麼會有解藥。甚至連什麼毒我也查不出來,不過正因為手段要隱蔽,所以劑量不大,只是加重龍體損傷而已,不然陛下恐怕撐不到現在了。」

    提到了中毒,王寧安就快速推測,看看哪個環節出問題了……首先,王寧安和趙曙分別的時候,趙曙服用金雞納霜,復發的瘧疾已經好了很多,只是身體虛弱。

    他一直住在軍營,問題不大,要想下毒,也只有去芙蓉樓的這段時間可以下手。

    前面提到了趙曙的船隻解體了,他落水很長時間。

    這段情況也很複雜。

    首先,天子出遊,周圍隨護那麼多,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船隻就漏水沉沒呢?周圍難道沒人救援嗎?

    說來話長,主要是他們從芙蓉樓下來,臨時決定去金山看看,而當時的金山和一千年後的情況不一樣,當時金山還是江中的小島,而後世則因為泥沙淤積,和陸地相連了。

    所以趙曙他們必須乘船上金山,只是在大宋的時代,泥沙已經淤積很多,水位很淺,皇帝乘坐的大龍船過不去,只能遠遠等著。

    趙曙和趙頊上金山,是坐的小船,最多裝30人。

    他的護衛都被隔在幾里之外,只能遙遙眺望,因此出了問題,他們一時又沒有小船接應,等找到小船,再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刻鐘以後了。

    「龍船不會出問題,問題一定出在了那艘臨時的小船之上,如果有人下毒,也應該是在那艘船上,如果能找到那艘船,應該就能解開所有謎團!」狗牙兒思量著,他突然抬頭,「爹,那艘船呢?」

    王寧安老臉微紅,「那艘船已經解體了,禁軍只搶上來一些木板,還沒等調查,就被幾個乞丐給撿去燒火了!」

    「神馬?」狗牙兒一躍三尺高,「乞丐,他們怎麼混進去的?那些禁軍的人,還有地方官吏,腦子裡都是泔水嗎?」

    狗牙兒狠狠啐道:「查,一查到底,船隻沒了,是哪裡生產的總能找到吧!有誰經手過,還有,陛下去芙蓉樓,又從芙蓉樓去金山,中間的行程是哪些官員在負責安排,他們有沒有問題,全都查,一定要找出兇手,敢害陛下,我讓他們生不如死!」

    狗牙兒抓狂了,哇哇大叫,甚至對老爹都有點意見了。

    趙曙看著好兄弟如此激動,他心裡暖烘烘的,果然,他還有個知心的朋友,知足了……「宗翰,不是師父不查,而是我不讓查!」

    「為什麼,為什麼不查?陛下,你想放過那些弒君殺父的畜生嗎?」

    趙曙無奈苦笑,「我是天子啊,九州萬方,億兆黎民,全都在我的肩上,如果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查案子,朝廷怎麼辦,天下怎麼辦?萬一,萬一……朕不能對不起祖宗,對不起百姓,宗翰,我一身事小,江山事大,絕不能因為我一人,而壞了大局啊!」趙曙無奈道。

    說出來或許不信,自古以來,最危險的職業不是別的,而是皇帝!

    兩千多年,中國一共有376位皇帝,如果把所有皇帝的年齡加起來,算一個平均數,甚至低於當時的人均壽命。

    如果再仔細研究,你會發現,有太多皇帝,都死得稀里糊塗,即便是公認的明君,也逃不過。比如唐太宗是服用丹藥過多而死,巧的是雍正也是這個原因,明代的嘉靖皇帝,正德,天啟,泰昌,還有許許多多皇帝,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很少有善終的。

    何以皇帝這個黃金色的職業,竟成為死亡率最高,死因最糊塗,危險係數超高的高危行業?

    說穿了也不複雜,就像動物世界的獅子王一樣,衰老的王者根本沒有資格善終,只會被更年輕的挑戰者取代,淒涼死去。

    皇帝更是如此,大家看重的是皇權,而不是皇帝本人。

    悲哀的是,連皇帝自己也是這麼看的。

    比如趙曙,他覺得身體衰弱,難以維持,他根本無暇去找兇手,他首先要擔心的是皇位的安穩,其次是政令的延續,至於他自己的事情,必須放在最後,這是任何一個好皇帝,必須做的事情。

    想想吧,皇帝尚且如此,滿朝的大臣,有幾個會真正關心皇帝的身體,他們在乎的只是龐大的權力真空,還有新君的賞識。

    歷朝歷代,莫不如是。

    這樣也就說明白了,為什麼皇帝這個職業如此兇險!

    錢乙嘆口氣,「王爺,世子,我雖然找不出中毒的原因,但是陛下年紀不大,身體底子還算不錯,如果妥善調養,尤其是不要勞心傷神,更不要管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有五成的把握,能保住陛下的命……只是,陛下能做到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4 23:53
第1096章王寧安要復出

    皇帝是唯一的,所以皇帝沒有假期,沒有雙休,沒有黃金週……白天要應付臣子,晚上要照顧三千佳麗,百分百日以繼夜,全年無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錢乙是真正的醫術高手,他以前的興趣在兒科,後來皇宮連續出現了幾次下毒的事件,錢乙又轉變了興趣,加上王寧安不遺餘力地支持,錢乙的醫術在當世,絕對是首屈一指,不用懷疑。

    他仔細檢查過,趙曙的確病得太嚴重,可以說照這個趨勢下去,能不能活上一個月,都很難說。

    但是錢乙又發現,趙曙的病,一半是身體的確不成,但是另一半,卻是他心思太重了,想得太多,明明有病,卻又沒法靜養,每天苦心焦思,想這個,想那個,要給兒子安排後路,要整頓朝局,要防著宮裡的亂子……這哪是病人該做的事情!

    放在健康人身上,天天這麼熬也是要出問題的,更何況是一個身體垂危的病人,說句不客氣的,根本就是在安排後事!

    偏偏趙曙心裡清楚,但是卻沒有辦法。

    他不能休息,而且越是身體不好,越是掌控能力下降,就越要拿出百倍的精神。

    沒有法子,誰讓他是皇帝!

    唯一的皇帝!

    這就是他的職責,沒有人能替他扛下職責,哪怕是王寧安也不成!

    錢乙很明白說了,「王爺,陛下身體的毒沒法清除,加上身體衰弱,焦思傷神,的確命在旦夕,以我的手段,也最多給陛下延長一個月半個月的壽命! 」

    「不行啊!」狗牙兒突然大叫起來,他近乎哀求道:「錢太醫,你一定要保住陛下的命,陛下還不到30歲,他不能……不能啊!」

    錢乙嘆口氣,「世子,老夫何嘗不想,但是我只能治病,而不能救命!陛下要想康復,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定時服下老夫配置的藥物,持續睡眠,恢復身體。」

    「睡覺?成嗎?」王寧安疑惑道。

    「完全可以。」錢乙篤定道:「這個法子不是我創造的,前朝神醫孫思邈就用過,我也曾遇到過幾個因為常年讀書,傷損神思的病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每天睡足睡夠,的確恢復了健康,王爺可以去查病歷,就知道我所言不虛。」

    王寧安頓時一喜,他當然相信錢乙的醫術,而且他也聽說過睡眠療法,的確是有效果的,心裡也生出了期待:「錢先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讓陛下恢復健康?」

    「這個……至少要三個月到半年,在這期間,每天睡8到0個時辰,每進行半月,恢復正常作息半個月,如此循環,一直要做3到個週期才行。」

    狗牙兒大喜,他甚至沒有聽清錢乙的話,只要能讓趙曙活下去,他什麼都不在乎

    「錢太醫,這一套做完,陛下就能康復?」

    錢乙苦笑了一聲,「哪有那麼容易,半年之內,我只能保住陛下的命,接下來還要恢復健康,只怕還要三五年的時間!」

    「那樣也成啊,陛下還年輕,就算過了三五……」狗牙兒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了,貌似不成啊!

    躺在床上的趙曙聽到錢乙有辦法,他也是喜出望外,錢先生的醫術他還是相信的,可聽錢乙介紹完,他就徹底心涼了。

    用睡眠療法,每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睡覺,而且還要心平氣和,甚至和外界隔絕,避免打擾,還不是一天兩天,一下子就要三個月,半年,只有還有很漫長的恢復時間,如果中間出了差錯,很有可能前功盡棄……

    問題是現在誰能給趙曙那麼長時間養病?

    不說別的,曹太后就死死盯著呢!

    十天之後,如果沒有答覆,曹太后就能衝進來,到了那時候,王寧安父子也未必能擋得住!

    而且陛下長時間不露面,必定人心惶惶。

    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如果真的拖延下去,像什麼司馬光啊,文彥博啊,還有許許多多人,他們還能老老實實作壁上觀嗎?

    「爹,你看這樣去行不,我們對外公佈,昭告天下,然後讓錢太醫給陛下光明正大地治病?」

    王寧安連思考都沒有,直接搖頭了。

    這事情根本行不通。

    首先,錢乙雖然醫術高明,他的睡眠療法王寧安也認同,但不代表別人認同,更沒法說服天下人,尤其是那些心存不良的人。

    他們都能刺殺皇帝,還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一旦他們知道趙曙在養病,肯定要千方百計,給趙曙添堵,製造麻煩,阻撓養病的計畫。

    偏偏趙曙又是個責任心極強的皇帝,他根本閒不下來,也沒法放手。

    這可怎麼辦啊?

    狗牙兒急得轉圈了,竟然憋出了一個餿主意!

    「陛下,要不這樣,讓我爹暫時攝政,你安心養病,如何?」

    放在別人身上,說出這話,簡直是要逼皇帝退位,就算歷史上的猛將兄,奪位也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沒有哪位直接告訴皇帝,你退位吧,把大權交出來!

    就連王寧安都一臉黑線,兒子啊,你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啊,你才是我爹!

    奇怪的是,趙曙心裡沒有半點猜疑,他真的能感覺出來,只有狗牙兒才把他當成兄弟,關心他的健康,沒有摻雜半分私心!

    趙曙是他的朋友,兄弟,死黨!

    皇帝的身份根本就排在後面,越是如此,就越讓趙曙感動。

    可問題是傻兄弟,這種事情做不得的!

    「宗翰,師父我自然是信任,可問題是大宋沒有攝政的規矩……我要是把權力交給師父,等於把師父放在火上烤,其他人都會趁機發難,攻訐師父,身為弟子,我萬萬不能做的!」

    王寧安老臉通紅,相比兩個年輕人,他的心思的確太多了,而且王寧安還不是怕有人攻訐,他更怕自己手下的人會爭搶著給他抬轎子,來一個黃袍加身。

    王寧安走到這一步,絕對不想當篡權的人。

    他要從一而終!

    或許當年文彥博的判斷是對的,王寧安的確想當聖人,只是他要做的不是士林的聖人,而是天下百姓的聖人!

    但歸根到底,你想做聖人,不願意去扛起責任,只能害了自己的弟子!

    王寧安越想越羞愧,面對孩子們,你裝什麼蒜啊!

    「陛下!」王寧安走到了床邊,故作輕鬆道:「老臣休息了好幾年,正好活動一下筋骨,下一任的首相,就交給我吧!」

    「師父,這,這……」

    「我看挺好。」還沒等趙曙說完,狗牙兒就興奮道:「陛下,我爹一定能做好的,你只管安心養病,什麼都不用管了。」

    狗牙兒還真是肆無忌憚,王寧安也只能順著兒子的話說:「請陛下放心,老臣一定會竭盡全力,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趙曙咧嘴苦笑,「師父從來沒有讓弟子失望,反倒是弟子擔心師父會失望。」趙曙鼻子發酸,他這些年如此拚命,其實也是想讓師父滿意,獲得師父的認可……只是自己終究差著火候,不但沒有讓師父驕傲,反而成了師父的累贅,真是愧死人了。

    想到這裡,趙曙情緒激動,又咳嗽起來。

    錢乙急忙過來,施展針灸之術,讓趙曙暫時平靜下來。

    此時的趙曙,已經疲憊不堪,先是被曹太后鬧,接著又是病情,說了這麼多話,他已經超出了負荷,昏睡過去。

    只是他雖然睡了,但眉頭緊促,呼吸沉重,胸膛裡像是風箱一樣,發出呼呼的聲音。錢乙仔細診脈,然後拉著王寧安和狗牙兒退到了外面。

    錢乙神色凝重,「王爺,拖不得了,眼下多等一天,龍體便危險一天,如果不能立刻施救,我怕離著龍馭賓天的日子不遠了。」

    王寧安面色凝重,坦白講,他現在肩頭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二度復出本就犯了大忌,而且這一次說是再度為相,其實就是攝政,而且還是那種隨時可以取而代之的。

    王寧安絕對不想坐上那把龍椅,但是他也清楚,人世間的事情,根本不是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官場,更是如此!

    他雖然嘴上答應了趙曙,但是真正下決斷,還是很狐疑。

    「爹,你不該猶豫的!」

    王寧安深吸口氣,「非是為父膽子小,實在是破壞規矩,會引來反彈,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會趁機出手的,朝堂若是陷入無休止的內鬥,為父愧對陛下的信任,也愧對先帝的囑託……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可我覺得,父親更應該關心陛下的安危。」狗牙兒很嚴肅道:「他是你的弟子,也是我的師兄,他要活不成了。眼下只有老爹出面,才能讓他安心養病,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其餘的事情,還是等把人救活再說吧!」

    狗牙兒沉吟了許久,又說道:「無論何時,孩兒,還有禁軍弟兄,都會站在陛下的身後,永遠忠於皇室!」

    「嗯!」

    王寧安心中一動,兒子的話有意思,的確人命比什麼都重要……「讓錢太醫去治病吧!」

    「老爹的意思?」

    「嗯,立刻執行睡眠療法,我要見到效果!」王寧安悵然道。

    「好嘞!」

    狗牙兒興奮地去叫錢乙,果然錢乙給趙曙餵了藥,又用了針灸,趙曙沉沉睡去,一連過了九天,趙曙的臉色開始有一點血色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18:24
第1097章皇帝爭奪戰

    文及甫從西域回來了,文相公一家團圓,又趕上了治平十年的元旦,多好的日子,假如不是皇帝病了,文相公一定會大肆慶祝一番,畢竟到了他這個年紀,雖然身體很好,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沒了。

    沒法子,流年不利,他們只能家人湊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雖然沒有想像中熱鬧,但勝在都是至親,天倫之樂,也是極好的。

    等到酒足飯飽,老文去了書房,文及甫很乖覺跟在老爹的身後。

    當年他鼓動契丹人西進,趁機滅了塞爾柱,掃平鷹堡,又進軍天竺,種種功勞,文及甫一飛衝天,如今已經是西域行省平章事,是呼聲最高的兵部尚書人選。

    換屆在即,他也回到了京城。

    父子倆在書房坐下,老文也沒等兒子開口,直接拿出了一份手諭,塞給了文及甫,示意他仔細看。

    文及甫拿在了手裡,仔細看了三遍,臉上陰晴不定,最後文及甫把手諭放下,輕咳了一聲。

    「爹,你打算怎麼辦?」

    文彥博輕哼了一聲,「國不可一日無君,我還能怎麼辦!」

    「爹!」

    文及甫驚得站起來,「您老可千萬別犯錯啊,不然咱們家就死定了!」

    文彥博不為所動,「現在天子病重,太后要照顧皇帝,那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王寧安擋不住的……不過你放心,為父不會輕易出手的,我必須等,多等一天,王寧安的大義名分就失去了一點,等到為父勝券在握的時候,就帶領著議政會議,來個致命一擊!」

    老文起身,負手而立,充滿了鬥志。

    「多少年了!王寧安幾次欺負老夫,把老夫當成了傀儡,這一次老夫報仇的機會到了,我一定要讓他吃虧,倒霉,垮台!報這些年屈辱之仇!」

    他越說越來勁兒,可文及甫的臉卻越來越黑,手都哆嗦了。

    「我的親爹啊!你要是這麼幹,兒子唯有立刻和你斷絕父子關係!」文及甫正色道。

    「什麼?」老文跳起來了,「你瘋了!說什麼渾話!你爹一把年紀了,還不是為了你們!」

    「您這是為了我們早點死!」

    文及甫也不顧什麼了,他伸手把老爹拉在了一邊。

    「爹,你可知道陛下有多大的勢力?」

    文彥博不耐煩了,「你小子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跟我繞圈子,你爹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嚇不到我的!」

    文及甫不得不深吸口氣,努力穩住心緒。

    「爹,孩兒不得不說,這些年陛下親自領兵,帶隊衝鋒,攻無不取,戰無不勝!掃平契丹,塞爾柱,天竺!軍中上下,七成以上的將士,全都願意為陛下賣命!這股勢力,誰能惹得起!」

    老文熟悉官場,熟悉商業圈,瞭解金融勢力,甚至也清楚新政學會的力量,但唯獨有一個圈子打不進去,那就是軍隊,他對軍中的情況瞭解也最少,「你不要說胡話,雖然我大宋一直壓抑武人,但是兵歸將有,很多武夫只認上司,不認皇帝,我不信陛下有那麼大的威望,他才領兵幾年,你當為父是三歲孩子嗎?」

    文及甫腦門都冒汗了,幸虧他回來了,不然老爹一旦誤判,真的就死路一條了。

    「爹,你聽我說,陛下雖然帶兵時間不長,但是他從小讀的是皇家武學,屈指算來,已經有十幾年,近二十年,陛下當初的學長學弟,現在都在軍中,而且還擔任要職,他們是忠心耿耿,絲毫不用懷疑……」

    文及甫滔滔不絕,把他所見所聞,告訴了老文。

    其實早在十年前,王寧安陸續打壓世家,包括王家軍,種家軍,折家軍,全都解散掉,重整了軍隊。

    很多人都以為王寧安會在軍中留下自己的勢力,甚至把偌大的軍隊據為己有,其實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王寧安推動軍事教育,改革軍官培養體系。

    每一個從皇家武學出來的軍官,第一課就是忠於皇帝,他們有自己的職責所在,軍隊就是大宋的柱石。

    他們不會輕易乾涉朝政,但是對不起,誰敢碰皇帝,越過了軍中忍受的底限,這幫人一定要拚命的。

    這種忠誠不只是規章制度,更是趙曙拼出來的。他幾次親自統軍,和士兵同甘共苦,一起作戰。這就了不得了,將領腦中本就有忠君報國的念頭,親自接觸皇帝之後,迅速生根發芽,深入人心,無可撼動!

    「這麼說,咱們陛下在軍中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王寧安?」老文不信道。

    文及甫苦笑了一聲,「爹,燕王的力量當然深不可測,但是他沒法擺在檯面上,而陛下收拾人心,幾十萬禁軍,唯陛下之命是從,試問老爹,這股力量在手,誰敢和陛下抗衡?」

    老文終於冷靜下來了,他緩緩伸手,把曹太后的手諭拿在了手裡,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看著……曹太后被擋駕之後,怒氣衝衝,她知道自己孤掌難鳴,急於拉攏各種勢力,其中掌握議政會議的文彥博就是她最想爭取的幫手。

    曹太后在手諭上提到王寧安囚禁天子,圖謀不軌,請求文相公匡扶社稷,營救陛下回宮……

    老文當然明白曹太后的心思,他仔細盤算了一下,發現這事情還真有利可圖。

    首先王寧安是臣,而曹太后是君,這一點王寧安就吃了虧,曹太后又是皇帝的親媽,皇帝病了,她要求照顧皇帝,迎接皇帝回宮,天經地義,誰也說不出什麼。

    王寧安擋著曹太后,就是置君臣綱常於不顧,就是離間母子親情。

    這事情不管怎麼樣,說出去都是王寧安沒理。

    既然王寧安沒理,他又握著議政會議,完全可以打著萬民的旗號,和曹太后聯手,依仗大義名分,向王寧安發難。

    文彥博仔細算過,他的勝算不小。

    被王寧安欺負了這麼多年,文相公也是一肚子怨氣,只要有機會,他就想踩王寧安一腳。

    可聽完兒子的分析,老文心涼了半截。

    他以前沒把趙曙當回事,以為是個年輕天子,奶娃娃一枚,沒有王寧安,就什麼都不是了,經過兒子一說,老文突然覺得趙曙比王寧安還要棘手。

    天子本來就是半神,而趙曙又兢兢業業,親自統兵徵戰,打了那麼多的勝仗,開疆拓土,功勞無與倫比。

    老百姓和普通士兵不會去關注燕王暗中做了多少事情,也不會在乎朝廷的宰執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們只知道陛下是三軍統帥,陛下親自徵戰,陛下戰無不勝!

    這就夠了!

    說句不客氣的,趙曙絕對是大宋開國以來,最深入人心的皇帝,他享有驚人的威望。這種威望,越深入民間,越深入百姓士兵中間,就越是堅強。

    王寧安擁有高端戰力,而趙曙則是掌握民心士氣,這兩股力量結合在一起,曹太后所謂的優勢,根本就是鏡花水月,不值一提!

    「爹,假如你們真的逼宮,想要把陛下搶在手裡,即便王寧安放手了,禁軍的將領也不會答應的……孩兒不妨再告訴老爹一件事,我是接到了慕容輕塵的書信,才趕回來的!」

    「啊!」

    老文的臉瞬間白了,「怎麼,軍中動了?」

    「嗯!」

    文及甫毫不客氣道:「燕王世子王宗翰已經回來了,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也是禁軍中,青年軍官團的副團長。」

    「副團長?那團長?」

    「是陛下!」

    「啊!」

    老文差點趴下,不帶這麼嚇人的,趙曙啊,你瘋了不成,放著皇帝不當,去當什麼團長!你腦袋抽了?

    文及甫不理會老爹的吃驚,繼續說下去,「陛下突然落水,消息已經傳開了,現在禁軍當中,很多人都認為是文臣們不忠,要陷害皇帝!既然文臣不可信,他們就要出動,來保衛皇帝陛下!保衛大宋江山!現在遼東行省,西域,還有塞爾柱故地,以及天竺,扶桑,渤海,交趾,嶺南……各地的駐軍都動了起來,我還可以告訴老爹,樞密院,參謀部,兵部,皇家武學院……這些力量都在快速集結,你們去搶陛下吧,你們敢動手,立刻就是一場兵諫,幾十萬禁軍,無數邊軍,他們能把朝廷諸公都給撕碎了!」

    「他們怎麼敢?」老文驚問道。

    「有什麼不敢的,連弒君殺父都幹得出來,還不許人家兵諫嗎?」文及甫不屑道。

    話說到了這裡,老文徹底傻眼了。

    他沉默了許久,冷汗濕透了衣衫,又過了好久,突然文彥博竟然咧著嘴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文及甫還當老爹氣瘋了呢!

    「爹,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老文沒好氣道:「我是高興啊!真高興!」

    文及甫臉黑了,老爹還是瘋了,而且瘋得不輕!

    文彥博懶得搭理他,手裡轉動曹太后的手諭,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露出狐狸一樣的表情。

    「你現在就替為父回太后的話,文彥博馬首是瞻!」

    「啊!」

    文及甫傻愣了一秒,突然驚呼起來,「爹,你準備把曹太后賣了啊?」

    「別說的那麼難聽!你爹忠心耿耿,天日可鑑,我這是匡扶社稷,後宮干政,乃是歷代大忌,為父身為朝廷重臣,肩負天下之望,如果不能扶正祛邪,還不如買塊豆腐撞死呢!」

    ……

    文及甫搖著頭,無可奈何從書房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抬頭,正好看到狗牙兒一身青衣坐在那裡。

    「怎麼樣,你爹沒犯糊塗吧?」

    文及甫連忙搖頭,「我爹老誠謀國,一定站在陛下這邊。」

    狗牙兒似笑非笑,他一甩袖子,起身就走,走到了門口,回頭道:「我不指望文相公能當君子,我只希望他當一個聰明人!明天曹太后就會發難,我拭目以待,等著看文相公的表現!」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00:00
第1098章 八方雲集

    還不到四更天,文相公已經穿戴整齊,正襟危坐。

    「爹,您老這也太早了!」

    文彥博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已經洗刷焚香,還念了半個時辰的心經,換句話,文相公根本沒睡。

    一個七老八十的人,能有如此精力,實在是讓人驚嘆。

    事實上文彥博一點都感覺不到疲憊,相反,還鬥志昂揚,充滿了幹勁,他覺得自己就像當年考進士一樣,一躍龍門,從此天高海闊,飛黃騰達。

    如果說中進士,入官場,代表他前半生的巔峰,那麼這一戰則是他後半生的頂峰。甚至會被載入史冊,供後人不斷瞻仰。

    半點沒有誇張,畢竟作為一個文臣,能匡扶社稷,挽救危局,就是最高的榮耀。老文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和曹太后合作,畢竟斗倒王寧安,也是他多年的夢想。

    但聽完了文及甫的分析之後,老文終於確定,原來王寧安早就立於不敗之地了,既然如此,還找王寧安的麻煩幹什麼?

    不如反過頭,把曹太后給賣了,還能賣一個好價錢。

    對於出賣盟友的事情,文彥博做的是十分嫻熟,一點沒有遲疑。而且嚴格說起來,他也沒有表態支持曹太后,只是在心裡想想,不能作數的。

    有人或許會問,既然有了軍方強力支持,老文還有什麼擔心的,坐等勝利就好了。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各地的禁軍,當然實力強悍,無人能及,但是動用禁軍,甚至從四面八方往京城調兵,大宋頃刻就亂了,等於是掀了桌子。

    佔領的地方有可能丟失,殘酷的殺戮之後,會給朝廷造成多大的傷害,誰也沒有把握。而且禁軍做大,很有可能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重蹈唐代的覆轍。

    一言以蔽之,動用禁軍,就是最後的底牌,能不用就不用,畢竟後果太嚴重,誰也承擔不起。

    老文很清楚,能保護陛下,擋住曹太后,不給禁軍發動的藉口,做成這三件事,完全可以名垂青史……貌似不是簡單的事情啊!

    文彥博感慨了半天,他抬頭看向兒子。

    「怎麼樣,咱們這邊能有多少議政卿?」

    文及甫立刻道:「父親放心,軍方的十個人一定站在我們一邊,加上老爹的心腹,就有了四分之一,另外新政學會的過半名額可以作為盟友,滿打滿算,只剩下二十多理學門下,不值一提!」

    前不久司馬光倒台,發配開封修書,文彥博趁機吸收了司馬光的勢力,他現在已經不是空頭領班,而是議政會議的第三大勢力。

    和新政學會結盟之後,他老文就能裹挾民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

    終於,坐到了四更天,老文起身,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

    「出發!」

    他冷靜下令,文相公的車駕立刻向先帝潛邸進發。

    就在老文出動的前後,各種勢力,也都動了起來。

    首當其衝,就是政事堂諸公,首相蘇頌帶著諸位相公,還有六部尚書,比文彥博來的還早一點。

    他們剛剛站好,就有了動靜。

    蘇頌急忙看去,突然大驚失色,來的人居然是殖民部尚書張方平!

    「這老貨怎麼來了?」

    蘇頌在心裡瘋狂大罵,卻也不敢怠慢,畢竟張方平當參政的時候,他還是人家手下的小吏,官場終究是個講究尊卑的地方。

    「拜見張相公!」

    張方平白髮蒼蒼,但是臉色很好。

    他笑呵呵道:「諸位相公來得早啊,莫非和老夫一樣,都是來拜見陛下的?」

    「拜見陛下?」

    蘇頌稍微一愣,立刻道:「我們的確得到了太后懿旨,張相公,你也是如此?」

    張方平突然哈哈一笑,「老夫可沒有受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老夫身為朝廷重臣,必須來問個明白!蘇相,若是你心裡有數,不妨先和老夫說說!」

    蘇頌微微吸口氣。

    張方平套他的話,他反過頭去套張方平,結果反被老傢伙套路了……不得不說,這些經年的老狐狸,真是奸詐狡猾,不得不防!

    「我所知有限,不過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蘇頌乾脆拒絕了,張方平也不惱怒,而是微微頷首,站在了一邊。

    一位老相公出現了,不少人都自動向他這邊靠攏,很快張方平身邊也有了一幫人。

    蘇頌,包括其他人都在遲疑的時候,突然又有了動靜,而且還是很大的動靜!

    這一次來了一幫人,為首的穿著奢華的紫色蟒袍,美玉裝飾的腰帶,這位年紀也不小了,他正是北海郡王趙允弼,大宋的宗正!

    他的出現讓蘇頌等宰執就是一愣!

    一個張方平或許沒什麼,但是宗室出現了,這事情就大條了。

    別看宗室平時沒什麼存在感,尤其是被削弱之後,更是無足輕重,但他們畢竟是趙家血脈,皇帝的親人,此時說出話來,比臣子更有份量,更有說服力!

    章惇臉色很不好看,他小聲嘟囔著,「該死,沒想到他也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瞎了老師的一片好心!」

    章惇如是說,那是認定了趙允弼會站在曹太后一邊。

    也不怪章惇有如此判斷,王寧安手裡的牌足夠,根本用不到宗室出面,他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是曹太后搬出來的,還真是夠厲害的!

    趙允弼面色凝重,他沒喲任何話語,直接帶著宗室子弟站在了一邊,他們自成一系,也不和外人說什麼。

    就在他們剛剛趕來,緊隨其後,王安石也來了。

    他的出現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按理說王安石被夾在了中間,他是新政學會的人,按理說應該站在王寧安一邊,可他又是王青的爹,目前皇后和太后處於結盟狀態,她們都想把陛下迎回皇宮,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王安石到底是哪邊的,誰也不好說!

    ……

    就這樣,一波一波的人馬趕來,天色微茫,潛邸前面已經被堵滿了,遠遠的還有許多差役士兵巡邏,防止出現意外。

    「還真是八方雲集啊!」

    文彥博坐在馬車裡,聽著手下人的匯報,知道了各方都趕到了,他的心頭像是壓了塊大石頭,這麼多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打起精神,跟我過去!」

    老文正要進入戰場,突然前面傳來了一陣混亂,有一夥騎兵搶在了老文的前面,出現在了潛邸外面,他們的到來弄得潛邸有些混亂。

    為首的騎士跳了下來,衝著大傢伙拱了拱手。

    「抱歉,狄某來得倉促,請諸位見諒!」

    狄青!

    他怎麼來了?

    大傢伙都嚇傻了,按理說狄青是渤海國的總督,這些年歲數也不小了,前段時間還傳出消息,說是舊疾復發,正在養病。

    可現在看來,這位精氣神十足,哪來的病啊?

    大傢伙滿心疑問,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有明眼人,見狄青出現,一下子就清楚了。

    軍方果然動了,而且還把狄相公搬了回來!

    大家不是要撕破臉皮嗎,不是要手段全出嗎,就看看誰更有本事!

    狄青的出現,吸引了八成的注意力,弄得老文出場都黯淡了許多,文彥博鼻子都氣歪了,斑兒就是斑兒,鬍子一把了也不懂禮貌!

    當然了,老文只是在心裡腹誹,他今天還要仰仗著狄青呢!

    實際上狄青的出現,也讓他大吃一驚,幸好自己沒有下錯注,不然一世英名,真的就完蛋了!

    老文定了定神,他的出現吸引了一大票議政卿,這些人都理所當然,站在了文彥博一邊,他們的人數比起張方平那邊,要多了三倍不止!這就是老文和張方平的實力差距,你怎麼生氣都沒用。

    張方平沉著臉看著,老文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彷彿什麼都在掌握之中,這讓張方平非常不痛快,但是又無可奈何。

    基本上,各路人馬全都到齊,王寧安還在潛邸之中,過去的九天裡,使用錢乙的辦法,每天讓趙曙多睡覺,睡夠8個時辰,然後用針灸,藥物,調理身體,可以明顯感覺到趙曙的病情穩定住了,沒有繼續惡化。

    但是顯然西京不是養病的地方,尤其是大戰逼近,趙曙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錢乙只能增加藥物劑量,但是藥吃多了,也會損傷神思,加重病情。

    沒有法子,錢乙只能期盼著亂子快點結束,趕快給陛下爭取養病的時間!

    不得不說,如果世人都像錢乙這樣單純,天下就沒有這麼多的事情了。

    王寧安枯坐了一陣子,實際上他這些天什麼都沒做,也沒有什麼準備,他就冷眼旁觀,看著各種角色紛紛跳上舞台,或是明,或是暗,全力進行著表演,王寧安就像是看雜耍似的,彷彿誰演得好,還會扔幾個賞錢。

    狗牙兒都傻了,這種級數的戰鬥,基本上歷代都不多見,難道在老爹的眼裡,只是小玩意嗎?

    爹啊爹!

    您老到底修煉到什麼程度了?

    狗牙兒充滿了疑問,這時候王寧安突然意味深長一笑,「走吧,正主該來了!」

    他說著起身,狗牙兒緊緊跟隨,父子倆剛到了第二層院子,就聽外面傳來喊聲:「太后駕到!」

    「皇后駕到!」

    ……

    「什麼!」狗牙兒的臉變了變顏色,怎麼王青也跟著湊熱鬧!不應該啊,她怎麼能來啊!這不是添亂嗎!

    狗牙兒抓耳撓腮,王寧安只是淡淡一笑,「果然還是毛嫩啊!罷了,為父帶你見見世面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19:13
第1099章 一夫當關文彥博

    上一次曹太后一個人殺上門,被狗牙兒鬧了一下,鎩羽而歸,這十天裡,她越想越氣,身為太后,竟然被臣子擋路,連兒子都見不到,簡直不像話!

    曹太后已經是下定了決心,必須扳回來局面。

    她積極調動,把所有拿得上檯面的勢力都集中起來,要給王寧安來一個泰山壓頂,今天不交出皇帝,就別想善了!

    曹太后出現之後,從鳳輦上下來,沒等百官行禮,首先就啜泣起來。

    「哀家命苦,先帝走了十年,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好容易聖人長大成人,頂門立戶,哀家也是兩鬢斑白,垂垂老矣。」

    說到這裡,曹太后仰起頭,看了看所有人,她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有些人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些人也不以為然,將腦袋扭到了一邊。

    曹太后不管這些,繼續自顧自說下去,「哀家不過是一個孤老婆子,算不得什麼,可陛下病重,生命垂危,哀家是陛下的親娘,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世上沒有不疼兒子的娘!不管龍體如何,總該讓我這個當娘的照顧他,看護他,這才是正辦!而不是把陛下放在一個臣子的手裡,生死不知!」

    曹太后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諸公都是社稷之臣,肩負天下重任,萬民仰望,江山社稷,祖宗基業,都在你們身上,匡扶君道,保護陛下,這是應盡之責,你們還遲疑嗎?」

    這句質問,充滿了威嚴,好多大臣都哆嗦了一下。

    首當其衝,站出來的就是三元及第馮京。

    這傢伙在呂誨的案子裡,也沒有幹好事,司馬光又倒了,如果不是朝廷事情太多,沒工夫收拾他,馮京早就完蛋了。

    他心裡清楚,只能把一切都壓在曹太后身上,只要幫著曹太后掌控了陛下,他不但能擺脫官司,沒準還能一步登天,成為宰執重臣!

    因此馮京是鐵了心,給曹太后當馬前卒。

    「太后所言極是,天子居九重之中,豈能輕易離開!潛邸非聖人所居之地,王寧安不過是一介臣子,如何能擔負好照顧聖人的重託?更何況現在聖人的病情不明,一切都聽燕王所說,這算什麼?如果有聖旨傳出,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燕王的意思?或者是潛邸之中,阿貓阿狗的意思?身為朝廷重臣,豈能糊裡糊塗,連這等關係社稷存亡的大事也不在乎?」

    不愧是狀元之才,馮京滔滔不絕,每一句都說在點子上,在場不少中立的文臣都頻頻點頭,覺得馮狀元所言極是。

    曹太后更是露出笑容,難怪司馬光都喜歡用馮京,這傢伙別的本事不行,可嘴皮子夠溜,咬人是一等一的!

    「馮先生見識高明,既然如此,就請諸位大人一起將陛下迎回宮中吧!」曹太后淡淡說道,頗有些志得意滿。

    就在此時,都察院掌院大學士章惇站了出來。

    「馮京!」他低喝了一聲,「陛下進京之時,已經降旨,要在潛邸暫住,當時降旨之時,你們為什麼沒有反駁?」

    馮京一時語塞,但是他腦筋極快,立刻道:「當時我等怎麼暫住是多長時間?如今十幾天過去了,陛下還遲遲沒有回宮,拖延下去,還不知道要多久,天下人心浮動,社稷不安,身為臣子,自然要面見陛下,恭請陛下回宮,以安人心!」

    「安人心?」

    章惇冷笑了一聲,「只是安人心?那陛下的龍體怎麼辦?若是冒然回宮,病情加重,又該如何?更何況天下有何不安?民心有何不定?」

    呂惠卿立刻站出來,附和道:「聖天子勵精圖治,政事堂盡職盡責,更有都察院,議政會議,御史台,審計司……各司其職,恪盡職守。我大宋國泰民安,沒有半分混亂之處。爾等顛倒黑白,憑空生事,才是禍亂之源!」

    呂惠卿罵了馮京幾句,也不等他回嘴,立刻對曹太后道:「太后明鏡,千萬不可被小人蠱惑,影響了陛下治病的大事,臣等以為,此時不宜回宮!至少在查清楚案子之前,不能回宮,以免有人暗害陛下!」

    兩位大學士毫不猶豫出頭,馮京再巧舌如簧,也人微言輕,說了不算,只能徒呼奈何。

    曹太后愣了一下,突然眼中垂淚,低聲抽泣。

    「哀家是陛下的親娘,豈會害了陛下?你們如此說話,是要置哀家於何地?」

    她這麼一哭,果然有了效果。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方平站了出來,他邁步走到人群中間,沉著臉道:「呂相公,章相公,不管如何,老夫以為總要讓太后和皇后見見聖人,這是人之常情,你們不該攔著。」

    老牌的宰執出手,就是不一般。

    張方平沒有逼著把天子交出來,只是說要探望,貌似誰也不能阻攔,可一旦和趙曙見面,曹太后就可以更進一步,要求把皇帝帶走,那時候就不好拒絕了。

    他這是把一件事分成兩步走。

    張方平的這點手段,自然瞞不過老文,他看了看情況,尤其是向著潛邸的門看去,透過門縫,能看到裡面人影閃動,貌似王寧安已經到了,只是他還沒出面而已。

    其實老文還想等等,但是他清楚,一旦王寧安出來,和曹太后撕破臉皮,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他文相公也沒法表演了。

    老文決定不再等了!

    他疾步走過來,衝著張方平微微一笑,「張相公,你這話就錯了!」

    張方平悶聲道:「願聞高論!」

    「哈哈哈,高論談不上,一點淺見而已。」文彥博一轉身,對著曹太后道:「老臣為人父,為人祖,當然知道父母拳拳之心。可陛下身為天子,斷然不能以常人之理約束。陛下乃是天下萬民的君父,是蒼生百姓的主心骨,不能有任何閃失。」老文又道:「太后可還記得,當年宮中就出了鉛毒的事情,後來太后也遭到了一次毒手,由此看來,皇宮並不能保證安全。」

    「陛下此番回京,立刻搬到了潛邸居住,先帝潛邸人員簡單,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正適合養病,燕王又是天子之師,先帝託孤的重臣,人品高潔,忠心不二,讓他保護陛下,情理之中,也是職責所在,老臣以為非常合適!」

    到底是文彥博,一番話把所有的攻擊都給擋住了,而且還說的入情入理,引來一群人頻頻讚許。

    曹太后眼睛都瞪圓了,她真是沒想到,姓文的居然叛變了!

    你老傢伙就是個永遠喂不熟的白眼狼!

    曹太后是給了文彥博手諭的,她琢磨著就算老文不幫忙,只要他能閉嘴,靠著張方平,還有幾位大臣,一樣能逼著王寧安低頭。

    但曹太后低估了老文的不要臉勁兒!

    這老傢伙不但倒戈,還給了曹太后一刀。

    無恥!

    無恥之尤!

    事到如今,有政事堂的相公,又有文彥博,都不用王寧安出面,曹太后就進不去潛邸的門,實在是氣死人了!

    曹太后想到這裡,放聲大哭,不但自己哭,還把王青拉過來。

    王青才二十幾歲,雖然貴為皇后,哪裡見過這麼大的場面,面對群臣百官,她都傻了,只能任由曹太后擺佈。

    曹太后抓著王青的手,眼淚不斷流淌,哭得傷心欲絕。

    「哀家命苦,老了連兒子都見不到,你還青春年少,卻也見不到自己的丈夫!我們造了什麼孽啊!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先帝啊,你看看吧!這就是你留給皇兒的大臣!他們欺天了!」

    曹太后突然咬牙切齒,凶狠道:「你們閃開,誰敢攔著哀家看兒子,立刻打死!」

    ……

    外面鬧得亂哄哄的,狗牙兒跟在老爹身邊,手心已經冒汗了,他面對一個曹太后,當然可以耍橫,但是面對這麼多人,你再耍無賴,就連那些中立的大臣,也不會站在這一邊,狗牙兒是沒辦法了,只能頻頻看向老爹。

    王寧安倒是非常從容,他微微邁步,就要出去!

    哪知道文彥博突然爆發了,老傢伙把雙臂展開,橫在曹太后的面前,朗聲大笑道:「老夫年過七旬,早已將生死看淡!維護社稷,保護陛下,何惜一條老命!」

    他威嚴地盯著曹太后,毫不退讓。

    「太后若是想殺了老臣,只管動手就是,但老臣有一分氣,就斷然不會放太后進去!」

    文彥博的決然嚇傻了很多人,就連曹太后都有些遲疑,不知道如何是好。

    狗牙兒卻在院子裡差點笑出來。

    這個文相公,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難怪老爹明知道他的德行,卻也舍不得下殺手,關鍵時刻,老文真管用啊!上次在議政會議如此,這次攔著曹太后,又是如此!

    文相公,夠爺們!

    不知不覺間,狗牙兒都開始欽佩文彥博了。

    正在這時候,一直沒吭聲的北海郡王趙允弼突出咳嗽了一聲。

    作為宗室當中,輩分最高,年紀最大的族長,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趙允弼衝著文彥博微微一笑,「文相公忠心耿耿,本王也非常欽佩,可外人不能見陛下,太后和皇后總能見見吧!我們這些趙家的不肖子孫,總能見見吧!」

    趙允弼臉色也陰沉下來,「文彥博,你還是閃開吧!」

    在門裡的狗牙兒氣得暴跳如雷,趙允弼,你混蛋!我可是你的孫女婿,你為什麼站在曹太后一邊?

    狗牙兒已經顧不得憤怒了,只能頻頻目視老爹,他覺得趙允弼說話了,文彥博怕是擋不住了。

    哪裡知曉,就在趙允弼的話剛說完,文彥博朗聲狂笑,充滿了不屑!

    「老夫早就說過,陛下安危,非是天家之事,而是萬民之事,太后不可進,你北海郡王一樣進不去!」

    趙允弼臉黑了,他身後的宗室子弟一下子湧出一大幫!

    「文彥博,你目無君上,我們教訓你!」

    他們張牙舞爪,如狼似虎,奔著老文就衝上來,看樣子,簡直要把文彥博給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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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1-26 23:51
第1100章請太后回宮

    狗牙兒一直緊盯著外面的局勢,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光從聲音上就能判斷出來,老文不但力壓張方平,擋住了曹太后,就連北海郡王也無可奈何,逼得那些宗室子弟嗷嗷怪叫,要動粗!

    看到這裡,狗牙兒暗暗握緊了拳頭。

    成了!

    他手握禁軍,又有陛下的支持,根本無所畏懼。

    唯一讓狗牙兒忌憚的就是沒有合適的藉口,動用禁軍可不是小事情,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天下人都會站出來反對,大宋可不是唐末藩鎮割據的時候,一切都靠拳頭,如今的大宋,不但要有拳頭,還要有道理!

    狗牙兒等得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放手施為的機會。

    宗室毆打宰執,這就是最好的藉口。

    「爹,讓孩兒出去吧,我去幫著文相公!」

    「站住!」

    王寧安低吼了一聲,狗牙兒不解,這時候還不出手,老爹等什麼啊?他一肚子疑惑,回頭看著王寧安。

    王寧安微微一笑,「你繼續看著,要是只有這點功力,為父也不至於拿文彥博沒辦法,你瞧著吧!」

    狗牙兒將信將疑,他實在是不知道老文還能有什麼辦法,畢竟人家都要動武了,這幫宗室子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個個身份尊貴,惹了他們,就是一個馬蜂窩啊!

    狗牙兒實在是好奇,老文能有什麼辦法,他疾步跑到了門縫,撅著屁股毫無形象往外看著,狗牙兒就見到文彥博把大手一舉。

    「所有議政卿聽著,我等秉承萬民之託,聖人期許,匡扶社稷,忠君報國的時候到了!大宋養士一百年,仗義赴死,就在今朝!」

    「給我上!」

    老文一聲令下,首先以慕容輕塵為首的十位軍方議政卿就迫不及待跳到了最前面,結成戰陣,一聲怪叫,就衝了上去。

    慕容手裡也沒有兵器,但是他們畢竟是戰場下來的,雄偉赫赫。

    他甩開臂膀,橫衝直撞,其他人互相配合,霎時間就打趴下十幾個宗室子弟。

    慕容把胸膛的衣服扯開,豪情萬丈,瘋狂大叫:「沖,跟我衝!」

    十位訓練有素的士兵,絕對能打得過一百位烏合之眾,遺憾的是慕容他們只能用拳頭,在打倒了30幾個之後,明顯力有未逮。

    這時候老文紅眼睛了,衝著後邊的議政卿罵道:「你們都是瞎子嗎?難道還要老夫帶著你們上?」

    終於,剩下的幾十人不敢遲疑了,他們也怪叫著撲了上去。

    就在潛邸的外面,狹小的街道上。

    一百多位宗室子弟,和幾十位議政卿打了起來。

    雙方都是有身份的人,但是鬥起來,卻比潑婦還要火爆。

    慕容頂著一對熊貓眼,從人群殺出,返回頭,又撲向了幾個宗室,把他們全都打趴下,踩著這幾個人的後背,大聲狂笑。

    議政卿的士氣越來越旺盛,竟然把宗室子弟打得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這一幕都看在了曹太后和北海郡王趙允弼的眼睛裡,老王爺簡直氣瘋了!

    當真是廢物啊!

    要知道雖然在多年之前,大宋整頓了宗室,但是依舊有很多宗室子弟存在,他們幾乎都被送進了皇家武學,讓他們學兵法,漲本事。

    多年下來,這幫人半點長進沒有,愣是被一群文弱書生給打敗了,丟不丟人啊?

    趙允弼無地自容,他不知道人家文相公早有佈置。

    議政會議本就不是個好地方,對噴扭打,是家常便飯,一段時間下來,議政卿幾乎都練了一身不錯的本事。

    底子好,老文又通知他們,在胳膊腿上綁好硬木板。

    這玩意雖然比不上鎧甲,但是勝在不顯眼,既能保護自己,又能打人,也不至於傷得太重,無法收拾。

    光是這一點,就看得出來,同樣操盤的兩方,文彥博簡直是壓倒優勢,不論趙允弼,還是曹太后,玩心眼十個也不是老文的對手。

    終於伴隨著慕容輕塵撂倒最後一個宗室子弟,就再也沒人站著了,要麼跑掉了,要麼趴在地上哀嚎。

    慕容抱著肩膀,傲然一笑,顯得十分驕傲,在別人看來,他臉上帶著傷,此時笑起來,那就是猙獰可怖了!

    曹太后被弄得心驚肉跳,她甚至有種錯覺,這幫人會上來把她也狠狠揍一頓!

    「文彥博!」

    一聲怒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從大臣中間,走出來鴻臚寺卿王陶

    此人也是司馬光的黨羽,只是他為官清廉,和馮京不一樣,不論政績官聲,都是極好的。

    他怒目而視,「文相公,你敢慫恿兇徒,毆打天家貴冑,還是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你太猖狂了,簡直沒有君臣禮數,你大逆不道,你該殺!」

    王陶哇哇大叫,叫醒了還處在震撼的眾人。

    既然靠著武力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只能繼續講道理。

    曹太后臉色慘白,跟紙一樣。

    她突然放聲痛哭,「皇兒,聖人,你一定是死了,你要是活著,怎麼能忍心他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你快見見我們吧!不然亂臣賊子就要欺負死我們了!」

    她拉著皇后王青,失聲大哭。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眼淚比起拳頭更有殺傷力。

    張方平看不下去了,他幾乎和趙允弼同時動作,鐵青著臉來到了文彥博的面前。

    「姓文的,你有本事以下犯上,倒行逆施,連我們一起打吧!」

    文彥博翻了翻白眼,老子還沒那麼蠢!

    「張相公,北海郡王,你們可不能顛倒黑白,明明是宗室的人先動手的,我們只是以暴制暴而已!而且剛剛也沒有太后的懿旨,以下犯上的帽子,扣不到我文彥博的頭上!」

    老文可不是吃虧的人,迅速還擊,曹太后卻突然開口了。

    「文彥博,你說哀家沒有懿旨,那現在哀家就有懿旨,哀家命令你立刻讓開,哀家要見陛下!要見我的兒子!你要是大宋的忠臣,就給哀家讓開!」

    文彥博微微一笑,「太后,請恕老臣不能從命!」

    「果然!」王陶厲聲道:「文彥博,你的奸佞面目到底露出來了,太后乃是君,你是臣,你的作為就是以下犯上,就是十惡不赦,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他這麼一嚷嚷,還有幾個文臣也跟著附和,大傢伙七嘴八舌頭,都向老文撲來。

    在一旁,慕容活動了一下手腕,看了看其他幾個人,那眼神分明在說老子還沒打爽,哥幾個,動手吧!

    慕容是這麼想的,可老文卻不緊不慢。

    「王陶,虧你還是朝中老臣,熟知禮法,老夫問你,大宋的聖旨,幾時是陛下的幾句話了?一道旨意,首先要各個衙門提案,政事堂審核,給出處理意見,送進宮中,陛下批准……然後才能正式擬旨,用印,發回政事堂,由政事堂明發各個衙門。如果認為旨意有不妥之處,御史台,都察院,包括議政會議,都能提出意見,要求修改……只有經過了所有流程,沒有疏漏,這才是不容置疑的聖旨!」文彥博笑呵呵道:「懿旨就算再尊貴,也比不上聖旨吧?幾時能靠著太后幾句話,就決定朝廷大事,這也未免太兒戲了吧!」

    王陶被懟得老臉通紅,他憤怒道:「文相公,你說的是尋常時候,如今陛下生命垂危,社稷蒙難,就應該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不能像平時一樣!」

    「你錯了!」

    老文立刻道:「正因為情況危急,才應該深思熟慮,不能隨便胡來!」文彥博轉向了曹太后,微微一笑。

    「既然太后降下了懿旨,那就不妨走一走流程!正好所有大臣都在,如果他們同意,老夫自然沒有話說,否則,就不要怪老臣不客氣了。」

    也不等曹太后點頭,老文立刻回身,面對著所有議政卿,大聲說道:「我等從民間而來,肩負萬民囑託,承蒙聖上不棄,才能登堂入室,議論國政。當何等臨淵履薄!如今陛下重病,情況沒有查明,就貿然將陛下接回宮中,置於險地,身為臣子,萬萬不能疏忽大意。」

    文彥博朗聲道:「現在就召開臨時會議,所有議政卿,立刻就這個案子表決!大家是否贊成陛下繼續留在潛邸,不同意的請舉手!」

    老文的舉動,那叫一個乾淨利落,絲毫不給曹太后反擊的餘地。

    狗牙兒在裡面簡直要拍手稱快了,行啊,真是夠厲害的!

    唯一讓狗牙兒想不通的是,為什麼老文要讓不同意的舉手,幹嘛不是同意的舉手,有些彆扭啊!

    可站在後面的王寧安卻心知肚明。

    姓文的就是個流氓,還是徹頭徹尾的流民!

    他把手上的權力用到了極致!

    這種時候,除了那些念頭堅定的人,大多數人都是抱著隨波逐流的心態,不願意表態,你讓同意的舉手,就等於默認騎牆派是反對的,但讓不同意的舉手,則是默認騎牆派是贊成的。

    小小的問題設計,就充滿了奧妙玄機,怕是老文已經推演過許多次了,才能如此迅速敏捷。

    等他問完之後,再看所有一百位議政卿,齊刷刷的,沒有一個舉手的。

    就連理學的那些人,都侷促不安,有人想要舉手,表示反對,可向四周看了看,趕快乖乖低下了頭。他們剛剛被老文煽動,已經和宗室子弟幹了一架,上了賊船,別想下來,還是老實當個啞巴算了。

    一個舉手的都沒有!

    文彥博終於滿意一笑,用勝利者的口吻道:「太后,民心如此,老臣請太后回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19:13
第1101章 遷都

    議政會議和其他的衙門最大的不同就是權力來源,不管是政事堂,還是都察院,六部,樞密院等等,全都是皇帝授權的。哪怕王寧安推動百官公推首相,也僅僅是強化了一下臣權,讓百官和皇帝取得一個平衡而已。

    但是議政會議不同,所有議政卿,背後都有支持的力量,包括新政學會,也包括理學,他們是地方公推出來的,最後皇帝只是負責蓋個大印而已。

    所以對於議政卿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百姓支持,還有他們背後的力量,皇權被排在了最後。

    相比群臣,他們天生就是和皇帝作對的,只不過如今皇帝病了,他們的對手變成了太后,其實不管皇帝還是太后,本質都是皇權的一種。

    老文不顧一張老臉,愣是擠進了新政學會,他對很多事情非常敏感,尤其是權力交替,他比所有人都清醒。

    今天議政會議,無論如何,也要打敗曹太后,只要戰勝了曹太后,戰勝了皇權,從今往後,大宋的核心權力,就從皇宮轉移到了議政會議。

    九重深宮,九五至尊,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議政會議完全能凌駕皇權至上。變法多年了,不管是王寧安,還是王安石,甚至已經死去的醉翁,還有范仲淹,等等人傑,都在一點點推動,大宋不斷變革進取。

    偏偏最後臨門一腳,是他文相公完成的!

    日後千秋史冊,他文彥博絕對要壓過王寧安,寫下最輝煌的一頁。

    七十多年了,老文覺得活著輩子值了!

    這就是他最巔峰的時刻,古往今來,沒有哪個臣子能達到他的高度!

    想到這裡,老文激動到無以復加,精神振奮,絲毫沒有疲憊。他眼中閃著光,渾身上下,好像被一團火焰籠罩,鬥志昂揚,戰無不勝!

    「太后,議政卿秉承百姓之托,秉承天下民心,老臣懇請太后,能順應民意,順天應人,立刻回宮!不要干涉朝政,不要攪擾陛下養病!」

    「太后!請回!」

    老文用盡丹田氣,厲聲大吼!

    跟在他身後的議政卿,以慕容為首,也一起附和。

    「請太后回宮!」

    「請太后回宮!」

    ……

    百人齊吼,宛如雷霆!

    曹太后的臉色慘白慘白,甚至籠罩了一層灰色,她怕了,真的怕了……她本以為自己是皇帝的娘,佔據大義名分,那些臣子再大膽,也不敢和她直接衝突,只要搶回了趙曙,她就可以操控一切。

    其實曹太后也不知道她爭權之後,要做什麼。

    說穿了,她就是想出氣。

    當初趙禎駕崩,趙曙年幼,她身為太后,就有資格垂簾聽政,結果被王寧安破壞了不說,還險些丟了性命。

    十年!

    足足十年!

    曹太后性格剛強,表面上吃齋唸佛,不問世事,但是心裡的刺兒卻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偏執成了病!

    好容易機會來了,曹太后一定要出氣,要把這些年的憋屈都釋放出來。

    可是她哪裡想到,根本不用王寧安出手,光是一個文彥博,就不是她能抗衡的!

    曹太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嘴唇哆嗦,鬢角冒汗,幾乎摔倒……僅僅跟在曹太后身邊的王青嚇傻了,她現在見不到陛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依靠曹太后,可偏偏曹太后又撐不起局面。

    王青抓著曹太后的胳膊,嚶嚶哭泣,梨花帶雨,十分可憐。

    一直沒有開口的王安石,他終於看不下去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當爹的能不心疼嗎!

    「文相公!」

    王安石深深一躬。

    老文斜了他一眼,此刻的文彥博,志得意滿,根本沒把王安石放在眼裡。

    「王相公,莫非你也質疑議政會議的決策嗎?」

    「不敢!」

    王安石連連擺手,「僕以為情況複雜,非是一時半刻能查清楚的,陛下暫居潛邸,沒什麼不妥,只是太后和皇后,畢竟是陛下的親人,身為臣子,不讓骨肉夫妻見面,也說不過去……」

    「又是這套說辭!」

    文彥博不客氣道:「若是讓了,見了陛下,就要說潛邸不適合養病,要回宮裡,不讓回去,就一哭二鬧,擾了陛下養病,如果產生什麼後果,是誰擔責?」

    老文像是教訓小學生一樣,「王相公,虧你也是大家,這種時候,當然是江山社稷,萬民蒼生為重,一味顧及私情,就是因小失大!十分不智!」

    被老文一頓搶白,王安石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局面一下子僵住了,而王青哭得更加厲害了。

    老文像是門神一般,擋住了所有人,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動用禁軍,調動人馬,直接衝進潛邸,把陛下硬搶過來。

    可問題是京城有多少人馬?

    禁軍的力量都在王宗翰的手裡。

    其餘人馬分駐各地,而狄青又在,有這位大宋的戰神,曹太后這邊誰能調動一兵一卒?至於各個衙門的差役兵丁,有政事堂和兵部壓著,曹太后也只能徒呼奈何!

    事到如今就看出曹太后的虛弱,她能依仗的只是名分而已,當老文利用議政會議把大義名分握在手裡,勝負已分,不必再掙紮了。

    不知何時,潛邸大門開放,王寧安從裡面走了出來,狗牙兒緊緊陪在老爹的身邊。

    「是王爺!」

    大傢伙都吃驚非小,狄青立刻迎上來,自動站在了王寧安的身邊,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態度比任何人都堅定。

    王寧安微微頷首,又看了看老文,衝著他一笑。

    然後,王寧安幾步到了曹太后和王青的面前,深深一躬。

    「老臣來遲了,請太后和皇后贖罪!」

    曹太后現在又氣又怕,更不知道如何面對,只能把頭扭過去,不看王寧安,倒是王青,淚眼婆娑,她擦抹了一把,竟飄飄萬福。

    「燕王是聖人之師,也是本宮的師父,我不敢打擾陛下養病,可,可我想知道,陛下身體如何,到底是活著,還,還……」王青說不下去了,又嗚嗚哭了起來。

    王寧安沒有回答,而是回身招手,小太子趙頊正在門邊,露出一個小腦袋,眼睛滴溜溜轉著,見師父招手,他才怯生生走過來。

    他越走越快,到了王青身邊,一頭撲在母親的懷裡,哭了起來。

    能看到兒子,王青也是大喜過望,連忙檢查,發現趙頊只是瘦了一些,別的毛病一點沒有,終於鬆了口氣。

    「皇兒,你,你父皇呢?」

    趙頊歪著頭,看了看師父,王寧安笑道:「殿下,快如實告訴你母后吧!」

    「哦!」趙頊點頭,又轉向了母后,「父皇病得很重,錢太醫給父皇治病呢!」

    「哦!陛下什麼時候能康復?能,能見母后?」

    趙頊搖了搖頭,王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頓一下,趙頊緩緩道:「錢太醫說了,要好長時間,不能打擾,父皇需要靜養。」

    聽完兒子的話,王青很失落,但也稍微寬慰,兒子不會說假話,趙曙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一個女人,哪怕貴為皇后,也需要丈夫給她撐起一片天。

    得知趙曙安然無恙,王青反倒輕鬆起來。

    她衝著曹太后柔聲道:「母后,皇兒不會撒謊的,我們回吧!」

    曹太后眼眉立起,不願意妥協。

    又僵持了一陣子,王寧安突然嘆氣。

    「太后,皇后,如果你們執意要見陛下,也不是不可以。」

    王寧安話中有緩和的意思,可別文彥博氣壞了,心說老夫拿命在擋著,你姓王的竟然叛變了,讓我當惡人,你來賣好,這算什麼?

    「王爺!」

    老文低聲怒吼。

    王寧安微微一笑,「寬夫兄,辛苦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不讓大家見一面,大家也不會放心。這樣,你,還有狄相公,張相公,蘇相公,呂相公,章相公,陪著太后和皇后去見見陛下,也好澄清一些誤會,消除流言,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說著,王寧安拉起了趙頊的手,在前面帶路,狄青,張方平,文彥博,蘇頌,呂惠卿,章惇,簇擁著曹太后和王青,一起進入了潛邸。

    穿過三層院子,就到了趙曙養病的地方。

    有人要問了,既然放進來了,為什麼還費那麼大的力氣擋著呢?

    道理很簡單,如果不先打掉曹太后的銳氣,直接放進來,後果不堪設想……眼下的曹太后士氣全無,鬥志崩潰,就算見到了皇帝,也沒有什麼作為了。

    更何況文彥博,狄青,章惇,蘇頌,呂惠卿,加上王寧安,王宗翰,這幾個人就像是屏障一樣,足以應付任何意外了。

    趙曙經過十天調養,病情穩定許多。他被攙扶著,靠在椅子上,臉色慘白,一點精氣神也沒有,但毫無疑問,皇帝活著。

    趙頊撒開小腳丫,立刻跑到了父皇的身邊,靠著趙曙的雙腿,趙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衝著母后點頭,又沖著王青一笑。

    這一刻,王青的心都碎了。

    「陛下!」

    她叫了一聲,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趙曙深深吸口氣,努力讓心緒平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道:「朕突然落水,一病到了如今,影響了朝局國事,實在是有負蒼生……朕身體衰弱,無法處理政務,然則國事繁雜,不可一日無君……朕加封皇子趙頊為晉王,尚書令,行監國事;燕王晉位秦王,加太師太傅,侍中中書令,總領政事堂,輔佐監國!」

    這道旨意下來,毫無疑問,表示王寧安再度出山。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目瞪口呆,趙曙還不罷休,他繼續道:「王宗翰忠勇可靠,加封禁衛軍都指揮使,領雲州節度使,總燕京軍務……從即日起,朕遷居幽州,專心養病,望諸公能輔佐監國,忠勤國事!」

    雖然病情穩定了許多,但是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還是消耗光了趙曙的精力,他額頭滿是汗水,一旁看護的錢乙急忙招呼人過來,扶著趙曙,退到了後面休息,只留下暈乎乎的群臣,全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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