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吾皇萬歲
卸去了次相的位置,司馬光帶著他的書局,從西京搬到了東京,說來有趣,以往是開封為都,洛陽就成了失意官僚的聚集地,如今調了過來,很多失意的文人官吏,都聚集在了東京,每日飲酒作詩,哀嘆命運不公。
司馬沒心思和這幫人湊在一起,他的處境並不好,呂誨的案子還在審問當中,雖然牽連到他的僅僅是接受了一些捐贈,處罰也僅僅是退回贓款,但司馬光清楚,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老實修書,就能躲過一劫,如果不老實,你受了1萬元是貪,100萬元也是貪,只要抄家,不愁不完蛋。
因為熟悉自己的處境,所以司馬到了開封,就老老實實修他的書,別的什麼也不過問,吧大門一關,當起了徹頭徹尾的宅男。
只是身為剛剛退下來的次相,又是金融集團的代言人,豈是想不過問就能不過問的。
這不,司馬光的府邸就多了一位客人!
「邵先生,你來幹什麼?」司馬光臉色很冷,盯著對面的人,而來人絲毫不畏懼,坦然一笑,「君實相公,亂世道士盛世僧,如今正是貧道下山的時候!」
司馬光冷笑兩聲,「邵庸,你少在這裡裝神弄鬼,第一如今是太平盛世,不是亂世;第二你是個相士,卻不是道士;至於第三,我也不是什麼君實相公,所以多說無益,輕便吧!」
「別啊!」
邵庸連連擺手,他大老遠跑來,可不是聽搶白的,而是有要事在身。他也看出來了,和司馬光這種級別的人物,玩什麼雲山霧罩,高來高去,根本不成!
那就單刀直入吧!
「君實相公,陛下要死了!聖駕殯天,就在眼下!根據我的推算,或許陛下已經死了,燕王在故佈疑陣。」
「你放……」
司馬光強忍住爆粗口的衝動,逼視著邵庸。
此刻司馬最不願意聽的就是這件事,他當然知道王寧安和趙曙這對君臣,推行的政策,有多遭人恨!
說起來司馬不是傻瓜,為什麼寧願得罪老師,也要和金融集團站在一起。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那些玩金融的,手裡握著數十億,甚至更多的金流,能動用的財富和勢力,無與倫比!說來有趣,這個龐然大物,洪荒巨獸,還是王寧安一手培養的。
有多大的行動能力,司馬光非常清楚,世上沒有多少是錢做不成的事,而金融集團最不缺的就是錢!
如果願意,他們甚至能買下凌霄殿!
想想這段發生的事情吧!
王寧安出手拿下司馬光,等於斬斷了金融集團染指下一任首相的可能,加上趙曙的整頓,他們能不反擊嗎?
果然,皇帝的船隻就出了事情,落水重病。
司馬光稍微想一想,就不寒而慄。
他甚至擔心,追查下來,連他都沒法全身而退。
好死不死,邵庸還主動提起這件事情,司馬光哪能不生氣抓狂!
「邵庸,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我不歡迎你!」
邵庸非常尷尬,一張老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他皮笑肉不笑,呵呵兩聲。
「君實相公,我還是這麼稱呼你……總而言之,陛下是死定了,接下來朝局必定要亂一陣子,你可以暫時靜觀其變,不過還請君實相公準備好,你大展拳腳的日子不遠了。」
說完,邵庸拍拍屁股走人了。
直到這位消失了很久,司馬光還緩不過來。
趙曙到底是生,還是死?
按照最新的消息,王寧安就要護送著陛下回京,看情況,龍體應該沒有事情,至少暫時沒事情。
但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情況,皇帝的確要撐不住了,生有處死有地,尤其是一國之君,死在了外面,成何體統!
王寧安護送趙曙回京,是讓皇帝死在該死的地方,又或者,趙曙已經死了,這些都是老師的障眼法而已?
換成別人,司馬光還有些把握,可是老師王寧安,向來神出鬼沒,手段驚人,就算此刻告訴大家,趙曙什麼事都沒有,活蹦亂跳,司馬光也不會懷疑。
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頭疼的不只是司馬光,還有咱們的文相公。
就在不久之前,兒子文及甫從西域調了回來,因為他的功勞,成為了下一任兵部尚書的熱門人選,老文也積極活動,想要幫兒子更進一步。
「你小子也是命不好,居然這麼多事情都攪在了一起,還是等等吧,先別急著跳出來,免得被牽連進去。」
文及甫曬得黑黑的,他淡然一笑。
「爹,孩兒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拗相公都不願意蹚渾水,咱們何苦惹麻煩!」
說到王安石,文彥博倒是笑了笑。
「老夫還挺意外的,我以為他一定會跳出來,南下迎接陛下,如果那樣,咱們父子就有機會了……」
老文抓著鬍鬚,顯得很是遺憾。
他不敢出手的唯一原因,就是擔心王寧安會報復。
假如王安石擋在前面,他就不用擔心什麼了,王寧安就算有心對付他,也只能先收拾最直接的威脅,沒準他老文還能和王寧安聯手呢!
但問題是王安石居然告病辭了,要知道他可是國丈啊,這種時候,一手拉著後宮,一手托著百官,要是能把陛下握在手裡,簡直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啊!
這麼好的事情,王安石居然拒絕了,他怎麼能下這個決心?
文及甫倒是很淡定,「爹,這年頭啊,誰都在進步,您老的那一套用得多了,別人也都學會了,要是讓孩兒說,老老實實忍著,哪怕再好的機會也別隨便出手,保命比什麼都重要!大不了等著洗牌完畢,咱們父子再出來摘桃子!」
「唉!」文彥博深深嘆口氣,「你小子也行了,比以前厲害多了,可這麼好的機會,一大池渾水,為父要是不摸兩把,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老文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的確忍住了,在趙曙生死沒有確定之前,老文絕不會動手……其實也不用等太久,王寧安護送著趙曙,乘坐專列,已經從東南返回,距離開封越來越近了。
列車噴吐著黑煙,咔噠咔噠向前,王寧安凝視著外面的暮色,突然他下了一道命令:列車原地停下,讓工匠立刻下車,裝作臨時搶修的樣子。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列車重新開動,只是這一次列車不是向北去開封,而是往南跑,沿著來的道路返回……
王寧安這一手,弄得車上的人都迷迷糊糊,不明所以,小太子趙頊緊緊抓著師父的手臂,顯得惶恐不安。
王寧安突然蹲下身軀,露出大大的笑容。
「殿下放心吧,有師父在,那些宵小之徒,不會得逞的!」
果然!
在兩個時辰之後,傳來了消息,禁軍士兵抓到了一夥人,他們試圖在鐵軌上埋炸藥,被禁軍抓了一個正著!
到了這時候,大傢伙才如夢方醒,王寧安實在是太厲害了!
從南方返回京城,這一路不會太平的。
王寧安確信一定有人準備動手,可問題是敵人在暗我在明,總不能時時刻刻提防著吧!所以王寧安果斷玩了一手引蛇出洞。
他先是假意搶修列車,這樣就給暗中下手的人製造機會,他們果然按捺不住,在火車的必經之路,想要埋上火藥。可王寧安卻已經選擇原路返回,又派遣禁軍抓人,一擊成功!
足足抓了近百人之多,雖然都是小嘍囉,但也足夠震撼背後的人了,讓他們不敢輕易再次出手。
專列順利向著開封而來。
難得,趙曙清醒了一些,他躺在軟塌上,無力地笑著。
「師父就是厲害,弟子算是服了!」
王寧安黑著臉,搖了搖頭,「這點手段算什麼,老臣要是有本事,就不該提前返京,那麼明顯的調虎離山,老臣居然不自知,實在是愧對陛下信任!」
趙曙苦笑了一聲,「不怪師父,怪弟子,弟子太大意了,都是弟子咎由自取!」趙曙歪著頭,看了下床邊的座鐘。
「師父,快到開封了吧?」
「嗯,還有半天的功夫。」
聽到這裡,趙曙突然激動起來,「師父,給我備上龍袍,無論如何,我都要露面了!」
「不成!」
王寧安斷然拒絕,「陛下,你的身體折騰不起,還是隨老臣回京吧!」
這一次趙曙沒有聽師父的,態度非常堅決。
「師父,我現在露面,就能多一分主動……宮裡已經亂了,青兒是個沒主意的,弟子不能回宮,回宮我們就被動了!」
趙曙掙紮著坐起,王寧安急忙伸手,就連趙頊也過來扶起父皇。
趙曙欣慰笑了笑,他撫摸著兒子的頭。
「師父,進京之後,弟子準備住在父皇的潛邸,至於皇兒,師父一定要照顧好他,弟子別無所求了。」
車廂裡壓抑得讓人窒息,王寧安都不得不走出來,努力吸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列車緩緩駛入開封,就在鐵路的兩旁,整齊的隊伍,一隊又一隊的禁軍,快步跑過。
一張張年輕的面孔,露出了堅毅和頑強!
當列車停下,車門開放,身著袞服的趙曙出現的時候,瞬間響起排山倒海的聲音!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聲音震撼,經久不息,趙曙情緒激動,他竟然緩緩從車上下來,這可是沒有事先安排的,王寧安嚇得臉色都白了,生怕弟子會隨時倒下! |